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天女传》40
“华玉公主不忍见自己的国家陷于动乱,遂和驸马商议,驸马劝她放弃王位,避入西藏,两人合修上乘武功,将中土剑法与西域剑法溶于一炉,别创新派。华玉公主也觉得与驸马做一对神仙眷属,比做女王要幸福得多,于是遂留书父王,悄悄走出深宫,来到西藏。公主极得人心,心腹宫女数十人,舍不得她,一定要跟她同行,到了西藏之后,仗着驸马与公主超凡入胜的武功,遂选定亘古以来人迹罕到的念青唐古拉山作住址,在天湖之上,建起冰宫,经过十多年的刻意经营,造成了今日的美景。建了冰宫之后,老一辈的宫女又陆续接引了亲戚中的若干幼女上山,服侍冰娥小公主,这些冰宫侍女与冰川天女一同长大,个个都学得一身本领。
“公主出走的第三年,国王病故。侄儿继承王位,听说当时他到处搜索公主的下落,当然搜索不到,日久也就淡忘。华玉公主避居大湖之后,对国事心灰意冷,又知继位为王的堂兄,暴虐骄奢,更不愿重履故土。华玉公主比桂驸马先死,临死之时,传下遗命,不准冰宫人等下山,除非冰峰倒塌,否则冰娥小公主也将终老仙山,不能再履尘世。
“公主死后,桂驸马为她立庙建像,仿尼泊尔神庙的式样,并在神庙四壁,刻下他夫妇合创的拳经剑法,除冰川天女外,余人不准入内,成为宫中禁地。华玉公主死后的第二年,桂驸马也相继逝世,冰川天女成了冰宫的主人,冰川天女也醉心汉学,所以给宫中的侍女,都取了中国女子常见的名字。”
冰宫侍女幽萍将故事说完之后,凄然笑道:“这故事好听吗?”
月亮升至中天,已是午夜时分了。
陈天宇听得心神俱醉,笑道:“这故事也还没有结局,可以喜剧收场,也可以悲剧结束。”
幽萍道:“怎么?”
陈天宇道:“异国情鸳,神仙眷属,这故事美极了。何况这对神仙伴侣还有一位真的美若天仙的女儿,我说呀,若然他们的女儿──冰川天女,他日若与那白衣少年,也像他的父母一样,结为神仙眷属,那就是喜剧收场;若然冰川天女避不过那场灾难,丧身冰窟,那就是悲剧结束了。”
幽萍忙道:“一定能避过的。一定能避过的!”
陈天宇道:“但愿如此!”
抬首望天,月华如练,冰轮正满,面对玉人,猛然想起芝娜,自己与芝娜的结局,也不知是悲剧还是喜剧。
陈天宇心头怅怅,良久,说不出话。幽萍嫣然一笑,戳他额角道:“傻孩子,你想些什么呀?”
忽见陈天宇面色有异,似是侧耳倾听什么,幽萍凝神察听,道:“咦,有人向这边来。”
两人闪身岩石之后,只见几条黑影相继奔来,东边有人拍了两下手掌,西边也有人回了两下。陈天宇道:“咱们窜上高处,莫要给他们发现。且看看这班人是什么路道?”
两人都是上上轻功,施展起来,捷逾猿猴,攀上半山,仍然选了一处有利的地形,藏身在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之后,凭借月光,可以将下面俯瞰得清清楚楚。
黑影相继奔至,就坐在适才陈天宇与幽萍谈话的地方,首尾相接,坐成一个圆圈。陈天宇道:“这些人大约是什么帮会聚集,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陈天宇听过铁拐仙讲述的江湖常识,所以比幽萍知道的多。幽萍忽而笑道:“我们那儿以星期记日,七日一周,从欧洲来的客商,带来一样迷信,说是星期五又兼有十三的,主人凶兆。你看下面正是十三个人,我记得今日又正是星期五。”
陈天宇不觉失笑,道:“哪有这个道理。即有凶事,亦是偶合。”
听幽萍谈起日子,忽而心念一动,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是问星期,我是问汉历。”
幽萍想了想,道:“我也没心记日子,你们汉人的历法又极之麻烦,有时月大,有时月小,极不好记,只是我昨晚和今早都见城中有许多汉人赶市集买东西,听他们说是准备过中秋节的。”
西藏是汉藏两种历法兼用,差异甚大,所以记不起汉历,甚属平常。陈天宇笑道:“你曾随小公主读过许多汉历,难道不知道中秋佳节乃是汉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也就是八月十五?”
幽萍道:“这个我知道。怎么,八月十五又有什么关系?你尽问日子干嘛?”
陈天宇道:“我记起了冰川天女说过的话,咦,只怕你所说的真会巧合,真是凶兆!”
幽萍大为奇诧,问道:“什么?冰川天女说过什么话?”
陈天宇道:“你记不记得我初到冰宫之日,那日正巧我前一位师父,萧师父的仇人找他算账,幸亏冰川天女给打发了。”
幽萍道:“当时我没在场,不过后来听她说过。听说你萧师父的仇人叫做什么雷震子,这名字好怪。”
陈天宇道:“我萧师父的仇人共有三个,一个叫雷震子,一个叫崔云子,一个叫王瘤子。王瘤子已给我师父打死。那日追到天湖寻仇的是雷震子和崔云子,崔云子没有出手。冰川天女用冰剑将雷震子打败,雷震子当时就想自尽,冰川天女说他被王瘤子愚弄,叫他若欲知详情,可在今年八月十五到扎伦去看。你瞧此地正是扎伦,今晚又正是八月十五。”
幽萍更是惊诧,心想:“咱们的小公主从不下山,怎知此地今夜之事?”
但相信陈天宇不会说谎,问道:“你看下面十三人之中,可有雷震子在内?”
陈天宇看了一眼道:“没有,这倒奇了。难道他竟会不来?嗯,你静听,他们说话了。”
下面香火缭绕,似是正举行过什么仪式,只听得一人说道:“怎么王瘤子这时候还没来?”
陈天宇怔了一怔: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王瘤子已死!另一人道:“这是他约咱们到此聚集的,怎会不来?”
先头那人道:“咱们不等他了,先谈谈吧。福大帅本来要咱们去保护金本巴瓶的,现在不用啦,叫咱们通知门人,在年底以前,都赶到回疆去。”
一人道:“怎么又不用我们了?”
先头那人道:“听说回疆哈萨克造反,有许多武当派的门人杂在其中,非我们去对付不可。保护金本巴瓶固然极为重要,这事情也不轻松。所以福大帅并没有小视我们,各位兄弟不必多心。”
陈天宇心中一凛,想起萧青峰和铁拐仙说过的各大剑派的历史。武当派本来是定有严规,不准过问政事的。后来在明末清初之际,出了一个卓一航,受了女侠玉罗 (即后来名震西域的白发魔女)的影响,离开武当山,走入回疆,另立新派,帮助晦明禅师的徒弟杨云骋等抗击清兵,于是武当派的门规,遂被打破。(诸事详见拙著《白发魔女传》与《塞外奇侠传》)这已经是差不多一百年以前的事情,其后到桂仲明作武当派掌门,在回疆传下的武当弟子亦甚多,十九都成为抗清的义士。比中原“正统”的武当派,更得江湖景仰。
陈天宇心中一凛,想道,“原来这批人是要去对付回疆的武当派弟子的。只是这和王瘤子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要等他呢?王瘤子和武当派的雷震子是结拜兄弟,照说也该是这班人的敌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