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格格还真能找地方。
这个地方离城墙根儿不远,是个远离尘嚣的地儿,可是真不荒凉,风景也挺不错,有花草树木,还有一座红柱绿瓦的八角小亭。
翠格格道:“就在这儿坐吧!”
她坐下了。
严四也坐下了,道:“格格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翠格格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急!”
“令兄跟双喜姑娘,还有纪明,纪亮两位,一定很担心格格的安危。”
“好了,不要找理由了,我这就说!”
严四没说话。
翠格格沉默了一下之后才道:“我找你,是因为我想离家。”
严四心头一震:“格格怎么能离家!”
“为什么不能!”
“王爷跟令兄绝不会允许”
“我阿玛跟我哥当然不允许,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我要离家,连双喜、纪明、纪亮都不知道。”
“他们总会知道的。”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格格所谓的来不及”
“我已经跟了你了,他们也找不到我。”
严四心头再震:“格格不能这么做,草民既救出了格格,只有送格格回去。”
“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是死路一条。”
“格格”
“李豪,我说的是实话,别以为我吓你,我已经死过了一回了,没死成,让双喜发现,叫来了贾姑娘救了我。”
严四心头猛震:“格格这是为什么?”
“你知道。”
“格格这是何苦。”
“你也知道。”
严四双眉一扬,还没说话。
“我知道,你要是真送我回去,一点也不难,只要一指头点了我的穴道,我是一点也不能反抗,可是我总有醒过来的时候,到那时候,我人虽然是死在‘肃王府’,可是这条命却是你亲手害的。”
这是实情,绝对是实情。
严四还真是想到这一着了,可是现在怎么敢用这一着。
他倒不是怕背负什么,毕竟这种绝情的事他做不出来。
“格格”
“李豪,我有什么不好?”
“不是格格不好,而是”
“而是什么?”
“彼此不适合,而且”
“别说那么多了,我已经离家出来了,就算彼此不适合,你也让咱们俩试试,你也总该照顾我,是不是,要不,你让我上那儿去,找谁?”
还真是。
严四大感为难,怎么办,他能收留翠格格么,他能把翠格格安置在那儿,他自己肩负的都是事儿,能有多少工夫照顾翠格格!可是,不“收留”翠格格行么?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忽然,他想到一件事。
“格格,草民在罗家当护院,是令兄告诉格格的。”
“是啊!”
“令兄怎么肯让格格,去找草民!”
“当然肯,我告诉他,我找你是为了他。”
“为令兄!”
“我说我愿意把先皇帝赐给你的那匕首,从你这儿盗走交给他。”
严四心头一震,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这么一来你就没了护身符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想把你怎么样,就把你怎么样。”
“格格,草民跟令兄一无仇,二无怨”
“先皇帝找你效力,他心里不舒服,他嫉妒,现在你跟他又是敌对立场,你想吧,他怎么能不对付你。”
“严四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你还不了解他的心性为人,我可是最了解他了,他心胸狭窄,一点也容不下别人。”
严四说了话:“谢谢格格告诉草民这么多,只是,令兄怎么会相信格格。”
“他怎么不相信。”翠格格一脸幽怨神色:“我为你刚死过一次,他认为我一定恨你。”
严四暗暗感动,他不一定接受翠格格的好意,可是这么一位重情义的姑娘,他又怎么能不收留她,那不是太绝情,太狠心了么?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格格,草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草民感激”
“我不要你感激!”
“不管怎么说,总得让‘肃王府’知道一下,格格已经平安脱了险!”
翠格格惊喜:“你是说你答应让我跟着你了。”
严四道:“草民只能说遵格格吩咐,让彼此都试试”
翠格格忙点头:“行,行,是你答应让我跟着你,你怎么说都行!”
“格格金枝玉叶,跟着草民可是相当苦。”
“我不怕,反正只是试试,受不了我自己也就知难而退了。”
“草民没有多少工夫照顾格格,一天之中,格格恐怕要经常独处。”
“不要紧,我不怕,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只管去忙你的,我会做好饭等你回来。”
说的真好,简直像个柔顺而善解人意,惹人怜爱的小妻子。
严四没说话,他又能说什么。
翠格格忽然站了起来:“那就别在这儿坐了,咱们回家去吧。”
这可不就是以一家人自居了。
严四又能怎么办,他只好跟着站起。
出了小亭,翠格格忽然笑了:“说回家了,我还不知道家在那儿呢?”
严四道:“白记骡记”旧址。
翠格格一怔:“白记骡行”那儿不是死过不少人么?
“不错。”
翠格格显然有点怕:“你怎么还住那儿。”
“江湖人那儿都能住,以草民现在的处境,又能住那儿。”
这倒是。
翠格格没说话。
“格格是不是不愿意住那儿。”
“不,怎么会,你能住我就能住。”
严四也没再说什么。
没马、没车、没轿、翠格格跟着严四“走”回了家。
真说起来,翠格格还没那么娇,倒不怕走,她不是没出过远门儿的人,易钗而弁;再远的地儿都跑过。
到了“白记骡行”,两个人从后门进去,后门进去当然是后头住家,不是前头店面。
打从进后门起,翠格格的眼波就左瞟右膘,神色不自在,紧紧的跟在严四身后,一步也不敢远离。
严四走在前头带路,他看不见翠格格的神色,当然也就不知道翠格格有多么怕。
到了堂屋,触目一片凌乱,厮杀过的地方,怎么不凌乱。
虽然严四收拾过,可是男人家也只能收拾个大概,还能指望他收拾得怎么样?严四道:“这就是草民栖身的地方。”
“不要紧。”翠格格微笑,可是笑得有点不自在。
“我收拾,这是我的事儿。”
从小到大,翠格格做过么?碰过么,现在却成了她的事。
严四不忍,可是既然翠格格来住,又不能任它凌乱,两难。
“格格”
“什么都别说了,家里能做饭么,有米有面有菜么?”
她把这儿当成了“肃王府”了。
严四不好意思的一笑:“什么都没有。”
“那你吃饭怎么办?”
“草都是外头买着吃。”
“那今天凑和,明天再说,你去给‘肃王府’送个信儿,,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把我救出来了,回来顺便带吃的,我在家收拾东西。”
严四不能让翠格格收拾,也不能不让翠格格收拾,又是两难,可是给“肃王府”送信他愿意去,因为这原是他的意思,他也认为必须要尽快这么做,不给玉贝勒任何藉口。他道:“草民这就到‘肃王府’去,格格一个人在这儿行么?”
翠格格强笑一下:“不大习惯,不过总是要习惯的。”
还真是。
严四没再说什么,走了,还是从后门走的。
严四进内城不难。
只要能进了内城,到了“肃王府”更容易。
严四从“肃王府”后进了“肃王府”,神不知,鬼不觉。
他知道翠格格住的小楼,他在小楼里很容易的找到了双喜,他把已救出翠格格,翠格格不肯回府,暂在他那儿的事告诉了双喜,要双喜告诉玉贝勒。
双喜听了当然高兴,对严四千恩万谢,她好几次想告诉严四,翠格格为他寻过死,如今要盗他的那把先皇帝御赐匕首,毕竟翠格格是她的主子,她还是忍住了没说。
严四没多停留,信儿送到就走了。
回到了“白记骡行”翠格格还在收拾东西,看上去跟没收拾没什么两样,可是翠格格已经是香汗淋漓,娇喘连连,相当狼狈了。
严四由衷的不忍,他想让翠格格不要收拾了,可是还没有说话,翠格格已经把茶给他端来了,要他一边坐,不要管。
翠格格想的还真周到,居然先烧了水,沏了茶。
严四怎么能一边坐着喝茶,看着翠格格这么一位金枝玉叶劳累,他自是不肯。
可是翠格格说,这是她生平头一回烧水沏茶给人喝,要严四无论如何把茶喝了。
这还真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翠格格什么时候亲手烧过水给人沏过茶,恐怕连她阿玛肃亲王也没有受过。其他的人更不必说了。
严四感动,望着她狼狈的模样,也着实的不忍,他掀开了盖碗,拨开茶叶,喝了一口。
第一口就让他微微皱了眉。
翠格格娇靥微有红意,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茶叶,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也不知道茶壶洗干净了没有。”
经翠格格这么一说,严四才明白,难怪茶有一点怪味儿,不过他不忍说破,也不忍不喝,他还是把一碗茶喝了。
从翠格格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有多感动,多感激,她把盖碗接了过去,放在了桌上,道:“一边儿坐着歇息。”
严四道:“不,草民打个下手……”
翠格格含嗔道:“你总不能老是草民、草民的吧!”
严四道:“那么,我打个下手。”
翠格格笑了,笑得好甜,好美:“行,你去提桶水来。”
提水是粗重活,当然该男人家去。
严四欣然答应,转身出了堂屋。
按说,提桶水用不了多少工夫,严四这种有武功的高手提水,应该更快。
但是,严四去了老半天,居然不见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
似乎没见翠格格有什么感到奇怪的表情,反倒见她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往堂屋后行去。
堂屋后,是厨房的所在,井就在厨房旁,如今,井旁边躺了个人,赫然竟是严四。
他躺在那儿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翠格格看见了严四,她仍然没有惊异的表情,她走到井旁,用水桶里的半桶水洗了洗手脸,然后俯身从严四怀中摸出了那把匕首,不慌不忙的敖进了自己怀里,走了,仍然是从后门走的。
翠格格回来了,没人惊喜,没人欢呼,因为下人们除了双喜、纪明、纪亮,根本就没人知道她是遭过劫持,脱险归来。
唯下人们窃窃议论的,是翠格格仍然一身男子装扮,虽然洗过了手脸,却还是有点狼狈。
翠格格迳直进后院到了玉贝勒的住处。
“哥!”没进门,她先叫。
人影疾闪,玉贝勒已经从屋里迎了出来,人有点激动,到底是兄妹:“我刚回来,听双喜说,李豪来送信见了。”
“我让他来的,我得留在他身边拿那把匕首,所以不能回来。”
说话间兄妹俩已进了屋,玉贝勒忙道:“怎么样,匕首拿到了没有?”
“你怎么不问问我,人有没有怎么样?”翠格格道。
的确,无怪翠格格挑眼几,自己的妹妹应该还是重要的。
玉贝勒怔了一怔:“我已经看见你了,而且李豪来送信儿说过,你平安。”
翠格格没多计较,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探手人怀,取出了那把匕首。
玉贝勒双目奇光暴闪,一把夺过了那把匕首,一按哑簧,匕首出鞘,奇亮耀眼,寒光逼人,玉贝勒好生激动:“小妹,你真行,你是怎么拿到的?”
翠格格很平静:“我在一杯茶里放了一点‘半日睡’。”
玉贝勒一怔:“‘半日睡’?这是宫里的东西,你那儿来的?”
翠格格道:“我以前进宫的时候,从宫里要的。”
玉贝勒道:“要得好,要得好,没想到现在正派上了用场……”
脸色忽一变,匕首人鞘,一把抓住了翠格格:“小妹,他在那ㄦ?”
翠格格道:“你要干什么?”
玉贝勒道:“这还用问。”
翠格格道:“你要对付他?”
“这时候正是好机会。”
“不……”
“不?”
“我已经替你把这把匕首拿来了。”
“对,你拿这把匕首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好让我对付他吗?”
“可是”
“小妹”
“他已经不在那儿了。”
“小妹,不要拿我当三岁孩童,‘半日睡’那怕是一点,是能让人睡上半日不醒。”
“可是”
“小妹,你拿他这把匕首,却又不让我对付他,为什么?你拿了他这把匕首又有什么用?”
“我只是不愿意你乘人之危。”
“小妹,这样对付他要容易得多,不然的话就要多费很多手脚,而且也会有伤亡。”
“你是这么想,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那你为什么要拿他这把匕首,为什么?”
“不跟你说了么?我不愿意你乘人之危”
玉贝勒急了,粗暴的一把把翠格格拉近:“小妹,你是怎么了,忘了你自己是怎么说的了,你究竟是帮自己哥哥,还是帮外人,他伤害你的还不够,难道你还不死心。”
翠格格脸色变了一变:“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玉贝勒两眼闪过了一丝异样光采:“把他下狱,或者是押着让他离京。”
“那就押着他让他离京。”
玉贝勒一点头:“行,我答应你。”
“他在‘白记骡行’旧址后院。”
翠格格这里话声还未落,玉贝勒人已经不见了,外头,响起了玉贝勒的沉喝:“护卫们,跟我走。”
或许是这一声惊动了人,人影疾闪,贾姑娘已站立眼前,她脸上有惊喜色:“格格不是让那个李豪送信”
“我为了等他那把匕首,不得不暂时跟他在一起。”
“匕首拿到了。”
“交给我哥哥了。”
“贝勒爷呢?”
“他去‘白记骡行’对付李豪了,我在李豪茶里放了一点‘半日睡’,到现在还没有醒,他认为这是好机会。”
贾姑娘脸色变了一变,有惊容:“我赶去看看,格格快去见王爷吧,王爷都快急出病来了。”
她也飞也似的掠了出去。
井边的严四有动静了,时间还不到半日,或许因为他修为精湛,功力深厚。
他醒了过来,然后慢慢坐了起来,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他靠井而坐,皱眉,疑惑不解:“我这是怎么了?”
只听一个惊异话声传了过来:“你醒了,你居然醒了。”
严四忙抬跟,他看见了,眼前不远处站着玉贝勒,一边各二个,是玉贝勒的贴身四大护卫。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两眼,可是毕竟那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支撑着站了起来:“玉贝勒?”
“李豪,你真是命大,‘半日醒’居然没能让你睡上半日。”
“半日睡”,你又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半日睡’是我妹妹给你下在茶里的。”
严四微一怔:“格格,怎么会?”
“看看这个。”玉贝勒扬起了那把匕首:“你信不信?”
严四忙摸胸怀,当然,怀里是空的,他明白了,刹时他全明白了,他心往下沉,人像掉进了万丈深渊,久久他才道:“格格,已经回去了?”
“不错,她已经回去了,她回去以后马上就把这把匕首交给了我。”
严四勉强一笑:“格格真是贝勒爷的好妹妹。”
“那当然。”
“贝勒爷你此来打算怎么样?”
“我原打算把你扔进井里算了。”
“现在呢?”
“恐怕要稍微费点手脚了,好在不太麻烦,因为你人还没有完全清醒,是不是?”
“我不信玉贝勒会乘人之危。”
“那要看是为什么事,对付什么人了。”
“玉贝勒,我跟你究竟何怨何仇?”
“你太罗嗦了。”
玉贝勒一挥手,四大护卫分由左右扑上,八掌挥起,齐劈严四。
严四一咬牙,挥掌迎上。
砰然一声,尘土激扬,黄雾漫天,四大护卫前扑之势为之一顿,而严四却因为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好有井栏挡着,不然非掉进井里不可。
四大护卫原本绝不是严四的对手,奈何严四如今脑中昏昏,浑身发软。
玉贝勒两眼奇光暴闪,霹雳大喝:“让开。”
四护卫闪身退身两旁。
玉贝勒挟雷霆万钧之势扑到,扬双掌劈下。
显然,他是非置严四于死地不可。
严四一个翻身往旁边翻去。
玉贝勒双掌劈在了井栏之上,砰然一声,井栏破裂,碎石飞射激扬,声势吓人。
他一击不中,疾快旋身,如影随形,再次扑到,扬掌再劈严四。
严四似乎来不及躲了。
千钧一发,倏地“贝勒爷住手!”
一条人影疾射而至。
玉贝勒当然听出了来的是谁,掌势为之一顿。
就这么一顿,严四翻身而起,强提一口气,腾身飞射而去。
四大护卫要追。
来人喝道:“站住。”
四大护卫收势停住,来人同时射落玉贝勒面前,是贾姑娘。
四大护卫躬身为礼:“贾姑娘!”
玉贝勒道:“您怎么来了。”
贾姑娘道:“听格格说了,我赶来看看。”
玉贝勒道:“今天正是我除去他的大好时机,您怎么拦我”
贾姑娘道:“毕竟他救格格脱险回来了,是不是?”
“可是以后再想除他,就没那么容易了。”玉贝勒道。
“他已经没了护身符,他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下令缉拿他,东躲西藏的滋味不好受,我不信他还能在京里待多久?”
这倒是真的。
玉贝勒默然了,这种事,谁敢拦他,也只有这位贾姑娘了,这种事,他听谁的,还是也只有这位贾姑娘啊。
“去吧,回去吧。”贾姑娘道。
玉贝勒没说话,往外行去。
贾姑娘陪着他往外走,四护卫恭谨的跟在后头。
严四穿房越脊,一口气跑到了城墙根儿,他身法高绝,疾如闪电,向天看只像一缕轻烟,谁看得见?何况现在已经是日落西山,黄昏时分了。
同样是城墙根儿,就大大不如跟翠格格去的那处城墙根儿了。
眼前这城墙根儿,只有荒坟杂草,出没的狐鼠,一点儿人烟也看不到,这时候来到这儿,怪怕人的。
当然,严四不怕,以他现在的心情,他的感受,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他缓缓坐在了一棵大树下,他在想他跟玉贝勒无怨无仇,玉贝勒却一直对他不友善,抄他“白记骡行”在先,甚至使得白回回为之牺牲,现在又要杀他而后甘心,“金老爷”一在“五台”出了家,差别就那么大,玉贝勒的心性为人就可见一斑。
玉贝勒是这么个人,但远不如翠格格给他的创痛大。他只是没办法接受翠格格的好意,并没有冒犯翠格格的地方,甚至还救翠格格脱险,翠格格却这样对他,而且还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要盗他那把匕首,叫他怎么能不痛心。
他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提防,一点提防之心都没有。
他又自问,能怪自己么,换任何人,会想得到么,会提防么,一个口口声声心里有他,甚至为他痴狂的女儿家,突然之间会这么对他,几几乎不惜置他于死地。
地现在已经深深感受到了,一个因爱成恨女人的可怕。
再想想自从艺成别师,进入江湖到现在,除了大仇得报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可以说一直为爱新觉罗氏皇家纠缠着,而且窝囊透顶。
怎么不!毁了“白记骡马行”牺牲了白回回,恩叔楚云秋离他而去。
这些都姑且不说,他身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反清复明的汉留,却视他为弃宗忘祖,卖身投靠,而他为了现在这位小皇帝,愿意留京十年,为的是暗中护卫这位小皇帝安危,而官家如今却要缉拿他,要赶他离京,要置他于死地。
他究竟图的是什么,冤不冤?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值得,越想越气,几几乎想跳起来马上离京他去。
但是,严四他毕竟不同于常人,转念一想,玉贝勒连他的主子都能背叛,对他严四这样,又有什么稀罕。
翠格格因爱成恨,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毕竟,他辜负了她的心意,一母同胞,她不帮自己的哥哥帮谁?至于“汉留”,他不愿意加盟,并且明白表示,不许人家动这位小皇帝,人家当然视他为敌,视他为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其实,不只“汉留”,只怕每一个以先朝遗民自居的人,都会视他为敌,视他为弃守忘祖,卖身投靠。
至于留京十年,暗中卫护这位小皇帝,那是他亲口作的许诺,并没有人勉强他。
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以这儿,心里也就释然了。
不过,他还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刚才他临离开“白记骡马行”
的时候,清清楚楚的听出,拦玉贝勒再次下手,要取他性命的是“肃王府”那位贾姑娘。
那位贾姑娘一直对他不友善,她怎么会拦阻玉贝勒救他。
难道她真是恩姨燕霞。
不会,他自己这么想,自己又把它推翻了。
恩叔楚云秋朝思暮想,魂牵梦绕,如果贾姑娘真是恩姨,他怎么会认不出,他怎么会没把握!
恩姨又有什么理由不认恩叔,而且书儿呢?为什么没有见书儿在一起,弟弟书儿不是像他跟恩叔一样,当年被恩姨救出带走,多年来应该一直在一起的么?
那位贾姑娘既不可能是恩姨燕霞,她怎么会拦阻玉贝勒下毒手,救他性命。
这件事却是他想不通的。
这件事虽然想不通,好在并不影响他的心情。
既不影响心情,当然也就不会影响他的眼力跟听觉。
他听见有人到了大树后头,也就是他身后。
他没动,因为他听出那人只是停在大树后头,并没有任何行动。
他淡然说了话:“凡是江湖道上行走的都知道,如此这般站在人背后,那是很危险的。”
只听一个女子话声起自身后:“少掌柜的,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