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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凤潜龙》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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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经院中疯子

  鲁世雄道:“哦,这老人家却又是为何?”

  斑建侯道:“他研究陈搏指元篇中的第七篇,碰到一个棘手的难题,苦思五年,迄今未解。他喜欢下围棋,心烦的时候,别无消遣,就自己和自己下棋解闷。结果常常是越下越闷,便摔棋子掷棋盘来发脾气。”

  鲁世雄笑道:“这老头子倒也有趣。”口里说笑,心中却是悚然暗惊。他如今方始知道金国的一流高手不是在御林军里面,而是在研经院中。这许多聪明才智之士,为了探索穴道铜人与指元篇的奥义,竟自弄得疯疯癫癫,思之能不令人气馁?

  班建侯道:“他们还算是好的了,有许多人还当真疯了呢。不过,你和他们不同,你在武学医术两门都有根底,又正当年富力强之时,而且又是经王爷特许可以晚上回去的,不至于像他们那样,有些人是十年足不出院门的了。”

  说至此处,班建侯停了一停,瞧了一瞧鲁世雄的面色,接着笑道:“十年足不出户,闷极无聊,也难怪有人发疯了。所以我现在已经把章程通融了许多,有时也可以让他们彼此往来,交交朋友。他们喜欢什么消遣,我也尽可能地满足他们。不过,你是例外,不必担心。”听他的说话,研经院中的人,不但是不能外出,而且禁止交游,老死不相往来的。

  鲁世雄道:“多谢王爷和班大人的特别照顾,不过,我并不想例外,章程需要怎么样,我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奉行。”

  斑建侯笑道:“你是檀元帅的心腹爱将,曾经跟他南征北讨,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的忠君爱国之心,王爷自是信得过的。二来,王爷这样安排,想必也有他的用意。你就不必自己觉得过意不去了。”

  鲁世雄只好答应一个“是”字,不敢多言。

  班建侯说道:“到了。”将他带进一座房屋,这座房屋有三间房子,中间是书房布置,两边厢房是关住的,里面不知是什么,外面还有一个种有许多花木的院子。

  班建侯和他进了书房,击了一击掌,两边厢房打开,一边走出一个宫娥,一边走出一个卫士。班建侯道:“从今日起,你们服侍这位鲁大人。”

  班建侯又对鲁世雄道:“你若有所需,例如要茶要水的话,可以叫这宫娥。这名卫士是给你差遣的,你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的话,可以由他通报,还兼有看守之职,万一有什么意外的话,也省得你分心。例如倘有疯子要冲进来,这就是一种意外。”鲁世雄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想得周到。”心里当然明白,宫娥卫士都是监视他的。

  §只得一图 大失所望

  班建侯道:“桌子上有一张穴道铜人图解是给你研究的,你把其中的秘奥弄得彻底明白之后,就请你把研究所得写出来,连同原来的图解交回给我。不过,只是可以在这里钻研,片纸只字,都不能带出去的。你明白了么?”

  鲁世雄点了点头,问道:“穴道铜人共有多少图解?”

  班建侯道:“十二经筋,十五脉索,共有二十七张图解。另外还有奇经八脉,与上乘的武学关系密切,划入内功心法的研究部门,共有十六张图解。”

  鲁世雄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一动,却没有说出来。

  班建侯笑道:“你莫非是嫌少么?院中很多宿学之士,一张图解,穷几年之力,也还未能探索出其中秘奥呢。当然,你是医隐德充符老前辈的弟子,或许可以比他们少用许多时间。不过也还是按部就班的好,别要贪多嚼不烂了。”

  鲁世雄道:“是,晚辈天资鲁钝,岂敢贪多。”班建侯这么一说,鲁世雄想说的话当然就更不敢说出来了。

  斑建侯道:“这里的两壁图书是有关这张图解的医学典籍,或者可以供你参考。”

  班建侯走后,宫娥退入了厢房,卫士则出去守门,书房里就只有鲁世雄一人了。

  鲁世雄拿起那张图解一看,看了半天,看出这是“足阳明胃经脉”的图解,只是“正经十二脉”中比较不大重要的一张图解。

  鲁世雄大失所望,心里想道:“我以为可以得见穴道铜人的,谁知只是得着一张图解。如此看来,即使我把二十七张图解都看过了,未见穴道铜人,也还不能说是已窥全豹。何况还有陈搏的指元篇内功心法,更是不知何时方能得见!”

  不过,就只这一张不太重要的“足阳明胃经脉”的图解,已经是复杂之极,鲁世雄自忖在一年之内也未必有把握把它弄得彻底明白。

  鲁世雄心里想道:“如果我得见穴道铜人,可以事半功倍。如今只得一张图,那就必定是要事倍功半的了。”要知人身经脉乃是有表里配偶等等连带关系,例如“足阳明胃经脉”起于鼻梁凹陷部,旁纳“足太阳经脉”,入上齿龈内,复出环绕口唇,交叉于唇下勾的“承浆穴”处,再退沿腮下后方出“大迎穴”,沿颊车,上行耳前,过“客主穴”,沿发际到头颅。这就和足太阳经脉成为表里关系。没有“足太阳经脉”的图解参照研究,其艰难自是可想而知。

  §用心默记路线

  鲁世雄心里想道:“这一定是因为曾经发生过柳元宗的那件盗宝案,所以加意提防。可是如此一来,每个人每次都是得着一张前后不相关联的图解,茫无头绪地钻研,不知白费了多少气力,那就怪不得研经院中这许多聪明才智之士要蹙眉兴叹了!”

  鲁世雄的确是看出了问题的症结,他刚才也曾想过向班建侯指陈其中弊病,但怕引起猜疑,所以话到口边,终于还是忍住。

  其实在“金宫盗宝案”发生之前,已经是这样的了。不过,在案件发生之后,图解分得更多更细而已。研经院中,见过穴道铜人的只有完颜长之一人,而也只有完颜长之才有全部的图解和整本的“指元篇”。而且,这两件宝物连完颜长之也没权力带出研经院之外,它们是藏在院中一间只有完颜长之才能进去的密室之中。这件秘密,许多年之后,鲁世雄方才知道。

  鲁世雄暗自想道:“欲速则不达,我就拼着在这里耗个十年八年,甚至一生吧!”于是静下心来,研究那张图解。

  不知不觉又已是日影西斜的时候,鲁世雄全副心神沉浸在那秘奥的探索之中,直到班建侯进来,他如梦初觉──一个白天已经过去了。

  这一天的功夫,鲁世雄只才开始探到一点线索,而且只是这张图解中的一个穴道的循行部位的某一个线索,距离揭破这张图解的整个秘奥,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但他的这点成绩,班建侯已经很是满意。

  班建侯收了那张图解,说道:“今天是第一天,你可以早点回去。”鲁世雄正想说他愿意遵守院中规矩,该当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但班建侯微微一笑,又已在接着说道:“王爷很挂念你,他已经派了人来接你了。”

  鲁世雄凭着金牌,到那更衣室中,又一次在两个宫娥之前,脱下院中的衣裳,换上他原来的穿著。心里想道:“这个办法的确是防止夹带的最有效办法,不过,却是未免太予人以难堪了。”

  一切按照来时的规矩。鲁世雄蒙上了眼睛,坐上马车,由那个老车夫送他回府。

  鲁世雄用心默记马车所经之路,哪儿拐弯,哪儿上高,哪儿下坡,心里想道:“如果路线不变,一年之后,我闭着眼睛,也能独自来回!”

  回到王府,完颜长之已经在一间密室里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