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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阁。
第二天一大早,东方的天色刚显出一点青白的颜色,吉娜就抱着剑,咚咚咚地跑到虚生白月宫,也不管卓王孙起没起,砰砰地对着房门就是一阵乱敲。一面口中还阁主、阁主地大嚷着。幸亏琴言等人介绍的时候只是称阁主,让吉娜以为这就是卓王孙的名字,否则她一口一个卓王孙的叫起来,可就真的是大事情了。卓王孙突然将门扯开:“大清早叫什么?”
吉娜却不管他,上去拉着他就向后花园跑,一面道:“你不是要教我剑法么?我们开始吧。”
卓王孙突然定住,吉娜踉跄一下,差点跌倒,诧异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了?”
嚓的一声轻响,她手中的剑已给卓王孙夺了过去。手一抖,漫天的剑影雨般向吉娜直罩过来。一时面前仿佛飞舞着几千万把剑,但每一剑都那么的清晰,连卓王孙的手势都看得清清楚楚。卓王孙随手一插,剑尖透吉娜的腰带而入,准确地插在她腰中。卓王孙再也不看她,回身走到房中,道:“这是第一招冰河解冻的变招,你依照方才的样子练习一百遍好了。练到我这个程度之前不许再叫我。”说着,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吉娜委委屈屈地将剑抽出来,恨恨地在空中劈了几下,几次想再去推那房门,想到卓王孙淡漠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一面也不禁为卓王孙方才的剑式所吸引。低头看看手中的剑,三尺一寸,不是很锋利,也没什么特别的美感,然而入了卓王孙的手便能焕发出夺目的光辉。剑招一展,似乎天底下的所有的辉煌全都汇聚在一起,通过卓王孙而表现在这剑上。这就是武功么?若是我努力的话,是不是也会把握住这种光辉呢?她的兴致一来,就忘了卓王孙的冷淡了,学着卓王孙提剑而立,手一抖,“哎呦”一声,将自己割了道口子。
琴言一面小心地给她上药,一面叹着气对她道:“妹子,武功并不是那么好学的,出招快出招重,那都要先练内息的。这东西最是讲不得急噪的,必须要循序渐进才可。”
吉娜道:“可是我要快点学会阁主教的剑法啊,不急怎么能行。”
琴言笑道:“这个就更加不能急躁了。你也听阁主说了,春水剑法讲究以神为用。比其他单纯讲究招数的还要艰难万倍。虽然主要的是看个人的领悟,但动手之后千变万化,至少要将这千变万化练习个八九百变、七八千化才行吧?哪里是阁主说说,你听听就能练成的呢?”
吉娜道:“可是阁主没有说不行,那就是一定行的了。”
琴言淡淡一笑,道:“即使你练成了又有什么用呢?若没有内息做辅基,再精妙的招数也不过是花拳绣脚,对手内力一催,你根本近不了身的。”
吉娜道:“琴言姐姐,什么叫内息啊。”
琴言道:“内息就是人本身的元命之本,也就是人活下去的能量。修习的目的就是培植出更多的元命之本,更好地应用它们。我们华音阁讲究神而明之,大而化之,运剑而不著于剑,这是神。重在顿悟,资质好的,可能方闻法已经入一流境界,资质差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惊人进展。”
吉娜道:“那你觉得我是资质好呢,还是资质差?”
琴言不由得笑了。道:“这个啊,可就不是我能说得出来了。阁主既然说你能够很快练成,想必你的资质应该很好了。”
吉娜道:“那你赶快将内息的练法告诉我,我多化几天将它练出来,然后就可以专心练阁主教的剑法了。”
琴言道:“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我可没有阁主的本事,什么复杂繁奥的事情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得清清楚楚的了。我用的还是笨法子,按照前人留下的功谱练习。虽然这样绕着走成效不会很快,但却安全得多了,不用担心学了一辈子什么都没学到。”
吉娜歪了头道:“那你将功谱念给我听听好不好?我也先练一练看看。”
琴言道:“好啊。正好你这几天不能练剑了,顺便养息一下也好。你听着,第一篇,总序:大道无形,天地不公……”
三天后,黄昏。卓王孙负手站在亭中,看着天外卷舒的云朵,久久不动。
吉娜又抱着那把剑来了。照例不管卓王孙在做什么,跑过去扯着他的衣服就叫练剑练剑。卓王孙淡淡道:“我前几天教你的那一招,练习好了么?”
吉娜霎了霎眼,满脸都是调皮的样子,道:“早练好了。”
卓王孙仍旧淡淡的道:“哦?那你施展来我看看。”
吉娜眼珠一转,手一抬,猝然一道强烈的光芒绽出,剑式如玉龙般自下而上夭矫而出,直划卓王孙胸前七处大穴!卓王孙身子一闪,吉娜一声娇斥,腾身而起,身随剑转,剑芒集中在剑尖一点之上,流星一般向卓王孙追袭而去。卓王孙手一抬,流星突然炸开,宛如烟火爆空,化身千亿,漫空都是赤赤的剑气。剑气互相纠结、挤压、增发、爆炸,形成密集的网状,向卓王孙当头罩下。卓王孙眉头皱了皱,手往前一探,已经抓住了吉娜的手腕。暴雨一般的剑光立刻消失,只剩下吉娜满脸的迷惑,喃喃道:“怎么不行?琴言姐姐明明说可以的!”
卓王孙放开她的手腕,道:“剑招已脱形入神,内力竟增长到能御剑的地步,实在很出我意料。楼心月与琴言给你吃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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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听了他夸奖,立时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没吃什么。我早说过我是天才的么。”
卓王孙冷冷一笑,甩开了她的手道:“天才?还不是给我一招拿住?”
吉娜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道:“阁主武功天下第一,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是怎么练都及不上阁主的啦。只是……我这点微末的武功,还是可以看的吧?”
卓王孙道:“武功倒没什么,你的内力是怎么来的?”
吉娜道:“我也不知道……啊,说漏了嘴了!那天琴言姐姐拿了本书给我念,说是照这本书就能练成内息,然后学起阁主的剑法就快的多了。我一想这样很好啊,就跟着那本书上学。刚试了一下,就觉得周身发热,好象火烤了一般。我吓坏了,琴言姐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带我去了楼姐姐那里。楼姐姐看了半天,说是我本身里面就有好多好多的内息,只是隐藏得很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就是了。她用好多好多的针扎到我身上,说要用铸剑的办法将我的内息给炼出来。炼到昨天晚上,我都快死了,楼姐姐说炼好了。拿草药给我泡了三个多时辰,我就觉得身体里有个人,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还特别好使,你看我叫她跳,她就能跳的这么高呢。”说着,吉娜突然凌空而起,拔起三丈多高,在空中顿了一顿,然后缓缓落下。似乎背上生了两只巨大的翅膀,兜得身子都没重量了。卓王孙眼中露出了种很奇怪的神色。吉娜缓缓落下,道:“你看我的内息怎样呢?”
卓王孙道:“楼心月真是无所不能,竟然能给将你体内凌乱的气息凝炼,铸出如此神妙的内息来。你这修为,大概在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了。”
吉娜喜道:“那你可以好好地教我练剑了么?”
卓王孙道:“你剑术已然入门,不需要我教了。”
吉娜大失所望,卓王孙看着她,悠悠道:“不过你可以来偷月亮菜了。”
依旧是中堂,猛虎图,卓王孙依旧背负手而立。
“吉娜不是姬云裳派来的。”
韩道明更恭谨地俯下身子,等着卓王孙解释。他知道卓王孙这么说,一定有很坚定的原因,而阁主一定会说出来的。他的职责,就是要仔细地听,然后提出几点小漏洞来,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我教授吉娜剑术,就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武功修为。若是那天你的判断没有错误,想必吉娜身上的确怀有武功。我教她剑法,若她领悟的太快,或者露一点学过武功的痕迹,我就当场将她格杀。武功高的人,就算隐藏得再好,在真正危险的情况下,还是会有反应的,一定有。”
他笑了下,道:“在传剑的过程中,我动了三次杀意,她并不是没有反应,但那反应却极为凌乱,根本看不出人为的控制。后来她被楼心月打通经脉,内息贯穿,虽然气机变得强悍无比,但却不会控制,经常反挫损伤自己。因此,我判断,最可能的情况是,有人将自身的功力过渡了一部分给她,却没来得及教会她怎么应用,她便进入华音阁了。”
韩道明沉吟道:“如此说来,吉娜仍是奸细了?”
卓王孙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能够隐藏得这么好,一种情况是吉娜是个聪明绝顶而且心机深沉的人物,为别人授意而潜入华音阁的。另一种情况,就是吉娜对这些情况根本一无所知,她是真正的天真。”
韩道明道:“真正的天真?”
卓王孙慢慢点头,道:“有的时候,真正的天真,才是最可怕的。无论多聪明多深沉的人,孤身而入华音阁,终究会露出些马脚。但若是真正的天真,则本来就没有阴谋,心中自然坦坦荡荡,无论怎么试探,都试探不出来的。”
韩道明道:“这样说来,吉娜是无害的了?”
卓王孙道:“天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真后面的东西。比如说,姬云裳。”
韩道明恍然道:“阁主是说,吉娜是真正的天真,但姬云裳却可以借着她这天真,趁机窃取我们的机密?”
卓王孙道:“吉娜这样的孩子,谁见了都喜欢的,一喜欢,难免就泄漏了点机密给她,她心底坦荡,说不定就会说了出去,那就最为可怕了。”
韩道明道:“阁主既然洞悉了姬云裳的计谋,那打算怎么办呢?”
卓王孙道:“此事拖得时越间长,防范的阵线便拉得越长,对华音阁就越不利。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我要封吉娜做朔月妃。”
韩道明吃惊道:“朔月妃乃是阁中四月妃之一,声名权威仅在上弦月主、下弦月主之下,阁中机密,几乎都可与闻,阁主如此做,是否……”
卓王孙淡淡道:“若非如此做,怎么能引得出姬云裳?何况她已经侵入了华音阁中。”
韩道明道:“只是……”
卓王孙打断道:“想做大事,总得冒一点险的。若是现在一剑将吉娜杀了,自然一点危险都没有。但姬云裳窥探在侧,华音阁仍然不得安心。此次机会难得,纵然有再多不妥,只要能除掉姬云裳,也就值得了。只是吉娜做朔月妃这件事,不能太突兀了。我要你安排三道难关。”
韩道明道:“请阁主指示。”
卓王孙道:“后天我会约吉娜到我那里取一件东西,那时你就要将这三道难关安排好。第一道,传我的命令,着琴言看管住她,若是看不住,罚去新月妃的头衔,待罪一年。第二件,传东天青阳宫韩青主守住虚生白月宫,若放人进来,受跗骨针之刑。第三件,从星派调来洪十三。”
韩道明脱口道:“快剑洪十三?”
卓王孙道:“对。命他守住后花园,来者格杀勿论。若是吉娜能闯过前两关,也该正式试试她的本领了。能在洪十三的剑下全身而退的,想必也够朔月妃的资格。吉娜做了朔月妃,姬云裳一定按捺不住,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他的眼中忽然逼出一丝冷光:“那时,也就是我败她于剑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