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南珩被迫得向后连退了七八步,心头不禁大为震惊。他虽然不识得其他各派的掌法,但从她口气之中,已可听得出她这一轮掌法,包含着各派武功。因为其中有三招就是峨嵋的“伏虎掌”,在她参杂使来,愈觉正中蕴奇,变化比原来更为精奥。
暗想:敢情这套掌法,果然是撷各家之长而成,难怪她口气那么大法。
哼,这是你们剽窃了人家的武功,还敢说江湖上各大门派,从你们罗髻派偷学去的?
心念电旋,直等红衣女郎一十三掌攻完,才站稳身子,冷笑道:“原来罗髻派的武功,是从各门各派学来的。”
红衣女郎柳眉挑动,怒喝道:“胡说,你再试试姑娘这招!”
纤掌一立,掌心扬处,随手拍出一股阴柔掌风,朝赵南珩胸口涌到。
赵南珩不禁一怔,他没想到对方一个年轻姑娘,居然练成内家劈空掌一类功夫,急忙举掌当胸,迎着击出。
红衣女郎冷笑一声,拍来右掌,忽然向后一引,把赵南珩强劲掌风,引向一分,身躯一偏,左手乘势攻出,昭腕疾翻,一招“赤手搏龙”,使的竟是大擒拿手法!
赵南珩一掌出手,陡觉对方阴柔掌风,忽尔消失,变成一股极大吸力,把自己击出的力道引开,心中大吃一惊。暗想:此女子武功好杂,这一手分明是洪泽湖孙大娘的“云里神抓”!
心念一动,立即潜存内力,着地如桩,猛吸一口真气,右手一招,硬把那击出的力道,收了回来。左手掌势翻动,施展孙大娘的“拂脉截经手法”,同时朝红衣女郎左胸脉门拂去。
红衣女郎出手如电,纤纤玉指,舒展如兰,堪堪触及赵南珩手肘之时,赵南珩的手法,以同作速度,拂上红衣女郎。
她惊呼一声,手腕一缩,以极快身法,向后跃退,气道:“这也是你们峨嵋派的武功?”
赵南珩朗笑道:“总不至于偷学了你们罗髻派的吧?”
红衣女郎哼了一声,又以极快身法,一闪而至,双手连扬,欺身攻来。
赵南珩深知对方武功,路数博杂,极难对付,一时也不敢稍存轻视,双掌开阀,以守代攻。
刹那之间,人影飘动,四掌交错,快若风轮,彼此互争机先,越打越快,十几个回合之后,已是难分难解。
赵南珩的内力雄浑,但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
应该可以攻进的,平白失去机会,以致红衣女郎反而占了上风,红影飘忽,玉臂挥舞,出手愈快,招式也愈来愈奇。
明明是一招峨嵋派的掌法,等到赵南合同法化解之时,倏而变成武当,或少林家数,所取部位,就有了截然不同。而且袭击之处,又都是人身所必救的要害部位,此种诡异变化,几乎使赵南合同法大当。
但他却仗着内力雄厚,“伏虎掌”大开大阖,使来有如巨斧开山,劲风呼啸,红衣女郎倒也不敢和他硬拼。
片刻功夫,已过五十回合,红衣女郎生性好强,眼看久战不下,无法胜过对方,早已气得粉脸通红,娇哼一声,身形倏地后退半步,双手当胸一合,朝前推来。
这一然正是峨嵋“伏虎掌法”中的“当门柜虎”,发招之人,必须有过人臂力,强劲内功,方足克敌。
赵南珩见她如此托大,不禁激起怒火。足踏丁字步,双掌并胸,运功相待,直等红衣女郎双掌击到,两手倏然从胸前翻起,同样以一招“当门拒虎”,出掌迎击。
这一招,双方招法,完全相同,该是优胜劣败,立分上下!
四掌相接,发出“啪”“啪”两声响,两人掌心,竟然粘在一起!
赵南珩只觉对方掌心,透出一股甚大吸力,如磁吸铁,把自己掌心牢牢吸住,心中方自一惊!
红衣女郎忽然双掌向左右一分,硬把赵南珩双掌引开,娇躯一侧,以极快身法,像乳燕投怀般钻进赵南珩怀中,口中娇声喝道:“姑娘还有这一掌!”
左手一挥,拍的一声,手背业已拂上赵南珩胸口。
这原是电光石火,一瞬间事,赵南珩双掌被她引开,心知上当,再待后跃,已是不及。
百忙之中,上身往后一仰,双臂抖动,一时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错落指影,朝她胸前洒出!
双方近在咫尺,出手奇快。
红衣女郎反手一掌,拍到赵南街有胸之时,赵南来十指劲风,也同时在她鼓腾腾的双峰之间洒落。
红衣女郎口中嘤咛一声,娇躯一颤,立时往后便倒。
赵南珩方觉这一掌,来的毫无劲道,哪知拍上有胸,阴柔劲力,突然转盛,变成强劲震力,闷哼一声,接连后退了五步,眼前一黑,同样跟着往后倒去。
***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赵南珩渐渐醒转。只觉自己好像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睡得甚是舒服,身子才一转动。
忽听耳边有人柔声说道:“赵少侠,你醒过来了,觉得怎样?”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得轻极,好像就在自己耳边。
赵南珩不期一惊异,急忙睁开眼来。只见自己果然躺在一张绣榻之上,室中布置华丽,温煦目光,正由窗报中透入,照得分外明敞。
床前,站着一个宫装使女,两道清澈眼神,关切地望着自己,笑靥未级!
心中一阵惊异,脱口问道:“咦,我怎么会睡到这里来?”
宫装使女浅浅一笑,温柔的道:“昨晚少侠和小公主都受了重伤,幸亏夫人及时赶到,把少侠抬到这里,运功治疗,走了还不多一会,吩咐小婢在此伺候。少侠现在觉得怎样了?
小婢扶你坐起,试着运运气看,还有什么痛楚没有?”
说着,娇躯一俯,果然伸手来扶。
赵南珩经她一提,顿时想起昨晚自己被红衣女郎逼着动手之事,听她口气,称红衣女郎为小公主,她是罗髻夫人座下最小的弟子。
哦!自己原来还是罗髻夫人运功治疗才医好的,自己打伤了她门人,还管自己疗伤?
从昨日赠药解蛊,以及承认自己代表峨嵋等事情看来,罗髻夫人为人好像甚是正派,真还不像江湖上传说的“西妖”。
心中想着,身子已由官装使女扶着坐起,鼻孔中隐约闻到了一股脂粉幽香,心头不禁一荡。赶忙在床上坐定,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口中说了声:“多谢姑娘。”
立即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过了一阵,那宫装使女又道:“少侠可觉得好些吗?”
赵南珩点点头道:“还好,没什么了。”
宫装使女跨上一步,双手扶着他,轻声道:“夫人说的,少侠如果血脉已经畅通无碍,只要再以自己内力相辅,缓缓运转,不要过份劳动,三两天就可复元了,让婢子扶你下床,慢慢走动走动。”
赵南珩本待要说:“在下自己走好了,不敢劳动姑娘。”
但话到嘴边,发觉自己气机虽已通顺无碍,四肢却呈软弱乏力,只好由她扶着下床,在室中缓缓走动。
约摸过了顿饭光景,赵南珩渐渐觉得好转了些,但已是走出一身大汗。
宫装使女回头道:“少侠可是出汗了,夫人曾说,等少侠出了一身大汗,就服药了。”
说着,依然扶他上床,取过一粒药丸,倒了一盅温水,侍候赵南珩服下,才道:“少侠快请睡上一会。”
赵南珩感激的道:“市劳姑娘侍候,在下。已实不安,还望向夫人代致谢意才好。”
宫装使女嫣然笑道:“少侠只管安心养伤,夫人再三吩咐婢子,务必小心侍候,少侠毋须客气。”
一面说话,一面笑吟吟地替他拉好棉被。
赵南珩缓缓阖上眼皮,终于睡去。
一连两天,赵南珩在宫装使女的悉心照料之下,伤势业已全好。
这两天之中,他除了静坐运功之外,也思索着剑壁上三招罗会剑法的破解之道,但竭尽心力,依然一点眉目也没有,心知凭自己的武功,就是再思索上二年,也不可能会有奇迹出现。
因此,打定主意,等自己伤势复原,就向罗髻夫人告辞,赶上伏虎寺去,老师傅和四位长老练剑数十年,只要知道这罗髻三剑的情形,也许能够研究出道理来。
这天早晨,赵南珩起床之后,觉得自己伤势,已经复原,这就从壁上取下挂着的倚天剑,在身边佩好,然后又把随身包裹,放到床上。
正好它装使女端着早餐进来,见状忙道:“赵少侠,你要到哪里去?”
赵南珩不慌不忙,向她作了个长揖道:“这两日来,多蒙姑娘照顾,在下感激不尽。在下蒙夫人允许,以峨嵋代表身份。得观剑壁上三招剑法,自惭学艺不精,难以参评透澈,自然更谈不上破解之法,只好告辞,还望姑娘替我通报一声,向夫人面致谢意。”
宫装使女身子一偏,不肯接受他的长揖,一面睁着一双妙目,盯在赵南珩脸上,直等他把话说完,才嫣然笑道:“少侠伤势初愈,怎不多休息几天?就是要走,也不用这么性急,夫人为了替少侠和小公主疗伤,连续施展极耗真元的‘一阴指’,要到今晚子夜才能启关。”
赵南珩作难道:“这个……在下实在无法久留,因为我身上还有许多重要之事待办……”
宫装使女眨眨眼睛,笑道:“婢子听夫人说过,少侠就是无法破解剑招,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本官还有一项规定可行,好像……”
赵南珩点点头道:“不错,在下也曾听夫人道及,只是语也不详,不知这项规定,又是如何?”
宫装使女神秘一笑,螓首微摇,道:“婢子也不大清楚。”
赵南珩想了想道:“不用了,在下既不能破解剑招,还是下山去的好,等夫人启关之后,姑娘替我多多拜上就是。”
宫装使女吃惊道:“那怎么成?少侠不辞而别,婢子如何担当得起?”
她说到这里,故意咬着下唇,作出沉吟之状,才抬眼笑道:“这样吧!龙姑婆前天回来,听夫人说起少侠之事,正要瞧瞧少侠呢?待婢子替你去禀报一声,有龙姑婆作主,也是一样。”
赵南珩问道:“龙姑婆又是什么人?”
宫装使女轻笑道:“少侠待会就知道咯,哦,少侠请用早餐,婢子这就替你通报去。”
话声一落,翩然朝门外走去。
赵南珩吃过早餐,宫装使女也掀帘走进,娇声道:“赵少侠,龙姑婆请你过去一谈。”
赵南珩一手提起包裹,道:“姑娘请先。”
宫装使女道:“少侠把包裹留在这里咯,就是急着要走,等见过龙姑婆,婢子也会给你送去的呀!”
赵南珩摇摇头道:“我只是向龙姑婆告辞一声,就要下山,不敢再劳姑娘。”
宫装使女见他不肯,也只得罢了,转身掀起门帘,等赵南珩跨出房门,才悄生生在前引路。
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身子,回头朝四下瞧了瞧,悄声说道:“龙姑婆是个性子急躁的人,我们这里,连夫人都要容让她三分,待会言语上如有冲撞之处,少侠最好忍受些儿。”
赵南珩点点头道:“多谢姑娘关照,在下自当谨记。”
宫装使女迅疾朝前走去,一会工夫,把赵南珩领到一间精舍前面,方一停步。
只听里面有人大声喝道:“琼仙,可是姓赵的小娃儿来了?”
宫装使女慌忙躬身应“是”。
赵南珩这才知道伺候自己的使女,叫做琼仙。
只听里面又道:“叫他进来好了。”
宫装使女身子一侧,凝目瞧了赵南珩一眼,轻声道:“赵少侠请进。”
赵南珩心知那说话的就是龙姑婆了,这就朝她点点头,昂然往屋中走去。左脚才一跨入,便见一个满头白发,腰身怄偻的老婆婆,一手握着龙头拐,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咧着一张瘪嘴,桀桀怪笑道:“你就是峨嵋门下姓赵的娃儿?”
赵南珩慌忙走前几步,双手一拱,作揖道:“在下赵南珩,正是峨嵋门下,叩谒来迟,还望老前辈恕罪。”
龙姑婆一双水泡眼,在赵南行身上一阵打量,不住的点头,晤了一声,笑道:“不用客气,老太婆前晚回来,已经听大师姐说过……唔,人品倒还不错!我老太婆当真错有错着,哈哈哈哈……”
赵南珩不知她说些什么?但听她口气大师姐似乎是指罗髻夫人,心中不禁暗暗纳罕,瞧她一副龙钟老态,少说也有八九十岁,罗髻夫人看去只是三十许人,怎会反是大师姐?
龙姑婆一阵大笑之后,接着又道:“咱们罗髻、峨嵋两派,将近一百五十年来的夙怨,能否和解?看来全在你娃儿身上了!”
赵南珩虽然不知两派夙怨,当年是如何构成?但听对方似有嘉许之意,不禁赧然拱手道:“老前辈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龙姑婆怫然道:“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两派夙怨,能够在你们下一代身上,化干戈为玉帛,正是天大好事!”
说到这里,自己颤巍巍在椅上坐下,然后抬手道:“小娃儿,你也坐下来,咱们谈谈。”
赵南珩在下首落坐,抬头道:“在下三日之前,蒙夫人允以峨嵋代表身份,瞻仰贵宫剑壁上三招剑法,在下自惭学识浅劣,未能……”
龙站婆没待他说完,两腮鼓动,例嘴笑道:“你娃儿这点年纪,哪想破解得了罗髻三剑?年轻人有这份志气就好。当年先祖师在日,亲口和万倬云订下两个条件,破解不破解罗髻三剑,其实也并不重要……”唔,老太婆说的万倬云,就是你师祖当年的俗家姓名,你知道不?”
赵南珩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祖俗家姓名,这就摇了摇头,一面却因龙姑婆说出破解不破解罗髻三剑,并不重要之言,心中不禁感到奇怪。
三日之前,自己也曾从罗髻夫人口中,知道峨嵋封山,就是为了当年师祖败在罗髻三刻之下,峨嵋派一日不能破解罗髻三剑,就得永远遵守“罗髻开,峨嵋闭”的誓言。
这对峨嵋派来说,该是何等重大之事,但龙姑婆却把它说得无关重要轻描淡写,好像不重要?。
不错,罗髻夫人也曾一再提到两派之间,订有两个规定,那天她只说了一个,就是破解了剑壁上三招剑法,才能废止峨嵋派所受的约束。
另外还有项规定,她当时并没说出,好像要到实在无法破解之时,才能适用,而且也同样可以废止约束。不知道这项规定,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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