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既要到各处看看去,其实李剑凡哪儿也没去,下了了望台就往他的住处行去。
他边走边想,住在“听涛轩”那三位供奉也是“十三邪”中人,很可能跟卜南山是一路,司徒夫人跟司徒燕到别处暂住的事整个“司徒世家’的人都知道,那三位供奉不可能不知道,凭三位供奉那等老江湖,不会想不到劫持那母女俩为人质逼这位司徒英奇交出那半张“菩提图”,以及“司徒世家”这份基业这一招。
那三位供奉想得到这一招,但是知道那安全处所的只有这位司徒英奇跟齐北辰两个人,那么那三位供奉一定会在这位司徒英奇跟齐北辰身上下功夫,以图获知那安全处所究竟在什么地方。
所谓下功夫,不外两字诈骗,对齐北辰,他们也许会来硬的,对司徒英奇则不会,因为要能对司徒英奇来硬的,那就表示他们已经制住了司徒英奇,既是制住了司徒英奇,又何必再找司徒夫人母女。
照这推测着,他得完全把那三位供奉置于控制之下,不,应该把他的想法尽快告诉齐北辰,让齐北辰加倍小心,再让齐北辰转知这位司徒英奇提高警霓,这才是治本的办法。
一念及此,他停步转身就要去找齐北辰,一眼瞥见一名红衣剑士走了过来,冲他微一欠身叫了他一声:“李少侠!”
李剑凡答了一礼,道:“不敢,请问有没有看见齐总管?”
那红衣剑士道:“齐总管到外头巡视各处桩卡去了,少侠有什么事么?”
李剑凡道:“是有点事,齐总管既不在,那我就去见见司徒老爷子吧。”一抱拳,转身行去了。
他虽是头一趟到“司徒世家”来,那敞轩也只去过一次,但是他仍能很容易地找到了那间敞轩,老远他就望见了,原站在敞轩门口的几名红衣剑士不见了,也听不见敞轩里有什么动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司徒英奇已不在敞轩了。
纳闷着到了敞轩门口,听听,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声息都没有,他皱了眉,但他到底还是叫了一声,“里头有人么?”
里头没反应,一个话声却从左后方传了过来:“少侠找谁呀?”脆生生的一个话声。
李剑凡忙转身望去,只见一条长廊尽头站着一名青衣美婢,明眸皓齿,正是原在敞轩里服侍那位西贝司徒英奇的几名青衣美婢中的一名,他忙放步走了过去。
那青衣美婢一见他走过去,也忙迎了过来,还没到跟前便含笑问道:“少侠是不是要见我们老主人?”
说话间带着一阵醉人的香风到了跟前。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不错,司徒老爷子不在敞轩里了?”
那青衣美婢含笑点头道:“您来得不巧,刚才齐总管来过,说西边已经发现了敌踪,为安全起见把我们老主人移到密室休养去了。”
李剑凡道:“原来如此,姑娘能带我去见见司徒老爷子么?”
那青衣美婢摇头说道:“您原谅,齐总管交待过,没他的话谁也不许擅进密室,这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我们老主人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怕琐碎事扰得我们老爷子不得安宁,而且密室的门户都是经过特别设计,安有机关消息,只有我们老主人跟齐总管才知道怎么开启。”
李剑凡皱了眉道:“这就麻烦了。”
青衣美婢一泓秋水般目光凝望在李剑凡脸上,道:“少侠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么?”
李剑凡道:“确是有点要紧的事儿……”“那只有一个办法,您去找齐总管。”
李剑凡沉吟了一下,微一点头道:“好吧,谢谢姑娘了!”他一抱拳,又转身往前行去。
那青衣美婢似乎对李剑凡颇有好感,一直望着他不见才转身顺着长廊行去。
李剑凡到了前头庄院大门,两侧弓箭手,大门旁也站着不少名红衣跟黄衣剑手,个个神色肃穆,按剑而立,如临大敌,刚才碰见那红衣剑手也在其中,他迎过来一欠身道:“少侠怎么到这儿来了,见着我们老主人了么?”
李剑凡道:“没有,司徒老爷子迁往密室休养去了,我到这儿来等齐总管。”
只听有人说道:“齐总管回来了。”
李剑凡抬眼望去,只见齐北辰带着两名红衣剑手驰行如飞,巳到了护庄河边,三个人腾身而起,带着一阵疾风掠过了护庄河,又一个起落从门上掠进了庄院。
齐北辰一眼便看见了李剑凡,一怔道:“少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剑凡道:“我特来等齐总管……”
齐北辰微一摇头道:“只一里多外有几个人幌了幌就没了动静,以我看他们要等天黑才会行动,今天晚上没月亮,正是好时候。”
敢情他也留意到这一点了。
他话锋一顿又道:“现在离天黑已经不远了,我到大厨房去叫他们早开饭去。”
他一抱拳要走。
李剑凡伸手拦住了他道:“随便麻烦哪位跑一趟吧,我有点要紧事儿要跟齐总管谈谈。”
齐北辰一怔凝目:“什么事儿?少侠。”
李剑凡道:“先请哪位跑趟大厨房传话去。”
齐北辰当即派出了一名黄衣剑手去,然后收回目光道:“您请说吧。”
李剑凡摇头道:“别在这儿扰乱军心,咱们一边儿谈去。”
他把齐北辰拉到了一边,把他想到的告诉了齐北辰,但是他没明说,他怀疑那三位供奉。
静静听毕,齐北辰笑了,道:“谢谢您,不过您请放心‘司徒世家’没有一个不是待了多少年的老人。”
李剑凡道:“这是我的顾虑,也是我的推测,希望我这顾虑是多余的,我这推测是错误的。不过,奔总管,现在的‘司徒世家’里可不是没有刚来不久的?”
齐北辰笑道:“说句话您别介意,刚来不久的只有您一位。”
李剑凡道:“是么,奔总管?”
齐北辰道:“事实上……”
笑容忽地一敛道:“少侠,您是说……”李剑凡道:“齐总管,我还不敢断言。”
齐北辰沉默一下,一点头道:“防着点儿总是好的,您跟我们老主人说过没有。”
李剑凡道:“我到敞轩去过了,司徒老爷子已迁往密室养病去了……”奔北辰“哦”地一声道:“那我这就去禀知我们老主人去,待会见再来见少侠。”
没容李剑凡说话,一抱拳,飞步而去。
※※※※※※
李剑凡又到处看了看,不看还好,这一看才发现“司徒世家’现有的实力比他想像中的还雄厚、还惊人!
他知道,来犯的强敌要不出奇谋绝难动“司徒世家”分毫。
他也明白,要不尽快揭穿这位西贝司徒英奇的假面具,只再稍假时日,“司徒世家”非称霸武林不可,到那时候谁再想动“司徒世家”,那无异是痴人说梦。
齐北辰没来找他,想必安排别的事去了。
天渐渐的黑下来了,他取道走向自己的住处。
也许是院子太小,他住的这个小院子似乎比外头黑些!
这么一来,连带得屋子里也非点灯不可了。
李剑凡进了屋,头一件事就是点灯,可是他的手伸出去却停在了那儿。
他的目光落在灯旁桌面,那儿有一丁点儿粉末,红色的粉末。
粉末是红色的,桌面是枣红色的,加以粉末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不是在这该点灯的时候错非是有上好目力、超人警觉的李剑凡,还真难看出来。
本来要去点灯的那只手,伸出一指沾了些那红色的粉末,放在鼻子前轻轻地闻了闻,突然,两眼闪过两道冷电般懔人寒芒,他凝神听了一下,旋又伸手过去点上了灯。
灯亮了,驱走了屋里的黑暗,李剑凡端起灯走向卧室。
掀起了卧室门口的垂帘,他目光忽地凝注在床上。
床上,他的床上躺着个人,一个高挽着云髻,身穿着纱衣的女子。
那女子面向里侧卧,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从地那里在蝉翼般轻纱里那曲线玲珑的胴体,那凝脂一般的肌肤看,用不着再看她的面貌了,单这一付胴体就能倾倒众生,蚀人入骨、销人之魂了呀。
这是谁?怎么会登堂入室,甚至上了李剑凡的床?
李剑凡唇边飞快掠过一丝冰冷笑意,一步跨到床前,他说了话,“芳驾是‘司徒世家’里的哪一位?”
床上女子像没听见似的,没有一点反应!
是睡着了?李剑凡的话声不小,即便是睡着了也应该醒了。
李剑凡双眉微扬伸出了手!
是打算拍拍她,摇摇她,还是打算……
不管他打算干什么,似乎都没能达到目的。
只因为就在这时候床上的女子转过了身,藉着那转身之势,她的手抓向李剑凡的手。
她抓的是李剑凡的手,不是李剑凡的腕脉,所以她很容易的就抓住了李剑凡的手。
李剑凡这时候似乎要把手收回来,可是她的手一紧,没容李剑凡收手,同时,她那娇慵无力的话声响起:“‘司徒世家’有我这样的人儿么?”
她的话声娇慵无力,充满了诱惑。
她的脸,她的面貌也天生的带着挑逗,她冶艳妖媚,尤其是那双眼,能勾人魂、慑人魄,那两道光-直能把一块钢溶化掉,她的嘴,她的鼻子,她的眉,无不诱人。
看上去她不是个年轻少女,而是个中年妇人,但她那成熟的风韵都是年轻少女所没有的,比年轻少女更动人。
李剑凡任她抓着他的手,道:“那么芳驾是……”她娇媚一笑,能让人混身热血往上一涌,道:“别这么俗,这么傻行不?要是我是你,我床上躺着这么一个女人,我绝不会管她是什么人,是从哪儿来的。”
李剑凡道:“芳驾,我在‘司徒世家’做客。”
“焉知这不是‘司徒世家’的待客之道?”
李剑凡道:“芳驾认识我,或者是见过我……”她一摇头:“不认识,也没见过,何必非认识,非见过不可?”
李剑凡道:“芳驾,‘司徒世家’强敌压境,今夜将有一场惨烈的搏杀……”
“我知道,信不信,你这屋里今夜也会有一场相当激烈的搏斗?”
李剑凡目光一凝道:“芳驾究竟是……”“你真要问?”
“我这个人俗了些,也傻了些。”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吧,把灯放几上,让我慢慢儿告诉你。”
几就在床头,李剑凡伸手过去把灯放下了。
她往里挪了挪身,道:“躺下来。”
她的人,她的目光,她的话,能让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抗拒。
但是李剑凡只坐在了床边。
“不敢躺下,怕我吃了你?”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还真有点,我不能让主人责我这个客人无行。”
“不跟你说过了么,怎么知道这不是主人的待客之道?”
李剑凡摇头道:“不像,尤其在今天晚上。”
“那你错了,只有在今天晚上才像,外头那么热闹,里头又岂能冷冷清清的。”
“也许你是对的,不过我总得证实一番。”
她笑了,更娇、更媚、更动人,另一只手在李剑凡脸上轻捧了一下道:“瞧不出你还挺有趣儿的,好吧,听我告诉你真情实话吧,你能记得你前生的事么?”
李剑凡为之一怔:“这话……”
“告诉我,能不能。”
“不能,”李剑凡道:“谁能记得前生的事?”
“知道为什么不能么?”
李剑凡道:“听说那是因为在投生转世的时候喝了‘孟婆汤’。”
“一点不错,你就是因为喝了‘孟婆汤’,所以记不得前生的事了,也有人没喝‘孟婆汤’,能清清楚楚记得前生的事,你听说过没有?”
李剑凡道:“听倒是听说过,只是芳驾现在……”“我么,我现在就把你的前生事告诉你。”
李剑凡道:“芳驾知道我的前生事?”
“当然知道,你前生搭救过我,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李剑凡“哦?”了一声。
“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或许我喝的‘孟婆汤’太多了。”
她“噗嗤”一笑,花枝乱颤般,颤得最厉害的在她的胸前,隔着那层轻纱看,隐隐约约的。雾里看花虽然看不清楚,但却比能清晰看见动人。
“你比前生风趣多了,要是你前生有这么风趣,我早在廿多年前就找你来了,你就不知道你前辈子呆痴、古板得有多恼人。”
“是么?”
“怎么不是?告诉你吧,你前辈子是个读书人,父母双亡,家徒四壁,有一年你上京赶考,走到半路上碰上了大雷雨,你躲进了一座破庙里,你前脚进入那座破庙,后脚就跟进了一只千年狐狸,一跳就跳进了你的怀里……”“准把我吓了一大跳。”
“没有,读书人有见识,你知道那只千年狐狸为什么躲进你怀里?”
“八成儿是为了避雷劫!”
“一点不错,雷劫过去,风停雨歇,那只千年狐狸走了,你就这么成了它的救命恩人……”“我明白了,你就是那只千年狐。”
“不错,我就是你前生救过的那只千年狐,避过那一次雷劫,我修练成仙,说起来你不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所以能登仙藉,可以说都是你赐给的……”李剑凡突然笑了:“这种事我听说过不少,也从书上看到不少,没想到此时此地却轮到了我身上!”
只听她一本正经地接道:“你对我有大恩,知恩不报,天条难容,前生我就想去找你,可是我知道前生的你呆痴、古板,我要是去找你,你一定不肯纳我……”李剑凡道:“怎见得今生我就会纳你?”
她妙目微瞟,娇媚一笑,道:“今生的你风趣多了,风趣的人焉有不懂风流情趣的道理,既懂风流情趣,你还会不纳我么?”
李剑凡道:“以我看这跟懂不懂风流情趣没多大关系。”
她凝目问道:“怎么说?”
李剑凡道:“君子不欺暗室,自己房里莫明其妙的来个女人,极尽挑逗,愿荐枕席,尽管我懂风流情趣,温柔滋味,可是我却不能糊里糊涂就这么纳了,以我看这跟一个人的品行和是否知书达礼有关系。”
她道:“那么你是不是个知书达礼的人?”
李剑凡轻咳一声道:“我读的是圣贤之书……”“得了吧,我的好人!”她突然娇笑一声道:“别假道学了,一刻千金,别辜负了这似水柔情,醉人良霄,只有这一回,我保你夜夜都想我。”
她身躯外移,振腕一拉,李剑凡一个身躯从她那诱人的胴体上翻了过去,一骨碌倒在床里。
她就眼那扑羊的饿虎似的,嫩藕般粉臂一探搂紧了李剑凡,然后一翻身,上半身整个儿压在李剑凡胸前,带着吃吃的娇笑,还带着轻微的娇喘。
李剑凡忙道:“你这是……干什么这么急呀,灯还没吹呢!”
她吃吃笑道:“别吹灯,好人,摸黑有什么意思,你能看见我,我能看见你,兴致不是更高么?”
李剑凡忽然笑了,道:“对,真亏你想得出,你可真不愧是个千年狐,可是我这身衣裳……”“不要紧,”她道:“让我来给你宽衣解带。”
她伸手往李刺凡腰间摸去。
李剑凡忽然伸手拦住了她的手,道:“许是今儿个太累了,我有点儿困,睡一觉,养养精神再说好不?”
她那双妙目中闪电般掠过一丝异彩道:“困?那好办,让我给你提提神。”
她的手从李剑凡腰间要往下移。
李剑凡抓住了她那只手,道:“别,咦!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这么困,眼皮好重……”他的眼皮真够重的,说着话两眼就闭起来了,可是旋即他又睁开了眼,猛一摇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就是累一点儿也不至于这么困哪!”
他挺身要往起坐。
她压得他死死的,丰满的酥胸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道:“小-家,别跟我耍花招,眼看就要……你这不是逗人么,我心里像有团火,你忍心让它烧化了我?”
李剑凡没能起来,他又闭上了眼,这一闭眼他就没再动,也没再说话。
“小冤家,你怎么了,真睡着了?”
李剑凡没反应。
她抬手拍了拍李剑凡的脸,又轻轻地拧了两下,李剑凡仍是没动静,恼人!
可是她似乎没恼,诱人的香唇边仍挂着媚笑,眼看这一刻千金的良宵就要虚度,恨恨说:“小冤家,你好狠的心哪。”
她翻身坐起,突然出指点向李剑凡的死穴。
这变化太突然了,一瞬间之前还要跟李剑凡厮缠一番呢,现在竟想要李剑凡的命了,女人心可真是啊!
而就在她那水葱般手指要点上李剑凡的“死穴”那一刹那间,她的手忽然停住了,她那双妙目绽射出两道奇异的光彩,直直地落在李剑凡脸上。
突然,她脸上浮现起一片红热,香唇启动,喃喃说了一句:“我怎么这么傻,先吃了他再要他的命不也一样么?”
双臂一张,翻身就要扑下去。
可是就在这时候,她觉得腰眼上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这一碰不要紧,她不能动了,双臂张着,还是个扑下去的样子,可就是不能动了。
她这里心里刚一怔,李剑凡倏然眼皮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睁开眼就一怔:
“咦!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不动啊,还害臊么?我已经睡醒了,精神也足了,你怎么反倒……”她人不能动,心里明白,情知这一次栽了跟头,心里既震惊又羞怒,她冷冷一笑道:“想不到阴沟里翻船,八十岁老娘倒-了孩儿,小子,你可真会装埃”李剑凡眨眨眼讶然道:“芳驾这话……我是真困,何曾装什么了,现在我已经养足了精神,这就要……”她脸色发白,冷笑一声道:“小子,甭再装了,再装下去就没有意思了,乖乖地解开我的穴道……”“穴道?”李剑凡忙道:
“你穴道怎么了?”
“小子,”她咬牙说道:“你还装什么糊涂,也不怕显得小家子气……”李剑凡“哦”了两声,道:“我明白了,你的穴道让人制住了,是不是,这儿没旁的人啊,是谁下的手,你看见了么?这是谁这么大胆,竟然跑到‘司徒世家’里来……”她道:“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认栽,我服了你,我求你行么?”
李剑凡倏然一笑道:“你不是只千年狐么,连人形都能变化,你还怕什么穴道受制,化阵清风跑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么?”
她神色忽转凄厉,咬牙道:“姓李的,你……”“行了,”李剑凡道:“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你也没说话的权利,乖乖躺下听我的。”
他抬手一拨,她还真听话,乖乖的躺下了。
他腾身跃下了床,拉过一把椅子往床边一坐,含笑说道:“芳驾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尊姓大名。”
地冰冷道:“你用不着问这个……”
李剑凡道:“我要问,你也非说不可。”
她一咬牙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姓韩……”“不对,”李剑凡摇头道:
“到底是千年狐,狡猾得很,你不说实话也不要紧,我会猜,让我猜猜看,你名列‘十三邪’,姓师,叫巧巧,外号‘千手观音’,没有错吧。”
她花容失色,脸色大变,惊声道:“你,你怎知道我……”李剑凡笑道:
“大名鼎鼎的‘十三邪’,当世三观音之一,如今更身为‘司徒世家’的供奉,我要是不知道,岂不是太以孤陋寡闻?”
“千手观音”师巧巧道:“姓李的,你好不厉害,可是你怎么知道我……”
“我怎么知道你在灯油里劲了手脚,是不?”
“不错。”
“那就怪你不小心了,你在往灯油里放药的时候,不小心洒在了外头一些,我点灯的时候看见了,你明白了么?”
师巧巧咬咬牙道:“算我倒霉,终日打雁竟让雁啄了眼珠去,姓李的,你打算……”“我打算把你怎么样?”
“不错!”
李剑凡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你,你为什么杀我,是奉谁之命的呢?”
师巧巧道:“我奉谁之命杀你?我干嘛奉谁之命,放眼当今,谁能命令我‘千手观音’?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也是我的一贯作风,任何一个男人,在供我玩乐之后我绝不留活口。”
李剑凡道:“好狠好毒的心肠啊!”
师巧巧道:“我也知道这样太过狠毒,可是惯了,改不了了,你不知道,一个男人在供我玩乐之后死在我的手里,那会给我很大的刺激,那种感受犹胜于欢好时百倍,告诉你也是白说,你不是我,你无法体会那种感受。”
李剑凡道:“也许,可惜你曾经想先点我死穴。”
师巧巧脸色一变,旋即笑道:“你弄错了,我只是想试试你是真着道儿还是跟我玩奸施诈,我要知道你是真着了道儿我才能放心,小冤家,别那么多疑,你这么俊个人儿,又是个童子鸡,我没尝之前怎么舍得杀你呢?”
李剑凡淡然一笑道:“但愿是我弄错了!”
他伸手拿起了几上的灯,取下灯罩弄出些灯油倒在师巧巧头发上。
师巧巧忙道:“喂,你这是干什么?”
李剑凡淡然道:“我要看看头发上洒了灯油,点着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仍旧往师巧巧头发上洒灯油。
师巧巧大惊失色,急道:“姓李的,你,你敢……”李剑凡道:“我敢不敢待会儿你自己看!”
师巧巧道:“姓李的,你这是……”
李剑凡道:“跟你一样,我也喜欢刺激,点着了头发看它烧,烧光了这三千烦恼丝,然后再烧焦你这张害了不少人的脸,听你痛呼,听你嘶叫,一定很刺激。”
师巧巧冷笑一声!道:“姓李的,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该知道我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什么阵仗都见过了,你要是想用这一手来吓唬我……”“吓唬你?”李剑凡笑了一笑,抓起师巧巧一绺头发凑近灯焰,头发上没有油都怕火,何况是洒上了油,只听“嗤!”的一声,青烟冒起,马上满屋子焦燎味儿。
师巧巧惊叫一声,白着脸颤声急道:“小兄弟,你忍心么?你看看我的脸,我的身子,我敢说当世之中挑不出几个我这样的来,你忍心下这种毒手?”
李剑凡淡然道:“我看见了,一点儿都没漏,可是在我眼里你就像一条蛇,有能动人的花纹,但也有能要人命的毒牙,我要去拔你这能致人死命的毒牙!”
他抓起师巧巧一大把头发凑近了灯焰。
师巧巧忙道:“小兄弟,李少侠,别,求求你,别,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李剑凡道:“早这样你也不会弄一头油了,为什么要杀我?”
师巧巧道:“我们要夺犬司徒世家’,你太碍事……”“你们,都是谁?”
“‘司徒世家’马上有强敌来犯,这件事你一定知道?”
“你们为什么要夺犬司徒世家’?只为那半张‘菩提图’?”
“是的,你知道,谁要是拥有整张的‘菩提图’谁就是……”“这我知道,所以你们几个就先跑来‘司徒世家’卧底来了?”
“我们几个?”
李剑凡又抓起了她的头发。
师巧巧忙道:“是,是,‘活吊客’白飘灵、‘辣手人屠’莫三冷,还有我!”
“你还漏了一个,‘鬼斧樵’卜南山。”
师巧巧妙目一睁:“卜南山是你杀的?”
李剑凡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却点了头,道:“不错,卜南山临死之前,告诉我不少事,他说到‘司徒世家’来卧底的,除了他还有别人,他说逼他到‘司徒世家’来卧底的是一只‘鹰’,那么认为我碍事,要你今天来除去我这个障碍的也是那只‘鹰’,对不对?”
“既然卜南山告诉了你……”
“答我问话。”
师巧巧现在可真是怕了李剑凡,忙道:“是的。”
“你们也是中了毒,身不由己?”
“是的,要不然……”
“要不然你们就是为自己夺取那半张‘菩提图’了,现在都是为别人卖力卖命,对么?”
师巧巧用力从牙缝里进出了三个字:“是这样!”
李剑凡沉默了一下,道:“你是什么时候接到杀我的命令的?”
“就是刚才。”
“刚才?”
“我还没到你这儿来之前。”
李剑凡皱了眉,道:“他怎么知道我到‘司徒世家’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拿他对我们几个那种神出鬼没的手法来看,他始终不离我几个身侧,对你当然也……”忽然脸色大忧,面泛惊容,急道:“姓李的,你害苦了我了,他始终对我们几个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也就是说他始终在我们几个身周,而如今我不但没能杀了你,反而为你所制,把什么都告诉了你,他不会不知道,他,他岂会轻饶了我……”李剑凡淡然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不倒霉,我就得死在你手里,咱们两个人之中总有一个要倒霉的,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我总不能让自己倒霉是不?再说,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当你面临两种死亡威胁时,你总得有个选择。”
师巧巧还待再说。
李剑凡话锋微顿之后接着又道:“你是在什么地方接到他给你的杀人令的?”
师巧巧没说话。
李剑凡淡然一笑道:“十分你已经泄漏了七八分,他要是能听得见而不会轻饶你的话,你就是为他保留这两三分,恐怕也无法收亡羊补牢之效,何况他并不一定听得见,可是你要是不老老实实的答我问话,眼前我这一关你就过不了,轻重缓急你自己去衡量吧。”
师巧巧突然开了口:“我不信你会杀我!”
李剑凡淡然一笑道:“我的心肠比他软,我根本就没打算杀你,我只打算烧光你这三千烦恼丝,毁了你这张害人的脸。”
师巧巧机伶一颤:“那你不如杀了我。”
李剑凡道:“那就要你自己作选择了!”
师巧巧恶狠狠地瞪了李剑凡一眼:“看起来你比他还狠,好吧,姓李的,我认栽,算我怕你那纸杀人令是在我的住处接到的。”
“听涛轩?”
“不错。”
“那纸杀人令呢?在什么地方?“
“毁了!撕破了,撕得粉碎,他是这么交待的。”
“那么,他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你就是剥了我的皮,我也是不知道!”
“你见过他么?”
“见过一面,跟没见过没什么两样。”
“他蒙着脸,让人难窥他的面目?”
“不错。”
“但跟没见过还是不一样,你看得出他的身材么?”
“他有一付颀长的身材。”
“唔,还有他的话声怎么样,清朗、低沉、还是……”“应该说是低沉,不过可以听得出那是装出来的。”
“从他的话声中也可以听得出他的年纪?”
“他的年纪大概在五旬上下……”
李剑凡吁了一口气,道:“一般说起来,蒙面已经够了,话声用不着再装作,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以本来的话声跟人说话么?”
“当然是怕人从话声上认出他来。”
“这是不是表示,他常有机会不蒙面在你们几个身边出现,也就是说他有机会以他本来面目跟你们几个交谈?”
师巧巧呆了一呆道:“不错,但并不一定是这样,也许他是防以后……”
“当然。”李剑凡道:“这一点我不能否认,不过,以后你几个听到他的话声的机会并不太多。”
师巧巧愕然道:“你这话……”
李剑凡淡然一笑道:“名列‘十三邪’,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可应该都不是侥幸,而且也应该都是十足的老江湖,怎么连这一点也想不到,你以为一旦你几个帮他夺得了‘菩提图’,他还会让你几个活着么?”
师巧巧脸色一白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几个以后永远没机会听到他的话声。”
李剑凡笑笑道:“所以说他防的不是以后,而是目前,目前他随时有机会出现在你们眼前,跟你们交谈,想想看,想得出他是谁么?”
师巧巧道:“想不出!”
李剑凡道:“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想着了再告诉我,你奉命来除我这个障碍,怎么个覆命法,他对你是不是有所指示?”
“没有,”师巧巧道:“他只限我在今夜三更以前除了你,别的什么都没说,这用不着覆什么命,我有没有达成他交付的使命,是瞒不了他的。”
李剑凡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你再答我一问,他限你在三更以前除掉我,那就是说‘司徒世家’外头的强敌在三更之前不会采取什么行动,那么你奉命来除我了,莫三冷跟白飘灵又有什么任务,他既然逼你们三个到‘司徒世家’来卧底,应该不会厚彼薄此,让他们两个闲着,是不是?”
师巧巧叹了口气道:“你年纪不大,可是你的才智已经超越了你的年纪,观察敏捷、慎微细密,老谋深算你都占了,好吧,既然说了我乾脆都说了吧,他两个奉命找司徒英奇的妻女掳为人质,他希望能兵不刃血逼司徒英奇交出‘菩提图’,甚至这份基业,因为他知道,要想凭武力攻破‘司徒世家’,那并不容易!”
李剑凡心里猛然跳动了几下,道:“好主意,司徒英奇现在病中,找他本人不更容易么?”
师巧巧道:“你错了,司徒英奇害的并不是什么大病,一旦逼于情势,他仍可以出手搏斗,而且他身周随时随地有八名红衣剑手护卫,找他远不如找他的妻女来得容易,尤其这次任务是只许成不许败,当然还是找有把握的!”
李剑凡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他两个知道司徒英奇妻女的去处么?”
“不知道,”师巧巧道:“可徒英奇是个极具才智的高明人物,他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他虽然防的不是我们三个,但他已经防着这一点了,他妻女的去处只有他本人跟他的心腹,总管齐北辰知道,不过以我们判断,司徒英奇绝不会把他的妻女送出‘司徒世家’去,因为他妻女虽是去避难但‘司徒世家’以外的地方绝不比‘司徒世家’里更安全,这一点极具才智、高明如司徒英奇者不会想不到,而据我们这些日子以来的暗中观察,‘司徒世家’里有一个隐密的地方甚为可疑……”“什么地方?”李剑凡忍不住问了一句。
“‘听涛轩’西北有一片梅林,里头座落着司徒家的宗祠,前些日子我几个发现齐北辰鬼鬼祟祟的溜进了祠堂,我几个一时好奇跟了去,那座祠堂并不怎么大,但我几个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就是没发现齐北辰的踪影,我几个原以为他从后头走了,及至我几个出了祠堂,到了梅林里,却见齐北辰又从祠堂里出来了,从那时候起,我几个就对那座司徒家的宗祠动了疑。”
李剑凡道:“那么你们以为……”
“那座司徒家的宗祠里面,必有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所在,而这种所在唯一的可能必然是在地下。”
李剑凡沉吟着点了点头,道:“你几个刚到梅林里,齐北辰就出来了,必然,他看见了你几个。”
“不,我几个躲开了,我几个既对那座祠堂动了疑,岂会让他看见我几个也动疑?”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说得是,你几个算是做对了……”突出一指点了师巧巧的“哑穴”,道:“从现在起,你只是不能说话出声,我要出去走走去,你可以利用这段工夫想想我刚才让你想的,等我回来之后再给我答覆。”
他站了起来,拉开被子给师巧巧盖上,道:“白天虽然闷热,可是靠近山的地方却夜凉似水,我不能让你着了凉,别睡着了,多费点脑筋想想!”
他抬手熄了灯、迈步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