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④》第一八八回 岩壑幽深逢丑怪 关山迢遥走征人(12)
说罢,便命萧清速取泥土捏二泥人过来。萧清本想和那怪人说话,奉命而去。萧家众人,也有话要问,因刘、赵二人忙着破法,俱没敢开口。一会泥人取到,刘泉笑对俞、魏二人说道:“师弟不要见笑,愚兄又要重为冯妇了。”
当下掐诀行法,运用真气,双手一拍泥人,立时粉碎,化成一团灰烟,向木偶身上飞去。晃眼包没全身,又复原形。不消半盏茶时,所有木偶身上符咒字迹,俱从泥人身上透出。刘泉猛地大喝一声,向泥人顶上一拍,立即裂开,木偶便从口里脱颖飞出。刘泉伸手接住,又向怪人要过先取的几道妖符,贴在上面。然后挨次伸手,将木偶身上刺针符印一一行法取下。每取下一符一字,那木偶身上便若有知觉,好似受苦已极,自行颤动不休。取到“刀”、“火”
二字,木偶无故自裂,齐如刀斩。接着无故化成一道白灰。同时萧逸房中,便有了声息。刘泉随取一粒丹药,吩咐郝潜夫速与萧、吴二人服下,切忌劳顿,少时痊愈清醒,我等再行入内相见。
潜夫拿了丹药刚走,萧清忽然从屋内奔出,喊得一声:“叔父、师兄好了!”
便跑至刘泉面前,抱膝跪下,指那怪人哭诉道:“他是我哥哥,定被妖人所害,落得这般光景。求仙师快些想法,救他一命吧。”
刘泉吩咐萧清速起,且不答话,先问何渭,可有静室。何、萧二人同声道有。刘泉道:“此时病人魂才归窍,数日摧残,元气受伤太甚,服了家师灵丹之后,还得将息些时。只可着一人对他们略说大概,即令安卧,不可多言劳神。到了子夜,自必痊可。我等已与妖人开衅,后事尚多。这个妖党也有许多话要去静室之中询问。除萧清外,余人如不在此居住,回家须要早走;否则少时贫道等为防妖人再来,将这所房子一行法封锁,今晚就不能出门一步了。”
室中请人俱是村主萧逸的至亲子侄和门下弟子,本就朝夕侍疾,极少离开;又见仙人降临,诸多灵异,益发大开眼界,俱说不走。刘泉道:“此时离行法还有一会。适见山下聚集多人,想是关心萧村主的安危。速去传话,就说山外延来医生,伤势业己转危为安,只是病人最忌喧闹,可速散回家中,不到明早,不要再来。今晚子夜,这一带如有异声异状,千万不要出视,只可装作不闻不见,各自安睡,省得一个照顾不周,受了波及。
来时我见除村主山居外,村人房舍,最近的也在对面湖滨,相隔不下里许,真是再妙不过。为防万一,最好另命两个胆大心细的人,持我灵符,在离山半里外等候,再待半个时辰,便禁众人由此通行。候至稍有动静,即向附近隐秘处藏身,以免没招呼到村人,无心走来,受了暗算。”
萧清接口道:“本村共总十姓,除了亲戚就是师友,并无外人;个个都读过几句书,练过几年武。一有什事,只消吩咐下去,彼此递报,顷刻传遍全村。尤其家叔是一村之主,言出法随。如今卧病,由何师兄代为掌管,也是一样。相信决无一人不知,也无一人敢于违犯的。”
刘泉喜道:“我因妖徒连为我等所伤,如今又破了他的邪术,恐其入夜寻仇,不得不预为之计。本来这守候人匆匆难得其选,既然如此,省事不少,便不用吧。”
说罢,悄命七星真人赵光斗在门外石坪之上守候,众人各自散入别室。自和俞、魏二人,押着那形似黑熊的妖党,由萧清引路,同往后面静室之中走去。
三人方入室坐定,刘泉倏地将手一扬,立有一片光华飞起,形如半圈光网,将门窗一齐闭了个风雨不透。然后指着那怪人怒喝道:“你既口称为势所迫,不愿害人,情甘弃邪归正,以求免死,为何还要闹鬼?快些供出,免遭惨戮,形神俱灭!”
萧清入室,本欲二次求恩,忽见刘泉面上顿现怒容,光华脱手飞起,疑心要下绝情,吓得跑上前去,抱住那怪人,一同跪倒,一味哭求,也没听见仙人说什话语。那怪人见刘、赵二人道法通玄,料事如见,本就怀着鬼胎,仗有萧清代他求情,心才略宽。一听刘泉怒声喝问,早吓了个心胆皆裂。先因那一个是萧氏夫妻对头,事全由她而起,如说出来,休说仙人,先就有人不肯饶她,何况这四人又必是欧阳霜的朋友,如何能容?不说出来,至少还可以舍了自己,放她回去为人,所以没有供出。
不料仙人慧目,早已洞瞩隐微,知瞒不过,左右都难免死,不禁悲从中来,把心一横,大声说道:“大仙既然道法高深,神目如电,我那同来的人,想也难逃回去。要我供出底细,事有碍难,比杀我叔父还苦。此乃我自己不慎,失身妖党,平日受尽凌践欺压,牛马不如,今日命该惨死。生魂回去,还得长受妖人禁制;你就饶我,也只逃命一时,未必便能为我出力冒那奇险,夺回镇物。还不如直截了当,速赐一死。别无他言,任凭发落便了。”
刘泉见状,微一寻思,冷笑道:“你倒想得开。我知天门教下,残忍恶毒。入门必须身为异类,服役三五年。末了还须杀一至亲最近之人,方准脱去皮毛,复体还原,收归门下。妖人令出必行,稍有违件,便将生魂拘去,日受驱策,永堕沉沦,祭炼妖法,从无一人稍具天良。那人是你什人,为何死在临头,还要这样护她?”
怪人闻言,还未答话,萧清听出原因,忽然省悟道:“哥哥,你为了表姊出走,做出无礼之事,无颜在此,才翻山逃去。听你口气,莫非你二人都在妖人门下,同来的便是她么?你不要糊涂,这四位仙师,来时我已请问过,俱从雪山到此,与婶娘从没见过哩。果真表姊同来,不妨说出,只要有万分之一可恕,兄弟宁死,也必救你二人,仙师也不会不发慈悲。仙师妙法,你早见识,业已洞悉隐微。你还要隐瞒,岂非误了你,还要误她么?”
一面又朝刘、魏、俞三人哭求道:“这是弟子哥哥萧玉,本非恶人。同来那人,想必是我表姊崔瑶仙。想当初,先母一时不合,言语伤了婶母,以致叔父误听先母和崔家舅母之言,闹出许多事故。后来婶母得道回家探望子女,先母已经身死。舅母本精武功,见人雪夜窥探,疑是村中来了外贼,苦追不舍。婶娘本就怀忿,回身理论,言语失和,动起手来。谁想婶娘遇救从师,已精剑术,一照面便将舅母点伤。逃回告知逸叔,原欲说婶娘不好。不料逸叔事前早明白过来,只是回中没有说出。本已悔恨万状,闻言立即追出,率众门人儿女,踏雪苦寻婶娘,以求夫妻重圆。天明未遇,归来反把舅母数说了一顿。因正当舅母伤后,一怒而亡。舅父时已早死,舅母临危喊来表姊,哭命报仇。
我哥哥和表姊,从小一处长大,本极要好,有过婚姻之约。表姊为报母仇,先要哥哥等婶娘再来,帮同下手行刺。哥哥因逸叔是长辈,不肯。表姊行刺未成,留书给哥哥,说她出山投师,不是自报亲仇,便是哥哥代报,方能归结连理。我哥哥由此便终日好似疯魔,时清时迷,两三次做出无礼之事,终于失踪出走,一去不归。彼时后山无路,水道出口有人把守,竟不知他二人怎样走的。叔父用尽方法去寻他们,连婶娘也代向山外寻过,均无踪迹。哪晓会误投妖邪,变成这个畜生样子。他二人虽是有罪该死,情实可原。中间曲折还多,一时也说不尽。务望仙师大发慈悲,暂时饶他二人,弟子定叫他供出实情便了。”
说时,屋外天空中,似有光华一闪。刘泉笑道:“好蠢的业障!你只当我要你供出,才擒得到她么?如不看在你弟天性孝友,适才早将你立毙剑下了。你回头看那身后是谁?”
说罢,将手一指。萧清、萧玉同时回望,门口光华裂开,室外似有七点星光闪过,光华重又将门封上。剑光分合之间,凭空一只大马猴,战兢兢跑了进来,见刘泉端坐室中,吓得转身就要逃跑。萧玉看见马猴,双手紧紧抱住,早不顾命翻身跳起,哭道:“妹妹!你怎会也落入人手,还没逃去?这都是我们两人命苦,受尽千灾百难,如今落得生死两难。快些随我跪求仙师,看看能否看我兄弟情面放你一人,将我生魂带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