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胖老人平日自视极高,但总护法是托塔天王,无论武功声望,都高过于他,自然不能说不服。
但这次托塔天王外出归来,不但到手的千年参王被人窃走,连他心爱的鼻烟壶都丢了。
此刻还要派门人出去查究,他的冷笑干嘿,也正是为此。
但他在冷笑干嘿之后,突然要艾如瑗过去,在他已经是两回事了,可是听到南振岳、艾如瑗耳朵之中,便自不同!
他们逃出魔窟,总究心虚,只当老魔头已经看出破绽来了。
纵使世上最聪明的人,处此情况之下,谁也免不了有此想法,何况两人总究江湖经验尚浅。
艾如瑗心头一震,那敢过去,只是颤声道:“弟子没……没有负伤。”
白胖老人怔的一怔,瞧着两人,嘿然笑道:“五丫头,老夫叫你过来,你怎么了?”
艾如瑗心知不妙,银牙一咬,猛地回身朝南振岳一推,低声道:“大哥,你快走吧!”
右腕一扬,食中两指,朝白胖老人胸口一指,只听二声极微的机篁之声响处,两支“白眉针”,业已电射而出!
白胖老人怫然怒笑道:“小辈好大胆!”
袖一挥,拂落飞针,一股劲风,直向艾如瑗卷去。
南振岳瞧得大惊,右手一抄,挽住艾如瑗身子,人已闪电一般横移七八尺远,白胖老人的袖风,宛如决堤洪流,直撞出去一丈开外。
白胖老人怔得一怔,也没想到这位年轻人的身法,竟有这般快速,一双眼缝中,精光射电,瞧着两人,哈哈大笑道:“年轻人,你诱拐五丫头叛师私奔,胆子真是不小!”
他打量着南振岳,口中“晤”了一声,问道:“你是何人门下?叫什么名字?”
南振岳凛然卓立,答道:“在下南振岳,家师洪山道士。”
白胖老人忽然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唔,人品武功,倒是不错,哈哈,老夫索性成全你们,快跟老夫回去,成宫主和总护法面前,自有老夫替你们担待。”
这老魔头完全会错了意思,只当两人相约私奔,他看出南振岳气宇不凡,倒真有成全之意!
南振岳脸上一红,还没开口!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徐徐说道:“副总护法说的不错,你们只管随为师回去,一切自有为师作主。”
南振岳听的心头一震,随声瞧去,只见桃林中缓缓走出一个头戴道帽,身穿灰衣的道人。
他正是假扮自己师傅的天山一魔!
白胖老人大笑道:“好极,好极,总护法也赶来了,哈哈,年轻人一时糊涂,情有可原,兄弟正在劝他们回去哩!”
这下,可真把艾如瑗急坏了,跺脚急叫道:“大哥,你快跑呀!”事已至此,南振岳豁了出去,倒也不惧,伸手一拦,迅速把艾如瑗拉到身后,自己跨前一步,挡在她前面,朗朗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想问问清楚?”
天山一魔缓缓走近,沉声道:“徒儿,有话回去再说。”
南振岳剑眉一轩,凛然道:“谁是你徒儿?你一再假冒师傅名号,助纣为虐,究竟是何居心?”
天山一魔目中寒光一闪,突然逼近一步,脸色微愠,喝道:“为师假冒了谁?为师何用假冒别人?”
南振岳见他逼近,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是真的洪山道士,我那师傅倒成了假的了?”
白胖老人眼看着师徒两人,互相指责,眯着眼睛,露出惊奇之色!
天山一魔一脸阴沉,怒喝道:“小子,你目无尊长,当真可恶!”
话声一落,右手抬处,探出两指,疾向南振岳“膻中穴”点来。
也就在此时,南振岳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于,别怕,老哥哥就在你身后树上。”
这是三眼金童的声音,南振岳心中一喜,暗想:“是了,方才三跟金童有意把天山一魔引开,好让自己从容离开魔窟,如今天山一魔在这里现身,三眼金童当然也在附近。”
这当真是电光石火,不容间发之事,天山一魔堪堪骈指点出,忽然似有警觉,食中两指,倏地悬空一夹,夹住一颗甜腻腻的蜜饯杨梅,目光一抬,嘿然怒笑道:“三眼老妖,你躲躲藏藏,算是什么人物?”
半空中―个尖细的声音,笑道:“你别不识好歹,我送你吃杨梅干,完全是瞧得起你,别人想向我讨一颗吃吃,我还舍不得呢!”没有半点风声,也不见有人从那里飞落,但南振岳面前,已多了一个身穿绿衣的矮小老头。
天山一魔目光凌厉,上身一直,身躯登时高出五寸,双掌当胸,狞笑道:“山不转路转,你一再找兄弟寻衅,咱们正该好好比试比试。”
三眼金童一张孩儿脸上,一直绽着笑容,闻言尖笑:“不错,老夫正有此意,想瞧瞧你是否使得出‘擎天三式’?”
天山一魔心头狂怒,沉喝道:“很好,你接着就是了!”
三眼金童朝后挥挥手道:“小兄弟,你们退后些!”
南振岳道:“老前辈,他假冒师父,还是让晚辈来会会他。”
三眼金童孩儿脸一绷,瞪眼道:“咄,什么老前辈、晚辈?咱们讲好了,你叫我老哥哥,我叫你小兄弟,你难道忘了?”
南振岳知他脾气古怪,连忙道:“是,是,晚辈就叫你老哥哥。”
三眼金童回嗔作喜道:“这才像话,嘿,你小小年纪,那里知道你这位‘师傅’武功多高?让老哥哥接他几招,还差不多!”
天山一魔暴喝道:“老妖准备了!”
三眼金童毫不在意的道:‘老魔,只管使来好了。”
“嘿……”
天山一魔双掌倏翻,遥向三眼金童推去。
南振岳一眼瞧出天山一魔这一掌,正是和那晚对付长白二老盘岭苍鹰穆百岁的一掌完全相同!
正是师傅“擎天三式”中的第二招“石破惊天”,掌势出手,一团罡风,疾如飙轮,已撞到三眼金童身前!
“哈哈,来的好……”
三眼金童右臂横轮,硬接来招。
双方掌力接实,蓬然一震,天山一魔突然向后退了一步。
三眼金童的身子,也被震的转了一个圆圈,大笑道:“好一招猴儿耍雪球……”
天山一魔狞笑道:“三眼老妖也不过尔尔!”
右手食中两指一并,疾点过去。
三眼金童也尖笑道:“那里,那里,老夫有自知之明,总该比托塔天王还要差一点儿!”咄,你这招上,怎么使出“穿云指”来了?”
“穿云指”正是天山的武功,他故意喝出“穿云指”来、无异当面揭穿天山一魔假扮洪山道士的真相。
他说来轻松,手上却也不敢大意,左手斜拍,掌使“一叶知秋”,再次硬封天山一魔点来一指。
双方又是一招硬打硬接!
天山一魔横跨两步,借势又向前欺去,掌指齐出,急扑而至。
三眼金童左手一拂,身子陡然向一侧跃开,右手反臂拍出一掌,双目金光闪动,口中说道:“看来咱们今天要拚个死活出来了?”
他这一掌拍的奇妙无比,逼得天山一魔疾沉丹田真气,向前欺冲的身子,反向一侧跃避开去。天山一魔自然知道三眼金童难斗,但此刻已被激怒,厉笑道:“这个自然。”
三眼金童尖笑道:“那就这么办!”
“办”字出口,身形一弓,突然凌空飞起,一脚朝天山一魔当胸踢去,这一着快攻突起,疾如电光石火!
天山一魔大喝一声,护胸右掌急拍而出。
那知三眼金童身子悬空,却是灵活无比,右脚一缩,让开天山一魔掌势,左脚疾出,又踢向天山一魔的下颚!
右脚在一缩之间,身子又拔起三尺来高,猛向天山一魔顶门蹬去!
他在一跃之中,连踢带蹬,攻了三个部位,而且迅快无比,一气呵成,天山一魔武功再高,也被迫的连退三步。
三眼金童尖笑道:“咄,你不是要和我拚个死活出来,干么这般客气?”
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筋斗,恰好依然跟踪着翻到天山一魔头上,双手挥舞,疾扑而下。
天山一魔身为逍遥宫总护法,武功之高,原也不在三眼金童之下,只是被对方抢了先机,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
心头真火已动,陡然狂笑一声,双掌开阖,全力迎击出去。
两人这一次攻拒之势,和先前大不相同,但见人影错落,忽掌忽指,掌挟厉啸,指带尖风,刹那之间,两条人影,已合成一团,沙飞石走,漩卷成涡!
武林中两位数一数二的著名老魔,这回真的拚上了命,如若让他们放手打去,不到千招以外,决难分得出胜败!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从两人动上手,也不过只是片刻工夫之事,南振岳一身武功,纵然已得乃师洪山道士真传,但这等旷世高手相搏,也还是第一次遇上,不禁瞧得怔怔出神!
正当他日怵神怔之际,陡觉身边有人轻轻拉了他一下衣角,急忙回目一瞧,只见那白胖老人,踱着八字步,缓缓朝自己走来!
心知这是艾如瑷暗中要自己戒备,不觉目注对方,大声问道:“副总护法要待怎的?”
白胖老人眯着眼缝,笑道:“他们两人就是再加上一千招,只怕也打不出名堂来,依老夫之见,五丫头,你们还是跟我回去的好!”
艾如瑗尖叫道:“我死也不回去了,师傅已经追回我的武功,我宁愿死……”
白胖老人点点头道:“你是偷逃出来的,你应该知道古桃花源,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去,老夫只是好意,劝你们回去,嘿,嘿!”
南振岳心知难免一战,忍不住冷冷的道:“副总护法这么说来,是有意指教了?”
白胖老人眯了他一眼,晒道:“老夫只是瞧在五丫头份上,才不为难于你。”
南振岳剑眉一剔,大笑道:“在下要是怕人难为,也不敢单人只剑到桃花源来了。”
白胖老人微微一呆,道:“你是干什么来的?”
南振岳凛然笑道:“为了查究九大门派失踪的人,为了找寻在下不共戴天之仇。”
艾如瑗急叫道:“大哥……”白胖老人点点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大概都找到了?”南振岳道:“正是如此!”艾如瑗突然扑的跪了下去,哭道:“副总护法,弟子愿跟你老回去领罪,求求你,放了他吧!”
白胖老人摇头道:“不成,不成,这事老夫也作不了主,你们跟我回去,老夫替你们在宫主面前说说,也许可以法外开恩。”
南振岳听到“宫主”,顿觉胸头热血翻腾,切齿道:“在下总有一日,手刃妖妇,奠祭我先父灵前,谁要她法外开恩?”
白胖老人双目神光一闪,道:“年轻人敢对老夫这般无礼?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少能耐?”
他一张圆脸上,看去和气,这一含怒,却也威严逼人。
南振岳道:“在下要为父报仇,难道说错了?”
白胖老人又是一怔,道:“为父报仇,自然没错,但你此刻还在老夫手里,总该知道老夫是古桃花源副总护法。”
南振岳道:“这个在下早已知道。”
白胖老人道:“那么你能逃得过今天?”
南振岳朗笑道:“你也未必拦得住在下。”
白胖老人凝注着南振岳道:“你这是向老夫挑战?”
南振岳道:“在下实逼处此!”
白胖老人道:“天下武林,也许有许多人背后骂我老魔头,但他们真敢当面向老夫挑战的,我还没见过,你知道老夫是谁?”
南振岳道:“在下不知道。”白胖老人仰天大笑,回头道:“五丫头,你告诉他,老夫是谁?”
艾如瑷迟疑着不敢开口。
白胖老人道:“五丫头,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哈哈,年轻人,你总听人说过九里琴魔杨天随吧?老夫就是!”
“九里琴魔杨天随”,南振岳真还没听人说过,但他却点点头道:“在下久仰。”
琴魔瞧他听到自己名号,并无吃惊神色,心中暗暗奇怪,笑道:“你既然听人说过,还敢向老夫挑战吗?”
南振岳昂然道:“在下早已说过,实逼处此,在下即使不敢,你老也决不会轻易放过在下。”
琴魔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凭你这份豪气,老夫似该给你一个便宜,这样吧]不论胜负,老夫依你一件心愿,你认为如何?”
南振岳道:“好,你老赢了,在下就跟你回到桃花源去。”
琴魔摇头道:“你如果赢了,老夫自然拦不住你,但你如果输了,自然得跟老夫回去,这算不得是你心愿。”
南振岳回头瞧了艾如瑗一瞧,道:“你老既然这般说法,那么不论胜负,你老就放过她吧!”
琴魔脸露难色,也回头瞧了艾如瑗一眼,终于点头道:“好!老夫答应你!”
艾如瑗凄婉的道:“大哥,你如果负了,我自然也跟你回去,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南振岳道:“我和副总护法已经说好了,你为何还不走?”
艾如瑗幽幽的道:“难道我这条命,比你还宝贵么?”南振岳突然脸露坚毅之色,仰天道:“也许我不会落败!”
话声一落,朝琴魔拱拱手道:“你老请赐招吧。”
琴魔摇头道:“动手之前,老夫先要试你三招,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和我动手,咱们再动手也不迟。”
南振岳道:“咱们各凭武功,何用先试三招?”
琴魔哈哈大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随便用琴?所以要瞧瞧你武功如何,才能决定老夫是否用琴?”
南振岳暗想,他既然外号“琴魔”,必然在琴上另有特殊功夫……
哦!他突然想起那晚投宿之事,自己被杨文治一曲琴声,迷昏过去,眼前这位琴魔正好也是姓杨,莫非他们是一家人……小的已有那么厉害,老的更不用说了,自己当真可得要小心!
心念转动,忍不住问道:“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杨文治是你老何人?”
琴魔道:“他是老夫劣侄。”
南振岳既已证实,便拱手道:“你老要试三招,就请试吧!”
琴魔点头道:“那你准备了。”
话声一落,自然不敢丝毫大意,抬头望去!
只见琴魔那只高举的右掌,在这一瞬间,渐渐发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是什么武功?”
他既没听人说过琴魔杨天随之名,自然不知他的独门武功、琴魔举掌不发,圆脸上恢复了和蔼之色,笑道:“你既是托塔天王之徒,想来武功定然不错,可识得老夫这是什么掌力么?”
南振岳道:“在下没听家师说过口”
琴魔突然冷哼一声,道:“想来你师傅是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南振岳已把全身功力提足十二成,闻言道:“你老请出手吧!”
琴魔笑道:“能接的住老夫“白沙掌”的,江湖上也为数不多,你小心了!”
高举的掌势突然挥下!
南振岳只见他举掌下挥,并没直接向自己拍来,心中方感奇怪,那知就在此时,忽觉一股寒风,陡然从地上卷袭上身!
心头不觉一惊,急忙运功抗拒,右掌同时拍了出去。
琴魔见闻广博,一看南振岳拍出的掌势不带破空风声,来势极为柔和,心头也是一怔,暗想:“这年轻人小小年纪,武功居然练到这等境界。”
挥下的手掌,立即朝上带起,朝南振岳掌上迎去。
两人虽然各自拍出一掌,但和普通动手相搏,大不相同,一般人掌力出手,讲究劲风威猛,势道凌厉。
但两人在这一招上,却只是轻轻一推,好像都没用上全力,轻描淡写,漫不经意一般。
不知这轻轻一推,却是含蕴了至大至强的潜力暗劲,因为双方掌力,使的均是阴柔之力,在没有遇上抗力之前,看不出来而已。
琴魔的“白沙掌”力,堪堪向上迎起,已和南振岳发出的“两仪真气”一股柔力相遇!
刹那间,两人身前,陡然地卷起一股极强的旋风,地上砂石飞漩,落花枯草,同时纷纷飞扬而起!
两人身上长衫,吹的猎猎有声,各自后退了一步。
琴魔不禁大吃一惊,他几乎不敢相信对面这个年轻人,武功内功,居然会有这般高强,暗自忖道:“从这一掌看来,比子火候之深,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南振岳拍出一掌之后,骤感心神一震!
只觉对方右掌轻轻朝上一带,涌出的暗劲,有如潮水般,冲击而来,自己几乎受不住!
当胸左掌,迅速又全力朝外推出。
要知他练的“两仪玄功”,原是阴阳二气,可刚可柔,这一全力发掌,拍出的掌力,突转强劲!
一团罡风随掌而出,立时带起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撞去。
琴魔方自后退了一步,忽觉身躯一震,南振岳接连发出的一掌,声势陡盛,阴柔力道,瞬间化为阳刚力道,这一击的威势,较附才尤为凌厉!
心头大感惊凛,脸上笑容忽然敛失不见,左掌也随着猛力朝前推出去。
又是一阵狂飙,突然急旋而起!
琴魔的“白沙掌”乃是阴寒劲风,两人之间,虽然听不到震天巨响,但被双方掌风刮起的尘沙,却浓厚如幕!
南振岳纵然练成玄门“两仪真气”,总究火候上不足,两掌硬拚,顿感心头狂跳,内力不继,立即凝神而立,暗暗运气调息。
琴魔久经大敌,内功已到炉火纯青,收发由心之境。
他方才和南振岳连接两掌,发觉对方年事虽轻,功力之厚,却是罕见,因此在第二掌上,不觉收回了三成力道。
飞卷的沙石,逐渐随风消散!
南振岳也正好调匀气息,依然气定神闲,卓然而立。
琴魔瞧得暗暗点头:“此子当真是自己生平未遇的青年高手!”
不由仰天哈哈笑道:“年轻人,果然要得!”
南振岳躬身道:“你老还有一招。”
琴魔道:“不用试了,咱们正式赌约,此时可以开始了。”
他缓缓从肩头取下琴囊。
艾如瑗瞧到南振岳和琴魔连对两掌,居然并没落败,一颗悬着的心,方始定了下来!
这时瞥见琴魔忽然取下琴囊,不由心头大惊,失声道:“副总护法,你老和他要使琴了?”
琴魔褪下琴衣,取出一张色呈绀碧的七弦古琴,回头笑道:“五丫头,你别耽心,他纵然接不下老夫百招,但也足可接的住五十招以上,哈哈老夫已经好久没遇对手了,你只管瞧着,老夫决不伤他就是了。”
艾如瑗裣衽道:“你老千金一诺,弟子先谢了。”
琴魔微微一笑,抬目道:“年轻人,你该撤剑了!”
南振岳听艾如瑗的口气,心知琴魔一旦使出琴来,定然十分厉害,心头先已有了警觉,也就缓缓抽出长剑。
他因方才全力应付对方琴魔,不知三眼金童和天山一魔两人,已经打的如何?忍不住回眼瞧去!
原来两位绝世高手,此刻早已停了下来!
不,他们可不是袖手旁观,瞧南振岳和琴魔动手!
他们只是并没有再像方才那么出手抢攻,但还是目不旁鹜,凝神蓄势,彼此相对而立!
谁也没有说话,难怪听不到半点声息!
天山一魔神情狞厉,腰背微弓,双目炯炯,紧注对方,一袭灰衣,不住的无风启动。
三眼金童也紧绷着孩儿脸,他身形矮小,看去不像天山一魔那般作势欲扑的模样。,在神态上似乎要从容一些。但看在旁人眼里,这两人对比之下,三眼金童身材只像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自然显的吃亏。
两人相持了半晌,也许不止半晌了!
天山一魔微弓的身子,徐徐自左移动。三眼金童脚下也略略向右移出。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同时慢慢的移动脚步,脚下移动的十分缓慢,慢得几乎像蜗牛一般,一分一寸的移着。
半晌功夫,才移开了一步光景。
两人移动虽是慢得不能再慢,看来竟似十分吃力,但两人移过之处,草地上竟然现出一道极深的痕迹。
像这般一分一寸的缓慢移动,既听不到半点声息,看来也极是平静,毫无惊骇之处。
但南振岳可以看出两人各自凝聚真元内力,此刻虽然平静,只不过是待机而动,不发则已,一发便可分出存亡胜败,所以谁也不抢先动手……
正在沉思之际,只听琴魔哈哈一笑,说道:“他们还早的很,来,来,咱们别耽搁时间。”
南振岳方才和他对过两掌,已经领教过琴魔的厉害。
方才的两掌,不过只是对方测验自己够不够资格要他取出琴来而已,这会该是真正出手了。
他想起那晚杨文治只弹了一曲琴,就使自己昏昏欲睡,不觉心头一凛,暗想:“这老魔头敢情试出自己武功,才决定用琴来对付自己,把自己轻而易举的拿回太阴宫去!”
“不错,他准是如此,成宫主是自己杀父仇人,真要被他拿回去,岂有放过?自己父仇未报,老母还托庇嵩山,倚闾盼望……”
想到这里,不禁汗流浃背,抬目望了望琴魔手上抱着的一张绀碧古琴,朝他凛然问道:
“咱们可是各凭真功实学动手?”
琴魔自然听的出他口中语气,低头看看古琴,心中忖道:“你此话分明是怕老夫的‘迷魂曲’!但老夫此曲,岂是轻易施展的?”
他那双眯着的眼睛,神光一闪,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你有多少拿手绝招,只管施展出来,胜者胜的光明,败者也好心服口服。”
南振岳吸了口气,抱剑卓立,抬目道:“好!在下准备好了,你老请!”琴魔似乎十分爱惜他这张古琴,右手抱琴,左手轻轻一抚,琴弦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在他只是轻轻一抚,但听到南振岳耳中,顿觉入耳震心,连四周空气都好像遭受到极大波动一般,全身血脉,不禁为之一紧!
艾如瑗脸色苍白,急急叫道:“大哥,你当心啊!”
耳边还有一缕极细的声音,也及时响起:“小兄弟,你当心杨老儿的‘迷神曲’!”
南振岳听出这是三眼金童“传音入密”,对自己提出警告!
“迷神曲”!那晚杨文治弹的,想来也是“迷神曲”了,无怪自己,被他迷昏过去!
琴魔只轻轻抚了一下琴弦,便从左手提起古琴,目光一抬,道:“年轻人,老夫要出手了!”
抡琴一横,斜斜上举,朝南振岳身前推来!
这一推,果然不同寻常!
但听七支琴弦发出-片琅琅琴声,绀碧古琴,顿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涌起无数琴影,疾风飒然,排空飞来!
刹那之间,但觉满耳琴音,满眼琴影!
琴音如潮,琴影如山!
南振岳宛如陷在一片琴海之中,四面八方,压力奇重!
他虽然早已有了准备,但一时大有心烦意乱,手足无措之感,不知道该如何出剑封解才好!他因有杨文治前车之鉴,再加艾如瑗的急叫,和三眼金童警告之言,先人为主,心头蓦然上一惊,暗暗骂道:“迷神曲,这老魔头果然不怀好意!”
这可真是冤枉了琴魔!
要知琴魔杨天随的一阙“迷神曲”,在武林中当真是一发动天地,再发惊鬼神,就是神仙听了,也会骨软筋酥;这是他“琴”而称“魔”的由来。
但他今晚却确是并没存心对南振岳施展。
只因他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琴招出手,七支钢弦,受到内力震动,同样会发出琅琅琴音!
南振岳见闻不多,难辨对方琴招,又有了先入之见,只他存心施展…‘迷神曲”要把自己擒回太阴宫去。
一时不觉心头大怒。
“与其束手就缚,不如全力以赴!”
心念电转,立即回头大喝一声:“妹子速退!”
右腕一震,接着朗朗说道:“你老恕在下放肆了!”
喝声出口,巨阙剑划空电旋,剑气玄光,刹那间,轰然进发!
盈耳琴音,破空剑嘶,转变为一片金铁狂鸣!
接着一阵琴弦急绷和金震玉碎的一声震天巨响!
于是盈耳琴声,破空剑嘶,同时骤歇!
如山琴影,进发玄光,也同时消失!
继之而起的是夹杂着断枝碎叶,枯草碎石的呼啸狂飙,飞扬旋卷,汇成一股风柱!
南振岳身躯晃动,身不由主的连退了七八步,只觉虎口剧痛,一条右臂被震的麻上肩头,巨阙剑“呛”的一声,坠落地上。
艾如瑗早巳被这天地晦瞑,风云丕变的一击,跌跌撞撞的滚出两丈开外。
她秀发披散,脸色苍白,但此时再也顾不得自己,连哭带嚷,急急朝南振岳飞奔过去,一把抱住他身子,垂泪尖声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南振岳依然凛立自故,双目直视,一声不休。
经过一阵缓慢移动,此刻又停下来,只顾彼此相对互视的天山一魔和三眼金童,也曾被这一片‘震天狂震,震的心头大凛,忍不住回头瞧来。
三眼金童突然舍了天山一魔身如闪电,奇快无比的掠落南振岳身边,举掌按到他后心,低喝道:“小兄弟,快纳气归窍!”
内力从掌心源源度入他“灵台穴”。
过了半晌,南振岳张嘴吐出一门鲜血,喃喃说道:“我赢了!”
他险胜了琴魔,他施展的正是威力旷世的“兰陵七剑”!
琴魔也木然站在那里!
他数十年仗以成名的一张“震天琴”,七支琴弦,已经悉数断折,绀碧如玉的琴身?也累累剑痕,面目全非!
琴魔又白又胖的脸上,此刻青一阵,白一阵,不知是愤怒,惊骇、愧悔、沮丧……
他实在败得冤枉,他并没全力施展出他的独特武功,但却遇上了旷世剑法,和旷世利剑,于是他遭到了数十年未有的惨败--弦断琴毁!
他目光缓缓从琴上瞥过,转投到南振岳脸上,微微颔首道:“年轻人,是你胜了!老夫早该息影山林,重出江湖;徒自取辱!”
说到这里,猛地双手一扬,把震天琴朝深溪中投去,转身向天山一魔抱抱拳道:“请总护法代向宫主转陈谢意,兄弟就此告别。”
说完,掉头朝溪外走去。天山一魔阴沉一笑,道:“杨老哥请留步。”琴魔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兄弟此意已决。”
说话之间,臃肿身形,已奔出十数丈外,转眼在暗影中消失。
三眼金童呵呵笑道:“杨老儿真是要得!”
话声未落,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之声,从桃花源方向飞来,划空而逝,去势奇速。
心头不禁暗暗一凛!
“当今之世,还有什么人,有这等神速如电的身法?”
天山一魔本来望着琴魔后影,脸露郁怒,此时忽然阴笑一声,冷冷的道:“三眼老儿,咱们好像还没分出名望来吧?”
三眼金童心中一动,尖笑道:“要得,要得,只要你有兴趣,老夫随时都可奉陪,此刻,哈哈,这位小兄弟,内腑受伤,老夫要护送他们离开此地,好在你我都还死不了,咱们日后总还有见面的机会。”
天山一魔阴笑道:“进入桃花源的人,从没一个能够活着离开的。”
三眼金童突然目射金光,尖声道:“你想拦得住老夫吗?”
天山一魔笑得更加阴沉,说道:“兄弟自然拦不住你。”
三眼金童道:“那么老夫可要走了,小兄弟,你还不碍事吧?咱们也该走了。”
南振岳原是一时内气受岔,经三眼金童以真气相助,再经过这一阵调息,早就好了,闻言忙道:“晚辈不碍事了。”
三眼金童一手挟起艾如瑗,道:“咱们走。”
天山一魔笑道:“恕兄弟不送了。”
三眼金童不再理会,带着南振岳直向山外奔出七八里路。
艾如瑗被三眼金童挟在肋下,只觉腾云驾雾一般,飞驰得很快,但她心中却暗自庆幸,总算逃离了虎口,不觉叫道:“大哥,你方才使的是什么剑法,会有这般厉害?”
三眼金童唔道:“不错,小兄弟是王公直门下,虽说名师出高徒,那是当然之事,但令师并不精擅剑术,你方才使的剑法,招术精奇,迥非令师路数。”
南振岳道:“老哥哥,神目如电,晚辈这套剑法,实是家传武学。”
他虽然叫他“老哥哥”,但自己仍以“晚辈”相称,这是表示对三眼金童尊敬之意。
“家传武学?老哥哥在江湖上跑了一辈子,自诩见闻极广,怎地从没听人说过,江湖上还有一个姓南的,有这般高深的剑法?”
南振岳道:“不瞒老哥哥说,晚辈并不姓南。”
艾如瑗插口道:“大哥,那你姓什么?”
南振岳道:“我叫岳振南。”
艾如瑗道:“大哥,你叫南振岳,原来是把名字倒过来了。”
三眼金童“唔”道:“岳家剑法崔家箫,你是兰陵岳家的后人?老夫听说过岳家十三剑,不知还有这么一套威力霸道的剑法?”
南振岳道:“晚辈使的这套剑法,叫做‘兰陵七剑’,原是寒家祖上累世相诫,不准子孙练习的剑法。”
艾如瑗听得大奇,问道:“那么大哥如何学会的?”
南振岳道:“这七式剑法,封存在一个铁盒之中,非至家破人亡,遇有大难,万不得已,才准启封。”
三眼金童点点头道:“小兄弟,桃花女和你到底有什么?”
南振岳转目道:“桃花女?老哥哥,桃花女是谁?”
三眼金童笑道:“桃花女就是太阴宫主成碧君。”
南振岳暗暗记在心头,一面忿然道:“她是我杀父仇人,不共戴天之仇。”
三眼金童略一沉吟道:“小兄弟,你虽然身怀绝世奇技,但要手刃仇人,恐怕还差得远。桃花女在三十年前;已是武功高强,风靡江湖,尤其这三十年来,无人知她下落,闭关潜修,更是非同小可,只怕当令之世,能和她动手的人,已寥若晨星……”
南振岳接口道:“老哥哥这么说来,桃花女的武功,当真高不可测了?”
三眼金童道:“以小兄弟目下的武功,假以时日,十年之后,你或可胜得过她。”
南振岳道:“晚辈心急亲仇,终日如坐针毡,十年时光,叫晚辈如何等候?”
三眼金童道:“老哥哥虽是说多了一些,但却是实话,如若你肯用功苦练,以你的资格,也许可以提前,只是桃花女羽党极多,而且大有能尹,你报仇之事,确实未可乐观……”
南振岳被他说得满怀失望,默默垂下头去。
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星目含煞,一脸坚毅的道:“晚辈纵然不敌,也要和她一拚!”
三眼金童望了他一眼,似想说话,忽然喝道:“有人来了!”
南振岳举目瞧去,不见有人,心知这位三眼老哥哥内功已达上乘境界,目光无远勿届,自己自然不能和他相比。
两人脚下没停,依然朝前奔去。
过了一会,南振岳已可看到远处正有-点黑影,飞驰而来!
三眼金童忽然噫道:“是杨老儿?他怎么又回来了?”
黑影渐渐放大,南振岳也可看清楚了,那团身形臃肿的黑影,正是琴魔杨天随!
这不过眨眼工夫之事,琴魔已到面前。
只见他西眼发直,脸上神色木然,一无表情,对三眼金童和南振岳两人,恍若不识,视若无睹,笔直从两人中间,擦身而过,匆匆朝桃花源奔去。
南振岳只当他方才败在自己手下,心有余忿,是以只装不见,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忍不住回头瞧去。琴魔也在此时,脚下也突然加快,他简直是像发足狂奔,不过转眼工夫,便已消失不见。
只听三眼金童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道:“不对!”
-南振岳道:“你老可是说琴魔有什么不对?”-三眼金童脸色凝重,双目金光闪动,只是凝注着琴魔奔去的方向,沉思有顷,才道:“据我所知,杨老儿不是这等人,其中必有蹊跷!”
南振岳望着他道:“他是逍遥宫的副总护法,自然要赶回去。”
三眼金童摇头道:“不对,不对,杨老儿生性好强,一言出口,从不更改,方才他投琴入溪,明明去意已决,决不会去而复返,这和他平日为人,完全不对……”。
“唔,你没看到他去得虽快,举步重浊,双目直视,几乎形同行尸走腐,分明着了人家的道!”
南振岳听得一惊,奇道:“你老说他着了人家的道?凭琴魔的武功,还会有谁……”
他话还没有说完,发觉三眼金童忽然很快别过头去!
南振岳觉得奇怪,也急忙转头瞧去!这一瞧,顿时把南振岳瞧得大吃一惊!
原来三眼金童身后一丈外处,站着一个脸蒙黑布的黑衣人,那人生得又瘦又高,站在那里,活像地上竖着一根木头!
最特别的,别人纵然也有用黑布蒙面的,但至少总得露出两个眼睛,这人却是连眼睛都一起蒙住,视线之中,稍不留意,决不会把他当人。
尤其这人实在来得太以兀突,南振岳内功已臻上乘,平日耳目何等灵敏,此刻竟然不知这鬼魅似的人影,何时到了身侧。
当然惊诧的不止是南振岳,最吃惊的还是三眼金童!
凭他几十年修为,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就是一二十丈之外,风吹草动,他都可以清晰如睹,瞒不过他的耳朵。
这会,人家已经欺到身侧,才始发觉,就凭这一点,筋斗已经栽到家了!
眼金童总究久经大敌,心头尽管暗暗凛骇,依然神色不变,仰天打了一个哈欠,尖声说道:“朋友来得好快,三眼金童今晚倒是看走了眼!”
那黑衣人黑布蒙面,不知他瞧到了三眼金童没有?但他对三眼金童说的话,却恍如不闻!
除了夜风吹着他黑色衣袂,微微扬动之外,双手下垂,木然不动,好像钉在那里一般!
夜色之下,这般不言不动,确实使人油然生怖!
三眼金童见多识广,他心头已经想到此人可能就是方才从桃花源上空破空飞过的那条黑影。但思索着当今武林中可能仅存的几个厉害人物,已经屈指可数,怎么也想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此时眼看对方不理不睬,不言不动,不禁心头冒火,沉声喝道:“朋友到底是谁,江湖上牛鬼蛇神的伎俩,老夫见的多了,朋友少在老夫面前,装神扮鬼。”
那黑衣人依然一声不作,一动不动。
三眼金童孩儿脸上,不禁隐泛怒容,尖声道:“朋友再不作声,莫怪老夫掌下无情!”
黑衣人当真一无反应,木然无故!
要知他越是这般不言不动,当真越发增加了他的神秘阴森,也越发使人觉得他莫测高深。
三眼金童连问三声,不见动静,再也忍耐不住,狂笑一声,道:“老夫从不信邪,朋友不愿说话,就接一掌试试!”右手大袖一挥,一股潜力,直向黑衣人身前撞去!
三眼金童功力何等深厚,他这一拂,虽然只用了六成力道,但一团凌厉罡风随着一佛之势,由大袖中呼啸而出,威势极猛。
黑衣人一动没动,视若无睹。
说也奇怪,强猛罡风,涌到他身前,好像潮水一般,自动分开,从他身子左右两边朝后流去!黑衣人好像丝毫不觉,若无其事一般。这下可把平日自视甚高的三眼金童,瞧得惊骇失色!
当今天下,能和自己抗手的人,已不过两三个人而已,对面这黑衣人居然一动不动,硬受自己一掌!
这人如非铁铸,也决不是生人,因为武林中能够这样硬受自己一掌的人,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来?
正当他惊凛之际,对面黑衣人下垂的双手,忽然缓缓的举了起来,那真像僵尸复活一般,不但举得极其缓慢,而且动作僵硬,不类生人。
三眼金童既惊又怒,身形疾退,回头朝南振岳低喝道:“快把这女娃儿接过去,退到三丈外去,老哥哥要是不敌,你就赶快离开,切莫停留。”
话声中,迅速转身把艾如瑗交到南振岳手里。
南振岳听三眼金童说得这般郑重,心知对方必然是个厉害无比的人物,双手抱过艾如瑗,立即身形一晃,迅速退出三丈之外。
三眼金童几十年来,经过了多少阵仗,但从没遇到过今晚这样厉害对手,他叮嘱南振岳的话,也是他几十年来,从没从他口中说出来过。
他已经激起真火,准备和对方放手一搏,但当他刚一转过身去,不禁又瞧得心头猛凛!
原来就在他把艾如瑗交到南振岳手上的一瞬之间,黑衣人前面,竟然多了一个人来!
那人和黑衣人面对面的站着,黑衣人缓缓举起双手,笔直停在胸前,那人也双手当胸,徐徐划了个圆圈。
两人全没作声,只是比着手势,看不出他们这是比拚武功。
三眼金童瞧到那黑衣人缓缓举起的双手,动作僵硬,不类生人,突然间,想起他的来历,心头不禁狂震,暗自讶道:“玄阴鬼爪,这魔头难道还在人世?”
但因已经有人拦在黑衣人面前,他也只好惊疑不定的退到边上,袖手旁观。
南振岳也在这一瞬之间,看清楚了,那个和黑衣人面对面站着的,正是崇阳酒楼上遇到的那个斗鸡眼,酒糟鼻的猥琐老头,不知怎的,他瞧到糟老头突然在此出现,心中起了亲切之感!
黑衣人依然不言不动,缓缓举起的双手,僵直的停在胸前。
糟老头面对黑衣人,显得脸色凝重,两颗斗鸡眼,瞪得滚圆,双手当胸,徐徐划了两个圆圈。
这两人全没作声,手势动作缓慢的没有丝毫风声;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在比拚武功。
黑衣人平举的双手,缓缓向左右分开,远望过去,连同他钉在地上的身子,好像一个十字。
糟老头的双手,也跟着朝左右分开,一左一右,各自划了一个圆圈。
那黑衣人的双手,又在缓缓朝上举起,高举过顶,从宽大衣袖中,露出黑瘦复有如鸟爪般的五指,指甲长约寻尺。
糟老头这回却变了花式,他左手缓缓下沉,右手跟着上举,手掌在顶上又划了一个圆圈。南振岳看到这里,心头不觉一怔,暗道:“他这一动作,分明和师门的‘抑浊扬清’极相近似!”就在此时,黑衣人突然腾空飞起,去势如电,划空北逝!
糟老头回头朝三眼金童拱拱手咧咀一笑,双脚顿处,人也相继纵起,像一头大鸟朝南飞去!
三眼金童突然低喟一声,道:“二十年来,老哥哥一直想与你师傅比个高低,如今才知道老哥哥这点成就,毕竟比你师傅还差了一截。”
南振岳放下艾如瑗,抬目道:“老哥哥几时遇上家师了?”
三眼金童大笑道:“方才要是没你师傅及时赶到,老哥哥自问真还不是闭目僵尸的对手哩!”
南振岳奇道:“你老哥哥说和黑衣人对面比着手势的那位老人家就是家师?”
三眼金童笑道:“谁说不是,老哥哥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叫什么三眼金童?”
南振岳还想再问,三眼金童又道:“咱们边走边说吧,老哥哥折腾了半天酒瘾早就发了,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娃儿,我早就顿顿脚走啦!”
说着一把挟起艾如瑗,跨开大步,朝山外奔去。南振岳急忙提吸真气跟在他身后,一面又道:“老哥哥你说那位老人家就是家师怎会连一句话也不和晚辈说呢?”
“你师傅那有工夫和你说话?”三眼金童回头笑了笑道:“方才你师傅也并没有胜过闭目僵尸,如论真实功夫,你师傅也许还稍逊一筹,但如果再加上一个老哥哥,闭目僵尸就非败不可,以他的名头岂肯落败,所以才匆匆走了。”
南振岳越听越奇,问道:“闭目僵尸真有这么厉害?”
三眼金童道:“此人早在六十年前就出没江湖,凶名大着,大家因他练成一身‘僵尸功’又住在阴山附近一处冰窟之内,遂以阴山飞尸相称……”艾如瑗道:“你老不是说他叫闭目僵尸?”
三眼金童笑道:“那是后来的事,因为阴山另外住着一位奇人就是通天教主阴古虚……”
“啊……”艾如瑗没待他说完“惊”啊道:“那是师祖!”三眼金童吃了一惊道:“什么?桃花女会是通天教主门下,这就奇了,通天教主阴古虚在五十年前已归道山,从没听说收过门徒,而且你师傅,少说也比他迟了二三十年,怎会拜在他门下的?”
艾如瑗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师傅说,她是唯一继承师祖道统的人。”
三眼金童又道:“再说你师傅既是通天教主门下,闭目僵尸又怎会和你师傅沆瀣一气?
真是令人百思不解!”南振岳道:“老哥哥,阴山飞尸后来呢?”
三眼金童哦道:“通天教主阴古虚虽然出身旁门,但为人正派,岂容他住的阴山出了这么一个凶人,因此就限令阴山飞尸远离阴山,而且,不准他再用阴山飞尸之名;当然阴山飞尸也不甘示弱,结果阴山飞尸就被通天教主以“六阴指”,毁去双目,此后他就以黑布蒙住双目,结果阴山飞尸不以面目示人,大家就改称他闭目僵尸;但没有多久,江湖上就失去闭目僵尸的踪影,这事距今少说也有五十年了,不想他却会在桃花源出现。”
艾如瑗道:“我怎会没听师傅说过呢?”
三眼金童笑道:“你连天山一魔的来历都不知道,那会知道这老魔头的事,唔,不错,这老魔头极可能就住在小山地腹之下,难怪我进去之时,总觉得有些不对……”
说话之时,业已奔出山区。
三眼金童哈哈笑道:“到了,到了,小兄弟,咱们该分手了。”
他一手放下艾如瑗,接着又道:“这女娃儿一身武功已失,小兄弟,你要多多照顾她才好。”
艾如瑗返身拜了下去道:“难女多蒙老前辈施救,一生感恩不尽。”
三眼金童挥挥手道:“快起来,快起来,我就怕人家做磕头虫,你只要跟我小兄弟去,决没有人敢欺侮你的,好了,我要走了,如果快一点,天亮时光,还好赶到岳阳楼喝早酒,我在那里存着银子哩。”
话声一落,人已腾空飞起,走的无影无踪。
南振岳因艾如瑗武功已失,原想把她护送出一段路,便好分手上路,此时给三眼金童临走时这么一说,心中不禁大感为难。
艾如瑗朝他盈盈一笑,问道:“大哥,你要到哪里去呢?”
南振岳那有一定的去处,但经她一问,忽然心中一动,暗想:“自己从云南回来,还没去看过自己母亲,如今杀害父亲的仇人,总算有了眉目,正该前去嵩山一行,同时艾如瑗武功已失,短时间,只怕无法再练,不如让她到紫竹庵去暂住一个时候。”
心念转动,这就答道:“我想去一趟嵩山,你呢?愿不愿和我同去?”艾如瑗望了他一眼,幽幽的道:“我已经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大哥要是不嫌我累赘,我自然跟着你走……”
南振岳道:“好,那么我们上路吧!”这一去,路上果然又惹出了许多事采,这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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