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目光一抬之际,脸上不期一怔,立即抱拳笑道:“兄弟和天君睽违已有二十多年,兄弟两鬓皆皤,一付龙钟老态,天君竟然丰神如昔,更见俊逸,只此一点,兄弟就不如天君远甚了。”
闻于天朗笑一声道:“李兄好说,咱们都是多年老友,平日难得见面,快请里面坐。”
于是几人迎着葛衫老人,一起往殿上走去。
只听秦映红妖声妖气的道:“李老大,你是四叟之首,还有两位,今晚是不是准能赶来?”
谢少安听的心头一动,暗道:“听她口气,此人莫非就是鹰叟李无畏了?他既称鹰叟,总该有一两头鹰吧?他的鹰呢?”
鹰叟李无畏干咳一声道:“前几天,听说虾蟆叟曾在茅山采药,兄弟已命小徒传讯,今晚定可赶来这里。至于那懒蛇,已有二十年没听到他的消息了,但兄弟也已命人在各地留下了咱们的暗号,他如果看到了,自然也会赶来。”
只听天狼叟狼嚎般声音说道:“老大,兄弟昨天在新田附近,发现余老二的一个记名弟子,据说他一年前,曾在新田住过一段时间,但兄弟怀疑他可能就隐居在附近之处,只是不肯再出江湖……”
鹰叟问道:“你没问问清楚?”
天狼叟道:“那是一个山中猎户的媳妇儿,只会一招‘擒龙手’,兄弟问她,她只说余老二一年前在她家里住过,旁的什么也没说。”
正说之间,只见一名青衫汉子急匆匆从前进入,到得阶前,立时住足,朝上躬身道:
“弟子阉茂,有事叩见夫人。”
“夫人”自然是指天狐秦映红了。
接着只听殿上传出秦映红的声音,问道:“阉茂,你有什么事么?”
阉茂趋上几步,再在廊前站停,说道:“启禀夫人,那贺锦舫方才突然之间,昏迷不省人事,据七师兄说,他脉象滞中有浮动现象,极可能是蛊毒猝然发作,因此命弟子来向夫人请示,大典即将开始,可否赐予解药?”
秦映红道:“他不可能会在这时候发作……”
阉茂道:“但他昏迷不醒,确有其事,弟子……”
秦映红道:“我两个丫头,要在这里侍候茶水,这时没有空,待会再给他喂服解药好了。”
闻于天道:“小红,你就把解药交给阉茂也是一样!”
秦映红口中“嗯”了一声道:“你进来。”
阉茂恭声应了声“是”,神色恭敬,垂手走上大殿。
秦映红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瓶,递给阉茂,说道:“我也没时间分身,你一起拿去,蛊毒发作,最多只能服下一分,立时就会清醒,你记着,分量不可超过一分,若给他服下三分,那就会解去了。”
阉茂双手接过小瓶,说道:“夫人之意,弟子必须先称好份量,再喂他服了。”
秦映红道:“自然要称准了份量才行,本来我叫丫头称了,但殿上坐着这几位客人,她们连茶水都忙不过来,先把瓶子一起交给了你,我这次带出来的不多,你可小心些别给我糟蹋了。”
阉茂恭身道:“弟子省得。”
秦映红挥挥手道:“好了,你去吧!”
阉茂躬身应“是”,悄然退出,走下石阶,急步朝前进奔去。
谢少安觉得有些奇怪,阉茂何以走的这般慌张,但就在心念转动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依稀似有一声极为轻微的唏索声音!
谢少安耳朵何等灵异,听到声音,立时转过身去。
冰儿眼看大哥霍地转身朝后看去,心头不觉一怔,低声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谢少安道:“我方才好像听到风吹草动的声音,等转过身来,却什么也没有了。”
冰儿道:“那多半是你听错了。”
谢少安道:“这声音虽在十丈以外,但我决不会听错。”
冰儿道:“依你说,那是什么声音?”
谢少安道:“极可能是人。”
冰儿道:“你说有人潜入?”
谢少安道:“你可是认为没人敢来?”
冰儿咭的笑道:“我们不……”
她原要说:“我们不也是来了么?”
但只说出三个字,谢少安就拦着低声喝道:“快别说话,我们在附近找找看,别在咱们当值的时候,出了纰漏。”
冰儿道:“我们要如何找法?”
谢少安道:“你守着门,我去瞧瞧。”
说毕,举步朝白石小径上走去。
这花圃只是利用墙内一条狭长的空地,栽上些花木,堆上几块假山,和放几盆盆景,搭上花架,中间故意曲曲折折的铺上一条白石小径,地方本来不大。
谢少安走到十一二丈远近,不觉停下脚来,举目打量,左首正好是一个花架。倒挂着许多枝呈,花影迷离,靠木柱放一块灰黑色的大石,中间还有两排盆栽花卉。
棚外就是白石小径,小径右首,是一片草坪,作斜坡状,草坪中间,疏朗朗种着十几棵玫瑰花.花大如碗,散发着浓馥的花香。
谢少安不禁呆了一呆,这里一目了然,那里藏得住人,但方才那一声“唏索”细响,明明是从这一带传出来的,自己决不会听错,心中想着,口里不由的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奇怪,声音明明是在这里,怎么连一点影子也役有?就算他已经悄然退去,我也总该听到一些声音。”
话声方落,只听耳边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好哇,武林盟果然人才济济,连一个看门站岗的小子,都有这么厉害,老夫还来作甚?”
谢少安吃丁一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目光朝四下一阵打量,依然不见人影,心头不禁大疑。
只听那声响又道:“你小子穷吼什么?老夫就在边里。”
这回,谢少安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自己左首传来。
那是花架!花架底下,根本藏不住人!
谢少安很快转过身去,只见那方大石忽然蠕动,慢慢的从地上站起一个人来。
原来那是一个又矮又胖的老人,他匍匐着身子,背脊朝天,四平八稳,又有些凌角,当真像一方未经凿磨的大石!
这下站起身子,看上去就像一个肉团,秃顶、圆脸、浓眉、短髭,生相有些滑稽,但两颗三角跟,闪着磷磷凶光,不像是个好人。
谢少安看他两边太阳穴,高高突起,有如两个小馒头般,一望之下,即知此人是个身怀上乘内功的顶尖高手。他想到自己此刻只是一名巡查堂的手下,立即抱拳拱拱手道:“老丈是什么人?”
矮胖老人一张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老夫是谁?你自然不知道,但你放心,老夫绝非奸细。”
谢少安看他模样,突然想起―个人来,忍不住问道:“老丈就是江湖上人称虾蟆叟莫老丈么?”
矮胖老人忽然尖笑一声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你说,你怎知老夫就是虾蟆叟?”
这还用问,你一付模样,就像癫虾蟆。
谢少安道:“老丈大名,在下久仰的很,方才鹰叟李老丈来了,在下听他说起老丈,因此知道的。”
虾蟆叟伸出一只蒲扇盘的手掌,拍拍谢少安,挤着眉笑道:“好,好,你小子真不错,怎么,没人提携,才干这种站岗的差事,没的埋没了人才,走,你随老夫进去,由老夫出面,向天君推荐,保你弄个好差事干干,你看如何?”
谢少安忙道:“多蒙老丈垂爱,在下十分感激,只是目前大会就要开始,天君等人都在后殿等着老丈,老丈快请进去吧,至于在下之事,只是芝麻大的小事,老丈千万不可跟天君提起,等大典之后,各堂堂主派定妥当了,你老随便跟哪位堂主关照一声,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虾蟆叟口中“唔”,了一声,点点头道:“好,好,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谢少安道:“在下叫做螳螂沈阿龙。”
虾蟆叟连连点头道:“老夫记下了,像你小子这样的人才,至少也得做个副堂主、护法之类的职司,才不埋没了你,这事保在老夫身上。”
他随着话声,一摇一摆的朝角门走去。
谢少安跟在他身后,恭声道:“多谢老丈栽培。”
冰儿看到一个矮胖老人,从花架下走出一路朝角门走来,立即迎了上去,说道:“这位老人家是谁?”
谢少安忙道:“向老弟,这位就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虾蟆叟莫老丈。”
冰儿拱拱手道:“原来是莫老丈,快请里面奉茶。”
虾蟆要眼看“武林盟”的人,个个都知道自己的名号,显然飞天神魔甚是重视自己了,心头一喜,指指冰儿,说道:“你也不错,老夫尊等们堂主派定了,一定要他给你个好差使干干,你叫什么名字?”
冰儿道:“小的叫夜鹰向荣。”
虾蟆叟连声说“好”,一摇一摆的朝里行去。
谢少安、冰儿目送虾螟叟走近殿前之际,突听身后有人低喟一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两人齐齐一怔,急忙回身过去,只见身后站着―个瘦小黑衣老人,手持竹杖,那不是蛇叟余元,还有谁来?
冰儿忍不在低“啊”了一声。
谢少安急忙问道:“老丈是什么人?”
蛇叟炯炯目光望着两人,阴沉一笑道:“你们真的不认识老夫?”
谢少安道:“小人奉命值岗,从未见过老丈,如何认识?”
蛇叟道:“你们不认识老夫,老夫倒认识你们。”
冰儿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蛇叟大声道:“老夫面前,你们别再装了,你们以为戴了面具,老夫就看不出来?告诉你,别以为莫老四没瞧出来,他只是喜欢人家戴高帽子,心里一乐,就忽略过去。
里面哪一个不是久年成精的老江湖?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了,别人一样瞧得出来,依老夫相劝,你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等到被他们看出破绽来了,你们就休想走的脱,连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谢少安道:“老丈好意,在下兄妹至感盛情,只是在下兄妹既然来了,少不得要看个究竟。”
蛇叟微微摇头,接着问道:“这是你们师父的意思?”
冰儿心中一动,不觉点了点头。
蛇叟沉吟半晌,依然摇摇头道:“不妥,你们戴的面具太简陋,叫人一眼就看的出来。”
说到这里,接着注目问道:“你们混入武林盟来,究竟有何目的?”
冰儿道:“我们只是想看看武林盟大会的情形。”
蛇叟道:“就是这么简单?”
冰儿道:“我们骗你作甚?”
蛇要一手摸着胡子,说道:“你们只想看看大会,对不?这个简单,你们也不用站岗了,来,快跟老夫出去。”
冰儿道:“跟你出去作甚?”
蛇叟道:“老夫自有办法,你们只要跟老夫走就是了。”
冰儿道:“不,你不说清楚了,我们若是贸然跟你出去,这里的机会,岂不平白放弃了?”
蛇叟摇摇头道:“好吧,你们只想看看大会情形,老夫可以带你们进去,不过你们得和老夫师徒相称,这样自然没人再怀疑你们了。”
冰儿回头望望谢少安道:“大哥,这办法倒是不错……”
但她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即摇头道:“但闻于天和他门下十二弟子,都认识我们,不戴面具,他们认得出来,戴了面具,更启他们疑窦,这样岂不给老丈添麻烦么?”
蛇叟笑了笑道:“老夫穴居之时,曾用蛇皮制成了几付面具,比起你们面上戴的,自然精巧得多,除了有限几人,也要仔细的看,才会看的出来,一般人决难发现,你们只要出去换上一般衣衫,就可随老夫堂而皇之的赴会了,不知你们决心如何?”
冰儿顿了顿道:“你真的会帮我们么?”
蛇叟笑道:“老夫一生恩怨分明,小姑娘解我二十年之困,老夫岂会害你?”
冰儿回头望望谢少安,说道:“大哥,余老丈说的没错,我们就跟他出去的好。”
谢少安略为盘算,也觉得蛇叟说的,大有道理,这就点点头道:“好吧。”
蛇叟道:“你们既然同意,那就随我来吧。”
说罢,身形一晃便已跃上墙头,一闪不见。
谢少安、冰儿急忙跟踪跃上,只见蛇叟已经到了数丈之外,朝两人招手。
两人急忙飞掠下去,蛇叟回头就走。这一路走的是山后小径,虽有几处值岗的人,但蛇叟江湖经验何等者到,看到岗位,老远就绕了过去,因此一路秋毫不惊,奔到山下。
蛇叟脚下一停,伸手指指山脚外的村落,说道:“老夫就在这里等候,你们到村上去,偷也好,买也好,去弄一身庄稼人的衣服换上,速去速来。”
谢少安、冰儿依言奔到村上,取下面具,找了一家较大的庄院,叩门而入,说自己两人是被强人胁迫来的,今晚抽空逃了出来,希望买一身衣服,才能逃得性命。
那庄稼人家眼看谢少安、冰儿两人生得眉目清秀,不像歹徒,自然相信,就捧出了儿子、媳妇的衣衫,让两人换了。
谢少安从身边取出一锭银子,作为酬谢,那庄稼人坚不肯收,谢少安丢下银子,就和冰儿匆匆走了。
回到后山,蛇叟坐在石上等侯,看到两人,已经换上了庄稼人的衣衫,不觉点点头笑道:
“这差不多了。”
探手取出两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说道:“你们戴上看看,是不是比你们原来的面具,要好的多了?”
冰儿畏缩的道:“这是蛇皮做的?”
蛇叟道:“这怕什么?经老夫洗刷干净,硝制过几次,打的比人皮面具还薄,戴在脸上,没无不舒适感觉,而且紧贴皮肤,所以脸上一样有表情,不像一般面具,死板板的毫无表情,一眼就可看的出来,你们快戴上了,时候不早,咱们也该走了。”
谢少安接过面具,戴到脸上,用掌心轻轻烫平,果然轻松舒适,毫无感觉,不像先前那张面具,绷的紧紧的,脸上总是不大自然。
冰儿看他戴上面具,变成了一张清俊而微见黝黑的脸孔,果然像是经常晒太阳的人,和他本来面目完全变了,但变的极为自然,不觉咭的笑道:“这面具果然做的精巧极了。”
说着,也举手戴上了面具。面具没有男女之分,女子戴上了,因为脸型是女的,自然就成了女子。
冰儿这张面具,比谢少安的稍稍白净,更适合女的使用,但比一般女子,还是稍嫌黑了些。
这就是庄稼人家的女孩子,看去不过二十出头,比谢少安小了三四岁。
蛇叟倏地站起身子,笑道:“你们从此时起,就是老夫的徒弟,一个叫蔡九郎,一个叫蔡玉香,是兄妹两人,你们记下了。”
说完,举步朝山径上走去。
谢少安、冰儿跟着他身后走去。
这回,他们绕由前山而上,走役多远,就看到两个蓝衣汉子迎面上来,朝蛇叟抱拳一礼,问道:“老丈慢行,可有敝盟请柬?”
蛇叟缓吞吞的走着,说道:“老夫是看几个朋友来的,哪有请帖?你拿这个上去,给老夫通报一声。”
伸手之间,手上多了一条翠绿小蛇,朝那汉子递去。
那汉子猛吃一惊,口中“啊”了一声,哧得后退不迭。
蛇叟微哂道:“没出息的东西,老夫既然把它交给你,它怎会咬你?”
另一个汉子忙道:“小的不会弄蛇,你老只要把名号见告,小的立时给你上去通报。”
蛇叟慢吞吞的道:“不用了,老夫要它上去通报,也是一样。”
说完,右手一抬,只见他手中翠绿小蛇,像箭一般凌空朝山上射去,一面回头道:“徒儿,咱们上去。”
当先举步朝石板路上行去。
那两个蓝衫汉子不知蛇叟来历,但也不敢拦阻,一齐退到路旁,让三人过去,先前问话的那个立即“嗤”的一声,放起一道蓝色火花,冲霄直上。
火花才起,只见两道人影,疾如流星,飞泻而下,落到蛇叟前面一丈来远。
谢少安看的暗暗赞道:“他们来的好快。”
这泻落的两人,一身青衫,修眉朗目,面如冠玉,面貌长得一般无二,正是飞天神魔门下十二弟子中人。此时并肩站定,拱手道:“前辈大驾光临,在下兄弟迎迓来迟,只不知尊号如何称呼?”
蛇叟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暗暗惊奇,一手捻须,缓吞吞说道:“老夫应约而来……”
底下的话,还未出口,突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长笑一声道:“果然是余兄来了,兄弟失迎,徒儿,这位就是你们余师叔,外号蛇叟的便是,你们快快陪余师叔上来。”
话声铿锵,好像发自云端。
谢少安知道这是飞天神魔的声音,他人明明还在山上后进,相去少说也在一里以上,但听来清越无比,好像就在对面说话一般,心中暗暗忖道:“这魔头一身功力,果然惊人的很。”
蛇叟仰天尖笑道:“天君久违了,没想到兄弟会赶来吧?”
他这话也是以“千里传音”,送了上去。
只听另一个苍劲声音道:“余老二,快上来吧,大家都在这里,等着你呢!”
谢少安知道这说话的是鹰叟李无畏。
蛇叟惊喜的道:“是老大。”
飞天神魔的两个门人听师父说出来就是蛇叟余元,此刻听双方以“传音”说话,两个人神色恭敬,垂手肃立。
直等蛇叟话声一落,才一齐躬身道:“余师叔请。”
蛇叟挥挥手道:“不用客气,你们只管在前再带路。”
那两人恭声道:“是”,果然走在前面带路。
蛇叟随便问道:“除了李老大,还有什么人已来了?”
左首一人答道:“莫师叔、顾师叔都已到了。”
蛇叟道:“他们倒来得早,不,今晚你们师傅在这里有什么事?”
左首那人道:“回余师叔,家师谨请诸位师叔,以及许多武林知名人士,定今晚举行武林盟大会。”
蛇叟呵呵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李老大在各处留下标记,要老夫今晚非赶来不可。”
说话之时,已经登上石坪。
但见一片灯光,照耀得如同自昼,庙门上高系一方红布,上书“武林盟大会”,五个金字,在八盏气死风灯之下,灿然生光!
每一盏气死风灯下面,都有名蓝衣劲装大汉腰跨单刀,胸前斜挂一条红带,上面也有“武林盟”三个金宇,站在那里,好不神气!
飞天神魔两个弟子引着蛇叟直入大门,左首一个脚下一停,朝右首那人道:“二师弟,你有事,就不必进去了。”
右首汉子垂手应“是”,躬身道:“余师叔请恕晚辈告退了。”
蛇叟含笑道:“老弟有事,只管请便。”
右首汉子躬身一礼,便自退去。
左首汉子接着又朝站在廊下的一个青衫汉子招了招手。
那汉子立时趋了过来,垂手道:“大师兄有何指示?”
原来他是飞天神魔的大弟子困敦。
只听困敦说道:“我要陪同余师叔进去,这两人是余师叔的门下,领他们去西厅待茶。”
那青衫汉子躬身道:“小弟遵命。”接着回身朝谢少安、冰儿拱拱手道:“二位请随兄弟来。”
蛇叟点点头道:“徒儿,你们随这位师兄去好了。”
谢少安、冰儿躬身领命,就随着青衫汉子走去。
蛇叟余元也由困敦引路,往后院而去。
谢少安随着青衫汉子从殿右侧一道月洞门进去,一面问道:“在下还未请教兄台姓名?”
那青衫汉子道:“兄弟渊献,二位呢?”
渊献,是十二弟子中的最后一名。
谢少安道:“兄弟蔡九郎,她是舍妹玉香。”
渊献回头看了冰儿一眼,问道:“你们跟随余师叔有几年了?”
谢少安道:“快三年了!”
穿行长廊,折入了西厅,原来这西厅一排五间,连成院落,和东首的“斋堂”,遥遥相对。
渊献领着两人走入西厅回廊,就听到一阵粗犷的笑声,传了出来,好像大家正在大声说笑。
渊献跨进厅门,就高举双手,拍了拍掌,说道:“诸位兄台,兄弟替诸位介绍,这二位是蛇叟余师叔的高足,蔡氏兄妹蔡九郎、蔡玉香,大家都是自己人,多多亲近。”
厅上放着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茶水和几色细点茶食。
围着长桌坐了十来个人,其中有八个人,谢少安和冰儿都不陌主,那是天狼叟的门下。
渊献话声一落,就有人尖声叫道:“欢迎欢迎。”
接着也有人鼓掌。
谢少安、冰儿也赶忙抱拳为礼。
渊献说完之后,又朝两人抱拳一礼道:“二位请随便坐,兄弟失陪了。”
转身往外退了出去。
只见坐在上首的一名褐衣汉子站起身子,点头招呼道:“二位请到这里坐。”
这说话的汉于,差不多已有三十五六岁,瘦高个子,脸型瘦削,两只眼睛,却炯炯有光,身穿一件半截褐衣,左胸绣着一只苍鹰。
这样装束的人,共有二个。
谢少安心中不觉一动,忖道:“这两人莫非是鹰叟的门下?”一面连忙拱手道:“老哥请了,在下兄妹,还是头一次随家师行走江湖,还要请老哥多多指教。”
褐衣汉子皮笑肉不笑的笑着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兄弟万达仁,他是我兄弟纪友成,都是鹰门弟子。”
另一个叫纪友成的汉子,中等身材,扁脸、三角眼,面颊上有一块青痣,长着几根黑毛,一看就是满脸横肉的家伙,生相彪悍的很,这时也在含笑朝两人点头。
谢少安听说他们果然是鹰叟门门,慌忙抱拳道:“原来是万大哥、纪大哥。”
冰儿也跟着向两人行礼。
万达仁又指指八名黑衣汉子,说道:“他们是四师叔门下,我也记不清他们的姓名,还是由他们自己说吧。”
他语气之中,隐然有些瞧不起天狼叟门下这些人。
只见昨天被冰儿震得手臂脱臼的汉子站了起来,依次指点着七个师弟,一一替谢少安二人引见大家又说了些久仰的话,才一起落坐。
鹰叟门下的万达仁,在这些人中,他自视甚高,好像他高过众人甚多摸样,朝厅上瞥了一眼,大不剌剌的道:“千毒谷门下,方才还有人在这里,如今都出去了……”
话声未落,只听一阵“当”“当”钟声,传了过来。
万达仁首先从椅上站起,说道:“到时候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他这一站起,其余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万达仁颔首道:“蔡兄弟,咱们走。”
当先举步朝门外走去,他师弟纪友成紧随他身后而行。
谢少安还待让天狼叟门下先行。
那昨天手臂脱臼的汉子连忙陪笑道:“蔡兄二位,是二师伯门下,理该先行,不可客气。”
谢少安听他这么说法,只得拱拱手道:“既是如此此,弟兄妹有僭了。”
说完,就随在纪友成身后走去。
冰儿紧随大哥身后,天狼叟门下八个黑衣汉子,则依次随在冰儿身后往外行来。
大殿上,张灯结彩,阶前高系一排气死风灯,把大天井都照得如同白昼。
天井中,已经站了不少人,万达仁率领的一行人走出月洞门,就朝石阶下去,然后再转身朝上行来,两人一排,站在阶前。
谢少安正好站在万达仁的后面,万达仁回过头来,低低说道:“站在右首的,就是千毒谷的门人。”
谢少安回头看去,自己右首,一排两行,差不多有二十个,每人身上都穿黑色长衫、白裤、黑布麻鞋,兵刃都藏在长衫里面,显然全是短兵刃。
左右两边,还有三四十名身穿劲装的汉子,只要看他们兵刃、服装,各不相同,就知不是一个门派的人,那自然是各地投奔来的人了。
大殿上正中间一座神龛中,供奉的是关夫子,赤脸长髯,凛然正气,敢情这里就是关帝庙。
神案上早已收拾干净,只放了一付审台和一个香炉,神案两旁,各有八把红披交椅,在红披交椅左右,各有两排长凳,也覆着红披。
阶前肃立的人,少说也有百来名之多,但大殿上,还是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这样过了一刻工夫之久,才听又是一阵“当”“当”钟声,传了进来。
接着但见金鼠慕容策胸前挂着一条“迎宾堂总管”的红绸,领着二十几个来宾,从大门走入。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僧有俗,老少不一,装束各异,但有一点相同之处,就是个个眼神充足。虽在缓步行来,依然可以看出他们步覆沉稳,身手不凡,不用说,这些人都是三山五岳的人物。
金鼠幕容策引着他们走上台阶,进入大殿,就连连抬手道:“大会即将开始,诸位请坐。”
二十几个“来宾”,略作谦让,便在左右两旁的红披长凳上坐下来了。
大殿上平添了这二十几位“来宾”,就显得热闹多了!
天井中站了上百的人,因为是门人弟子,不敢大声说话,但他们是“来宾”,身份不同自然不受拘束,大家坐在长凳上,就高谈阔论起来。
谢少安站立了半天,看看已经快到于时,依然不见动静,心头不禁渐渐的有些不耐。
就在此时,只听又是九声清越的钟声,传了进来。
钟声方起,大殿内外,登时肃静下来,殿上坐着的人,和阶前站着的人,也都端正了一下身子,气氛立时变得相当肃穆。
随着钟声,从神龛左右两边,缓步走出六个身穿天青长衫,剑眉朗目,面如美玉的汉子。
这六人不但相貌清雅,而且生得一般无二,他们正是飞天神魔门下“十二化身”中人。
他们一个个面含微笑,分左右在神龛前面站定,过没多久,只见飞天神魔闻于天、天狐秦映红为首,陪同毒君闻人休、毒后闻人大娘、鹰叟李无畏、蛇叟余元、虾蟆叟莫邪、天狼叟顾景星等人,缓步从殿后走出。
坐在殿上两排长凳上的人,纷纷站了起来,飞天神魔抬手请大家落坐,目光左右一掠,忽然朝站在边上的大弟子困敦问道:“敦奘,阉茂呢?怎么不来?”
困敦连忙躬身道:“七师弟和十一师弟,是奉师尊之命,下山有事去了。”
飞天神魔脸色微微一变,道:“为师并未派他们下山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困敦道:“大概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飞天神魔突然心中一动,回首朝天狐秦映虹问道:“方才阉茂向你取了金蚕蛊解药,可曾送还与你?”
秦映红道:“没有呀,我还告诉阉茂,身边带的不多,叫他别糟蹋了。”
飞天神魔没有多说,接着向困敦问道:“千面鬼客茅组庵、洞里赤练贺锦舫两人呢?”
困敦道:“七师弟说,是师父吩咐的,把他们点了穴道,放在屋里就好,弟子觉得不妥,还要他派了两个人,在最内看守。”
飞天神魔脸色铁青,怒哼一声,忽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七师弟、十一师弟只怕着了人家的道,还不快去瞧瞧。”
困敦答应一声,急匆匆退了出去。
谢少安听了他们前面一段问答,心里立时明白,千面鬼客茅组庵精擅易容之术,方才自己而人在东角门站岗之时,看到的阉茂,只怕是茅组阉乔装的了。
他因贺锦舫被秦映红下了蛊,才诿称贺锦舫蛊毒发作,在秦映红忙着接待宾客之时,前来求取解药,
说不定他们已在敦奘、阉茂身上,做了手脚,把他们两人扮成了茅组庵、贺锦舫,而茅组阉和贺锦肪却改扮了敦奘、阉茂,已经悄悄下山去。
飞天神魔在困敦走后,便缓步走到中间站定,脸含微笑,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各位老哥,应邀贲临,兄弟至感欣慰,大概在一月以前,好好先生赵槐林的儿子无肠公子赵复初,以为父祝寿的名义,柬邀各大门派,和各地武林同道,齐集赣州。
这赵复初,原是西崆峒七煞剑神庄梦道的门下,庄梦道妄图称霸江湖,才支使赵复初出面,以祝寿之名,邀约黑白两道知名人士赴宴,但他们却在酒中暗下‘迷失香’,使所有参加寿筵的人,神志悉被迷失,受其控制,当场成立了一个‘武林盟’,并推庄梦道为盟主……”
在场之人,都静心倾听,一时间,大殿内外,静得听不见一丝声。
飞天神魔又道:“庄梦道以迷药取得武林盟主的尊号,自然是他处心积虑,梦想统治武林的第一步,但主要目的,还是想利用各门各派的人力,作为九连觅宝的资本……”
在座群雄,没一个不是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对九连藏宝之事,自然大家都有个耳闻,只是谁也不详细个中内情。
此时听飞天神魔忽然提到九连藏宝之事,不觉精神陡然一振,更加屏息凝神,听个仔细。
飞天神魔续道:“当时庄梦道知道兄弟已经掌握了有力线索,正在逐步进行之中,他自知无法和兄弟抗衡,才想以各大门派的力量来和兄弟相争。只要消灭兄弟,九连藏宝,他就可以独吞,因为所有被他利用的人士,都是神志迷失,受他控制的人,除了为他卖命,别无所求。”
口气微顿,续道:“兄弟约诸位前来,第一是庄梦道既以迷药控制,取得武林盟盟主之尊,挟天子以令诸侯,号令天下,若待他羽毛一丰,黑白两道的武林同道,不但需仰承他的鼻息,只怕连性命都得全交给他了。因此,咱们必须在他羽毛未丰之前,联合同道,另外成立一个武林盟,作为抵制,进而促使各大门派,勿受庄梦道的欺骗,成为团结黑白两道真正的武林同盟……”
他说到这里,两旁来宾,纷纷鼓起掌来,站在阶前的人,看到“来宾”鼓掌,也跟着热烈鼓掌。
飞天神魔等大家掌声稍歇,接道:“第二,是有关九连藏宝之事,据兄弟所知,此一藏宝,不仅富可敌国,其中还有不少已失传的武功,和丹书道经,但正确地点,到目前仍难确定,九连山广袤效百里,自非一人之力,所能寻觅。咱们成立一个武林盟,就能集合大家的力量,去寻觅宝藏,而且兄弟特别声明,一旦寻得宝藏,兄弟只要其中一件东西,其余的财宝,悉归大家公平分摊……”
说到宝藏,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就在此时,只见困敦领着敦掸、阉茂两人走入大殿,站在边上。
谢少安眼看两人神色委顿的模样,一望而知中了人家暗算,极可能是被千面鬼客制住,改扮成千面鬼客和洞里赤练,才由困敦把他们救醒过来。
飞天神魔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是脸含微笑,说道:“现在,就请大家公举武林盟盟主。”
他话声方落,只见鹰叟李无畏站了起来,说道:“盟主一职,自非闻天君莫属,试问当今武林,还有何人能当此重任?”
此言一出,立时有人跟着大声叫道:“大家公举闻天君。”
“闻天君。”
有人鼓起掌来,接着殿上、殿下纷纷鼓掌。
飞天神魔连连扬手,等众人掌歇后,才含笑道:“兄弟何德何能,蒙大家如此抬举,现在再请公推二位副盟主。”
有人高叫:“毒君。”
也有人叫道:“鹰叟。”
于是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飞天神魔含笑道:“好,两位副盟主,也推定了,由毒君闻人休、鹰叟李无畏当选,现在就请两人站起来。”
毒君、鹰叟相继站起,大家又报以热烈掌声。
飞天神魔续道:“本盟在副盟主之下,设置五大护法,分别请秦映红、闻人大娘、蛇叟余元、虾蟆叟莫邪、天狼叟顾景星担任。三堂,青龙堂堂主派万里飞虹申长庆、白虎堂堂主派铁骨师、朱雀堂堂主派金鼠幕容策等三人担任。”
大家又是一阵热烈掌声。
天狐秦映红等五大护法和万里飞虹申长庆等三位堂主,俱在掌声中站起身子,一齐走到中间,分左右站定。
这时飞天神魔的大弟子困敦、二弟子赤奋若早已一左一右,在香案上燃起一对红烛,点燃了香。
由困敦高声叫道:“请与会盟员,一齐起立。”
殿上两排长凳上坐着的人,纷纷站定,然后从困敦手中,接过香,朝上一拱,再由赤奋若接过,插到香炉之中。
上过香,飞天神魔率领二位副盟主、五大护法、三堂堂主行跪拜之礼。
大门外同时燃放起一串鞭炮,“武林盟”大典就算完成。
接着就讨论九连觅宝之事,并决定把“武林盟”总坛移设青州,天亮之后,分批上路。
蛇叟余元摸摸胡子,看了飞天神魔一眼,为难的道:“闻天君,兄弟想请教一件事。”
飞天神魔含笑道:“余兄有什么事?”
蛇叟道:“兄弟想请问盟主,不知这护法职务,可有俸银?”
飞天神魔笑道:“本盟任职之人,自然都可支取俸银,不知余兄有何用途,需要多少银子?”
蛇叟道:“兄弟是因小徒只是山间穷困人家,家境不裕,兄弟又多年不入江湖,境况窘迫,手头拮据,心余力继,因此想请盟主先贷银百两,送与小徒家中……”
飞天神魔听的呵呵大笑道:“我道余兄要多少银子,区区百两,那就微不足道了,余兄只管向小徒困敦去取。”
说到这里,转面朝困敦吩咐道:“困敦,你可专司银两出入事宜,凡本盟堂主以上,每月可支五百两,堂主以下,可支两百两,所有值勤人员,可支一百两,毋须再向为师禀报了。”
困敦躬身领命,接着就捧了二百两银子,送到蛇叟眼前。
蛇叟接过银子,赶紧揣入怀中,一面朝飞天神魔拱拱手道:“兄弟还要向盟主告个假,明天日出之前,即可赶来。”
飞天神魔微笑道:“余兄只管请便。”蛇叟别过盟主。三脚两步,走下大殿,朝谢少安、冰儿两人,招招手道:“徒儿,咱们快走,为师在日出之前,还得赶回来,时间不多,要快走才好。”
谢少安、冰儿,知他使的是“金蝉脱壳”之计,主要是为了把自己两人,带离此地,当下赶紧应了声“是”,跟着蛇叟身后就走。
三人一路疾行,奔走了两里来路,看看已经转过几个山头,离月子冈渐远,蛇叟脚下一停,含笑道:“二位现在可以走了,遇上令师,就替老朽致意。”
冰儿道:“多谢老丈了。”
谢少安道:“老丈真的还要回去么?”
蛇叟看了他一眼,才道:“不错,他们都是老朽多年故交,武林盟新成立,这个场,老朽自然得捧的了。”
谢少安道:“老丈说的也是,只是闻于天成立武林盟,动机全在九连藏宝之上,据在下所知,目前正有一批武林前辈,包括华老前辈在内,正倾全力维护九连藏宝,不使落入黑道旁门之手,老丈二十年幽谷潜修,想必定能明辨是非,不用在下多说了。”
蛇叟听的不由一怔,说道:“原来除了庄梦道,还有不少正派中人,也赶来参与其事,哦!老弟,你不是八臂金童门下?”
谢少安道:“在下天山门下。”
蛇叟又是一怔,问道:“令师也要参与?”
谢少安道:“正是。”
蛇叟点点头道:“真要有八臂金童和葛大先生等人参与,闻天君也难以抗衡,多谢老弟坦诚见告,老朽会有以自处的。”
说完,朝两人拱拱手,转身飞奔而去。
谢少安道:“妹子,我们也可以走了。”
冰儿道:“我们要不要把衣服换下来了?”
谢少安道:“不用了,我们前去九连,走的都是山路,穿了这一身庄稼人家的服装,不致引人注意。”
冰儿道:“但我们戴着面具,义父他们如何认得出来?”
谢少安笑道:“这也不忙,等到了地头,再取下来就是了。”
当下就一路朝南奔去,中午时分,赶到东山,已是九连山的范围。
这九连山,周围五六百里,东连龙川、河源,南连博罗、增城、龙门、从化,西连翁源、英德,北连龙甫、环通九县,故有九连之名。
峻岭层岩,千迹万径,山中森林蔽日,有许多人踪罕至的地方。
谢少安、冰儿两人,在东山打了个尖,就继续朝山中而来,他们曾听铁舟老人和八臂金童都异口同声的说过:到得山中,自会有人接应。
哪知走了一阵,入山渐深,情形就愈来愈不对头。
放眼望去,但见山岭起伏,层峦接天,这等千峰万壑,亘古无人的山区,事先没有约定会面地点,就算派出一万个人来找,也休想找得到影子。
谢少安暗暗皱了下眉,还未开口。
冰儿偏头问道:“大哥,师父和义父都说到了山中,自会有人接应,怎么还没人来呢?
这么大的山区,教我们往哪里走好?”
谢少安道:“我看还是在这里等一会的好……”话声末落,忽然伸手一指,说道:“妹子快瞧,那不是有人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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