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镇山大吃一惊,道:“老前辈也像野兽一般,喜欢吃人么?”
鬼仙杜灵哼道:“胡说,老夫之所以要把你完全吃下去,是因为你吃了我的万年仙桃,若是别人,老夫才没有这个胃口呢!”
“就算把我吃掉,又有什么用处?”
“只要吃下你去,老夫至少还可以吸收到万年仙桃三成的好处,加上老夫要一泄胸中怒火,吃了你也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薛镇山心头暗忖:“这老家伙形同妖魅,要把自己吃下去的话,想必不是恫吓之言,在这桃林内,只怕很难逃得出他的手法,但如认他为师,像他这样一个怪模怪样的邪道人物,却又是自己极不情愿之事!
一时之间,不由大为为难。
鬼仙杜灵见他沉吟不语,重重的哼了一声,催道:“究竟愿认老夫为师,还是甘愿被老夫吃下肚去,你要早做决定!”
薛镇山皱眉道:“不能让晚辈考虑上一会么?”
鬼仙杜灵大奇道:“认老夫为师,不但老夫不再追究万年仙桃之事,而且在老夫教导下,很快的就可扬名天下,若被老夫吃掉,不但一切化为乌有,而且尸骸无存,两相比较之下,还要考虑什么?”
言下之意,显然希望能收他为徒。
薛镇山慢悠悠的道:“难道没有第三个办法么?”
鬼仙杜灵大叫道:“没有,绝对没有。”
薛镇山咬牙道:“那就必须让我先考虑三天!否则,你就来吃吧!”
鬼仙杜灵怔了一怔,道:“你愿意死?”
薛镇山仰天大呼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薛某……”
忽然――
鬼仙杜灵摆摆手道:“且慢……好像有人闯谷来了……”
薛镇山倾耳听去,果然似乎听到了一串极轻极远的脚步声,当下皱皱眉头,自语般的喃喃道:“声音似在谷外……”
鬼仙杜灵沉声道:“声音虽在谷外,但却径奔谷中而来……”
声调一顿,叫道:“你听到了?”
薛镇山呆了一呆道:“不错!”
鬼仙杜灵叫道:“那是你吃了老夫的万年仙桃所致。”
声色俱厉,愤恨不已,同时,探臂就向他抓了过来。
出于一种抗拒的本能,薛镇山双腕一翻,向鬼仙杜灵推了过去!
但听蓬的一声,只见尘砂四起,鬼仙杜灵竟被震得踉跄而退,摔到了丈余之外,老半天爬不起来。
吃惊的不独是鬼仙杜灵,薛镇山吃惊的程度更甚于他,虽然殉身而死的母亲曾经输给他了数十年的真元内力,但距离这种程度,实在还差得太多,一时不由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鬼仙杜灵终于爬了起来,两只鼠目般的小眼瞪得滚圆的叫道:“小子,你以前有这种功劲么?”
薛镇山摇摇头道:“的确没有。”
鬼仙杜灵咬牙道:“这都是因为那颗万年仙桃,我的桃子……都进了你的肚里去了……”
只见他忽又晃身而至,五指如钩,抓了过来。
这一招出手甚缓,肘弯微摇,递出途中已经连变数变,薛镇山所看到的只是一片纵横指影,竟不知他要攻袭哪一部位。
薛镇山未曾习过武艺,哪里经得起这等强猛诡谲的攻势,顿时觉得右肩一麻,全身酸软,已被鬼仙杜灵牢牢扣实。
耳际间只听他沉声喝道:“虽然你已有绝世功劲,却还没有绝世功技,若经过老夫一番指点,必可成为绝世高手!”
薛镇山心中一动,方欲答言,却听得鬼仙杜灵急道:“来人要闯进来了……”
一言未毕,薛镇山只觉身子凌空而起,被鬼仙杜灵平空拉了起来,向一株枝叶茂密的桃树上落去。
薛镇山已被鬼仙杜灵点了穴道,身不由己,被他在桃树顶巅一个枝杈间安好身子,匿藏了下来。
由于那些桃树俱比一般桃树高大甚多,枝叶茂密,匿身其上,只要不发出声息,绝难被人发觉。
两人方才藏好身子,只听一阵步履声已经直奔桃林而来。
由那杂沓的脚步声听来,来者可能有三人之多。
鬼仙杜灵轻轻咬牙道:“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这几人胆子实在不小,竟敢闯入老夫禁地。”
薛镇山穴道被制,不能动转,但却能听能看,能说能言,闻言忍不住哧的一声轻笑。
鬼仙杜灵奇道:“你笑什么!以为他们会救你么?”
声调一沉,又道:“不论来的是谁,老夫也不能放一个活口!”
薛镇山微微一震,道:“你知道来的是谁么?”
鬼仙杜灵哼了一声,道:“不管来的是谁,都是一样!”
说话之间,来人已在桃林外收住了脚步,但在枝叶遮掩之下,却看不到来的是什么人物!
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万年仙桃就在这桃林之中,先下手为强,咱们闯!”
鬼仙杜灵咬牙哼道:“好混账的东西,居然是垂涎老夫的仙桃而来!”
只听又一个低沉的声音道:“那老怪物已经利用桃树布下了玄天大阵,只怕他……”
另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立刻接道:“休说是一座玄天大阵,就算他是天罡大阵,也奈何不了老娘!”
那低沉的声音叫道:“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不过……”
微微一顿,又道:“那万年仙桃只有一颗,到手之后……”
先前那尖锐的声音叫道:“自然是三一三十一了……两位不会有异议吧!”
那低沉的声音接道:“这样最是合理,自然没有异议!”
那清脆的女人声音没有接碴,想是也同意了这个办法!
薛镇山忍不住轻声一笑道:“你这玄天大阵有些靠不住了!”
鬼仙杜灵冷哼道:“那是他们找死!”
不久,只见三条人影成品字形掩了过来。
薛镇山看得清楚,只见当先一人身穿玄布长袍,细高瘦长,年约六旬,三角眼,吊客眉,一眼就可断定他是个十分阴鸷之人。
只听鬼仙杜灵悄声道:“我当是什么人物,原来是阴山三怪……”
投注了薛镇山一眼,又道:“看,那瘦鬼是追魂吊客丁艰。”
后面两人一个是身形矮胖,长须几乎到地的老儿,年纪也在六旬左右,另一个是丰乳肥臀,妖艳无比的妇人,有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加上一身大红的紧身衣裤,更加曲线毕露,妖娆迷人。
鬼仙杜灵轻声一笑,又道:“那胖子是矮无常归九泉,女的是玉面天狐花常红……”
微微一顿,又道:“娃儿,你看那女的多大岁数了?”
薛镇山怔了一怔,道:“最多二十五六吧!”
鬼仙杜灵抿着嘴笑道:“最少要加上一倍,这女人至少五十岁以上了,在江湖道上是出了名的骚货,毁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可惜今天要死在老夫手中了!”
阴山三怪走得极慢,玉面天狐不住指指点点,表示出她是个懂得阵式变化的大行家,而且看得出三人俱是步步为营,那品字形的走法,就是要收到互相呼应,易于应变的效果。
薛镇山见鬼仙杜灵谈笑从容,一副不以为意之状,忍不住试探着问道:“阴山三怪在江湖上是很平常的人吧?”
鬼仙杜灵神色一正道:“至少当得起令人闻风丧胆四字……”
薛镇山道:“那是很有名望的人了,为什么你……”
鬼仙杜灵傲然一笑道:“二十余年前阴山三怪横行江湖,三人联手几乎宇内无敌,是江湖道上出了大名之人,不过,遇到老夫手中,那就只好怪他们造化低了!”
阴山三怪已经愈来愈近,近到使两人不能再低声谈话,只见当先的追魂吊客丁艰脚步一收,忽然惊叫道:“看……桃核……”
原来他已走到那棵生着万年仙桃的树下,薛镇山丢掉的桃核被他看到了眼中。
矮无常、玉面天狐啊了一声,相继奔了过去,一时三人相顾无言,俱是一副失望之色。
矮无常弯腰拾起桃核,凑到眼前看了一阵,叹口气道:“咱们来晚了一个时辰,这桃核还是湿的,已经被那老儿吃了!”
玉面天狐恨恨的咬牙道:“若不是遇上天南神枭那老儿,耽误上半天的时间,绝不会错过了这桩大事,老娘发誓要再寻寻那老儿的霉头……走吧,不要吃不到鱼儿沾一手腥,鬼仙杜灵也不是好惹的……”
“慢走!”
一声冷得使人寒毛森竖的喝声传处,鬼仙杜灵已经悄疾无声的拦到了三人面前,薛镇山也已飘落树下,显然被闭的穴道已由鬼仙杜灵给他解了开来。
阴山三怪同时一惊,追魂吊客丁艰硬挤出一个笑容,拱拱手道:“杜老儿。咱们久违了!”
鬼仙杜灵冷得没有人气的道:“至少二十年没见了吧!”
矮无常凑上一步,道:“听说你的万年仙桃将熟,吃了之后可以长生不老,强身健骨,老朽特地贺喜来了!”
“呸!”
鬼仙杜灵从牙缝中呸了一声,并没答言。
玉面天狐格格一笑,声如银铃般的道:“怎么,是不欢迎我们么?”
鬼仙杜灵对她还算客气,但也森冷的一笑说:“颠倒众生的玉面天狐,老夫怎不欢迎……是为了思念老夫,还是想来偷吃老夫的桃子?”
玉面天狐骂道:“真是狗嘴里不长象牙,休说你一颗,就是十颗八颗,老娘也不希罕……”
眸光向追魂吊客与矮无常一转,道:“杜老儿太不够朋友,咱们走啦!”
娇躯一转,当先走去。
鬼仙杜灵二度大喝道:“慢走!”
追魂吊客丁艰哼了一声道:“杜老儿,是不让我们走了么?”
鬼仙杜灵冷冷的道:“三位要走也行,但却要每人留下一样东西!”
玉面天狐尚未会过意来,格格一笑道:“杜老儿,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
鬼仙杜灵忽而大声狂笑道:“三位如果慷慨一些,就把项上人头留下,如果舍不得,不论是手、脚、臂、腿、甚至是耳朵鼻子,只要每人留下一样东西,也就算了!”
阴山三怪顿时面色一收,同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鬼仙杜灵淡淡的道:“只因为老夫已在谷上刻下了‘此谷已封,擅入者死’的八个大字,老夫若是说了不算,他日还怎能在江湖道上立足!”
追魂吊客脸色铁青的道:“杜老儿,你休要欺人太甚,须知阴山三怪并不是好欺负的人物!”
鬼仙杜灵大叫道:“不论是谁,都是一样,老夫若不能履行誓言,也甘愿死在你们手里。”
矮无常面色铁青,厉声叫道:“既是非动手不可,老夫愿意打打头阵……”
锵然一声,撤下肩头的长剑,喝道:“杜老儿,快亮兵刃!”
鬼仙杜灵道:“径寸铁指,不亚三尺青锋,你几时听说老夫用过兵刃?”
矮无常大怒道:“不管你用什么,快些动手就是了!”
长剑一挥,斜劈而下!
鬼仙杜灵冷冷一笑,侧身一闪,让过一剑!
矮无常长剑一掣,道:“杜老儿,为何不敢交手?”
鬼仙杜灵呵呵大笑道:“老夫交手有一定的规矩,先把敌手划分为一二三等,一等者老夫出手即搏,二等者老夫让他一招,三等者让他三招……”
矮无常怔了一怔道:“你把老夫列为几等了?”
鬼仙杜灵傲然一笑道:“勉勉强强,列为二等!”
矮无常勃然大怒道:“阴山三怪,名震江湖,你竟敢如此侮蔑老夫,那是你实在活得不耐烦了……”
微微一顿,又颇有兴趣的问道:“在你眼中,什么人才能列为一等?”
鬼仙杜灵忖思一下,道:“绝无仅有……认真说来,只有九幽令主一人而已!”
“九幽令主……”
不独矮无常怔了一怔,在一旁的薛镇山更是吃了一惊!
只听矮无常摇头一笑道:“杜老儿,你在此隐居几年了?”
鬼仙杜灵道:“二十五年正,一天不少。”
矮无常冷笑道:“九幽令主乃是近几年中崛起江湖之人,你如何知道他武功强弱,依据什么给他分了等级?”
鬼仙杜灵昂然一笑道:“他曾来拜访过老夫!”
矮无常又怔了一怔,笑道:“是印证武学么?”
鬼仙杜灵摇摇头道:“老夫不能详细说下去了,总之他来过就是了!”
矮无常冷哼一声,道:“你们定然是动过手了,结果谁胜谁负?”
鬼仙杜灵笑道:“没有,我们互相承认,彼此都是一流的高手,没有过招!”
矮无常长剑一摇,道:“现在可以动手了,老夫要试试你这位一流高手到底有多大能耐?”
剑芒点出三朵剑花,当胸打到。
鬼仙杜灵大声狂笑道:“老夫交手还有一个规矩,一经出手,不分胜负生死,绝不休止!”
矮无常见状大出意外,除非他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体,否则哪有以血肉之躯迎向三尺钢锋的道理?
忖念之间,长剑又加了两成力道,疾斩而下。
殊料鬼仙杜灵以臂格剑竟是虚招,就在剑锋将要劈到手臂之时,忽然旋身滴溜一转,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转到了矮无常身边,格剑的右臂堪堪避开剑锋,五指如钩去扣矮无常的右腕,左掌则向他后脑拍去!
矮无常只有五尺左右,鬼仙杜灵拂手拍向他的后脑乃是十分顺手而又自然之事,就在出手一招之间,鬼仙杜灵不但抢占了先机,而且使矮无常立刻陷于险象环生,危机一发之境。
原来鬼仙杜灵之所以博得鬼仙绰号,就在于他的身手灵巧,招术诡谲,矮无常为他以臂格剑的招数所惑,以致立陷困境。
追魂吊客在一旁看得清楚,大喝一声,双掌翻飞,对鬼仙杜灵一口气攻出了三拳四掌,直袭鬼仙杜灵要害,方才迫得鬼仙杜灵撤招回救,解了矮无常之危。
鬼仙杜灵怒喝道:“丁老儿,既然你要用这种不顾江湖道义的打法,老夫也就不让那一招了!”
抖手一掌,拍向追魂吊客丁艰,左掌却五指骈列,向矮无常左胁点去!”
追魂吊客尖厉的大叫道:“不用顾虑这许多,杀了他吧!”
矮无常更不怠慢,长剑飞虹疾掣,在恼羞成怒之余,尽展本身绝学,狠招迭出,向鬼仙杜灵猛攻!
追魂吊客则掣出了一对判官笔,有如灵蛇点头,寒星乱闪,所用的自然也是煞手绝着!
无奈鬼仙杜灵身手灵活,飘忽旋转,似虚似实,追魂吊客与矮无常攻势虽然凌厉,但仍然奈何不了他一分一毫!
这是一场难见的高手之搏,薛镇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出神不已。
不久,只听鬼仙杜灵大叫道:“完了,最多再有十招,老夫就要翘了!”
薛镇山看得心头悸动不已,认真说来,他根本看不出谁优谁劣,因为能看到的仅是森森剑芒,点点笔影,与一团难解难分的人影。
但就在他惊疑之间,但听一声闷吭,一条人影倒飞而出,摔到了三丈之外,定神看时,正是矮无常归九泉,这次他真的归了九泉,只见他后脑上血肉模糊,显然被鬼仙杜灵一掌拍碎了头骨,略一挣扎,即告死去。
薛镇山心头骇然,紧接着一声闷吭又传了过来,只见追魂吊客也像矮无常一样,蓬然倒地,惨然而死!
他也是死于鬼仙杜灵掌下,但却是拍到背心之上,想是因为追魂吊客个子较高,没有拍中后脑。
鬼仙杜灵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桀桀一笑道:“饭桶,鼎鼎大名的阴山三怪,原来不过如此……”
声调一沉,喝道:“花常红,现在轮到你了!”
玉面天狐花常红一直袖手旁观,对追魂吊客与矮无常之死视若无睹,仿佛完全与她无关。
此刻闻得喝声,方才姗姗的向前走了几步,道:“尊驾名不虚传,果然当得起鬼仙二字!”
鬼仙杜灵哼了一声道:“不用灌老夫的迷汤,快些动手,老夫也照样让你一招!”
玉面天狐腰肢轻摆,媚笑道:“争强好斗,要与尊驾相搏,是那两个死鬼的事,与奴家无关!”
鬼仙杜灵怔了一怔,道:“你不想与老夫动手?”
玉面天狐格格娇笑道:“奴家还想多活几年,当然不愿意动手?”
鬼仙杜灵哼道:“那也容易,把你身上的东西留下一样,老夫可以放你离去!”
玉面天狐探手掏出一幅罗帕,媚笑道:“奴家随身没带贵重物件,就留这幅罗帕做个记念吧!”
罗帕一扬,一般沁人的香气随风飘扬,向鬼仙杜灵扑来!
鬼仙杜灵沉声喝道:“骚狐,老夫当年虽然也有过不少风流事儿,但早已收了心,凭你这副德性也引不起老夫的兴趣来了!”
扬腕一振,把飘到的罗帕震飞,而且旋身一转,抢站到上风之上。
玉面天狐两手一摊道:“这就难了,奴家身边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
鬼仙杜灵怒道:“老夫说得清楚,不论是手、脚、臂、腿、耳朵、鼻子,任何一样都行,要再这样故作糊涂,休怪老夫无情,可要自己动手了!”
玉面天狐面色立变,两眼珠泪盈盈,娇啼婉转的道:“你……你……当真这样残酷无情么?”
娇啼声中,忽然全身不停抖动起来,只见乳波臀浪,颤动不已,令人目眩神迷,不能自已。
鬼仙杜灵突然拍拍前额,大喝道:“骚狐,休在老夫面前卖弄你的天狐魔舞,须知老夫是不吃这一套的,还是夹着尾巴收起来吧!”
玉面天狐果真停下摆动,叹口气道:“今天你是当真不会放过我了?”
鬼仙杜灵斩钉截铁的道:“踏入老夫禁地,只留你一样东西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
玉面天狐神色惨然,望了鬼仙杜灵一眼,道:“奴家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论去掉哪一样都不大好……”
沉吟了一阵,呐呐的道:“奴家给你留下另一样东西行么?”
鬼仙杜灵哼道:“什么东西?”
玉面天狐幽幽的道:“把奴家乳房割掉一只可好?”
鬼仙杜灵怔了一怔,道:“老夫破例答应你了!”
玉面天狐银牙紧咬,缓缓去解胸前的衣纽。
鬼仙杜灵眉宇微锁,又向后退了一步,似是对她深具戒心。
玉面天狐终于解开了胸前衣纽,露出了大红兜肚,与欺霜赛雪的一部份肌肤,然后又去拔腰间的匕首!
但等她拔出匕首之后,却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鬼仙杜灵面无表情,负手而立,但眼光却在有意无意之间,向玉面天狐胸前瞄去,及见她住手不动,又复冷喝道:“还不快些动手么?”
玉面天狐满面悲凄,咬牙道:“我自己动手割下我自己的乳房,这……我实在下不了手,还……还是求你代劳动手吧……”
说着之间,把手中匕首递了过去,人也姗姗向前走去!
鬼仙杜灵冷哼一声,果然迎了上去拿她递来的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鬼仙杜灵伸手去接匕首的刀柄之时,变故忽生。
只见玉面天狐抖手一扬,匕首脱手而飞,向鬼仙杜灵小腹刺去,事起仓促,距离又近,鬼仙杜灵不由大吃一惊!
当下双手一骈,齐向匕首格去!
但听啷的一声,匕首应势磕去,碰到了地面之上,但鬼仙杜灵双手齐格刺到小腹的利刃,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俯了一俯!
就在鬼仙杜灵略一俯身之间,玉面天狐忽然由怀中掏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以闪电之势向鬼仙杜灵脸上印去!
鬼仙杜灵大喝一声,身子向后便到!
但他应变虽快,也仍然没能脱过,但见面部之上顿时印上了一个血红的印痕,形状至为怖人!
玉面天狐一招得手,格格一阵大笑道:“老匹夫,现在你还凶么?”
蓦见鬼仙杜灵挺身而起,拂手一掌,向她拍去!
但玉面天狐似是早已防到这一着,娇躯一拧,人已窜出七八丈外,在格格大笑中晃身而去,眨眼间消失于桃林之外。
鬼仙杜灵恨恨的叹口长气,喃喃自语道:“气数气数,合该我要命丧在这妖妇之手……”
转头看时,只见薛镇山仍然站在原地,忍不住又叹口气道:“你可以走了……”
微微一顿,又道:“以你的智慧,大约总该知道,跟着那妖妇的足迹,就可以走出老夫这玄天大阵了吧!”
薛镇山道:“你不吃我了么?”
鬼仙杜灵叹口气道:“老夫已是将死之人,吃不吃你都没有什么用处,何况,虽然你吃了老夫的桃子,但老夫对你印象不坏,所以干脆把你放走!”
薛镇山向他看去,只见他右颊和鼻子中间印上的那个心形的红色印痕仍然清晰无比,红艳的程度,几乎要滴出血来。
当下踌躇着道:“前辈方才在说什么,你这……”
鬼仙杜灵咬牙道:“说给你也是没用,老夫受了那妖妇的暗算,死也暝目,你……还是快些走开吧……”
“不……”
薛镇山忽然斩钉截铁的道:“我吃了您的万年仙桃,绝不能当您遇到困难之时,弃你而去,不论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鬼仙杜灵怔了一会,忽然定定的凝注着他道:“娃娃,你说的可是真话?”
薛镇山朗然道:“如是撒谎,在下可以循着玉面天狐的足印,逃出这里了!”
鬼仙杜灵颔首道:“这话不错,你……果然心术不错……”
目光一转,道:“但你留下来又怎样呢?”
薛镇山沉吟了一下,道:“尽我力之所及,帮助您救治伤势,倘若万一您真的不幸而死,我也该为您营坟造墓,使您安眠九泉,而后……”
鬼仙杜灵面凝喜色,十分迫切的盯着问道:“而后怎样?”
薛镇山毫不踌躇的道:“而后去寻找玉面天狐,为您报仇!”
鬼仙杜灵一跳数丈,兴奋的大叫道:“得一知己,虽死无憾,老夫辛辛苦苦在此养了二十五年的桃子被你吃掉,那是太值得了……”
目光一转,又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随老夫快来!”
拉起薛镇山,向桃林之外跑去。
在山谷的谷底,百卉竞放,幽篁掩映之中,有一间白石小屋,那就是鬼仙杜灵二十五年来的居所。
虽然设备简陋,但却清幽无比,不啻世外桃源。
鬼仙杜灵进入房内,就地坐了下来,指指对面一方蒲团道:“坐下讲话……”
薛镇山依言坐了下来,皱皱眉道:“前辈虽被那妖妇弄得面孔通红,但看您行走无碍,谈笑如常,为何前辈要说得那么严重?”
鬼仙杜灵叹口气道:“你哪里知道这门邪功的厉害……”
声调一沉道:“那娇妇所持的血红之物,名为蛇血魔心,是娇邪门中最为歹毒之物,此物的炼制是要取用一颗死后一年而没有腐烂的人心……”
薛镇山忍不住的道:“死后一年,只怕没有不腐烂的尸体!”
鬼仙杜灵颔首道:“所以说这是十分难求之物,大约在十万人中才能遇上一个!而后将他的人心挖出,浸在三十三种毒蛇合成的蛇血之中,历时十年之后,至少要浸入十万条的蛇血,就成了这一颗‘蛇血魔心’!”
薛镇山道:“这样说来,这是绝毒之物了!”
鬼仙杜灵叹口气道:“不但绝毒,而且没有解药,就算弄来千年灵芝,万年参宝,也是毫无用处,只有束手待毙的一条路走……”
微微一顿,道:“老夫自忖约有三天时间,必会毒发而死!”
薛镇山沉肃无言,一时实在想不出可以安慰他的话来!
鬼仙杜灵沉吟了一下,忽然笑道:“老夫无惧于死,何况能在死前遇到你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虽死九泉,也可以瞑目了!”
薛镇山悠悠的叹了一口长气,仍是没有话说。
鬼仙杜灵微笑道:“娃娃,老夫一生虽无大成,但却也研创了不少薄技,目前你功力已因服食了万年仙桃而臻于化境,倘若再习成了老夫之技,在江湖道上必定大有作为,你……不愿意么?”
薛镇山呐呐的道:“但晚辈却不能……拜前辈为师!”
原来不论如何,鬼仙杜灵总是一个邪道人物,是以薛镇山依然坚持此事!
鬼仙杜灵呵呵一笑道:“老夫知道你是一个志不可屈之人,绝不会定要委屈你拜老夫为师,几招薄技就算你我的一个交换条件吧!”
薛镇山道:“什么条件?”
鬼仙杜灵笑道:“等我死后你帮我营坟建墓,再替我寻找玉面天狐报仇,那不是很公平的条件么?”
“不……”
薛镇山摇摇头道:“那是我吃了您的仙桃应有的报酬!”
鬼仙杜灵一笑道:“你倒是古板得很,这样吧,除此而外,你再替我做一件事如何?”
薛镇山道:“前辈尽管吩咐!”
鬼仙杜灵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等你有了闲暇之时,不妨去一趟黄山始信峰……”
话声一顿,停了下来,满脸之上俱是悲凄之色。
薛镇山眉宇微锁,道:“要去黄山始信峰做什么呢?”
鬼仙杜灵终于又幽幽一叹道:“去见一位名为黄山嫠妇的女侠……”
叹口长气,又停了下来,黯然无语。
薛镇山皱眉道:“去见那位女侠做什么呢?”
鬼仙杜灵道:“问候她,就说我在死前仍然惦念着她……”
薛镇山道:“就是这样么?”
鬼仙杜灵道:“除此而外,若是她有求于你,就答应她一件事吧!”
薛镇山忙道:“晚辈记下了,另外呢?”
鬼仙杜灵道:“没有了,只要你能做到这些,老夫就可九泉无憾了!”
薛镇山郑重的立誓道:“晚辈只要此身不死,必然会一一完成前辈的心愿!”
鬼仙杜灵满意的一笑道:“够了,时日无多,你还是静下心来,学习老夫的武技吧!”
于是,薛镇山静下心来,开始学习鬼仙杜灵的奇技绝学。
他本是悟性极强,天资慧敏之人,又加上服食了万年仙桃,功力奠定了深厚的基础,一经习练,立刻融会贯通,使鬼仙杜灵大是惊喜。
光阴匆匆,三日时间,弹指即过。
第三日傍晚,正当薛镇山学得入神之时,鬼仙杜灵忽然停住手势,叹口气道:“完了!”
薛镇山吃了一惊道:“什么完了……”
此刻他方才发觉鬼仙杜灵脸上那块心形的鲜红印痕已经变得乌黑如墨,其他部位却苍白如纸。
而且双目深陷,惨淡无神,显然已到了毒发垂危之时。
他不禁大惊道:“前辈,您……”
鬼仙杜灵悠悠的一笑道:“完了……武技传完了,生命渡完了,心愿也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倒也爽脆得很!”
薛镇山皱眉道:“晚辈以不能尊您为师而深感歉疚,但……”
鬼仙杜灵强自一笑道:“不用说下去了,老夫并不怪你……你还有什么话要向老夫说么?”
薛镇山道:“只有一件事想问问前辈,听您曾说九幽令主曾到过此地,不知他……”
鬼仙杜灵接道:“他之所以来看老夫,一来是顺途而过,二米是要证实一件他内心中存疑之事……这个与你无关,不问也罢!”
薛镇山道:“晚辈是想知道您与他武功谁强谁弱?”
鬼仙杜灵一笑道:“百家之学,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老夫虽未与他交手,但却曾以口谈方式互较优劣,结果……”
薛镇山紧张的接问道:“结果怎样?”
鬼仙杜灵凝重的道:“结果,他的正大磅礴之学,有如泰山雄峙,老夫无法撼动分毫,但老夫的诡谲招术,也如幽灵飘忽,使他无从捉摸,认真说来,我们并没有分出什么高下,说句托大的话,老夫与他正好是正邪双绝!”
薛镇山喘了一口大气,又道:“武皇薛天钧呢?”
“武皇?!……”
鬼仙杜灵怔了一怔道:“你为何要提起他来,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薛镇山点点头道:“晚辈想知道以您与他相较,会……”
鬼仙杜灵摇头笑道:“武皇薛天钧一代天骄,老夫如何能与他相比!”
薛镇山盯着问道:“那么白骨门主薛公凌呢?”
鬼仙杜灵皱眉道:“薛公凌不就是武皇之子么?”
薛镇山道:“不错,他是武皇的长子……”
鬼仙杜灵忖思着道:“虎父无犬子,想来必定不错,但老夫未曾会过,难下定论……”
忽然喘吁了几声,斜斜的欹了下去,道:“老夫快不行了!”
薛镇山大感悲凄的道:“前辈,您……”
鬼仙杜灵忽然伸手一指,道:“那边的包裹看到了么,快些把他拿了过来!”
薛镇山依言看去,果见在一旁石几之上有一个漆布小包,当下连忙取了过来,放在鬼仙杜灵面前。
鬼仙杜灵右掌压在包裹之上,挣扎着道:“那玉面天狐料定了老夫三日之后必死,她一定会来此一探,一来营葬桃林双怪之尸,二来要毁坏老夫遗躯!……”
薛镇山咬牙道:“只要她敢来,晚辈即刻就杀死她为您报仇!”
“不!……”
鬼仙杜灵摇摇手道:“不能杀她!……”
“不能杀她?!……”
薛镇山大疑道:“为什么呢,前辈不是时时以复仇为念么?”
鬼仙杜灵颔首道:“不错,正因为我恨透了她,才不能如此便宜把她杀死……”
微微一顿,指着那漆布包裹道:“这里面是老夫的面具衣履,打扮起来,无异于老夫再世,待那玉面天狐到来之时,只须穿着起来,就足以使她惊惶而逃。”
薛镇山道:“错过今日时机,以后岂不是很难抓得到她了么?”
鬼仙杜灵道:“不然,她是知道老夫的脾气的,与她结了这种深仇大恨,必会死追于她,要她不论走到那里,都会提心吊胆,魂梦不安,这种折磨,比死了还要使她难受,日久天长,不使她发疯才怪……”
目光一转,又道:“自然,到最后还是要你把她杀了!”
薛镇山颔首道:“晚辈依您就是了!”
同时他心中暗忖,对付这种奸邪万恶的女人,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使人快意,倒是难为他能想得出来!
忖念之间,忽听鬼仙杜灵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
薛镇山大吃一惊,定神看时,只见他面部尽呈紫黑,双目突出如铃,四肢颤抖不停,显然剧毒已经发作!
他讶然叫道:“前辈,前辈……”
鬼仙杜灵挣扎着叫道:“离开……一……些……我身上……都……是……剧毒……记住!你……对我……的……承……诺……”
颤动的身子一停,已经呜呼哀哉,死了!
数日相处,薛镇山对他已经产生了一份真挚的感情,同时,这个邪道巨擘,在心灵中也有他善良光明的一面,是以使他不由落下了两行泪来。
终于,他止住悲凄,心中暗忖:鬼仙杜灵既是要自己冒充他再现于世,如果营坟建墓,难免要拆穿了这一秘密。
忖思良久,终于决定将坟墓建于房中,不树碑石,离去时严扃房门,纵然有人到来,也不见得就能拆穿了这一秘密。
费了大约两盏热茶的时光,已把鬼仙杜灵的尸体埋入了地下,而后,方才打开漆布小包,开始穿着起来。
那面具制作得维妙维肖,除了身材有些差别而外,就算与鬼仙杜灵经年相处之人,如不仔细查看,也是难辨其伪。
他打扮舒齐,自己打量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
忽然――
正当他顾盼自得之间,只听一串格格长笑,遥遥传了过来。
薛镇山牙根紧咬,吹熄灯烛,迅快的把房中杂物收拾了一下,而后严扃房门,穿入了花丛之中。
只听玉面天狐花常红的笑声继续传来,同时开声叫道:“杜老鬼,你还没死么?”
薛镇山一声不响。
玉面天孤口中在喊,人也不停的向前走来。
不久――
脚步声已到数丈之外。
薛镇山循声看去,在月光照耀下,花影掩映中,一条血红的影子已经姗姗的走了过来。
薛镇山仍然不声不响。
玉面天狐走到距白石小屋两丈之外,忽然收住脚步,叫道:“杜老儿,再不出来,老娘可要一把火把你的窝儿烧了!”
没有应声。
玉面天狐停顿了一下,改为喃喃自语道:“那老儿只怕尸首也要烂了,被蛇血魔心印中之人,哪里能活,老娘也太小心了!”
莲步姗姗,向前走来。
薛镇山提气戒备,等到玉面天狐快到面前之时,突然由花丛中幽灵般的飘闪而出,发出一串震天长笑。
玉面天狐啊的一声惊叫,仰面朝天,一跤摔于地下!
但她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立刻滚出了一丈多远,挣扎着爬起身来,叫道:“你……你……没死……”
薛镇山学着鬼仙杜灵的声音道:“就算老夫没死吧!”
玉面天狐连连后退,呐呐的道:“被蛇血魔心印中之人,怎会不死?……”
薛镇山大笑道:“那就算是老夫的灵魂吧!你忘记老夫是鬼仙了么?”
玉面天狐遍身抖索,一言不发,转身拔步就跑!
薛镇山大喝道:“妖妇!你知道老夫要怎样处置你么?老夫要把你大卸八块,煮来下酒,骨头拿去喂了狗吃!”
喝骂之间,纵身就追。
玉面天狐有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只恨胯下没有多长上两条腿,一路风驰电掣,连滚带爬,没命的往谷口而逃。
薛镇山追出百余丈远,悄悄收住脚步,任由玉面天狐逃出谷去,依他估计,玉面天狐至迟要逃出两三里路,才敢收步回看一下。
于是,他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回看了谷中一眼,方始慢慢向谷外走去。
忽然――
就当他快要走到谷口之时,忽听一缕幽幽的笛声飘传而至!
薛镇山心头一震,不甘愕然却步。
蓦地之间,他忽然想起了在那山坳古洞之中时,就是这缕笛声把自己引出洞来,而后进入谷中桃林,就把这幽幽的笛声忘了,三日之内,也未再听到过这幽幽的笛声,为何此刻忽又响了起来。
倾耳听去,那笛声似近似远,但显然就在这幽谷之中。
那么,这幽谷之中似乎不止住着鬼仙杜灵一人了,他是谁呢,由那幽幽的笛声听来,使他直觉得必是一位世外奇人。
那笛声对他似乎具有无上的魔力,只觉心怡神宁,恋恋难忘,不由自主地趺坐了下来,就在月色花影中静听那行云流水,却又幽怨凄楚的笛声。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戛然而止,不复再闻。
薛镇山缓缓站起身来,心头暗忖:江湖道上果真是藏龙卧虎,处处皆有高人,以这吹奏笛声之人,能有这样诱人的魔力,想来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忖念之间,不再留恋,身形疾掣,向山谷外驰去!
他曾经被他殉身而死的母亲移注了数十年的功力,又复食用了万年仙桃,再加上鬼仙杜灵以平生之绝技相授,以致眼下的薛镇山已经大非昔比,步履之间飘忽如风,眨眼之间就到了谷口之外。
略一辨识路径,立刻向那山坳中的古洞赶去,同时心中暗暗怙 ,自己失踪了四天之久,不知丐帮长老独孤群……
忖念之间,已经到了那古洞之内,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惨状。
薛镇山全身血液几乎都为之凝结了起来,只见独孤群遍体血污,早已气绝身死,在他身旁却写着一行字迹是:“杀我者,乃神……”
前后一共有五个字,显然只写了五个字就已气绝身死,没能够继续再写下去,但仅是那五个字,却无法明了究竟。
他究竟死于何人之手,以及为何而死,都是难解之谜。
他在洞中查看良久,也无法再查看出一点蛛丝马迹,当下只好咬牙一叹,在洞中挖了一个土坑,将独孤群匆匆埋入其内。
然后,他又离开古洞,转奔待月庵。
不久,他又为眼前的景象大惊失色,原来待月庵已经只剩了一片瓦砾,似是经过火焚之后,又经人刨掘,连地面的铺地方砖都翻了过来,完全成了一片废墟。
这又不知是何人的手笔!
他们为何要焚毁待月庵,又为何连地面都翻转了过来?
这又是他百思莫解之事!
忽然――
正当他踌躇莫决,不知何去何从之时,蓦见眼前人影一闪,两名幽灵般的青衣人已经来到眼前。
薛镇山不由为之怔了一怔,定神看时,只见那两名青衣人衣镶紫边,一看就知是神风门之人。
那两名神风门人怔了一怔,其中一名灰髯老者迎上一步道:“尊驾高姓大名,到此何为?”
薛镇山哈哈一笑道:“这话正要老夫来问你们!”
那灰髯老者怔了一怔道:“在下神风门游弋堂堂主上官弘……”
伸尹一指另外一个矮胖之人道:“这是本堂护法皇甫明!”
薛镇山双手微拱道:“久仰!”
身形一转,就欲离去。
游弋堂主上官弘横身一拦,道:“尊驾还没赐告姓名,就要走么?”
薛镇山重重哼了一声,道:“凭老夫这副长相,你们也该猜得出来!”
上官弘冷笑道:“尊驾最好识相一些,须知这里仍是神风门的地盘,尊驾这样飞扬跋扈,简直是不把敝门主放在眼中了!”
薛镇山哈哈大笑道:“老夫不管这是什么人的地盘,除了土匪强盗之外,大约没人好端端的拦住他人去路!”
说话之间,大步向前就走!
上官弘正要发作,但觉薛镇山大步前行之时,忽有一道无形劲气直逼而来,那劲力力道之强竟使他为之立足不住,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当下傲气尽消,连忙俯身拱手,叫道:“请恕在下无知,今夜遇到高人了!”
薛镇山收住脚步,笑道:“这才像话,你们在此鬼鬼祟祟做甚?”
上官弘怔了一怔,道:“在下奉敝门主之命,在此……等候一位朋友!”
薛镇山并不追问下去,微微一笑道:“贵门主在么?”
上官弘忙道:“就在不远的潇湘行馆之内,尊驾……请将大名见示如何?”
薛镇山朗声道:“老夫姓杜名灵!听说过么?”
上官弘讶然道:“您……您是鬼仙杜灵?”
“正是老夫!”
“可愿一见敝上?”
“是神风门主薛搏九么?”
上官弘道:“自然正是敝门主!”
薛镇山一时倒不由迟疑了起来,他此来目的原是要见待月庵的独目老尼,向她要回紫金晶珠,将里面的绝世神功习成,而后去向白骨门复仇,不料波折迭起,先是独目老尼的失踪,后是自己误入幽谷桃林,如今丐帮长老独孤群已死,待月庵已成一片瓦砾,而自己却以鬼仙杜灵的身份出现江湖,这实在是自己不曾想到之事,忖念之间,一时不由呐呐无言。
上官弘见他顾自沉吟不语,试探着又道:“敝上雄才大略,威镇西北三千里,如若尊驾肯于屈就,敝上必当重用……”
薛镇山心中一动,道:“老夫不是等闲的江湖人物,不能自动的送上门去,虽不敢效诸葛高卧,劳刘使君三顾茅芦,至少也该贵门主自己来上一趟!”
忽然――
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大笑道:“本座已经来了!”
话落人至,一条人影已到薛镇山面前,正是青衣紫边,外罩披风,神威凛凛的神风门主神风剑客薛搏九。
薛镇山不由微微一惊,此刻他已是真正懂得武功之人,薛搏九的现身身法,使他意识到他果然武功已臻化境。
他强忍着一种要笑的感觉,因为论关系,他们正是叔侄。
只见神风门主薛搏九在他脸上略一端详,拱手道:“久仰鬼仙大名,今日有幸一见,足慰平生!”
薛镇山也拱手道:“过誉之词,老朽如何敢当!”
神风门主目光四转,大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就请老侠士客馆待茶,一叙心曲……”
转向游弋堂主上官弘道:“上官堂主还不先回行馆,着令厨司迅备上等酒筵,以款佳宾么?”
上官弘如奉圣旨,立刻恭喏一声,后退三步,与护法皇甫明相偕而去,几个纵跃之间,消失无踪。
神风门主侧身一让,道:“敝门行馆距此不远,在下因有要事,一直滞留在此,就请缓步而行,在敝门行馆小住数日如何?”
薛镇山心中微感忐忑,因为他怕在无意之间泄露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他深切知道,神风门主并不是易于哄骗之人。
但神风门主却是十分相信,虽是缓步而行,谈谈说说,但所谈的多是神风门的丰功伟业,甚少牵涉到其他问题。
薛镇山不卑不亢,唯唯喏喏,有一句没一句的随着神风门主而行,一连转过两道山岭,忽见一片明灯闪烁面前。
定神看时,方才看出那是一处倚山傍水的大寨,由那星星点点,有如满天繁星般的灯火看来,这片大寨定必广厦千间,规模不小。
及至走到近前,那片大寨更显出了不凡的气势,有如一座小型城堡。
薛镇山心头暗忖:此处不过是一处神风门的小小别馆,就有这样气派,不知他的总舵大寨,又是什么模样!
忖念之间,已到大门之前。
只见上面斗大的金字写着:“神风门潇湘别馆”。
大门两侧各有六名青衣劲装,佩刀挂剑的彪形大汉,分列门前,一见神风门主驾到,高呼口令,肃然为礼。
神风门主傲然而行,面色得意。
薛镇山则表现得有些漠然,微笑相偕而行。
不久,一连穿过数座厅院,到达了一处广阔的花厅,只见厅中人影幢幢,侍婢使女穿梭奔忙,一桌上好酒筵,早已摆到厅中。
两排儿臂般的巨烛,照射得有如白昼,毫发可鉴。
薛镇山从容大方,在神风门主相让下,高踞上首而坐,杯到酒干,纵情吃喝了起来。
虽然他不会饮酒,但由于他内力深厚磅礴,虽是十几杯饮了下去,但却毫无醉意,若无其事。
在座相陪的尚有五名神风门中的一流人物,俱都对薛镇山恭维有加,对神风门主唯唯喏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神风门主忽而向坐在身旁的神风门内三堂司礼堂主轻轻耳语道:“你们暂且退下……”
司礼堂主即刻点首而起,目光向在座相陪之人暗暗示意,一一道过失陪,相率离去。
不久,就只剩下了神风门主与薛镇山两人,另外,则是四名貌美如花,温柔恭顺的华衣侍婢。
神风门主离座而起,突然含笑道:“在下敬杜老侠士一杯!”
薛镇山也欠欠身子,道:“多谢门主!”
仰头一饮而尽。
四名侍婢立刻争先斟酒,脂腻粉香,袭人欲醉。
薛镇山皱皱眉头道:“老朽鳏居已久,不惯享受温柔,就请把这四位美人儿也暂时遣退一下如何!”
神风门主呵呵一笑道:“老侠士道行深厚,在下敬服……”
沉声一喝道:“你们退下!”
四名使女俱皆深深福了一福,立即肃身而退。
待至四名婢女退后,薛镇山方才淡然一笑道:“无功不受禄,老朽与门主萍水相逢,敢承如此厚待,不知……”
神风门主面色立趋凝重,道:“在下原先动问老侠士一句,不知老侠士意欲何往!”
薛镇山心中一动,道:“实不相瞒,老朽意欲东去泰山,一来一瞻东岳风光,二来……”
神风门主立刻打断他的话道:“莫非老侠士要去白骨门?”
薛镇山笑道:“愚意正是如此,白骨门主薛公凌为武皇长子,名震天下……”
不待他说完,神风门主立刻轻轻嗤了一声。
薛镇山奇道:“白骨门主不是薛门主令兄么?”
神风门主颔首道:“同父同母。”
薛镇山不解的道:“听门主之意,似乎对令兄颇有不满……”
神风门主叹口气道:“弱肉强食,虽是亲如手足,亦所难免……”
微微一顿,咬牙道:“实不相瞒,我兄弟已是貌合神离,势同水火!”
薛镇山心中暗喜,但却故做扼腕的道:“可惜!可惜……”
神风门主忽而目光一转道:“老侠士虽是列身邪道之首,但行事做为较之侠义道的成名人物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下一向深为敬重!――”
“门主过奖了!”
“老侠士幽谷养桃之事,在下早已知道,只因不愿打扰清静,故而一直不曾登门造访……”
“不敢,不敢!”
神风门主忖思了一下,又道:“阴山三怪入谷窃桃,风闻老侠士已遭暗算……”
薛镇山心头一震,但却爆出了一串豪笑。
只听神风门主继续阿谀道:“蛇血魔心确然可称千古毒物,但在下知道老侠士绝不致因此殒身,果然,不出在下所料,玉面天狐二度入谷,立刻铩羽而逃!……”
薛镇山道:“这样说来,门主的消息可真够灵通……”
神风门主大笑道:“惭愧的是在下获报已晚,未能把那玉面天狐擒了下来!”
薛镇山笑道:“岂敢劳门主大驾……”
微微一顿,又道:“实不相瞒,玉面天狐之逃,实乃老朽纵之而去,因为……杀了她实在太便宜了她,要教她受一受被人追缉之苦……”
神风门主也笑道:“老侠士不愧高明!”
薛镇山目光一转,道:“门主还没说出要老夫来此之意呢!”
神风门主一笑道:“敝门基业虽然不广,但也有西北三千里的范围,属下高手如云,门人逾万,较之白骨门并无愧色,老侠士……”
薛镇山微笑道:“这样看来,门主是要拉老朽入伙了!”
神风门主兴奋的一笑道:“能得老侠士为助,何啻十万甲兵!……”
薛镇山淡然笑道:“不知门主要替老朽安排一个什么职位?”
神风门主忙道:“除非本门总护法一职外,怎敢有屈老侠士!”
薛镇山笑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职位不算低了!”
神风门主笑道:“这样说,老侠士是允诺了?”
“不!”
神风门主一怔道:“那么是拒绝了?”
“也不!”
神风门主苦笑道:“老侠士真是怪人,不知尊意究竟是……”
薛镇山不慌不忙的道:“老朽出山之时,曾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投靠之人,至少功力须在老朽之上,否则……”
神风门主大笑道:“这样说来,老侠士是要与在下一较武功强弱高下了?”
薛镇山含笑道:“点到为止,印证印证而已!”
神风门主长身而起,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可以奉陪几招!就请厅外……”
一言未毕,薛镇山笑接道:“老朽已说过不过点到为止,不拘场地招式,只要试出谁强谁弱就已够了!”
说话之间,抓起面前酒杯,向神风门主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