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⑥》第二三八回 绝艳迷人尤物原祸水 行波入地圣池走神婴(3)
下余四五人还在腼颜逗留,惟恐引火烧身,误人误己,均以婉言辞谢,请其到了时机再来,方始别去。现在洞门已开,只等二三年后,心神全脱禁制,快出困时,尚有一个生死关头,那时却极需人相助。几经查考,只有两人可以助她脱困,加上自己共是三人。她也无所专注,只要谁的功劳最大,亲手救她出险的,便不惜带了仇人遗宝藏珍委身相从。现觉来人多是意图侥幸,并无真实法力,人来多了,无益有损。加以妒念特重,互相妒忌。时起争杀,害得左右为难。先前不欲延入,便是为此。等到自己出洞,却说洞门每日开有定时,过此仍有风雷之禁,引由洞中水道遁出,再把臂叮嘱,应敌不可大意。与以前所闻行径,大不相同。当时只觉她玉艳花娇,吹气如兰,意蜜情热,令人心醉。略一转念,便自飞上,满拟手到功成,必能博取心上人的欢心。一出池面,便觉出有人在侧,隐形神妙。及至追到此间,问明来历,玉娘子说是劲敌,果然不差,贱婢竟是闻名已久的易周老儿之女易静。照此情形,谷中同党想必不止一个。如若得胜还可,否则,何颜回去?”
丙融一面施展自炼赤阴飞叉迎敌,一面心中嘀咕。猛想起:“久闻同道中言,玉娘子貌比花娇,心同蛇蝎,这匹马最不好骑。休说犯了她恶,便是平日枕席男宠,稍微拂了她意,立有杀身灭神之祸。只因她乃旷代尤物,人间奇艳,相与的人尽管引死者为殷鉴,存有戒心,仍一见便为所迷。再一交合,更是甘死无悔。她本圣姑心爱门人,当收她时,圣姑己然修道数百年,所习尚非佛门正法,操行却是极正。未始没看出此女性太淫凶,只因爱她资质相貌,欲以法力引度,导使寻求正果。虽经一同道之交劝说,仍是不听,并发三次度化之言。哪知玉娘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仗着师传与向外人偷学来的法术,无所不为,百余年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她股掌之上。
圣姑连加重罚三次,均未悛改。最后一次,圣姑已得佛门上乘妙谛,心参正果,将她擒回,本要行诛,嗣经苦苦哀求,圣姑才说:‘当初为了好友一句话,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你所造罪孽,无异于我的,为此须迟却我多少年飞升。本意诛你以后,再行尸解,修持佛家最上乘的苦戒,重坐死关。姑念哀求,昔年又曾有我决不亲手诛戮你形魄,只能看你自受恶报的戏言,放便放却,但你犯戒己逾三次,还须逐出。我尸解以后,一切外缘俱应放弃,无墨无碍。本来功到自成,为日也不甚久。但我以前收你,造诸孽因,除非你从此洗心革面,放下屠刀,以你资质仍可解脱;否则便须有人为我积善消孽,将你除去,我的功果才能圆满。当你数尽神灭之日,也是我证果成真之时。你走不久,我便坐化,此洞便闭,防却百年之后有缘人到此,谁也不能妄自走进了。’玉娘子因知师父本欲以衣钵相传,如非屡犯教规,即使不能超凡入圣,便师父平生所有法宝、道书得到手内,也可独步仙凡,法力无边,做一快乐神仙,终可称愿。想不到乃师走得这般快,而玉娘子第三次犯戒,又只相隔不几天的事。如早得信,只稍忍耐一次,便不致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当时也甚悔恨,再四哭求哀告。圣姑自是不允,并还将擒她时所收法宝,只要是自己传授的一齐收留。
“玉娘子被逐不久,圣姑果然坐化,玉娘子越想越不心甘。又知圣姑生具特性,平生不喜男子,化前遗命,洞中藏珍甚多,虽然依还岭终年法力掩蔽,外人不能寻到,但到日子以后,岭上禁法失去灵效,必定启人觊觎。只要知道池中底细,自问法力能胜,即可入内,但只限于女子。男的只限于前生道侣,而且是应约而往,并非有所贪求尚可;否则一入洞门,必有奇祸。如是女子敬谨入求,虽无所获,亦不致有大凶险,并不禁她前来。
玉娘子心想:‘师父隐修池中仙府,外人只一女子,已在十年前仙去,此外无人来往。除自己外,外人至多有点耳闻,谁也不知底细。好在洞中虚实禁忌,多半知悉。师父虽然厉害,今已尸解,元神正坐死关,与死人无异,法力不能行使,何不前往一试?’贪心一起,便再忍不住,连一些交好的男宠全未告知,独自赶往,破关而入。那藏珍共有两处,如取一处,本可得手。只因贪心特重,知道儿件前古至宝和两部道书,俱在停放圣姑遗蜕的寝宫里间,意欲全得。一到便直入寝宫外间室内,禁制突发,始而只将她困住,并未伤害。后因不能脱身,恨极成仇,妄想报复,就势走入里间,欲毁遗蜕,并破全洞禁制枢纽。原只一门之隔,举目可见,埋伏一发,外出不能,入内却是容易。又连在室中仔细查看了十几天,只正对里间石门多着一个玉榻,不是原有,别无设伏之迹。
那榻又是前在洞时所用,不过移放当地,并无异处。眼望门内另一玉榻上,圣姑合目跌坐,尽管宝相庄严,人早化去,元神也已离体。身旁现放着五遁法物和全洞禁法的枢纽。虽知破去必不容易,但是仇重心贪,急于脱身;又以禁制发动以后,因行法人不能主持,只将去路阻断,不能冲破,并不会加害。自恃法力高强,未免胆大了些。哪知正在戟指咒骂数说,待要施展法力护身走进,忽然天旋地转,风雷齐鸣,里间室中景象大变,才知上当。圣姑遗蜕并不在内,那地方乃是昔年修道所居的西洞丹室,玉榻也原在此,那里间只是通入中洞寝宫的甬路入口而已。心方惊惶,耳听圣姑数说对她期爱多年,未次逃出,犹有余情,明知不会悛改,尚留她一线生机。来此被困以后,如能悔罪,就在外间玉榻上虔心修炼,以待时至,圣姑证果,她也成道脱困,永受衣钵,再积外功赎罪,仍是仙佛位业。谁知依然如此冥顽,罪已难道;更起弑师之念,益发难容。说不几句,一声霹雳,便将她震死榻上。
“自己这次辛苦炼法,助她出困,所重本在道书、藏珍,并不一定要人、宝两得。如今什么也未见,先葬送了一个得力爱徒,益发存有戒心。先还暗笑以前受她祸害的人枉自修道多年,竟会受其愚弄,死无怨悔,心中不解;哪知自己见了玉娘子以后,偏生迷恋。起初只听传说她陷入幻波池,一去不返,那后来的事还是她适才亲口述说出来,并无掩饰。自己也只有怜爱,未以为非。只听到圣姑遗音发话,觉她自铸大错,误此万年难遇的良机,微代叹惜。她便媚笑,只说身被雷击,不再详说下文。随说谷中敌人可虑,请代出力除去。说时,不住卖弄风情,语多激将。又令自己留下原身,改由水遁上升。一时为她艳色所惑,几难自持,言无不从,只顾求功讨好,没有觉察。这时遇敌,才想起她不特一切言动多半可疑,并且久闻勾结之人颇多。心中有两人与自己还颇交好,半年前说不久要来幻波池,事后必访自己,谈他所遇,一直不曾再见,分明人在洞中,怎会除玉娘子外一人俱无?此女口蜜腹剑,阴毒淫凶,有名尤物祸水,什事都做得出,莫要中了她的道儿,把自己数百年苦炼之功断送她手。”
丙融越想越生疑虑,有心回去,偏生对方是个劲敌,脱身虽是不难,要想取胜却非容易,何况谷中必还另有能者。玉娘子现正需人之际,如是料错,对方并无恶意,在一个峨眉后辈女弟子手下败逃回去,岂不扫了颜面,被其轻视?深悔适才过于轻率,太无城府;来时又太情急,没先查探出仇敌深浅虚实,便告以此事,引出麻烦。否则,洞中无人,正好亲近,即便有什禁忌不能交合,至少可倾吐情慷,为异日地步;并可相机下手,先取藏珍,多么得计。如今大言已发,闹得不胜难归,真个蠢极。
丙融正在进退两难,悔虑交集,准备另下毒手。易静见妖人护身妖光和飞叉厉害,阿难剑和飞剑均不能取胜,那禁法也似制他不住,除却重伤,决难成擒。方想将牟尼散光丸与灭魔弹月弩同时施为,偶然发觉妖人只用飞叉迎敌,那幢暗紫色妖光始终紧紧笼罩全身,不曾飞起御敌。暗忖:“双方势均力敌,未分高下,丙融又是长眉师祖手下漏网多年的有名妖人,怎会如此怯敌胆小?”
心中一动,取宝未发,定睛仔细一看,竟是元神化身。便喝道:“无知妖人,你的原身何在?如是你自愿如此送死,消去神魂,留一臭皮囊与妖尸作伴,也还罢了;否则,你本来是要寻仇,怎知便要伏诛?用此行径,有什益处?妖尸淫毒无人性,此举如出于她,必有凶谋,你想回生,只恐难了。依我相劝,速急束手受擒。我念你中条漏网以后,遁迹穷荒,销声多年,新近方始故态复萌,为恶未著,只要把洞中虚实供出,我便网开一面,用师门仙法为你除去妖邪之气,送投人世,以免灭魂之诛。不比你即便遁逃回去,也为妖尸所害,更好些么?”
丙融心事被易静道破,越发忧急,暗忖:“此女委实不比寻常。玉娘子行事可疑,心情好恶难测,不胜此女,又难回报。莫如把当年长眉真人没有毁去的三件法宝全使出来,只稍取胜,立即遁回。好歹先恢复了原体,免却万一之忧,再作打算。”
念头一转,立即施为。内中一件名为天瘟球的,早已准备停当,当先发出。紧跟着,右肩摇处,身佩红蛟剪化作两道暗赤色的朱虹,剪尾电掣而出。
二人斗法己相持有刻许工夫,易静先欲生擒,未下杀手。不知妖人受了妖尸媚惑,色令智昏,临敌突然有些警觉,只顾寻思,迟未发难,未免稍微疏忽。口中话刚说完,忽见妖人发出一团栲栳大的黄光,猛想起前听一真恩师说起,这妖人自号称赤霞神君,所炼法宝俱是暗赤颜色,宝名也冠以赤字。内有五件独门散瘟之宝却是黄色,奇毒无比,无论仙凡,稍微沾上,不死必伤。自己元婴之体虽然不怕,却也不可大意。刚把手中法宝发出,对方又是两道暗赤光华剪尾飞来,势疾如电,甚是神速。尚幸法力高强,两件法宝又早藏在手内,见状大喝:“妖孽不听良言,叫你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