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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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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浩笑道:“我怎敢和他相比?不过他要是在这里的话,倒是可以和这里的石壁比比。我看他老人家的脸皮,一定比这里的石壁还厚!”

  厉抗天老羞成怒,正要发作,那姓尚的忽道:“厉大哥,别上他的当,让他拖延时候!”

  厉抗天瞿然一省,说道:“对,咱们还是回到正题来吧!”

  那姓尚的魔头拨动琵琶,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说道:“姓云的,时间到了,你答不答应?”

  云浩刚刚调匀气息,心神又给扰乱,不觉烦躁起来,真气似要涣散。

  忽听得叮叮咚咚之声,在岩洞的一角,琴声又是隐隐传来。美妙的琴声“冲淡”了噪耳的琵琶声,云浩好像服了一股清凉剂似的,心境一片平和,重又归于宁静。

  厉抗天喝道:“不要再弹了,再弹可休怪我把你连人带琴都抛下潭去。”

  那人似乎很怕厉抗天,琴声戛然而止。

  云浩吸了口气,运功三转,淡淡说道:“你们要我答应什么?”

  那姓尚的魔头道:“我要你自废武功,然后交出张丹枫的剑谱!”

  云浩冷笑道:“哦,还要我自废武功?”

  那姓尚的魔头道:“自废武功,总胜于掉了性命!”

  厉抗天冷冷说道:“云浩,你要明白,我要取你性命,易于反掌,你落在我的手上,我有十八种酷刑让你一一去尝,每一种酷刑都要比自废武功更为难受十倍,你信不信?”

  那姓尚的魔头又道:“我现在开始数,数到三时,你若还不自废武功,我就来替你动手!一,二──”

  他和厉抗天都是武学的大行家,云浩是决不能弄假自废武功的。

  是拼着丢了性命还是屈辱求生,云浩必须立即决定了!

  云浩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依你们!”

  厉抗天哈哈笑道:“对啦!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浩说道:“我先给你剑谱,然后自废武功,行吧?”

  厉抗天谅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便道:“好,也行。把剑谱放在地上。”

  云浩说道:“拿去吧!”忽地把手一扬,好像是把一本小册子抛下深潭。黑晴中看得不很清楚,厉抗天和那姓尚的只道他抛的当真是剑谱。

  那姓尚的魔头和他距离较近,百忙中无暇思量,飞身一纵,便想抢救剑谱。

  与此同时,云浩亦是飞身纵起,陡地喝道:“下去吧!”呼的一掌击出!

  那姓尚的魔头倒是粗中有细,早已料到云浩会袭击他。不过,他却没有料到云浩在中毒之后,武功还是这样高强。

  他左手挥出腰带,卷那在半空中缓缓落的“剑谱”,右手拿的铁琵琶向云浩拦腰便扫。

  他以为云浩非得倒纵避开不可,那知云浩这一掌依然是迎面劈来。

  “当”的一声有如铁杆撞钟,那精钢所铸的琵琶竟给云浩一掌打凹,琵琶腹内的暗器如雨纷落。那姓尚的魔头武功虽强,也是禁受不起他的金刚掌力,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下悬岩!

  在这性命俄顷之际,这姓尚的魔头挥出腰带,卷着一根横空伸出的石笋,身子悬在半空,急得大叫:“厉兄,快来救我。”

  厉抗天正在提起独脚铜人向云浩击去,那里还能顾他死活。

  云浩运刀如风,把厉抗天杀得只能招架,猛地欺身直进,左掌疾劈,喝道:“你也给我下去!”

  眼看这一掌就可以把厉抗天打下深潭,不料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云浩忽觉虎口一麻,竟然力不从心!

  原来他刚才击毁铁琵琶之时,中了一枚淬过剧毒的梅花针,此时在真力大耗之后,不但毒针发作,酥骨散的毒也一并发作了。

  双掌相交,厉抗天身形一晃,云浩却不由自己的连连后退,只觉得浑身无力,脚步虚浮,一步踏空,登时也像刚才那姓尚的魔头一样,从悬岩上直跌下去!厉抗天呆了一呆,哈哈笑道:“终于是你喂大鱼!只可惜张丹枫的剑谱陪你同葬鱼腹!”

  云浩坠下深潭,心里却有一丝快感,“无名剑法你们始终没有得到,我总算也还对得住姑夫!”原来他刚才掷下深潭的,乃是单拔群写给他的一封信。不过张丹枫付托他的事情,他却是无法做到了,从十几丈高的悬岩上跌下去,“咚”的一声,云浩头下脚上直冲水底,登时不省人事。

  ***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浩渐渐有了知觉,眼睛睁不开,耳朵却听到了美好的琴声。正是那个引诱他踏进七星岩的琴声!

  云浩试一试动动手脚,半点气力都使不出来,身体竟似完全僵硬了。想要说话,喉头也发不出声音,云浩不禁心中苦笑:“我这样不成了死人么?”不过他的知觉却是渐渐恢复了,记起自己是跌下深潭的,而现在则是躺在床上。心想:“想必是那位弹琴的高人救了我,可惜我看不见他──也不能和他说话。”

  只听得那人一面弹琴,一面曼声吟道:

  “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玉侯蝼蚁,毕竟成尘。载酒园林,寻花巷陌,当日何曾轻负春。流年改,叹围腰带剩,点鬓霜新。

  交亲散落如云,又岂料而今余此身。幸眼明身健,茶甘饭软,非惟我老,更有人贫,躲尽危机,消残壮志,短艇湖中闲采。吾何恨,有渔翁共醉,溪友为邻。”

  这是南宋爱国诗人陆游晚年写的一首词(词牌名“沁园春”),表面似有甘于隐逸,不免颓唐,其实却是满腹牢骚,大有壮怀未展,无可奈何之慨。云浩暗自想道:“伤心人别有怀抱,看来这位高士,恐怕还是一位大有来历的人物呢!”

  他的眼皮终于能够稍稍张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发萧疏的老头,侍立在老头旁边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道:“爷爷,这人好像醒来了,你瞧,他的眼皮在动呢。”那老翁道:“只怕又是像昨天那样,眼睛虽然张开,却是毫无知觉,恐怕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云浩这才知道自己躺在这里已经不止一天,心里苦笑道:“我知道我是谁,就只不知道你是谁?”

  那少年道:“真是可怕,他这样躺着已经是三天三夜了。爷爷,你懂医病,能救他吗?”

  老翁叹了口气,说道:“他身上的毒针我已给他拔了出来,但他另外中的一种毒,我却无法解救。”

  那少年好像大为着急,说道:“这么说,他是不能活了?”

  老翁说道:“我不知道。好在他的内功深厚,但盼他能够自己慢慢复原,星儿,你不要再问了,待我弹琴给他听,我的琴声或许有助于他的生机复萌。”

  只听得琴声充满祥和之气,正是那日云浩给那姓尚的魔头弄得心神纷乱之际所听到的琴声。不过那日听到的只是片段,厉抗天就不许老翁再弹下去。

  云浩心境平和,渐渐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一切烦忧,都好似随着琴声飘散。

  曲调在他不知不觉之中一变,变得更为欢愉,更为轻快。好像是情人的喁喁细语;好像是知己的款款深谈,又好像是灯前儿女笑盈盈,一家子在享天伦之乐。

  琴声忽然停止,云浩如梦初醒的恢复了知觉,有说不出的舒服,真气缓缓在体内流转。但还是不能动弹,还是不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