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奇英传》9
上官婉儿好生有气,心中想道:“你不理我,我偏要理你。”催动青驴,紧紧跟在马后,那少年书生只当不知,走了半天,竟不和上官婉儿说一句话。上官婉儿自思自想:“为什么他听我弹了这曲从军行,态度便突变如斯?听那茶亭的主人说,武则天倒是颇能用人,天下也太平无事,连他村子里的姑娘们都吵着要读书。为什么这书生却自叹书生无用?我是因为心切复仇,才弹出金戈铁马的杀伐之声,难道他也有同感?”
心中疑团莫释,越想越觉得那书生不是常人。
走了一程,前面又有两骑快马奔来,马上也是两个相貌粗豪的骑客,上官婉儿心中一动:“莫非又是踩盘子的?那么先后就是三拨人了。”
这时他们正走入两山夹峙之中的一条羊肠小道,小道上最多可容两骑马并辔而行,那两骑快马旋风般的冲过来,其中一骑忽地一声长嘶,前蹄人立,似乎是偶然失足,踢着了石头,马上的骑客喝道:“畜生想作死么?”
刷的一鞭扫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匹马斜里一冲,这一鞭竟刷到了书生的身上!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上官婉儿闪电般的也是一鞭扫出,恰恰将那条长鞭卷着,但觉来人腕力沉雄,自己这条马鞭险险给他夺出手去!
幸而上官婉儿手法灵巧,一见不妙,立即施展借力打力的武功诀窍,马鞭一拖,住外一带,正要乘势反抽,那人突然收鞭赔罪,满面惶恐的神情,抱拳说道:“几乎失手打着姑娘,恕罪恕罪。”
一提马缰,疾驰而过。看那书生时,只见他吓得面无人色,盗骑已过,他才“呀”的一声叫了起来:“好险,好险!”
上官婉儿笑道:“没事了,可以走啦!”
满以为这一回他定然道谢,那知这书生好像惊魂初定的样子,双目无神,霍地坐稳身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天,天公保佑,侥幸没事,是,是可以走啦!”
刷的一鞭,催那瘦马扬蹄疾走。
上官婉儿又好气又好笑,心道:“真是个不堪一吓的没用书生。”
随即又起疑团:“这盗徒明明是想打他,难道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一劫之物?”
再看一遍,除了几卷破书,一张古琴,这书生确实可以说得是身无长物。“难道强盗也解风雅,想劫他的古琴?这古琴也值不了几个钱呀!”
想至此处,哑然失笑,百思不得其解。
黄昏时分,恰好走到一个市镇,少年书生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投宿,上官婉儿也跟了进去,店小二问道:“是一起的么?”
上官婉儿脸上一红,道:“不,你给我另找一间上房,有没有向南的?”
店小二道:“有,有。”
他似乎颇爱说话,答应之后,又道:“幸亏客官们是今天来,要是昨天,那就连马房也找不到。”
上官婉儿道:“为什么?”
店小二道:“昨天左金吾丘大将军过境,大将军和官长们就在小店住宿。你看,马粪都还没有扫干净呢。”
上官婉儿一看,院子里果然正在清扫。
那少年书生问道:“那位丘将军,是丘神勋吗?”
店小二道:“不错,我见他的手下人张贴布告,我认不得那个‘勋’字,后来问了人才知道,是念作丘神勋。相公,你认得丘将军?”
少年书生道:“不,我一个穷书生,怎会跟将军认识?”
上官婉儿笑道:“左金吾官位不小,天下只有一个。书生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左金吾将军姓甚名谁,他还能不知?”
随即心中又再起疑:“这书生好大的气派,对左金吾大将军也是直呼其名。”
那店小二道:“是,是,到底读书人比我们懂得多。”
但接着又似炫耀自己所知的竟也不少,说道:“听说这位丘大将军是奉了天后之命到巴州去探望太子的。”
上官婉儿心中一动,武则天刚派了郑温前去,现在又派丘神勋去,看来她对儿子倒是颇为关注呢。那书生却似不感兴趣,淡淡说道:“是么?”
开了房间,便进去歇息了。
上官婉儿与那书生隔邻,歇了一会,正待吩咐店小二开饭,忽听得门外马嘶人语,上官婉儿心头一震:“莫非是强盗上门来了?”
揭帘一看,但见外面来了三骑,后面两骑是公差,前面一骑却是个衣裳褴褛的汉子,看样子是个朴实的乡下人,上官婉儿不禁大奇,若说这汉子是公差押解的犯人,却又不见上绑,而且骑的还是高头大马,比那两个公差的坐骑神气得多。但见这两个公差一到门前,翻身下马,便向店小二吩咐道:“给这位张大爹一间上房。”
店小二道:“是,是,小人理会得。”
上官婉儿待那店小二忙完之后,叫他开饭进来,问道:“那位张大爹是什么人物?”
店小二哈哈笑道:“他正是和我一个村子的。一向是种田的。不过,这几天倒可以过过五品官的瘾。”
上官婉儿奇怪之极,问道:“怎么回事?”
店小二道:“姑娘不知道么,天后陛下早有命令,凡是进京告密的,不管是何等样人,沿途都受五品官的待遇。”
上官婉儿道:“告什么密?”
店小二道:“什么都可以告,比如官府不法呀,身受冤枉呀,有甚么人想造反呀等等,老百姓都可以上京告密。这位张老三想告的密,我略知一二。”
上官婉儿打赏了他一两银子,店小二眉开眼笑的说道:“姑娘不要说给别人听,张老三要告一个恶霸。这恶霸的堂叔是做过知州的大官,张老三有一个未过门的媳妇被恶霸抢了,恶霸胁迫这女子的父亲改了婚书,张老三告到府里,府里以婚书为凭,驳回不准,张老三咽不下这口气,是以扬言告密,其实是想进京打官司。”
上官婉儿道:“恶霸肯放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