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人陪上一脸谀笑,道:“司徒世家的司徒姑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艳压当世群芳,区区有幸在司徒老爷子去年寿诞之期见过一面,当时贺客众多,姑娘想必没留意区区,姑娘的芳名可是一个‘燕’字?”
大姑娘疲累的神色中又添了三分喜悦,微一点头道:“不错,我是叫司徒燕,原来家父去年寿诞你也是贺客之一,容我请教!”
司马玉人举手又一揖道:“不敢,有劳姑娘,区区复姓司马,草字玉人。”
司徒燕美目一睁,“哦!”的一声道:“原来是花花……司马公子。”
显然,司徒燕是觉得叫“花花公子’有点不妥。
司马玉人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含笑说道:“贱号是江湖好事的朋友们起哄瞎叫的,姑娘别见笑!”
司徙燕道:“好说,请问司马公子,怎么会站在官道旁……”司马玉人含笑截口道:“区区在远处看见了姑娘,特地赶到这儿来恭候,听说姑娘从不出远门,这次怎么离家这么远,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区区理应效劳。”
司徒燕道:“不敢当,事儿倒没什么大事儿,我只是出来找个人。”
司马玉人道:“司徒世家,家大业大,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找个人怎么劳动姑娘玉趾。”
司徒燕迟疑了一下道:“我找的这个人是我的朋友,我是瞒着家里出来的。”
逢人只说三分话,且忌尽掬一片心,司徒燕平日在家娇生惯养,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劳神。一点心机都没有,她似乎一点都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
司马玉人两眼之中闪过一丝异-,笑道:“那就难怪了,我说嘛,司徒世家那么多人,找个人怎么会让姑娘一个人受苦受累往外跑,但不知姑娘这位朋友是江湖上哪位巾帼奇英,姑娘不常出门,区区常在江湖上跑,总比姑娘熟……”司徒燕娇靥微微一红道:“我这位朋友跟公子一样,是位昂藏须眉。”
司马玉人一怔,道:“姑娘这位须眉知已是……”司徒燕微一摇头道:“公子不一定知道!”
司马玉人道:“姑娘放心,区区经常在江湖上走动,而且也不是一天半天了,虽不敢说知交遍天下,但是凡是江湖上稍微有点名气的人物,区区没有不认识,即使区区不知道姑娘这位须眉知己,凭区区的交往,也可以略尽棉薄,代姑娘四下打听打听!”
司徒燕迟疑了一下道:“我只知道他姓李……”司马玉人又复一怔道:“怎么说,姑娘只知道他姓李?”
司徒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司马玉人讶然说道:“他既是姑娘的须眉知己,姑娘怎么会只知道他姓李?”
司徒燕道:“是这样的……”她把邂逅李剑凡的经过,从头到尾,毫不隐瞒的说了一遍。
这位姑娘的确是毫无心机,让人为她揪心。
司马玉人听得目中异-暴闪,司徒燕刚把话说完,他便急急接口说道:“他姓李,穿一身黑衣,手里提着一把乌鞘长剑,人长得俊美异常,一身武功也高不可测,可是?”
司徒燕猛然一喜!圆睁美目急道:“对!就是他,你见过他?”
司马玉人那薄薄的唇边掠过一丝奇异笑意,道:“姑娘碰见我可算碰对了,我何止见过他,我跟他一见如故,投缘得不得了,刚刚才跟他分手。”
司徒燕喜极,既不累了,也不愁了,急道:“真的,他上哪儿去了。”
司马玉人笑道:“姑娘算又问对了人了,他去的地方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姑娘请跟我来,我包姑娘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后就能见着姑娘这位须眉知己!”
司徒燕毫不迟疑,不但毫不迟疑,甚至恨不得走到司马玉人前头!
她急急一掠跟了过去,道:“谢谢你了。”
司马玉人没回头,笑着说道:“姑娘别客气,他既是姑娘的须眉知己,那咱们彼此便不是外人,我生平是最见不得两地相思的,岂不闻两地相思,最断人肠。”
司徒燕红了娇靥,娇羞欲滴。
尽管她知道不是最断人肠的两地相思,但司马玉人这句话也听得她心里甜甜的。
司马玉人在前带路,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去,来到一座小山之下,这时候天色已经相当暗了,四下里看不见一点人烟,只有归林的倦鸟阵阵。
娇生惯养的司徒燕,这当儿香额上已经见了汗迹,一张娇靥跑得红红的,益显动人。
她拿出一块香罗帕,一边擦汗一边问道:“司马公子,他在哪儿啊!还没到么?”
司马玉人两眼闪动着怕人的异-,薄薄的唇边掠过一丝诡异笑意,拾手往山脚下一片树林一指,道:“姑娘请看,那边树林枝叶间露着一角飞檐……”司徒燕精神一振,忙转眼望去。她看见了那片树林,但却没看见司马玉人所说的那角飞檐,她道:“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啊?”
司马玉人含笑说道:“姑娘站的那个地方视线恰好被枝叶挡住,请往我这边站站就看得见的了。”
司徒燕不疑有他,当即移步靠近司马玉人身边,离司马玉人好近好近,她看见司马玉人所说的那角飞檐了,但是她娇躯一幌突然往后倒去。
司马玉人伸手接住了她的身子,搂住了她的织腰,脸往她耳后一凑,“嗯!”
了一声道:“好香,比崔红红可香多了,小燕子,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须眉知己去。”
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意,抱起司徒燕往那片树林掠去。
两下里距离本就不远,司马玉人一个起落便扑进了树林。
进树林往里走,一座小木楼依山而建,门关着,静静的,没有灯光,也听不见一点动静。
司马玉人带笑说道:“这座小楼,想当初是我跟崔红红结缘的地方,想不到如今又成了我跟司徒燕定情的地方,真是妙啊!”
他掠近小楼,抬脚轻轻的踢开了两扇门,吱呀声中门开了,忽的一团黑黑的东西从司马玉人脚下窜了出来,一溜烟般没入了树林里。
司马玉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笑道:“嗳,嗳,别走啊,喝我一杯喜酒再走!”
“哈!”的一笑进了小楼。
小楼里网结尘封,他一步一个脚印儿,也不得不抬手去挥开那些蜘蛛网,他一边走一边说道:“网结尘封虫蚁多,鸽翎蝠粪满堂抛,这种洞房敢夸世上别无第二处。”
说话间他走进了一间屋,屋里只有一张木板床,别的什么都没有,司马玉人嘿嘿一笑道:“小燕子,你闻闻看,尽管事隔多日,崔红红的余香犹在,你闻见了没有?”
他到了床前,俯身就要把司徒燕放下去。
突然,他停住了,倏然一笑道:“怎可弄脏了我的小燕子这身嫁衣裳?”
他腾出一只手取出他那把摺扇,刷的一声打开在床上到处拍了拍,然后把摺扇随手往床上一扔,这才轻轻的把司徒燕放了下去。
司徒燕静静躺在这张既硬又脏的木板床上,神色是那么安祥,呼吸是那么均匀,一张娇靥仍是红红的!
司马玉人伸手在司徒燕娇靥上轻轻拧了一下,带笑说道:“休道风暴雨骤摧花残,玉人由来怜香惜玉软心肠,小燕子,你放心,我知道你跟崔红红不同。”
他伸手摸向司徒燕领口。
司徒燕那件劲装上的扣子解开了,一颗、两颗、三颗……司徒燕雪白酥胸露出来了!
司马玉人两眼异-暴闪,一阵剧烈的激动,道:“别怪我,小燕子,我斗不过你那位须眉知己,只有在你身上施报复了!”
他的手往下滑,就要去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突然一声异响传了进来。
这声异响像是人哼,又似是发自野兽喉间的低吼。
司马玉人一怔,霍的转身循声望去。
司马玉人的目光投注处,是他身右的墙壁,那堵墙壁上有个窗户,窗户少了一扇,只有一扇,在晚风里幌动着。
这当儿,窗户外头露着个人头,脸色惨白,没有一点儿血色,满头长发披散,还有胡子。
司马玉人猛然一惊,脱口喝问道:“什么人?”
只见那人头两片嘴唇略一翕动,一阵沙哑话声传了进来:“我不是人!”
司马玉人名列“十三邪”,自非泛泛,就在这两句话工夫中已然定过了神,他冷笑一声道:“江湖上的千奇百怪,本公子见的多了,居然敢在本公子面前装神扮鬼。”
他抬手一指点了过去。
司马玉人的指风强劲,带着一阵异啸射了过去。
他出指不能算不够快,然而那颗人头一闪竟不见了,他的那缕指风射出窗外落了空。
司马玉人冷笑一声闪身扑向窗口,他有心眼儿,经验也够,人快到窗口的时候,抖手先拍出一掌,然后人跟着到了窗口。
他那一掌白拍了,只因为窗外小院子里寂静、空荡,什么都没有。
司马玉人冷笑一声,回身就要扑回床前,而就在他回过身来的时候,他一限瞥见房门口站着个黑影。
只一凝目细看,他又为之一惊。
那是个人,穿一件破旧蓝色长衫,脚下是双福字履,两手垂着,袖口都破成了穗条见,长发披散及眉,长髯垂到胸口,脸色惨白,不是刚才那自称不是人的人是谁?
司马玉人大喝一声,又是一掌拍了过去。
他这一掌出手比刚才那一指还要快,谁知那人一闪,便又不见了,他这一掌又落了空。
这人好迅快的身法,简直就跟能随风而逝的鬼物一样。
司马玉人为之一怔!不由的打从心底泛起了一丝寒意。
就在这时候,一丝冷风吹上了他的脖子后头,往领子里一钻,司马玉人心胆欲裂,机伶一颤,连头都没敢回,丢在床上的摺扇也不要了,飞身扑了出去。
幸亏他没回头看,不然他非吓破苦胆不可,只因为那个长发长髯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进了屋中到了他身后!
司马玉人跑了,绝不会再回来了。
长发长髯怪人缓缓转过身,一双目光落在司徒燕脸上,屋里尽管比外头还要暗,可是长发长髯怪人的两眼似乎能在暗中视物,当他一双目光落在司徒燕脸上的时候,他忽然一怔,接着他一步跨到床前,伸手抓起了司徒燕的右腕,目光随之落在司徒燕右手背上。
司徒燕那白嫩的右手背上,近肪处,有一颗豆大红痣,长发长髯怪人一袭破旧蓝衫无风自动,惨白的脸上浮现起激动、抽搐,还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
只听他喃喃说道:“果然是她,幸亏我在这儿住着,要不然……”他机伶一顿,住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又听他喃喃说道:“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天可怜终于让我碰见了我的骨肉,谢谢天,只要能让我找着了她,我这点身受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目光从司徒燕手背上缓缓移开,落在了司徒燕那张艳丽的娇靥上,突然,他笑了,他两眼之中有一种亮亮的东西,只听他道:“毕竟是我的女儿,换换别人的女儿,她也长不了这么好的……”他脸上浮现起一丝得色,伸手摸上了司徒燕的娇靥,轻轻的抚摸着,好轻好轻,生似怕他的手会擦破了司徒燕那娇嫩的肌肤。
半晌过后,他收回了手,也松了司徒燕的皓腕,小心翼翼的为司徒燕扣上了扣子,然后他飞身从窗口掠了出去。
转身工夫之后,他又从窗口掠了进来,他手里多了一个破碗,破碗里有油,还有一根通草。
探怀取出火招子打着,他点着了这盏“破油灯”,放在床头地上,然后他在司徒燕的腰间拍了一掌,一步退向后去!
司徒燕醒了,她睁开了一双美目,当她看见这个长发长髯的怪人时,她惊叫了一声挺腰坐了起来。
长发长髯怪人柔声说道:“姑娘不要怕,我是人,不是鬼物!”
司徒燕一听他说了话,似乎好了点儿,可是一双美目仍流露着惊恐神色,直直的望着他道:“这,这是什么地方,你有没有看见另一个人?”
长发长髯怪人道:“这儿是一座荒废了很久的小楼,不知道谁是这座小楼的主人,姑娘问的那个人,是不是有‘花花公子’之称的司马玉人?”
司徒燕忙一点头道:“就是他!”
长发长髯怪人道:“他跑了,让我吓跑了。”
司徒燕道:“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提起了“救”,她忙低头往身上看。
长发长髯怪人道:“可以这么说,姑娘放心,他并没有把姑娘怎么样,他只是把姑娘抱进了这座小楼,我在他要害姑娘之前吓跑了他。”
司徒燕娇靥一红,道:“多亏了你,要不然……谢谢你!”
长发长髯怪人道:“姑娘不要客气,为人在世那有见死不救,见危不拯的,我也是赶巧了,我在这儿住着,要不然我也救不了姑娘!”
司徒燕现在已经好多了,长发长髯怪人是她的恩人,现在她对他只有感激,不再怕了。
其实,长发长髯怪人只是头发披散,衣衫破烂,脸苍白,在此时此地乍遇,任谁也免不了吓一跳而已,他并不是多可怕,多看几眼之后,便会发现他像貌清癯,长眉凤目,是个相当俊逸的人物。
司徒燕娇靥上掠过一丝讶异神色,道:“你在这儿住着?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长发长髯怪人脸上浮现起一丝异样神色,道:“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有这么一个地方住,免得露宿荒郊野外,受那风吹雨打日晒之苦,已经很不错了!”
司徒燕道:“你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你不也是武林中人么?”
长发长髯怪人微笑道:“姑娘怎么知道我是武林中人?”
司徒燕道:“你要不是武林中人,你怎么会知道‘花花公子’司马玉人?”
长发长髯怪人咧嘴笑了,微一点头道:“姑娘是个很聪明的女儿家,不错,我以前是武林中人,现在不是了。”
司徒燕讶然说道:“你以前曾是武林中人,现在不是了,这话……”长发长髯怪人道:“武林给了我太多的打击,太多的痛苦,早在几年前我就脱离了武林。”
司徒燕道:“武林给了你太多的打击,太多的痛苦?怎么会?”
长发长髯怪人道:“怎么不会,就拿姑娘的遭遇来说吧,这就是武林中的险恶,要不是我赶巧了救了姑娘,姑娘是不是会落得个抱恨终生,痛苦一辈子?”
司徒燕娇靥一红,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都怪我自己涉世未深,见个人就把他当成好人。”
长发长髯怪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不常在江湖走动么?”
司徒燕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平常很少出门,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我爹娘过于娇宠,另一方面也因为外头有仇家,怕我受到伤害。”
长发长髯怪人道:“我还没有请教,姑娘……”“不敢当。”司徒燕道:
“我叫司徒燕,是司徒世家的人。”
长发长髯怪人两眼微睁,“哦!”的一声道:“原来是‘司徒世家’的司徒姑娘,我失敬了。”
司徒燕道:“好说,你……”
忽的赧然一笑道:“我失礼,我该称呼您一声老人家的!”
长发长髯怪人道:“姑娘不必客气,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司徒燕道:“那怎么会,老人家救了我,是我的恩人,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人家使我觉得乐于亲近。”
长发长髯怪人一阵激动,但他很快的就恢复了平静,含笑说道:“谢谢姑娘,听姑娘的口气,令尊令堂对姑娘似乎十分宠爱。”
司徒燕赧然一笑道:“是的,就是因为两位老人家太疼爱我了,时时刻刻的照顾我,从小到大手把手的看着我,所以才使得我这么大了什么都不懂。”
长发长髯怪人道:“为人父母者疼爱子女,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有个女儿,要是现在还在身边的话,也跟姑娘一样大了。”
司徒燕道:“老人家的女儿现在……”
长发长髯怪人叹了口气道:“自小就跟我失散了,现在不知道流落何方!”
司徒燕轻轻的“哦!”了一声,道:“那真是太不幸了。”
长发长髯怪人淡然一笑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司徒燕道:“老人家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她会过得很好的,将来老人家一家也自有团聚的一天的。”
长发长髯怪人道:“谢谢姑娘,但愿真能有这么一天……”顿了顿道:“姑娘一向既是很少出门,这趟怎么跑这么远,从山东来到了河南?”
司徒燕道:“您是我的恩人,我不瞒您,我这趟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我这趟出来是为找个人……”长发长髯怪人神色一动,两眼微睁,道:“姑娘是找……”司徒燕娇靥一红,微微低下头去,道:“我的一个朋友!”
长发长髯怪人脸上泛起一丝失望神色,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姑娘这趟出来是找朋友的,只不知道姑娘这位朋友姓什么,叫什么?说不定我能帮姑娘个忙!”
司徒燕红着娇靥摇头说道:“谢谢您,我只知道他姓李!”
长发长髯怪人微微一愕,旋即说道:“我明白了,姑娘认识他,可是跟他并不怎么熟,是不是?”
司徒燕一颗乌云螓首垂得更低了,轻轻的点了点,没说话。
长发长髯怪人道:“这个姓李的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姑娘告诉我一下,以后我要是碰上‘他’,可以知会姑娘一声,或者乾脆告诉他,姑娘在找他。”
司徒燕道:“谢谢您,他年纪大概只廿刚出头,个子高高的,人长得很好……”长发长髯怪人道:“很俊?”
司徒燕娇靥猛一红,点了点头!
长发长髯怪人道:“他也是武林中人么?”
司徒燕又点了点头道:“是的,他初入江湖,可是他的一身武功好得不得了,连‘幽冥谷’的两个灯使都不是他的对手!”
长发长髯怪人“哦!”的一声道:“那他可算得武林中的年少英杰,后起俊彦了。”
司徒燕道:“不怕您见笑,我认为这八个字还委屈了他。”
长发长髯怪人只当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并没有怎么在意,“哦!”的一声道:“我怎么不知道江湖道儿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年少英杰。”
司徒燕道:“不跟您说了么,他是初入江湖初出道儿的!”
长发长髯怪人又“哦!”了一声道:“我怎么忘了,不管怎么说,江湖道儿上出了这么一位年少英杰,应该是江湖之福。”
司徒燕道:“谢谢您!”
长发长髯怪人看了司徒燕一眼道:“姑娘是怎么邂逅这位年少英杰的?”
长发长髯怪人这一问可问对了,古来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不爱谈自己结识意中人的经过的。
司徒燕自不例外,她难掩兴奋的从大明湖畔说起,一直说到跟李剑凡分手,连一丁点儿都没有遗漏。
在司徒燕刚开始说到大明湖畔邂逅李剑凡的时候,长发长髯怪人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神色,他口齿启动,似乎想说话,可是司徒燕的话一句连一句,使他根本没有机会插嘴,一直等到司徒燕把话说完,他才有了说话的机会:“原来姑娘是这么认识这位年少英杰的……”司徒燕娇靥微酡,头一低道:“我一看见他我就想认识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却又想整整他,我以为他一看见我,一定会情不自禁,然后他就会跟白玉璞一样的跟在我后头……”长发长髯怪人道:“姑娘错了。”
司徒燕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想认识他并没有错,可是我不该存着整他的心……”长发长髯怪人道:“这是因为姑娘从小养成了娇宠、任性,什么都不在乎的脾气,总以为不管是谁,都该跟那位白少堡主一样,处处让着姑娘,处处迁就姑娘,处处得向姑娘低头。”
司徒燕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就是从小养成了这种脾气,我以为他会跟白玉璞一样,哪知道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甚至还把我教训了一顿……”长发长髯怪人道:“姑娘起初一定很生气,甚至心里会这么想:“‘让他跪在我面前认错求饶不可’,那知姑娘不但没能让他跪在姑娘面前认错求饶,姑娘自己反而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他,是不?”
司徒燕红着娇靥点头说道:“您说的一点都不错,怪得很,白玉璞那样对我,我心里虽然有时候会很得意,可是厌恶的时候居多,他虽然这样对我,我却偏偏喜欢他。”
长发长髯怪人灿然一笑,道;“这也没什么,在姑娘这么一个环境中长大的女儿家,十九如此,这也可以告诉世上每一个须眉男儿,一味的忍让迁就,阿谀奉承,并不定能获得红粉女儿的青睐,反而会适得其反招来厌恶,一个须眉男儿必须有个性、有骨气才能获得红粉女儿的芳心!”
司徒燕娇羞欲滴,道:“老人家,您见笑了。”
“不!”长发长髯怪人正色摇头,道:“不,我说的是实话,红粉女儿喜欢的是有个性、有骨气、昂藏七尺、顶天立的的男子汉,也就是说,男子汉要像一个男子汉,当然我的话并不意味野蛮粗暴,而是指不卑不亢,女儿家多半爱使小性子,不太过的忍让是应该有的,反过来说,女儿家也要像一个女儿家,女儿家的天性是柔婉,这也是她跟须眉男儿不同的地方,以此对意中人,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司徒燕猛抬螓首,娇娇靥犹带着三分娇羞,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道:“老人家这是……谢谢您的明教。”
长发长髯怪人笑了,道:“姑娘的确是冰雪信聪明,玲珑剔透,就凭这,不难使那位一身傲骨的年少英杰化为绕指柔,我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司徒燕道:“谢谢您老人家,要是能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好好谢谢您老人家。”
长发长髯怪人脸上掠过一丝异样表情,道:“那倒不必,我跟姑娘一见投缘,不刚告诉姑娘么?我的女儿也跟姑娘一样大了,姑娘要能觅得如意郎君,有一个美好的归宿,在我心里的感受,那跟我的女儿能觅得如意郎君,有一个美好的归宿没什么两样,我是再高兴,再安慰也没有了!”
司徒燕美目略动,突然说道:“老人家,我认在您膝下好不好?”
长发长髯怪人为之一怔,道:“姑娘怎么说?”
司徒燕道:“我说我想认在您膝下。”
长发长髯怪人不由一阵激动,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司徒燕道:“您不是说跟我一见投缘么,也许我真跟您有缘,我不告诉过您么?我也觉得您让我有一种亲切感……”长发长髯怪人道:“姑娘,你的好意很让我感动,可是姑娘该想想,司徒世家,家大业大,在武林中威名远震,令尊、令堂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姑娘也是金枝玉叶,要是认在我这个无家可归,叫花子疯子般的人膝下,那可会落人笑柄,招令尊、令堂生气啊!”
司徒燕道:“您老人家怎么说这话?您是我的恩人,也是司徒世家的恩人,我爹娘感激您都来不及,怎么会为这生气?您放心,我爹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至于说旁人,旁人怎么想,怎么说我管不了,我自认做的对就行了,什么叫做花子,什么叫疯子?人生在世谁都有个落难的时候,您老人家当初也有个很好的家,身份地位未必就是一个人的品格……”长发长髯怪人要说话。
司徒燕挪身下了地道:“您不要再说什么了,除非您嫌我,我这就给您叩头。”
她可是说叩就叩,说完了话当即一矮娇躯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
长发长髯怪人没有拦,甚至没动没说话,他受了,也收了这个乾女儿。
他站在那儿呆呆的,两眼之中闪动着泪光。
司徒燕站了起来,仰起带笑娇靥刚要说话,忽然一怔道:“乾爹,您怎么了?”
长发长髯怪人倏然定过神来,他笑了,笑得激动,道:“我太高兴了,我是太高兴了……”他探怀取出一物,那是一块摺叠得四角方方的羊皮,道:“我身上别无长物,只这么一样东西就算是我的见面礼吧。”
他递了过去。
司徒燕忙称谢接过,打开一看,不由一怔,道:“乾爹,这是什么画儿?”
长发长髯怪人道:“孩子,这不是画儿,应该叫图,这只是半张,另半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在什么人手里?要是找不到另半张,这半张等于是块废皮,要是能找着另半张,把两半张合在一块儿,就能凭它找到一笔不小的财富暨一册旷古绝今的武学秘笈,总之一句话,这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要小心收藏,回去之后交给令尊,他知道这是什么图。”
司徒燕一听这话,忙又把那块羊皮递了回去,道:“乾爹,我不要了,改天您换个别的给我吧。”
长发长髯怪人道:“怎么了?孩子!你害怕……”司徒燕一摇头道:“我倒不是害怕,这么贵重的东西,您怎么给了我?”
长发长髯怪人笑道:“-孩子,不是贵重的东西我还不给你呢,你想想看,有了好东西不给自己的女儿给谁?”
司徒燕道:“可是我只是您的乾女儿。”
长发长髯怪人不以为然的道:“乾女儿怎么了,隔着一层么?”
司徒燕摇头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您该把这张图给我那位姐姐、或者是妹妹。”
长发长髯怪人脸上掠过一丝异样表情,道:“在我眼里,乾女儿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不同,说不定你就是我那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呢!”
司徒燕道:“乾爹,您……”
长发长髯怪人道:“行了,不要再说什么了,我既然已经拿出了手,还能再收回来?你要再说什么,乾爹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司徒燕迟疑了一下道:“既然这样,燕儿就谢谢您了!”
长发长髯怪人道:“这才是,赶快收起来吧!孩子,你可千万记祝这张图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你可千万要收好,不到回到家里,绝不要轻易拿出来!”
司徒燕点了点头道:“您放心,燕儿知道!”
她把那张圈叠好藏进了怀里。
长发长髯怪人忽然凝目说道:“孩子,乾爹有句话你可愿意听?”
司徒燕道:“什么?乾爹!”
长发长髯怪人道:“乾爹知道你出来干什么的,可是你涉世未深,毫无心机,加以现在身上又多了一样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行走在险恶的江湖上,随时有发生危险的可能,乾爹很不放心,你能不能听乾爹的话,就此折回去?”
司徒燕呆了一呆道:“您让我回家去?”
长发长髯怪人微一点头道:“是的,孩子。”
司徙燕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长发长髯怪人道:“孩子,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话你应该懂,你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你爹娘现在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他二位平日那么疼爱你,你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忍心让他二位焦虑着急?”
这番话听得司徒燕眼圈儿红红的,她螓首微挽,低低说道:“谢谢您的教诲,可是我……”倏然住口不言。
长发长髯怪人道:“孩子,你的意思乾爹懂,你信得过乾爹么?你要是信得过乾爹,这件事就交由乾爹来办,你安心回家等好消息去,无论是天涯海角,乾爹一定会为你找到他,行不?”
司徒燕微微点了点头道:“燕儿听您的。”
长发长髯怪人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司徒燕的香肩,这:“这才是乾爹的乖女儿,你爹娘既然对你这么好,你就应该多尽点心,好好孝顺他二位,现在天已经晚了,夜晚赶路更危险,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你就在这儿将就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再走不迟。”
司徒燕忽然抬起了头,道:“乾爹,您不能跟燕儿做个伴儿么?”
长发长髯怪人摇头说道:“孩子,乾爹还有乾爹的事儿,明早你走了之后,乾爹也要离开这儿了,即使乾爹能跟你做伴儿,那也只能保护你路上平安,并不能慰你爹娘的焦虑。再说,天上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乾爹并不一定能保护你平安!”
司徒燕香唇启动,欲言又止。
长发长髯怪人柔声说道:“孩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非孽,爱也不是罪,你喜欢一个人原本不是坏事,可是要是因为喜欢某一个人而给他增添了一身罪过,那就另当别论了。”
司徒燕抬起头讶然说道:“您这话……”长发长髯怪人道:“你这趟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是为了找他,是不?要是万一你有点什么差池,他一定会引以为咎的,是不?这不是等于给他增添了罪过么?”
司徒燕没说话,又低下头去,可是当即她一点头道:“您说的对,我该听您的。”
长发长髯怪人目射慈祥神色,拍了拍她道:“那就什么也别再说了,早点儿歇着吧,明天好起个早,有乾爹在这儿陪着你,你尽可以安心睡一觉。”
司徒燕迟疑着没动。
长发长髯怪人倏然一笑道:“乾爹知道,这种地力,这种床……”司徒燕忙摇头说道:“不是的,乾爹。”
长发长髯怪人道:“那为什么还不睡?”
司徒燕嗫嚅说道:“我……我不困,不想睡,想跟您多聊聊!”
长发长髯怪人笑笑说道:“孩子,你的身子不比乾爹,乾爹在江湖上跑惯了,也练出来了,饿两顿,渴一天或者是煞上个一两夜,乾爹都挺得篆…”司徒燕道:
“真的,我想跟您多聊聊,再聊一会见我就睡,好不?”
长发长髯怪人似乎不忍拒绝,微一点头道;“好吧!乾爹蹩不过你,可是再聊一会见你一定得睡埃”司徒燕一点头道:“好,一定。”
长发长髯怪人指了指那张床道:“你床上坐着,乾爹坐地下……”司徒燕忙道:“乾爹……”长发长髯怪人道:“别多说了,乾爹惯了。”
说着,硬把她推过去坐在了床上,然后自己盘膝往床前地上一坐,含笑说道:
“孩子,咱们爷儿俩聊什么,说吧!”
看样子他兴致很高。
司徒燕虽然快二十个大姑娘了,可是在优裕的环境中长大,缺少磨练,欠缺世故,却也不脱孩子气,偏着螓首沉吟着道:“嗯,让我想想……”忽然目光一凝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乾爹您姓什么,究竟是眼下武林中的哪一位呢?”
长发长髯怪人眉锋微微飞皱,旋即含笑说道:“你非要问这个不可么?”
司徒燕道:“那当然了,燕儿回去后告诉两位老人家燕儿拜了个乾爹,两位老人家要问燕儿乾爹姓什么,是武林中哪一位?燕儿一样也说不出来,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长发长髯怪人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张小嘴儿会说话……”司徒燕娇笑道:
“燕儿说的是实情实话,您想是不是?”
长发长髯怪人微一点头道:“好吧,乾爹告诉你,乾爹姓鲁,叫鲁六旬。”
司徒燕轻轻说道:“鲁六旬……”
鲁六旬道:“没听说过,是不?”
司徒燕忸怩不安的笑了笑!道:“燕儿不常在江湖走动……”鲁六旬道:
“别这么会说话了,乾爹在武林中本就默默无闻,除了乾爹自己,谁都不知鲁六旬究竟是何许人。”
忽听得一个带笑话传了进来:“那不一定,我就知道几分。”
鲁六旬脸色一变,霍的站起,一个旋身挡在了司徒燕身前,目中冷芒逼视门外喝问道:“什么人?”
没听见答话,漆黑的门外人影一闪转进一个人来,藉着灯光看,来人是个文士打扮的瘦削老者,五十乡岁年纪,穿一件青衫,脚下一双福字履,头上还戴了一顶方巾,一张老脸上,残眉、凹目、鸡眼、鹰鼻、双唇奇雹一脸的阴损险诈色,让人一见就厌恶。
鲁六旬脱口说道:“余必讼。”
瘦削老者双唇略一牵动,算是笑,道:“你老哥好眼力,老朽正是有恶师爷之称的余必讼,就凭你老哥一照面便能认出老朽的这份眼力,老朽知道那几分就错不到那儿去。”
司徒燕从床上跃下,一步跨到鲁六旬身侧,道:“老人家还认得我么?”
“哟!”余必讼不知道是真现在才看见司徒燕还是怎么,两眼一直道:“这不是司徒姑娘么?认得,认得,怎会不认得?去年令尊寿诞。老朽登府致贺见过姑娘,是不?”
眉锋一皱,接道:“姑娘金枝玉叶,何等娇贵,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司徒燕道:“我遭恶徒暗算掳来此处,是这位老人家赶走恶徒救了我。”
余必讼“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那就难怪了……”顿了顿道:“但不知是那个不长眼的大胆恶徒,竟敢暗算司徒姑娘。”
司徒燕道:“他从我背后下手,我没有看见他,我要是看见了他,也就不会遭他暗算了。”
长心眼儿了,“十三邪”都是一丘之貉,余必讼来意难测,还是别明说的好。
“那么……”余必讼一双目光落在了鲁六旬脸上,道:“那恶徒既是你老哥赶走的,你老哥该看见他了吧?”
鲁六旬微一摇头道:“当时天色已暗,这儿还没有灯,我现身他就跑了,我也没看清楚。”
余必讼眉锋又为之一皱,道:“这就麻烦了,老朽有意为姑娘出出气,找着那胆大恶徒取了他的性命,却不料……”司徒燕道:“多谢老人家好意……”余必讼忽然凝目问道:“姑娘被那恶徒掳来此处的时候,可是在昏迷中。”
司徒燕微一点头道:“是啊!”
余必讼指指鲁六旬道:“那么姑娘又怎么知道是这位赶走恶徒,救了姑娘?”
司徒燕道:“这个……”
鲁六旬接口说道:“是我告诉司徒姑娘的。”
余必讼点了点头道:“是喽!我说嘛!要不然司徒姑娘,怎么会知道是你赶走了恶徒救了她……”脸色忽然一沉,冷笑说道:“怎见得不是暗算人的是你,救人的也是你。”
鲁六旬淡然说道:“你误会了,我既然暗算人,又何必救人?”
余必讼道:“谁知道你是什么用心。”
司徒燕忙道:“不,老人家,确是这位老人家救了我……”余必讼道:“司徒姑娘,你涉世未深,经验历练两缺,江湖人心险恶,你怎么能随便相信他呢?”
司徒燕道:“不,我相信这位老人家……”余必讼道:“姑娘,相信一个人必须基于长久的认识,他要是我知道的那个人,我也会相信他。”
司徒燕微愕说道:“老人家这话什么意思?”
余必讼一双阴诈目光从鲁六旬脸上扫过,道:“我看他很面善,像我熟知的一个人,他要是那个人的话,我就相信他。”
司徒燕忍不住问道:“老人家说的是谁?”
余必讼目光一凝,望着鲁六旬缓缓说道:“一代巨匠,巧手鲁班欧阳朋。”
鲁六旬淡然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姓鲁,叫鲁六旬。’司徒燕道:“是啊!
老人家认错人了,这位老人家真姓鲁……”余必讼道:“他是这么告诉姑娘的么?”
司徒燕道:“是啊!怎么?”
余必讼冷笑一声道:“他也只能瞒姑娘,却瞒不了余某人这种老江湖,他犬巧手鲁班的鲁’字为姓,取欧阳朋的那个‘朋’字为名,六旬是两个月,两个月合起来不就是个朋字么?”
司徒燕呆了呆,不由的把一双目光移注在鲁六旬脸上。
鲁六旬淡然一笑道:“不愧‘恶师爷’,的确好心智,居然硬把我的姓名往别处凑,我看你该改行了,摆个测字摊儿定然生意兴隆,我要是欧阳朋,何必改名换姓自称鲁六旬?欧阳朋这三个字有什么不好?”
余必讼冷冷一笑道:“欧阳朋这三个字没什么不好,可是武林之中找你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欧阳朋这三个字就势必得换一换了。”
鲁六旬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认错人了,我是鲁六旬,不是欧阳朋。”
余必讼冷笑说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也是一句话,我是认定了你就是欧阳朋,我不怕你不承认,我自有办法让你现出原形。”
他话落人动,闪身欺过来,抖手就是一掌!
司徒燕娇躯一闪已到鲁六旬身前,余必讼硬生生收掌退向后去,道:“司徒姑娘,你怎么…司徒燕涉世未深,毫无心机,可是她一身所学不弱,也绝不怕事,她高扬双眉道:“我正要问余老,余老这是什么意思,即使鲁老人家是欧阳朋,欧阳朋又跟你余老有什么过节?”
余必讼乾咳一声道:“过节倒是没什么过节,只是眼下武林之中,人人都在找他,为的是想要他身上一样东西,老朽我虽不是有贪心的人,可是老朽如若不要,别人也照样会要,所以嘛……”司徒燕截口道:“你们要什么,是不是一张图?”
鲁六旬一惊忙道:“孩子,你……”
余必讼一点头道:“不错,看来姑娘也知道欧阳朋身上有半张‘菩提图’了?”
司徒燕道:“知道又怎么样?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位老人家确是‘巧手鲁班’欧阳大侠,可是他那张图已经给了我了,我刚刚认在了他老人家膝下,那是他老人家给我的见面礼!”
鲁六旬急得跺脚说道:“孩子,你怎么……”司徒燕眉梢儿一扬道:“乾爹,您老人家别管,是谁就是谁,有什么好怕的?有燕儿在,燕儿绝不让任何人碰您一指头。”
鲁六旬焦急的道:“孩子,你不知道……”只听余必讼道:司徒姑娘,你已经认在了欧阳朋膝下,欧阳朋把那半张‘菩提图’送给你当见面礼了?真的么?”
司徒燕探怀取出了那半张图,一扬,冷然说道:“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余必讼目光一臀,登时两眼异-暴闪,哈哈一笑道:“还是姑娘家吃香啊,别人拚命都不一定能抢到手的东西,你只这么一声乾爹,他就乖乖的把它送给你了,真是啊!”
他右手突然一指点向司徒燕心窝,左掌同时递出抓向司徒燕手里那块羊皮。
司徒燕冷冷一笑道:“我防着你。”
他侧身躲过余必讼那一指,左手一圈向着余必讼那只左掌拍去。
余必讼两手同时落空,匆忙之间左手只得变抓为拍,硬跟司徒燕对了一掌。
砰然一声,余必讼身躯不过幌了一幌,司徒燕却往后退了两步。
余必讼哈哈一笑道:“司徒燕,你保不住这张图的,还是给我吧。”
他闪身欺了过来。
鲁六旬带着一阵风迎了上去,两条人影交错,刹那间互换了五六招,忽听“嘶!”的一声,两条人影乍分,鲁六旬左胁下衣衫破了一个洞,再差分毫便伤着了左肋。
余必讼一笑道:“欧阳朋,你的手艺傲夸当世,无人能及,这武功么,你还比我差点儿,我先收拾你,再对付司徒燕。”
他闪身便要再扑,司徒燕突然发出一声清啸,直上夜空,遥遥传了出去!
余必讼脸色一变,硬生生收住扑势道:“司徒姑娘这是干什么?”
司徒燕冰冷说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余必讼脸色又是一变,一句话没再说,转身扑了出去!
司徒燕笑了:“没想到我这一着还真有用,老东西,你也知道怕啊!”
鲁六旬道:“孩子,你司徒世家的人虽不在附近,别的武林人物可难保不在附近,这儿已经不能再待了,快走吧,乾爹送你一程。”
司徒燕一点头就要走,忽然她一凝目又道:“乾爹,您老人家真是……”鲁六旬微一摇头,道:“孩子,他弄错了,乾爹不是欧阳朋。”
司徒燕道:“那您给燕儿的这张图……”鲁六旬道:“图确是欧阳朋的,但是他临死之前把这张图交给了乾爹。”
司徒燕美目一睁,道:“您怎么说?欧阳朋已经死了?”
“是的。”鲁六旬点了点头道:“他死在一座古庙里,当时他带着很重的伤,乾爹从那儿过碰见了他,他失血过多,乾爹救不了他,他临死之前把这张图交给乾爹,托乾爹代他赠送有缘!”
司徒燕道:“那您怎么把它给了我?”
鲁六旬道:“他已经是个入土的人了,跟谁有缘?你跟乾爹有缘也就等于是跟他有缘,所以乾爹把这张图给了你。”
司徒燕道:“您说他带着很重的伤,可知道是谁杀伤他的?”
鲁六旬摇头说道:“他没来得及说,乾爹也没来得及问!”
司徒燕沉默了一下道:“一代巨匠竟就这么死了,那一身绝艺也失了传,真可惜啊!”
鲁六旬道:“欧阳朋是个绝世奇才,近百年内没有第二个,往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他这种人才了,的确是可惜,孩子,别再说什么了,赶快走吧。”
司徒燕微一点头,就要走。
鲁六旬忽然脸色一变道:“孩子,有人来了,为数还不少,咱们走不掉了。”
扬手一掌劈灭了那盏油灯,一拉司徒燕低低说道:“孩子,跟乾爹来。”
他拉着司徒燕就要往窗口扑。
忽听外头传来一声低低异啸。
司徒燕一怔停住,道:“乾爹,是我家的人!”
旋即扬声叫道:“是齐总管么?”
话声刚落,劲风疾闪,刹那间屋子里布满了幢幢黑影,一条瘦高黑影带着劲风扑了过来。
司徒燕急忙喝道:“齐总管,住手。”
瘦高黑影硬生生刹住扑势退了回去。
鲁六旬道:“我还是把灯点上吧。”
他探怀取出火摺子打着,又把那盏油灯点着了。
灯亮了,也看得清楚了,满屋子都是佩剑红衣人,一个个骠悍之气逼人,对面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锦袍汉子,目光锐利,眼神十足,这当儿他带着众佩剑红衣人向着司徒燕恭谨躬下身去,道:“可找着姑娘了,主人跟夫人都急坏了,请姑娘快跟属下回去吧。”
司徒燕道:“我知道,我这就回去,这位老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义父,快上前见过。”
锦袍汉子深深看了鲁六旬一眼,上前一步,躬下身去……鲁六旬忙答一礼道:
“不敢当,老朽鲁六旬,各位少礼!”
司徒燕道:“乾爹,他是我家的总管,叫齐北辰,这些是我家的一等红衣剑士。”
鲁六旬一抱拳道:“老朽久仰,诸位来得正好,适才有人前来骚扰,此地已不安全,老朽正预备连夜送司徒姑娘回去,现在老朽可以安心把司徒姑娘交给齐总管了。”
齐北辰微一欠身道:“多谢鲁老人家,适才我家姑娘说老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不知我家姑娘遇到了什么凶险,还请老人家明告,以便齐某回去后禀知我家主人。”
司徒燕道:“我告诉你吧。”
她从碰见“花花公子”司马玉人说起,一直说到刚才“恶师爷”余必讼被她吓走。
齐北辰听得两眼寒芒连闪,道:“司马玉人跟余必讼的胆子不小,去年主人寿诞,他两个也在一众贺客之中,如今他俩竟敢……属下回去之后一定要禀明主人,向主人讨取一方令符,踏遍江湖追杀这两个该死的东西。”
鲁六旬道:“万恶淫为首,司马玉人罪无可恕,但那余必讼前来骚扰却是为了司徒姑娘所说的那张图。”
齐北辰道:“敢问老人家,那是张什么图?竟惹得余必讼觊觎。”
鲁六旬道:“那是半张菩提图。”
齐北辰大吃一惊,叫道:“菩提图?”
鲁六旬微一点头道:“不错,菩提图,齐总管谅必知道此图的珍贵,余必讼已知司徒姑娘身上有半张菩提图,虽然他适才被司徒姑娘一语惊走,但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从这儿到山东地界还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路,还请齐总管加意提防。”
齐北辰定了定神,忙道:“这个齐北辰省得,只是老人家怎么把这半张‘菩提图’送给了我家姑娘?据江湖传言,‘巧手鲁班’欧阳朋手里有半张‘菩提图’……”鲁六旬道:“就是为这,佘必讼适才才错把老朽当成了欧阳朋,这半张‘菩提图’原来在欧阳朋手中,前些日子欧阳朋带着重伤倒卧在一座破庙里,老朽从那儿路过碰见了他,他失血过多,老朽救不了他,他临死之前把这半张‘菩提图’交给老朽,嘱老朽代他转赠有缘,老朽以为司徒姑娘跟老朽有缘,所以把这半张‘菩提图’送给了她。”
齐北辰道:“原来如此,老人家拯救我家姑娘在前,赐赠“菩提图”于后,对司徒世家恩厚,齐北辰仅代我家主人谢过。”
话落,他深深一躬身。
鲁六旬答了一礼道:“齐总管不要客气,司徒姑娘在这儿碰见了老朽,总算彼此有缘,要不然我也救不了她,请齐总管护着司徒姑娘赶快走吧,早一刻抵达山东地界就早安全一刻。”
齐北辰欠身忙道:“齐北辰遵命。”
回身一挥手道:“开道。”
一众佩剑红衣人立即鱼贯走了出去,行动真快。
齐北辰转向司徒燕一躬身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