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第六回 某水某山迷姓氏 一钗一佩断知闻(5)
金世遗道:“是么?”话声一出,铁拐疾起,“当”的一声,震得钟、武二人的虎口发热,这还是他手下留情,怕震伤了他们的脏腑,只用了五成力量。
武定球吃了一惊,但他们学的是天山派的正宗内功,金世遗这一拐虽然震得他们虎口发热,却也还抵挡得住。他们仗着剑法精妙,全神贯注着金世遗的铁拐,避免和他接触,双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兀自不肯走开。
金世遗逐渐增内力,故意卖了一个破绽,容得他们双剑攻进内圈,忽地铁拐一封,拐柄一颤,“当”的一声,登时把钟展的青钢剑震得飞上半空:
金世遗哈哈大笑,伸手一抓,疾如闪电,钟展正被他那股猛力,震得足跟疾转,似陀螺一般,直打圈圈,明明看着金世遗欺到面前,却是闪避不开,金世遗一抓抓着他的背心,往前一甩,悄声说道,“你这小子还不怎样惹人讨厌,可以免打。哼,哼!这姓武的混帐小子呀,却非打屁股不成!”
钟展被金世遗猛力摔出,自忖不死亦必重伤,忽觉身子一轻,试顺着那股去势在空中一个翻身,果然轻轻巧巧地落到地上,竟是毫发无伤。钟展这才知道金世遗手下留情,他这一掷力度用得恰到好处,就像把自己提起来再轻轻放下一样。
钟展呆呆发愣,就在这时,只听得“喀喇”一声,但见金世遗劈手将武定球的长剑夺去,只一抖就震断了,武定球吓得魂飞魄散,待要走时,哪里还来得及,被金世遗一把掀翻,举起铁拐,“卜卜卜”的就在他的屁股上重重地敲了三下。金世遗纵声大笑,待到钟展抢上来时,他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武定球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破口大骂。钟展见他居然还骂得出声,而且声音宏亮,不似受了内伤,松了口气,上前一看,只见他屁股皮开肉绽,但一看之下,就知道是受了外伤,并无大碍。钟展道:“武老二,不要骂啦,咱们商量一下,看怎样出这口气吧。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师父?”武定球道:“不成,你的师父帮这疯丐。咱们另外约人,斗他一斗。”金世遗打了武定球的屁股之后,虽然颇为快意,但也有些后悔,心道:“这小子本来该打,不过,沁梅将来一定会怪我了。尤其不妥的是将钟展也挫辱了。唐晓澜有意替他们说亲,这小子匹配沁梅也还不算太差。”想到这里,自己忽然觉得有点奇怪,心内笑道:“我生平做事,从无后悔,怎的今晚打了这两个小子,却居然会后悔起来?难道我的性情真的似那少女所说,在不知不觉之中变了,连自己也不知道?”
经过了刚才这一场打闹,那 面汉子早已不知去向。金世遗想到被 面汉子暗杀的那个人,临死之前吐出的那个“孟”字,心中蓦然一动,想道:“莫非他所说的就是孟神通?不错,不错,这孟神通就住在太行山南面山谷的一座荒村,离这里不到一百里路。不管是不是他,我且闯到孟家庄一看。”
原来这孟神通乃是一个埋名隐姓的异人,他本来另有名字,江湖上因为他出没无常,神通广大,都称他做“孟神通”,本来的名字,反而没人记得了。近十年来,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他的下落,金世遗就是其中之一。因为金世遗自离开蛇岛之后,直到在珠峰脚下失踪的那几年间,他立志要打遍天下英雄,曾遍访隐居各处的高人异士,比试武功,这样胡闯了几年,对江湖上的见闻,自然极为广博。孟神通的住处虽然隐秘,终也被他探听出来。不过,他去拜访孟神通的时候,孟神通恰巧没在家,是以两人虽然久已闻名,却还未曾见过。
金世遗想来想去,可疑的只有孟神通,便决意夜探孟家庄,即算李沁梅不在孟家,也可以乘机找孟神通比试一场。
从新安到太行山麓的孟家庄,约莫有一百里路,寻常人最少要行一整天,金世遗展开“陆地飞腾”的轻功神行术,不过一个多更次便到了。
孟家庄在太行山南面的山谷,有二十多间屋子,自成村落,村人都是孟神通族人和部属弟子,孟神通所住的是村中一座古堡形的大屋,金世遗以前曾来过一次,路途熟识,很容易的便找到了。孟家庄在山谷下面,金世遗在山坡上凭高望下,但见村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发现有人巡逻。
金世遗沉吟半晌,正自寻思:是偷偷地摸入孟家去呢,还是光明正大的求见。忽听得附近茅草丛中,悉悉索索地响,金世遗竖耳一听,陡然间有人大声喊道:“看你往哪里躲?喂,喂,我找到了这个野丫头啦!”接着啪啪两下掌声,三条黑影,从三个方向扑来。
金世遗跳到树上,他听到了这个人的话声,知道他们并不是发现他,随即想道:“什么野丫头,难道茅草丛中躲的竟是李沁梅么?”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茅草丛中窜出,看身形似是个女子,身材高矮与李沁梅也差不多,金世遗心头一跳,就在这时,听得这女子出声喝道,“呔,贼子看剑!”叮叮当当几声兵刃碰磕之声,三条大汉都给她迫退了几步。
这声音并不是李沁梅的,金世遗好生失望。这女子面上蒙着一层薄纱,面容看不清楚。金世遗看了一阵,心道:“她虽然不是李沁梅,武功却也不在李沁梅之下。咦,今晚的事情怎的这般神秘,刚才有一个 面汉子,现在又有一个 面姑娘。不知他们是否一路?”
这少女的剑法虽然颇见高明,那三条大汉的武功也甚不弱,转瞬间斗了十多二十招,未见胜负。
面少女似乎甚为焦急,剑走连环,疾攻几招,招数狠辣非常,却是稍欠沉稳,那三条汉子,一个使虬龙鞭,一个使青铜锏,一个使大斫刀,都是沉重的兵器,那少女意欲拚命,他们却不肯硬拚,三般兵器只是遮拦招架,就似在少女的周围砌起铜墙铁壁一般。少女的剑法虽然狠辣,却是无隙可入。那使虬龙鞭的汉子冷笑道:“咱们孟家庄岂能容你随意出入?你要想逃走那是万万不能,乖乖地随我回去,听候庄主发落,也许还可免你死罪,若然顽抗到底,只怕你性命难逃。”
少女闷声不响,唰唰唰又是一连几剑,金世遗心道:“这少女曾入过孟家庄,我不如先向她打听。看她的剑法,这三个汉子不是她的对手,只要她不躁急,三百招之内,总可以将他们打败。不过,纵算庄内没有后援到来,我也等不了这么多时候。”
金世遗都已有点不大耐烦,当事人自是更为心急,只见她剑法一变,攻得比以前更凶更狠,竟似完全不顾自身,激战中那使青铜锏的汉子觑准一个破绽,一锏打去,那少女正是要他拚命,趁着他的锏未及撤回,反手一剑,登时在他的肩头上刺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那汉子勃然大怒,忽地发声长啸,原来这三个人都是孟神通的得意弟子,他们以三敌一,迟迟不肯呼援,乃是怕同门见笑,这时见那少女太过厉害,只好不顾颜面,发出招唤同门的啸声。
哪知他的啸声刚刚发出,忽觉喉头剧痛,登时哑然无声。原来是金世遗暗中出手,用飞针射中了他的哑穴。说时迟,那时快,那少女唰的一剑,立即将他了结。金世遗从树上飞身掠下,叫道:“留这两个活口!”随手又射出两枚飞针,一枚刺入那使虬龙鞭的脉门,另一枚刺入那使大斫刀的乳下期门穴,两人的兵器都脱手飞出。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金世遗的叫声未停,那两人的兵器正在脱手飞出之际, 面少女唰唰两剑,迅捷无比,竟然把两个汉子全部杀了。
金世遗也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少女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那少女横剑当胸,喝道:“你是谁?为什么替他们求饶?”敢情她还未知道是金世遗暗中助她,金世遗笑道:“也许你听过我的名字,我叫金世遗,是我……”那少女娇躯一震,原来金世遗的“恶名”早已传播江湖,那少女只当他是孟神通一路的邪派魔头。
金世遗这句话还未说完,突然听得“波”的一声,那少女左手一扬,突然飞起了一团黑雾。正是:
玉钗隐谜已难解, 面姑娘更出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