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剑风云录》136
他虽然不理世事,自尊心却是极重,当下怒火上升,冷冷说道:“我和令师素无渊源,谈不上什么前辈晚辈,我这次来也并不是以晚辈之礼来拜见他的,他放人我就走,他不放人,我只好进去向他要!”
厉抗天叫道:“霍先生,这里是何等地方,你当真要胡来么?”
霍天都“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径向内闯。厉抗天拦着中门,铜人一摆,但听得当当之声,有如同时敲起了几面大钟,霍天都剑光一闪,随手一招,他的铜人已被长剑击刺了十数下,厉抗天拦阻不住,连连后退,霍天都冲了进去,凌云凤和龙剑虹也跟着进来。闯到内院,忽见娄桐荪和东方赫双双走出,东方赫大叫大嚷:“世间竟有这样的恶客,咱们做客人的也看不过眼了。”拔出佩剑,先来助战。
霍天都横掌按着厉抗天的铜人,右手剑柄一抖,剑锋颤动,登时抖起了朵朵剑花,洒落下来。东方赫几曾见过这等精妙的剑法,饶是他使出浑身本领招架,肩臂腰腿也受了六七处剑伤,幸而霍天都以七成的功力对付厉抗天,他刺东方赫这一剑内力未透剑尖,仅仅划伤了他的皮肉。
霍天都这一招是他最近新创的剑法,回环变化,一经施展,便不能罢休,他一掌按歪厉抗天的铜人,第二剑第三剑便跟着发出,瞬息之间,既刺厉抗天胸口的“璇玑穴”,又刺东方赫小腿的“阳陵穴”。厉抗天铜人一挪,“当”的一声,弹开了霍天都的长剑,早就在霍天都的意料之中,霍天都正要借他的反弹之势,加强了第三剑的力道和速度,东方赫刚刚向后跃出,猛然间又觉剑气森森,霍天都的长剑已追到他的身后,眼看这一剑刺下,东方赫便要变成跛子。
就在这一剑将落未落之际,霍天都忽觉微风飒然,他头也不回,反掌一推,双掌一交,忽地身躯一震,刺东方赫那一剑也歪了几分。霍天都急忙一个“盘龙绕步”,避开了敌人接着而来的一抓,回头一看,却原来是娄桐荪。
娄桐荪笑道:“一别十年,阁下的剑术已达到化境了,真令故人羡慕!”
霍天都冷冷说道:“你的分筋错骨手也比以前高明多了,怎么,你是要和我比划比划么?”
娄桐荪奸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我身为乔家宾客,实不想见主人家受到意外的骚扰。霍兄,你是通达情理的人,谅能体察微衷,你明天再来,我一定替主人家招待你。”
霍天都道:“这么说,你今晚是要拦阻我了?”
凌云凤大怒道:“你与乔少少狼狈为奸,劫走阴秀兰的也有你一份,我还未曾与你算账呢!你居然又敢替乔家出头拦阻我们!”
登时拔出剑来,与霍天都并肩迈步,直闯内院!
娄桐荪本来对霍天都有几分畏惧,但他正有所求于乔北溟,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然要替乔家拒敌,而且一想自己这边高手甚多,就是乔北溟不出头,也未必就会输给他们夫妇,于是双掌一错,说道:“凌女侠既不肯见谅,那就请恕娄某无礼了!”
话犹未了,他双掌未曾攻出,但见剑光一闪,凌云凤的长剑已指到他的心房!
娄桐荪大吃一惊,但他是见过无数大阵仗的人,虽惊不乱,百忙中一个回身拂袖,只听得唰的一声,凌云凤的青钢剑虽然给他拂得歪了准头,但他的衣袖亦已被割去了一幅。
娄桐荪曾在古庙中与凌云凤打成平手,在他心目之中,厉抗天加上了东方赫,应该可以挡得霍天都,那么他们以三敌二,大约还不至于怎样吃亏,那知霍天都夫妇双剑合璧,威力增加了一倍还不止,最少等于四个凌云凤或者三个霍天都在和他们对敌,娄桐荪他们三人怎能抵挡得住?
激战中忽所得霍天都喝一声:“着!”
长剑一挥,势似奔雷骇电,厉抗天急忙将铜人挡着胸前,那知凌云凤的青钢剑却从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配合得妙到毫巅,厉抗天冷不防的中了一剑,膝盖被削去了巴掌大的一片皮肉,痛入心肺。原来霍天都那一声“着”却是为他的妻子喝的,凌云凤那一剑会刺伤厉抗天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娄桐荪老奸巨滑,见霍天都夫妇的剑术如此精妙,暗暗寒心,早已打定了不求有功、先求无过的主意,他仗着分筋错骨手的绝技,绕身游斗,霍、凌二人倒也不敢过份迫近,一时之间,还未能伤得了他。
厉抗天膝头受创,跳跃不灵,威力大减,不过几招,凌云凤又喝一声:“着!”
这一回却是东方赫的左手被霍天都一剑削去了两只指头,紧接着厉抗天的肩头又中了凌云凤一剑,厉抗天不敢恋战,慌忙退入屋中。
娄桐荪失了厉抗天的屏障,也急忙逃走,凌云凤喝道:“老贼,这一剑轮到你了!”
娄桐荪突觉剑气森森,触到背心,慌忙伏地一滚,施展“燕青十八翻”的滚地堂功夫,一滚就滚出了三丈开外,饶是他翻滚得快,就在那一瞬间,只觉头顶一片沁凉,头发被削去了一大片!东方赫没那么受注意,倒反而先逃进去了。
霍天都衔尾急追,扬声叫道:“乔老先生,你不出来,当真要我们闯进去求见吗?”
厉抗天来不及掩门,被他一直追到了后园,园子正中有一座大屋,月光下隐约可见乔北溟盘膝而坐的影子映在窗纱上,霍天都又叫道:“乔老先生,请出来吧!”
屋中突然窜出两个人来,怒声喝道:“霍天都,你好大胆,居然敢到这里来!这样也好,省得老衲多上天山一趟。”
出来的这两个人是摘星上人和曲野樵。
摘星上人奉了乔北溟之命,回星宿海去取鸡血石,他日夜兼程赶路,将三天的路程缩成了两天,在乔北溟闭关练功的第二个晚上,他就赶回来了。他连日奔波,疲劳之极,刚刚入睡。霍天都夫妇就杀了进来,侍者们见形势不妙,只好将客人也叫醒起来。
这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不再打话,立即便厮杀起来,龙剑虹提剑掠阵,有几个武功较强的侍者赶来,见了他们厮杀那等声势,都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插手,有三两个胆大的还待观望,也给龙剑虹赶跑了。
摘星上人本来就不是霍、凌二人的对手,加以疲劳未复,再难支持,动手不过十招,便险象环生。摘星上人起初还以为可凭着人多,阻拦一阵,那知厉抗天受了重伤,不能再战,东方赫刚才被凌云凤那一剑吓破了胆,也不敢真正接战,他挥剑狂呼,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真正作战的只有摘星上人、曲野樵和娄桐荪三人,娄桐荪老奸巨滑,守多攻少,但求防卫自己。曲野樵失了金锤,被侍者催他出来应敌之时,在兵器架上拣了一根熟铜棍,虽是棍重力沉,使来却不顺手。
激战中霍天都一剑掷去,摘星上人戒刀倒挂,勉强化解了霍天都的攻势,凌云凤的青钢剑忽地斜刺飞来,摘星上人招数使老,百忙中拼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一掌向凌云凤按去,他的功力远在凌云凤之上,这一掌若然给他按实,凌云凤也得重伤。那知凌云凤新练成的剑法奇诡绝伦,摘星上人明明见她剑随身进,攻自己左侧,那知她却中途突变,摘星上人一掌劈空,但见剑光一绕,咔嚓一声,摘星上人的两只手指已给削去!紧接着曲野樵也大叫一声,熟铜棍当啷坠地,原来霍天都那一剑收回之时,随手一偏剑锋,刺中了他的腕脉!
娄桐荪和东方赫先退入了大门,摘星上人和曲野樵也急忙奔进去,厉抗天在里面抛了两张圆桌出来,阻了霍、凌二人一阻,迅即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一战霍天都大展天山剑法的威力,将敌人杀得落花流水,高兴非常,对乔北溟也就不那么惧怕了。他运掌推门,那两扇大门是极坚实的红木做的,有六七寸厚,推之不动,击之不碎,凌云凤道:“咱们找件合用的家伙撞它。”
两人合力拔起了庭前的一棵树,轰轰隆隆的就撞起门来!
摘星上人、娄桐荪、厉抗天等人在里面拼命顶住。休看他们都败在霍,凌剑下,但论到功力的深厚,摘星上人要胜过霍天都,娄、厉二人也胜过凌云凤,霍天都夫妇合力攻门,他们也合力防守,双方的内力相消,守的一方且还稍占优势。撞了一会,那两扇大门轧轧声响,但却丝毫无损,霍、凌二人反而感到胳膊酸麻,只好放下木头,不再撞门。
凌云凤骂道:“乔老怪真不要脸,居然做了缩头乌龟,咱们就在他的窝边守着,看他能一辈子不出来?”
霍天都也觉得非常奇怪,心想以乔北溟的武功和身分,断不会容许敌人登门辱骂的道理,但刚才分明看见他坐在屋内,却又为何不作一声?他也曾想到乔北溟或者正在练功,但他却不曾想到这种邪派的“闭关练功”和正派的练功大不相同,正派的练功纵然到了紧要关头,最多在一时三刻之内,便可以恢复常态,出来应敌,邪派的“闭关练功”,却非到一定的期限不可,尤其现在乔北溟正练到“龙虎交会”“阴阳颠倒”之际(练功术语,指经脉逆行,真气即将贯通之际)当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霍天都他们虽然在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他却半点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