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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⑥》第二四九回 密室觑浓春玉软香温惊绝艳 祥云消煞火金光宝相走神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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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尸生平为恶多端,残杀同党宛如游戏,行事永无后悔。这次死期将近,居然回光返照,初念阴毒狠恶已极,及至罗网布就之后,忽想:“那姓朱的同党本是海外一个散仙,所习道法虽非玄门正宗,人却甚好,同道之交也多。自己在未遭难以前,便与相识。此人以前并不好色,因是夙世孽缘,一见钟情,不特为己丧失真元,并因自己大性淫凶,喜新厌旧,树敌太多,使他连带受了许多艰难苦厄。为了屡次救助自己脱难,曾吃大亏,几乎丧命。可是自己并不知感,反因他情痴纠缠太甚,生了厌恶,欲以阴谋毒手制之于死,他却仍始终没有一毫怨恨,这多年来,为想救己脱难,虽然深知五遁禁制威力神妙,和男子不得擅入的禁条,便强进来也是白白葬送,未敢造次。

  却是时时刻刻都在营谋,费了极大心力,炼成一件法宝,意欲助己脱难。又因深知自己孽重,敌人过于厉害,非到时机不能有望,比别的同党来得较后。一到,便以苦口相劝,欲令自己向圣姑伏罪求免,舍下法宝、道书不要,随他同去海外觅地清修。自己虽然不肯听从所说的话,为念他的深情,又当用人之际,他又不似别的同党,只一见面便一味垂涎美色,恨不能当时苟合,毫无忌惮,固然也爱自己如命,但他处处为我打算,就有所图,也在将来脱困以后,故此对他一改初念,也颇引以为重。后来因他日常苦口絮聒,劝我遇有敌人,适可而止,只惊走了事,此时切勿树敌;命他出手,又不怎用力:方始有些不快。

  “近因自己已为毒手摩什霸占,以后难于分身兼顾,一班旧情人中只他一心在己身上,难于打发。论法力虽非毒手之比,比别的同党却高。照他以前相待情形,虽未必会生恶念,倒戈相向,时常纠缠也是惹厌。尤其自新情人一到,便似怀生醋意,虽未拂袖欲行,神情却甚淡漠,面有愁愤之容。这些日来,已不似日前那等亲切,也不再背人寻己密谈。适才想起这些累赘,最好脱难以前去掉。并且今晚于前取宝,必须先破圣姑所设五行法物。近年为了此事,曾炼有一件法宝,所须生魂,均系以前设计残杀的那些不知进退的同党。日前虽幸勉强炼成,无奈仇敌厉害,今日之事必早被算定,事尚难知。此宝威力至大,万一不成,毁去可惜。

  破那些法物时,最好每样能有一人舍命犯险,拼着万死,引使发动,下手既较容易,并免亲身入伏,稍有不妙便难脱险。因而想起这班同党可以利用,又恐其不肯自寻死路,为己葬送。这才想下毒计,借故挨个引来,对那知进知退,不曾生心背叛的,便姑缓其死,以观后效。对那心怀怨望,或是苦苦纠缠不舍,便以媚惑之术,连愚弄带激将,使其自趋死路,为己犯险。同时激起新情人的妒火,以防警觉逃走。”

  独对此人尤念旧情,只想明言利害,使其绝念,本心还不想害他。哪知妒念甚深,连番勾引,俱不肯来。平日自负古今仙凡中从未有的美艳之质,一颦一笑,均可使人心神迷恋,不知死生。连毒手摩什那高法力,上次决裂,理无再合,尚且一呼即至。此人竟会屡召不理,不特对方心寒意变,而自己媚术无功,更是从来未有之辱,犯了平生的大忌。于是动了恶念,一面布好罗网,仍以媚术唤他,再如不来,便即反脸成仇。妖符发后,已然准备再无回音,便亲身赶往,径下毒手,先行杀死,摄取生魂。随即接到回音,说他适才算出,今日必有敌人潜入,所主持的埋伏须俟有人接替,方可离开,少待即至。先前何故闻呼不至,却未提到。本已决计杀死,回房想起前情和此人现在情景口气,对己虽然冷淡,内里仍是情热忠实。回忆昔年结交经过,如以常理来论,委实辜恩负德,薄情寡义,对他不起。对别的同党尚可,在他怎以一时之忿,便下毒手?

  想到这里,怒火渐渐平息。正想等人到后,先盘诘出了真实心情,再定去留。这一寻思,心神注向别处,仇敌容容易易随了进来,一毫也未觉察。

  四人到时,妖尸已走入里间帘幕之内,虎穴重地。适才妖尸邪法飞符,又在门上施法,不知使什诡谋。室内埋伏虚实未悉,加上好奇心重,见妖尸虽然淫毒凶狡,姿态容貌却是极美绝艳,比起灵峤诸女仙和各派中素负美名的女弟子,又是不同。俱想一面观察室中虚实,小心下手,以防有失;一面也想看看妖尸平日颠倒仙凡,为迷恋她而葬送道行性命,至死不悟的先后不知多少,死的又均非常人,内有好些并还是异派中有名人物,虽是左道旁门,功力均颇深厚,何以人人如此甘趋灭亡,到底有何特异之处?为此,不肯当时发难,先把外半问仔细观察,觉出虽有可疑之处,如不叫明惊动妖尸,或去触动,均可避开无事。看明形势以后,再试探着走近,站向帘侧往里一看,俱都暗中惊奇不置。

  原来这间卧室比外间还大,通体作正圆形,分成内外两个半间。当中隔着一道帘幕,质类五色鲛绡,云锦双悬,流苏下垂,看去鲜艳绝伦,华贵无比。妖尸卧榻便设在里面的半间。内外合计约有十余丈方圆,这一隔开,成了两个半圆。外半陈设坐具,已是精雅富丽,巧夺鬼工,宝气珠光,辉映全室。而内半陈设之绮丽新奇,尤非笔墨可以形容。除当中放着一个腰圆形的碧玉榻外,和寻常富贵人家红闺绣阁一样,一切镜台奁具以至衣履被褥之类,无不齐备,应有尽有。只是所有物品珍奇异常,尘世上多富贵的人家,也不易见到一件罢了。

  就在这妖尸回房俄顷之间,先前行动强悍,极恶穷凶,满脸狞厉的本相,已收拾净尽,连容貌神情都似变过。如非深知底细,又曾目睹亲见,几疑另是一人,决非妖尸本身。妖尸先出现时,元神本已复体为一,这时正做出闺中美眷午梦初回,睡眼惺松,春情荡漾,所思不至,无可奈何,娇情欲堕之状。一副娇躯正半卧半坐,靠在榻头玉屏风上。那腰圆形的玉榻,只近头一面的两边,有近二尺长雕镂精工的扶手矮栏,余者三面全都空着。榻上铺陈着极厚而软的锦茵,华丽自不必说,人卧其上,身体便陷没了小半。妖尸身上半盖半裹着一床质胜纨绮,色作淡青,看去又轻又软的被单。上半身只双肩、前胸和手臂露出在外,一手微搭胸前,另一手臂懒洋洋支向右侧玉栏之上。身穿一件薄如蝉翼,雪也似白的道衣,前胸微敞,露出雪白粉颈和半段酥胸,下面乳峰隐隐坟起于冰纨锦被之间。

  那没盖着的地方,固是肌肤玉映,琼绡不掩,隐约可以窥见。还有那双手臂,因为右手支颐默坐,露了半截臂膀和那十指春葱,说不出的粉铸脂合,圆滑朗润。下半身虽被盖住,却在有意无意之中,由被角边半隐半现地露出一段丰盈柔细的玉腿,以及半截底平指敛,粉光致致,柔若无骨的白足。面上神情是星波莹明,如蕴妙思,黛眉微颦,隐含幽怨。再加玉颊春生,樱唇红破,瓠犀微露,欲语不语之状,好似半嗔半喜之中,蕴藏着万种风流,无限情思。端的纤合度,体态妖烧,从头到脚,直无一处不撩拨人的遐想。容光既如此妖艳,神态又那么淫冶,加上服饰华丽,迥绝人间。上面淡雅的衣被与下面铺陈的锦褥文绣,再互一陪衬,越显得貌比花娇,人如玉琢,光彩照人,不可逼视。尤其厉害的是,人还不曾走近榻前,首先鼻孔中闻到一缕温香,其味非兰非麝,仿佛由榻上人肌肤中隐隐透出,闻之令人魂销魄落,心神欲醉。

  癞姑先见榻旁绿玉案上,摆着好几件闺阁中人所用粉奁妆具,细一注视,多半蕴有奇光,隐隐似有邪气透出。只是邪法颇高,不是一双慧目法眼,决不易看出。同时谢琳一双经过芝仙灵液沾润过的神目,也已发现。二人正同向轻云、上官红打手势指点,连同壁间别的陈设,令其留心戒备时,人已一同蜇向帘前。猛闻到一股妖香,骤未及防,立觉心神微微一荡,知道厉害,忙运玄功把心神镇住。癞姑觉着自己和谢琳、轻云无妨,上官红年幼道浅,却禁不住邪法潜侵。方欲行法防御,谢琳的有无相神光近日已能随心御敌,只一动念,立可屏御,先是不曾防到会有这类香气迷人的邪法,一经发觉,随着心念动处,神光发出威力,早将香气隔断。

  此是妖尸白骨锁魂香,厉害非常,道力稍差一点的人,无论男女修士,只要闻到这香气,立被迷惑,魂消魄落,人也软醉如泥,任她尽情摆布,决无幸免。固然像癞姑、谢、周三人的道力,尚不致被她迷倒,如出不意,骤为所中,也不免于心旌摇摇,神魂欲荡,决不会只有像先前那一点感觉。尤其上官红人门未久,尽管天生美质,用功勤奋,毕竟火候尚差,即便事后能够振作,静摄心神,不为所算,当时必要昏晕一下。因身在有无相神光护身之下,诸邪不侵,尽管疏忽,念不及此,未曾防到,至多也只遇上外邪加害时,照例有的微微一点感觉。休说癞姑、谢、周三人,连上官红也不过心神略微动荡,并无他异。

  四人急切间不知就里,只觉神光护身之下,还会如此,妖尸邪法阴毒可想而知。又见上官红闻到妖香,竟和自己一样,不怎在意,神色自如,小小年纪,入门不久,居然有此定力和功候,足见天资超越,用功勤奋,易静有此高弟,足可自豪。方代她师徒欣慰,忽听门外有人说道:“玉娘子,容我进来吗?”

  连问两声,妖尸通未答理。四人料定那是姓朱的同党,初意物以类聚,必又是一个淫凶丑恶,比毒手摩什等妖邪长相好不了多少的左道中无耻之辈。及至回身一看,却大出于意外,来人竟是一身仙风道骨,羽衣星冠,仪容秀朗,通体不带一丝邪气,举止神情也极文雅从容。休说左道妖邪,便是海外那么多散仙也少此种人物。而且黑发玉貌,外表年纪仿佛甚轻。四人心中奇怪:此人并非妖邪一流,怎也会为妖尸所迷,甘为奴仆,受其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