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第八回 惊悉奇功传后世 且凭拐剑斗神魔(3)
孟神通盯了那少女一眼:想道:“定然是厉老怪的女儿。”他心中所忌,除了天山派之外,便是厉家的后人,正在盘算应付之法,金世遗早已等得不耐烦,冷冷笑道:“为什么还不施展你的神通?”孟神通道:“若是尊师在生,我自当以晚辈之礼,先行请教。”言下之意,以金世遗的身份,还不配令他先行出手。金世遗大怒,仰天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好吧,老前辈在上,小辈献拙了!”话刚说完,铁拐打横,“呼”的一声,便朝孟神通腰间横扫,这一招名为“神龙闹海”,乃是毒龙尊者所创的“神拐十八打”杀手神招之一,不但劈腰扫胯,势猛招沉,而且那杖头在抖动的一刹那间,便连点敌人腰腿上的“神道”、“悬枢”、“中渎”三处大穴,端的厉害非凡。
但见孟神通身子一偏,出手如电,倏地便抓着了金世遗的仗头,金世遗心中一凛,想道:“这老贼果然大胆!”力透杖头,蓦地一抖,铁拐顺势向前猛戳,金世遗运足了降龙伏虎的神功,这一戳力道何止千斤,心想除非是吕四娘复生,或者冒川生再世,否则有谁敢用空手抓他的铁拐?
杖风起处,人影翻飞。但听得“当”的一声,孟神通的身形在铁拐上空一掠而过,他顺着铁拐扫来的方向,掌沿一按一带,身子也随着铁拐的猛劲飞腾起来,居然招式不变,又向金世遗搂头抓下。金世遗焉能给他抓着,铁拐一个盘旋,舞成一道暗黑色的圆环,孟神通只要再踏进一步,就得投进环中,各以内家真力硬拚,不是孟神通粉骨碎身,便是金世遗人亡杖断了!
孟神通似乎还不敢硬拚,身形从拐杖上端一掠而过,立即又缩了回去。金世遗见他这两招应变迅速,虽然不敢硬抓,但居然也敢用手掌与他的铁拐碰了一下,功力实是非同小可,登时令得金世遗也不禁暗暗吃惊。
激战中孟神通三次掌斫铁拐,反击之力一次比一次强劲,他的一张红脸也隐隐的透出了黑气来,金世遗一拐紧似一拐,仍然握着先手攻势,过了二三十招,忽地感到有些异状,他的那根铁拐,在这样猛疾挥动的情形之下,本来应该发热才对,但却刚刚相反过来,不但不发热,反而变得冰冷。金世遗暗暗吃惊,心道:“莫作这就是他的什么修罗阴煞功?”
这时阳赤符率领孟神通的门人弟子,早已与谢云真等一班人混战起来。刹时间,园子里沙飞石走,杀声震天。
丐帮这边高手虽多,但翼仲牟、萧青峰二人受了修罗阴煞功所震,元气大损,使出来的武功及不到平时两成,吴绛仙的长剑又被折断,虽然换了一把,到底不如原来的熟手,幸在谢云真未曾受伤,仗着七十二手连环夺命的狠辣剑法,还可以替众人掩护。混战一起,阳赤符紧紧盯着谢云真,孟神通的门人弟子一拥而上,不消多久,便把翼仲牟、吴绛仙、钟展、武定球等人都围困起来。
双方大动干戈,只有那个姓厉的女子,好像置身事外的样子,提著白蟒鞭,倚着假山石,目不转睛的只是注视着金世遗和孟神通的恶斗。她手中的那条白蟒鞭本来是孟家庄的行刑用具,孟神通差遣一个弟子用这条鞭去鞭打李沁梅,被金世遗夺得,交给她的。有好几个孟家庄的人认出了这条鞭,想上去抢回,还未曾近身,便给她打倒了。
这时金世遗与孟神通已斗到百招开外,金世遗的铁拐每次被孟神通的手掌斫中,都隐隐感到有一股冷气从铁拐传入他的掌心,同时又感到孟神通的反击潜力愈来愈大。不过孟神通每斫一掌,跟着就要喘几口气,看来也似气力不加。不久,双方的招数都渐渐缓慢下来,金世遗的铁拐东一指西一划,好像挽着千斤重物似的,而孟神通亦是身形迟滞,掌法散乱无章。可是两人的神色都比刚才沉重得多。
激战中忽听得孟神通连打三个哈哈,他那张红脸本就早已隐隐透出黑气,这时更突然间变得好像锅底一般。姓厉的那个女子,见此情形,不由得“呀”的一声,惊叫起来,就在这刹那间,金世遗亦觉出不妙,他那根铁拐竟似浸在寒泉之中,其冷如冰,冷得金世遗都几乎把握不稳!金世遗突然“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出,夹着嗤嗤的暗器破空之声,孟神通长袖一拂,突然一跃而起,双掌齐下,掌风拐影之中,但见金世遗个 斗倒翻出数丈开外,紧接着是孟神通和那少女的一声尖叫。金世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只见孟神通双手虚推,那少女好像断线风筝一样,正从空中飘落。
金世遗跳上一步,为她防卫,那少女在空中一个转身,袖一扬,“波”的一声,飞出一团黑雾,随即叫道:“快走,快走!”
黑雾漫开,对面不见人影,孟家的门人弟子不敢追赶,谢云真、翼仲牟等人本来就是处在下风,当然更不敢恋战,于是着浓雾的掩护,都逃出了孟家庄。
一行八众,跑出了六七里外,方在树林旁边歇脚。这时是中午时分,阳光猛烈,可是这八个人除了金世遗和那少女外,人人都在发抖。武定球和钟展功力最弱,更是冷得牙关打战,好像打摆子一般。
武、钟二人昨晚被金世遗戏耍了一晚,这时面面相对,大是尴尬。武定球摸出一个玉瓶,说道:“这是我们下山之时,唐师祖给我们预防不测的碧灵丹,这丹药乃是天山雪莲炮制,能解百毒,正好分用。”瓶中共有七粒丹丸,武定球倾倒掌心,先分给翼仲牟、萧青峰、吴绛仙、谢云真每人一粒。谢云真道:“我与吴姐姐分服一粒。翼师弟,你受的内伤较重,我这一粒给你。”翼仲牟确是伤重,不便推辞,接过来服了。
武定球的掌心还剩有三粒,将一粒交给钟展,再看了那女一眼,说道:“姑娘,你贵姓?今天靠你脱险,你,你觉得冷吗?要,要不要……”那少女不待他说完,格格笑道:“多谢,我不要,留给别人吧。”武定球望向金世遗,他昨晚被金世遗用污泥涂了一面,宿恨未消,可是刚才又全靠他抵敌住孟神通,要不然更是不堪设恩。武定球内心交战,要发作又不是,想送一颗碧灵丹又不方便启口。金世遗懒洋洋地伸了伸腰,向那少女说道,“你把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说得那般厉害,也并不怎么样呵。”那少女微笑道:“是么?你有一枚毒针刺中了他,大约可以令他头痛几天,你总不至于怎么吃亏就是了。”金世遗心一凛,听她言下之意,似乎还是自己要稍稍吃亏,可是他早已用上乘内功,将体内所感受的寒冷驱散,又并不觉得有什么异状,心中想道:“孟神通刚才那一掌确是厉害,修罗阴煞功也的确有点邪门。可是我到底没受伤呵,怎的说我吃亏了呢?”
钟展听那少女提起金世遗的毒针,心中一动,想道:“刚才莫非是金世遗暗助我们一臂之力?孟神通那两个弟子是受了他的毒针暗算,这才给我毫不费力的刺伤了?”武定球见金世遗神色倨傲,毫不睬他,心中怒气又生,讪讪的将那颗碧灵丹放回瓶内,想道:“你不要,我更乐得留下来防身。”
钟展正想问那少女的来历,忽见孟家庄火头大起,那少女说道:“孟老贼怕了我们,放火烧庄,大约又要率领门人弟子,另外找个地方藏身了。”谢云真道:“姑娘,你称他老贼,莫非也是和他结有深仇?”那少女忽地拂袖而起,说道,“有仇没仇,都是我自己的事。金世遗,你记着,今晚三更!”她面向金世遗,说完之后,不理谢云真,竟自主了。正是:
自有隐衷难启口,非关怪癖太无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