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2
闵成龙给杨大叔说中心事,面上一红,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尚未安葬,那里就谈得到立掌门一事?”
岳豪说道:“不,这也是一件紧要事情。俗语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咱们的武林门派也是一样。师父是一派宗师,岂能无人承继?大师哥,我们都愿意推戴你做掌门,这仪式待脱了孝服便当举行。从今以后,我们视你就如同视师父一样。”
唯一可以和闵成龙争做掌门弟子的就是岳豪,岳豪肯这样低头服小,倒是颇出闵成龙意料之外。听了岳豪这番说话,闵成龙真是有说不出的舒服,却摇手道:“这事慢慢再谈,慢慢再谈。师父死了,我,我委实是心烦意乱,也不知怎样做才好。”说到此处,停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某一件事的神气,说道:“啊,对了,师娘,还有一桩紧要的事情我要问你,师父的拳经剑谱藏在那里,这是千万不可失掉的,请你找出来交给我吧。”他向师娘索取拳经剑谱,显然已是以掌门弟子自居。
云紫萝眉头一皱,好像是不耐烦闵成龙的 唆也好像是心神不属的样子说道:“我没有见过你师父的什么拳经剑谱,如果有的话,一定在你师父的书房之中,你自己去搜查吧。”
闵成龙有点感到尴尬,师父的棺木还停在灵堂,自己就去搜查师父的遗物,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正自躇踌,岳豪说道:“事有缓急轻重,咱们做弟子的固然应该守灵,但师父的拳经剑谱更是应该及早找出来的好。师父也是想咱们替他光大门户的,万一失了,他在九泉之下,也是难以瞑目啊!”
过了大半个时辰,闵、岳二人方始出来,脸上都是一派狐疑的神气。闵成龙道:“师娘,书房里没有找着。请问拳经剑谱那里去了?”
云紫萝蹙眉说道:“你这么说倒好像是我吞没了。你们也知道的,我不懂武功,要来何用?”
岳豪说道:“师娘多疑了,我相信大师哥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麻烦师娘给他找找。”闵成龙连忙点头,说道:“对,对。我正是这个意思。”
云紫萝没有答话,泪珠儿却从眼角滴下来了。杨大叔说道:“现在正要出殡,阴阳师选定了这个时辰的,让你师娘葬了你的师父,明天再给你们找吧。今晚我们也还在这里陪你师娘的,料想不至于就有人把它偷走。你们不放心,今晚也可以在这儿呀。”
闵成龙面红耳热,说道:“对不住,我不知现在就要出殡,打扰师娘了。”岳豪却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不待师父的姐姐和外甥回来,就出殡么?”
杨大叔道:“你师父生前厌恶繁文缛礼,死后自该让他早日入土为安。他姐姐回来,倘有闲言,叫她问我好了。”杨大叔是死者的长辈亲属,有他出头作主,杨门弟子纵有腹诽,也就不便再说了。
当下众弟子扶棺出殡,坟地就在杨家屋后的山上,墓穴早已掘好,墓碑亦已竖立,是云紫萝亲手写的卫夫人体娟秀隶书。十多个工匠守在那儿,只待棺材放下,便可将坟墓“合龙”。
九尺桐棺,一 黄土,生前曾纵横江湖威震南北的名武师就此长埋。云紫萝抱着爱子,痛哭夫君,在墓旁几乎晕厥。
岳豪心里想道:“才不过两天功夫,就样样准备好了,还有心情书写墓碑呢!哼,哼,也亏她哭得出这副眼泪。”不觉发出了一声冷笑。刚才他在灵堂里的冷笑是无声的,这次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声音虽然并不响亮,在他身旁的闵成龙已听得清清楚楚。幸好此时正是一片哭声,他的笑声夹在哭声之中,除了闵成龙这个“有心人”之外,旁人可没有留意听他。
闵成龙愕然回顾,岳豪低声说道:“大师哥,今晚请你到小弟家中,小弟有事奉告。”说话之时以袖掩面,说完了话,便哭起来。闵成龙暗暗好笑,心里想道:“我这师弟倒是和师娘旗鼓相当,大家都会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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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闵成龙依约来到岳豪家中,只见除了赴保定报丧的方亮之外,众人都已在座。闵成龙道:“原来你已约齐了同门了。要商议什么事情?”
岳豪道:“正是有关师父这次暴毙之事,要请大师哥给我们作主张。”
闵成龙道:“你好像对师娘有点不满,是么?”
岳豪冷笑道:“岂止不满,依我看来,恐怕师父就是给师娘害死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吃了一惊,四弟子范魁是忠厚老实的人,忙道:“二师哥,没有证据,可莫乱说!”
岳豪又冷笑道:“证据没有,蛛丝马迹,却是处处可寻。我先问你,你见到师父的遗体么?”
范魁道:“没有。那天一早,我来到师父家中,棺材已经钉上盖了。”
岳豪道:“着呀!请问为什么要这样急于钉上棺盖,不让我们瞻仰遗容?”
范魁道:“杨大叔恐怕师娘太过伤心,故此师父死后,便即封棺,不想让她再见。同时也是恐怕天气热,会有尸臭。不过我虽没有见着师父遗体,五师弟、六师弟那晚却是在场的。”
闵成龙道:“鹏举,联奎,那晚师父暴毙,师娘是不是立即就叫你们进去?师父的面色怎样,有无瘀黑?七窍有否流血?”
宋鹏举、胡联奎不过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大孩子,给大师兄这一连串的问话吓住了,五弟子宋鹏举讷讷说道:“我当时又害怕,又伤心,没、没看清楚。后、后来师娘就叫我们去叫杨叔公了。”六弟子胡联奎道:“我当时只知道哭,也、也没想到要去看个清楚。”
闵成龙斥道:“真是两个胡涂蛋。”岳豪说道:“不过由此也可证明师父之死甚是可疑了。第一,我们几个人谁都没有审视过师父的遗体,甚至他们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师娘也要赶快差遣他们出去。第二,从逝世到出殡不过三天,何必这样着急,是不是作贼心虚?请你们想想。”
范魁说道:“师娘哭得那么伤心,你们都见到了,这总不会是假的吧?”
闵成龙冷笑道:“焉知这不是掩人耳目,做作出来!”
岳豪却正容说道:“一点不错,正是假的。”
范魁诧道:“你怎么知道?”心想:“你可不是师娘肚里的蛔虫。”
岳豪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翠花告诉我的,绝不会假。我偷偷问过她,她说师娘只在灵堂里才哭,回到房里,就半点眼泪也没有了。还有,师娘每餐都是吃两碗饭的,师父死了,她这几天,每餐也仍然是吃两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