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359
唱这支小曲,本来应该表达莺莺的反复思疑,其乱如麻的心境的,但在车淇口里唱了出来,虽然也带几分忧郁,但那一点儿忧郁,却似淡云遮盖不住燃烧的太阳,整支曲子的风格还是轻松愉快的。显然她是相信她的“张生”,不是莺莺那个张生。莺莺那个张生是负心汉子,她的张生是不会负她的。
辛龙生听得如醉如痴,暗暗叹了一口气,想道:“她这样相信我,我真是怎么可以负她?”
此时他正在山涧之旁,临流照影,现出他丑陋的颜容,他不禁又再想道:“我和玉瑾结为夫妻,认真说来,其实乃是各怀私心。这世界上真正喜欢我的人,恐怕还是只有一个车淇。”
想至此处,不禁又是欢喜,又是自惭。“且待我叫她惊喜一番,我要对她说道,你不用多猜疑了。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辛龙生心道。
他正要偷偷上去,准备突然出现在车淇面前,好叫她惊喜的时候,忽地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道:“你听这妞儿正在想情郎呢,咱们可来得正是时候。”
辛龙生大吃一惊,这声音可不正是宇文冲的声音吗?他伏在茅草丛中,偷偷张望出去,只见和宇文冲一起上山的还有一个妇人,这一看可令得辛龙生更是吃惊不已:“姑姑怎的竟会和他一起,看情形他们的交情似乎还是很不寻常呢。”
这山上本来没有人工开辟的路,辛十四姑和宇文冲二人,也是像辛龙生一样,是在茅草丛中找路走的。走的是同一方向,距离却在二三十步之外,辛龙生一听见宇文冲的声音就躲起来,还没有给他们发现。
宇文冲和车卫有仇,辛龙生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车卫与辛十四姑也结了梁子的后来之事。是以一时之间,还想不到他的姑姑竟然也是要来暗算车淇的,对他们的同时出现,就不禁大惑不解了。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心里想道:“我且听听姑姑说些什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辛十四姑已在说道:“我不熟悉她家情形,你先去哄她,我在这里给你把风。”
宇文冲道:“好,料想车卫这老贼也不会这样快就赶回来。你若看见她把我带回家去,那就是她给我哄得服服贴贴了。那么,你只须再等一个时辰,就可以放心来啦。”
辛龙生伏在茅草丛中,听见了他们的阴谋,不由得又是痛心,又是惊骇。痛心的是姑姑非但不肯听从他的劝告改恶从善,反而变本加厉了。惊骇的是他的姑姑竟与他的仇人串通,来暗算一个毫无机心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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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淇编好花环,刚要回家,忽听得背后似有人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汉子,站在她的面前。
车淇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谁?”
宇文冲捏造了一个假名,说道:“我是辛龙生的朋友。”
车淇怔了一怔,说道:“辛龙生又是谁?”
宇文冲道:“你还不知道吗?辛龙生就是你的‘龙大哥’龙新呀。”
此言一出,车淇不禁惊喜交集,她盼望已久的“龙大哥”的消息终于给她盼到了。
虽然她的心里有几分疑惑,为什么她的“龙大哥”要捏造一个假名?但此时也无暇追究了。她赶忙问道:“啊,原来你是龙大哥的朋友呀,我却没有听他提过你的名字。那么你是不是他叫你来的?他怎么样了?”
车淇虽然是说从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从她的语气听来,宇文冲已是知道她是相信他了,心里想道:“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容易受骗,不过,为了坚定她的信心,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先给她看一件‘信物’吧。”
宇文冲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碎布,说道:“你想必是车淇姑娘了?车姑娘,你还认得这件东西吗?”
车淇在辛龙生临行的前夕,曾为他赶缝一件新衣,她一看就认得这块碎布正是从她所缝的那件新衣撕下来的,因为不但布料相同,上面还有她亲手绣的花朵。但此际回到她手中的这块碎布,色泽已是污黄,而且还隐隐可以看得出有一点血渍。原来这块碎布乃是宇文冲那日与辛龙生打斗之时,从他身上撕下来的。
车淇又惊又喜,喘着气问道:“这块碎布,你,你是怎样得来的?”
宇文冲道:“就是你的‘龙大哥’给我的呀,你相信我是他的朋友了吧?”
车淇连连点头,迭声说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这是我给他缝制的新衣呢。大叔,请你赶快告诉我吧,他为什么要把这块碎布给你?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样了?何以碎布上会有血迹?”
她急,宇文冲却不着急,仍然是慢条斯理地说道:“车姑娘,你这几个问题,我会答复你的。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不但是你‘龙大哥’的朋友,和你的爹爹也是老朋友呢!”
车淇道:“真的吗?那就更好了。我爹出去正是去找龙大哥的,你可曾也见着了他?”
宇文冲道:“都见着了,你不用这样着急,我慢慢告诉你。
“我和令尊相识在二十年之前,他和令堂成婚的时候,我还曾经喝过他们的喜酒呢。令堂姓岳,是扬州岳知府的女儿,对不对?可惜在你出生之后没多久她就死了。”
车淇并不知道母亲的身份,但母亲姓岳,是扬州人氏,她却是听得父亲说过的。她见宇文冲说得如此确凿,更是相信他了,心里想道:“原来这位叔叔和我爹妈都是熟识的,爹不肯告诉我有关妈的事情,我都可以问他了。不过现在还是要知道龙大哥的消息紧要。”
于是说道:“我爹既然见着了龙大哥,何以他们不一起回来?”
宇文冲叹口气道:“他们是不会一起回来的了!”
车淇大吃一惊,说道:“为什么?”
宇文冲道:“你慢慢听我说。你爹差遣龙新到扬州干一件事情,和他约好,要他半年之内回来的,是不是?”
车淇说道:“是呀,我爹就是因为他过期未归,所以才出去我他的。”
宇文冲说道:“我正是家住扬州,你爹和我虽然二十年没有往来,但还是互通消息的。他差遣龙新到扬州的时候,曾托人递个消息给我,叫我暗中监视龙新。你要知道你的龙大哥在扬州干什么事情吗?”
车淇知道父亲的性格,心里想道:“怪不得爹放心让龙大哥去,原来是早有安排,有这位叔叔监视他的。”
当下说道:“他干什么事情,你慢慢和我说也不迟。请你先告诉我,他现在究竟如何?我爹找着了他之后,是不是他们二人之间,曾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宇文冲道:“好的,我把后半段的事情先告诉你吧。
“我是你爹的老朋友,和你的龙大哥则是半年前在江湖上结识的,当时算不得深交,是这次他到了扬州之后,我们才变成好朋友的。
“他在扬州办妥那件事情之后,我跟踪他,看见他走的另一条路,我忍不住就现身和他相见,劝他回去你的家里,但他却不肯回去。”
车淇忍不住又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