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与杀手》第二十九章 收戈封剑,息隐田园
“百粤武帝也派人寻宝,难道他不知道宝落准手?”
“不知道,霍祥云蓄意私吞。”
“啊!”古凌风深深点头,道:“夫人与文姑娘母女联手追索霍祥云化身的百灵会主,这又为了什么?”
“这……”鹦鹉夫人沉吟了一下,道:“为了毒!”
“毒!”古凌风大为骇异。
“这点让文素心亲自告诉你,我不便饶舌。”抬头望了望天,道:“我们该离开了。”
“不!”古凌风望向卜芸娘的尸身,道:“在下没能救得了她,总不能不替她善后,至少得让她入土安息。”
“这件事我来叫人办,现在没棺没衾,如果就这样往土坑里放,说不定会被野狗拖拉,你一定于心不安。”
情在理中,古凌风只好点头。
“夫人!”人影奔临,来的是若婵。
“岗下情况如何?”
“有两个人先后下岗,金老与若娟已经分头追踪。”
“很好,你现在立刻办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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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追根究底,老驼子在答话之时望了“鹦鹉夫人”一眼,这一眼定有深意,而最可能的原因是自己对“鹦鹉夫人”
许下了终生不娶的诺言,这对文素心而言她必须有所抉择,彼此虽然滋生了爱意,但却没有感情的基础,她当然应该有自处之道。
“古公子很关心我家小姐?”老驼子偏起头问。
“谈不上,随便问问!”
“这不是你由衷之言吧?”鹦鹉夫人插了一句。
古凌风森寒的目光在她的面纱上一扫,冷冰冰地道:“夫人这么说不怕有失风度么?”说完,转面望向破窑,自语般地又道:“霍祥云与姚子丹聚在一起不容易,别让他们乘隙溜了。”一长身形,掠了过去。
“古公子!”鹦鹉夫人急叫一声。
古凌风毫不迟滞,掠到了破窑后侧,据孔内望。
此际天色已经大亮,破窑多孔,里面的光线还不太暗,在窑底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鬼脸人”姚子丹,另一个是被他挟持的霍家雄,祥云堡主霍祥云站在两人正面五六步的位置,双方正在谈判。
“姚子丹,本座一直倚你为心腹,而你竟然……”
“你为何要杀我的拜弟温子真?”
“为了顾全大局,建立江湖霸业,少不了要牺牲些人,你身为本会总香主,身份地位与众不同,所以……”
“不必再玩嘴上功夫,我姓姚的如果不见机,早死多时,一句话,死宝换活宝,你在庙里曾经对卜芸娘说要单独跟我交易。”
“姚子丹,你得了宝就会送命……”
“那是我的事。”
“如果本座牺牲儿子,你能活着出窑么?”
这种绝灭人性的话居然说得出口,足见其枭獍之心。
“你要是真能做得出来,我死算得了什么?问题在于我不一定死,而你霍家断了香烟后代却是铁定的。”
“姚子丹,你会后悔!”霍祥云声音转厉。
“后悔与否,更不劳操心,生意做不做快作决定。”
“不做!”两个字,否定了伦理天性。
“那你准备替你儿子收尸!”五爪按上霍家雄天灵。
“你将与他一同骨肉化泥!”
“我已经说过不在乎,你将活着痛苦到进棺材。”
古凌风的血沸腾起来,能于牺牲至亲骨肉算是人么?一块玉石竟比儿子宝贵?人性到底何价?……
“霍祥云,你看着!”姚子丹五指用力。
“爹!”霍家雄惨叫一声。
古凌风骤下决心,非杀霍祥云不可,不说他涉及“神通宝玉”公案这方面的罪责,单只泯灭天性这点便足以该死一百次。
“住手!”霍祥云厉叫出声。
姚子丹似乎料到霍祥云会及时改变主意,他的五指只是作势而没立刻抓下,否则霍祥云的喝阻绝来不及,同时他心里明白,霍祥云手里持有“执法金龙”,如果毁了霍家雄自己也难逃一死,他当然还不想死。
古凌风暗舒了一口气,人与禽兽毕竟是不同的。
“你改变主意了?”姚子丹阴阴地说。
“姚子丹现在算你狠!”
“好说,再狠也不及会主万分之一。”
“现在放人?”
“先交出神通宝玉!”
“如果你玩花样……”
“会主,这句话应该是区区说,为了使这交易不出差错,区区有个很公平的方式,会主先把‘执法金龙’放在现在立脚的位置,再退后五步,放下宝玉,然后从左边绕到区区现在的位置,区区带少堡主从右边到金龙位置,一数到三,会主与区区同时开始各就目标,时间上完全相等,谁也无法打别的主意,这办法如何?”
“如果你到中央位置先取金龙……”
“会主何必多此一言,区区并非三岁孩童。”
“你的意思是……孩童不会使心机?”
“非也,孩童无知,但区区并非无知。”
“怎么说?”
“会主心下十分明白,何必定要区区点明。”
“姚子丹,你倒是点点看?”
“好!如果会主不健忘,该记得在制成‘执法金龙’之时,曾对区区自诩过,此物通灵,若非由主人发令使用,必遭反噬,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区区牢记在心,所以绝不敢存此异念,现在会主故意提起,明为多虑,实则是想将区区导入陷阱……”
“姚子丹,你的心思正如你的面具,实在够鬼,算本座多虑。”
“嘿嘿!”一笑,姚子丹又道:“区区要点得更明些,此物曾经落入卜芸娘之手,她曾使用过,故而在庙里再用时便失灵,应了只能使用一次的原则,如今又经会主之手,只消稍动手脚,定然会发生反噬作用,这一点区区还不至懵懂无知。”
霍祥云默然。
古凌风大为感慨江湖人心鬼域,尔虞我诈,绝不能疏神犯错,眼前这一对的心机可谓旗鼓相当,谁也不让谁。所谓反噬顾名思义必是使用时剧毒的水雾倒喷,姚子丹如果生了侥幸之念,准死无疑。
“会主,天色已明,耗下去会有诸多不便,开始交易吧!”
拉起霍家雄,单臂架住,等待霍祥云行动。
霍祥云不再说话,把藏在袍袖里的“执法金龙”放在脚边地上,转面走到窑门靠里三尺的地方回转身,贴身取出一个小小锦囊,打开,用手指捻出一块半掌大的晶莹玉,亮了亮,放回囊里,再摆在地上。
“你看清楚了?”声调是异样的。
“嗯!”姚子丹点点头。
古凌风全身的细胞都收紧了,这就是他出生入死协助父执欧阳仿搜寻的“神通宝玉”,因这宝玉而丧生的已有数十人之多,东西就在眼前,他该采取什么行动?他现在的位置是在破窑侧后,正好与窑门位置相反,如果到窑门堵截,很容易被对方发觉,可能就会起变化,要是被姚子丹得手而遁,波折便大了………
转头望去,只见老驼子和“鹦鹉夫人”已遥遥出现在残墙之外,看样子是准备迫向破窑,他们当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他立即做了一个注意窑门的手势。
老驼子眼尖他看到了,回了一个知道了的手势。
窑里,霍祥云开始靠左边一步一步逡行。
姚子丹架着霍家雄,也靠右起步。
并非凶险的场面,但气氛却相当紧张。
霍祥云到了窑底,姚子丹正好在“执法金龙”放置的位置止步,姚子丹开始数:“一……二……三!”放开霍家雄,飞弹向“神通宝玉”,而霍祥云也掠向倒地的霍家雄,同一时间,古凌风电奔向窑门。
人影突出窑门。
古凌风奔到。
“站住!”栗喝声中,古凌风横剑急截。
姚子丹估不到会有人等在窑门之外,呼吸为之一窒,但他的反应相当锐敏,闪电般朝斜里划去,两条人影钳形迎截,是面罩绿纱的“鹦鹉夫人”和老驼子,他扭身又是一个斜划,古凌风正好横切而至,他只好刹住身形。
“古凌风,是你们……”姚子丹脸色遽变。
“把东西交出来!”古凌风声音像利刃。
“什么东西?”
“快交出来!”
“到底……你在说什么?”姚子丹口里装佯,心里在急思脱身之计。
“鹦鹉夫人”和老驼子各占位置,形成三角包围。
姚子丹突地拔空纵起,一个云里翻,斜射出去。
“鹦鹉夫人”娇躯凌空弹起,素手挥出,一道猎猎的劲风破空暴卷,把姚子丹震得倒翻回去,落地连打踉跄。
古凌风又对他的正面。
“姚子丹,你长出翅膀也飞不走,本人数到三,如果你不交出东西,就先把你摆倒,一……”古凌风开始数。
姚子丹凶睛乱转。
“二……”
姚子丹身形一动,但止于一动,他突不出三人之围。
“三!”剑芒乍闪。
“慢着!”姚子丹急叫。
剑芒乍熄,剑尖停在姚子丹的左胸并已沾衣,如非古凌风的剑收发由心,这一剑无疑已洞穿他的左胸。
“你愿意自动交出来?”
“先把剑移开!”
古凌风收回了剑,他量姚子丹逃不了。
姚子丹退后两步,探手入怀,却不拔出来。
“你准备做什么?”古凌风发觉情况有异。
“现在宝玉捏在区区的手中,而区区的生死却捏在你们手中,为了公平,我们来谈一次交易,以求两不吃亏。”
“谈交易?”古凌风语冷如冰珠,目寒似霜刃。
“不错!”
“如何交易法?”
“你们各退十步,区区放下宝玉,然后你们取宝,区区上路,你们所要的是宝,区区要保的是命,如何?”
“你交出宝玉,在下放你上路,名头担保绝不食言。”
“区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要是在下不想做这交易呢?”
“你们得到的是碎玉。”
“玉碎了,你的命呢?”
“那就变成一次赌博。”
“鹦鹉夫人”幽幽地道:“古公子,答应他!”
老驼子也接着道:“古公子,先拿回宝玉要紧。”
古凌风却有他的想法,姚子丹的身法他见识过,如果退离十步,在场的恐怕很难留住他,以他刚刚对付霍祥云的心机而言,他定然别有居心……
“本人不作兴谈交易!”
“你想要碎玉!”姚子丹脸上现出了狞色。
“无妨!”古凌风毫不犹豫地回答。
“别以为区区是虚张声势,五指一用力这块稀世之珍的宝玉便成为碎屑,至于生死,区区说过赌上一赌。”
“姚子丹,赌命你准输。”
“何以见得?”
“在本人快剑之下你跑不出五尺,至于宝玉乃是官府追查的赃物,破碎或完整并无差别,本人的目的只在破案。”
古凌风这一抖明,老驼子和“鹦鹉夫人”无话可说了。
姚子丹连连咬牙。
古凌风紧迫着又道:“刚才本人说的话仍然有效,你乖乖交出宝玉,本人现在绝不出手,快,马上作决定。”他说现在绝不出手是预留地步,为以后作了注脚。
姚子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掏出锦囊,扔给古凌风,车转身,弹起……
“站住!”人影横截,竟然是老驼子。
古凌风在检视“神通宝玉”,太大的喜悦,使他的手不自禁地发抖,费尽了心力,总算完成了任务,他听到喝声抬头,不由大诧,老驼子为什么要拦截姚子丹?“鹦鹉夫人”也过去与老驼子站成犄角之势。
“你们要食言动手?”姚子丹厉声喝问。
“古凌风不会动手,这是老夫的事。”
“你老驼子意欲何为?”
“追讨旧债!”
“区区跟你之间有……什么旧债?”
一个声音接过话头道:“血债!”随着话声,一个皮肤黧黑的中年女人从树丛里现身出来,直迫姚子丹身前,与老驼子并肩而立,这突然冒出来的,竟然是文素心家里的仆妇“黑嫂”,“黑嫂”要讨什么血债?
古凌风又是一阵惊诧,他收起了“通灵宝玉”,望向四人相对的现场,脚步没有动,他有言在先现在绝不出手,所以他不能过问。
“你……是谁?”姚子丹狞声问。
“老搭档!”黑嫂冷冷回答。
“什么?”姚子丹狞恶的脸上一片茫然。
黑嫂忽地背过身去面向树丛,不知放了什么东西在嘴里,然后在头脸上一阵摸抚抓拿,片刻,缓缓回过身来。
古凌风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啊!”黑嫂像在变戏法,倏忽之间变成了“白嫂”,白皮细肉,竟然是个风韵依稀的中年妇人。
姚子丹后退一个大步,两眼发了直,脸皮子阵阵抽扭。
“你……梁上花宋三娘?”
“不错!”
古凌风做梦也想不到“黑嫂”竟然是四大神偷之末的“梁上花”宋三娘易容改装的,内心的骇震简直无法形容。
“你……没有……死?”姚子丹的口唇在剧抖。
“如果我死了这笔债由谁讨?”
就在此刻,老驼子“哈哈!”一阵狂笑,同样背转身一阵抓撕,伸手衣里解掉背上包袱,直起身转过来。
“闭眼到江无水!”姚子丹又是一声栗叫。
老驼子竟然是“醉虾”化身的。
古凌风从来没有这么惊异过,这种易容之术的确是巧极妙极,不时见面接触竟然看不出来,现在他明白了,“醉虾”留在山中跟宋三娘会合采取一致行动,在发现三座怪坟之时,“醉虾”可能就心里有了数。
“姚子丹!”醉虾开了口,用他本来的声调,道:“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是不杀人,但今天要破例,你准备了。”
姚子丹在一阵震惊激动之后面上现出了杀机,在场的“冷血杀手”古凌风说过不动手,这是他心目中可怕的劲敌。“鹦鹉夫人”意向不明,他对她不了解,但总是个女人。醉虾和宋三娘是主仇,他知道对方的深浅,他两个他有把握应付,找机会脱身应该可以办得到。这么一衡量形势,他立刻有了信心。
醉虾和宋三娘眸子里泛出了怨毒,显示复仇的决心,姚子丹蓄势以待。
“三娘,我们还等什么?”醉虾偏了下头。
“上!”宋三娘沉喝了一声。
两人钳形欺身而上。
“鹦鹉夫人”侧移了数尺。
姚子丹曲指如钩,错步反迎。
栗人的搏斗场面叠了出来。
姚子丹像一头发了狂性的野豹,出手之凌厉凶残令人怵目惊心,似乎每一把抓出都要把对手撕碎。
醉虾和宋三娘配合呼应出手,也是招招辛辣。
狠打快攻,场面进入疯狂状态。
双方都是只攻不守,姚子丹凶猛无匹,但两神偷却是身法奇奥,在各有所长的情况下,暂时成了平手。
盏茶工夫之后,姚子丹开始心寒,他觉出两神偷的功力比之从前高了许多,想摆倒对方不是易事,而且他是一个人,对方还有同路之人在虎视,如果不设法脱身,势非送命不可,一声栗叫,招式倏变,杀着出手,两只钢爪突然幻成一片爪网,控制了每一寸空间,仿佛每一个部位角度都在他攻击的范围之中。
爪影像漫天的花雨,缤纷射洒。
“嗯!”一声闷哼,醉虾飞退,胸衣裂了口。
宋三娘横里弹开。
所有的动作是连贯的,而且在一瞬之间同时闪现,姚子丹一个斜标,如脱弩之箭般朝侧方射去,一起一落……
身影闪电划过,“砰!”地一声,姚子丹倒撞两步。
飞身截击的是“鹦鹉夫人”,速度极端惊人。
古凌风为之心头一紧。
时间上几乎没有间隙,醉虾与宋三娘又已扑上,姚子丹的双脚刚刚立稳,醉虾与宋三娘已站成了犄角之势。
“姚子丹!”宋三娘面目凄厉。“当初你跟卜芸娘追杀我们之时用的是毒,现在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右手一扬,随即放下。
宋三娘会用毒,当然这是文素心母女培植的。
姚子丹打了一个抖战,脸色登时泛白,恶人凶性,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认命,“呀!”地一声狂叫,像疯虎般扑向宋三娘。宋三娘划了开去。
醉虾斜里劈出一掌。
姚子丹扑出的身形被醉虾如涛掌劲震得旋向窑壁,“砰!”
地一声,反弹落地,身躯一扭又站了起来,脸孔完全变了形,较之他以往所戴的恶鬼面具几乎没有差别,张臂伸指企图作困兽之斗,但已力不从心,才一动便歪了下去,十个指头深深插入土中,口鼻开始溢血,身躯在一阵剧烈扭动之后脸孔伏向地面,一声长喘,不动了。
古凌风步了过去。
“古老弟!”醉虾面露歉色,道:“对不住,这些时日一直瞒着你,敌人太诡诈,不得不如此,请多包涵。”
“老哥言重了。”
“古公子,感谢你的义剑!”宋三娘福了一福。
“不敢当芳驾的谢字,在下只是为其所为而已。”
一只翠羽横空飞临,停在破窑顶上,吐出人声道:“夫人快来,夫人快来!”赫然是“鹦鹉夫人”的灵鹉。
“鹦鹉夫人”挥手道:“我们走!”
人动,灵鹉振翅而起,慢飞前导。
朝霞像血,染红了东天,旭日行将露脸。
在灵鹉的引领下,古凌风等一行来到一处参天古柏围绕的庄宅之前,灵鹉投林而去,这表示已经到了地头。两条人影从护庄河的桥上飞迎过来,是若娟和小泥鳅。
若娟奔向“鹦鹉夫人”。
小泥鳅在高叫了一声:“师父!”之后迎向老驼子,他似乎早已知道他师父化身老驼子,现在见了面并不惊奇。
“古爷!”
“此地什么情况?”
“窝里反,用旱烟袋伤你的白发老头在斗祥云堡主,文老夫人和欧爷他们全都进了庄,好戏快上演了。”
古凌风一听“百粤武帝”在场,登时杀机云涌,他要亲手替小玉索仇,两道目光立即变成了两把森寒的利刃,头一昂,举步便朝桥头走去。
“古爷!”小泥鳅快步跟上,道:“行动还没开始,我们的人都还在暗中,您……”
“这是什么地方?”古凌风止步。
“百灵会根本之地。”
“总舵?”
“可以说是,但百灵会还没正式开帮立舵,只能说是发号施令的密窝。”
“难道……没有桩卡警卫?”
“有,不多,全被文夫人无声无息地制住了。”
“噢,文姑娘呢?”
“没见到人!”
古凌风吐口气,他不明白文素心何以久不现身?
“鹦鹉夫人”在听完若娟报告的情况之后高声道:“我们先趟进去,暂时不要惊动对方,—切听文夫人的安排。”边说边挪动脚步。
醉虾、宋三娘和若娟随即跟进。
古凌风弹身率先过桥,桥头有人横躺着,远望庄门外也歪着不少人,想来都是被文夫人制住的警卫人等。
穿过古柏夹峙的石板路,进入庄门,两条人影横里迎出,赫然是“八臂神猿”欧阳仿和开封府护卫黄坤,黄坤步向“鹦鹉夫人”,欧阳仿靠近古凌风。
“欧大叔!”古凌风想到小玉,悲愤难抑。
“凌风,你跟我走这边!”欧阳仿似乎突然老了许多,爱女之死给他的打击太大。
古凌风点点头随着欧阳仿从左边绕去。
庭院里花繁木盛,警卫全已被制,等于是无人之境。到了边厢穿堂,欧阳仿止步。
“凌风,你已经得回‘神通宝玉’?”
“是的!”古凌风掏出锦囊双手递上。
“凌风!”欧阳仿相当激动,道:“真难为你了!”
“欧大叔,窃案已破,您可以回京……只是……小侄愧末能维护小玉的安全,这辈子……永远不会心安。”
“这是她的命!”欧阳仿老眼浮出了泪光。
“小侄誓要手刃‘百粤武帝’,为小玉讨公道。”
“他不是凶手!”
“什么?他不是……”古凌风大惊意外。
“对,真正凶手是祥云堡主,他化装成‘百粤武帝’,故意向小玉通名报号,以达到他借刀杀人的阴谋毒计。”
“霍祥云!”古凌风咬牙切齿。“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私吞宝玉,称霸中原,湮灭罪行,逃避刑责!”
“这是欺师灭祖的行径……”
“没错。”
“欧大叔是如何知道的?”
“我们逮到了祥云堡总管任守中,他供出了全部实情,任守中便是百灵会的左护法,那青衣蒙面人。”
“哦!”古凌风深深点头,这实在是令人难信的事。
“还有,为叔的跟醉虾江无水有过密约……”
“对,他以老驼子的面目出现,小玉提过这件事,约定了什么?”
“不追究宋三娘窃宝的罪责。”
就在此刻,一声怪吼从内院传了出来,古凌风心头一震,正要开口,一条身影突然出现在穿堂的另一端,竟然是一代尤物“桃花女”华艳秋,朝这边招了招手,古凌风下意识地一窒,随即奔了过去。
双方相对,四目交投。
“艳秋!”古凌风低唤了一声,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凌风!”华艳秋回唤了一声,她还是那么娇,那么媚,但娇媚之中有一股凄清之情,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神情。
欧阳仿弹近,沉声道:“开始行动了?”
华艳秋点点头道:“文夫人说欧爷与黄爷不必参与,她们要了断私人过节,凌风可以进去。”说完,朝古凌风偏头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转身前行。
古凌风向欧阳仿点了下头,然后快步跟上华艳秋。
到了角门边,院子里的情况令古凌风大吃一惊。只见“百粤武帝”由他所带的两名少女左右扶住,双目紧闭似是受了伤,霍祥云站在他的正面八尺之处,手里持着“执法金龙”,满脸狰狞之色,仍着黑袍,没蒙面。
情况很明显,霍祥云以“执法金龙”伤了“百粤武帝”的双目,眼睛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这种距离之下喷出毒雾,“百粤武帝”再精毒道也抗御不了,霍祥云实在够狠,居然对他的师父反噬。
“百粤武帝”老脸扭曲,白发蓬飞,突地身躯一振,摔开了两名少女,厉声道:“畜生,你敢欺师灭祖!”左手虚空一挥,弹身,右手旱烟杆电划而出,这一剑的玄奇诡辣,堪称世无其匹,武帝,武功之高的确可以称帝。
霍祥云在武帝发动攻击的同时间向侧弹开,以他的修为竟然避不开武帝盲目的一击,烟杆击中右肩,闷哼声中,“执法金龙”掉地,身形在原地连打了两旋,脸孔登时扭歪,看来他肩骨已碎,而且还中了毒。
“畜生,‘灭神之毒’,神仙难逃,这是老夫保留的一手,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武帝狂笑起来。
“老匹夫!你……”霍祥云的脸孔已扭成恶鬼形,五官仿佛全移了位,道:“藏私于先,别怪我背叛于后。”
“呀!”凄厉的叫声中,两名少女双双挥剑疾扑。
霍祥云怪剑出鞘,疯狂反击,只两个照面,少女之一栽了下去,另一个手中剑一滞,惨叫声起,怪剑透胸。
“百粤武帝”晃了两晃,砰然跌坐地面,腐蚀之毒伤了双眼,如果换成别人,早死多时了。
霍祥云抬起了剑,准备掷出……
“老狗!”古凌风暴喝一声扑进院子,剑已离鞘。
“冷血杀手!”霍祥云栗叫一声,连连后退。
紧接着,七八条人影从不同方位闪现,文夫人、“鹦鹉夫人”、若婵、若娟、醉虾、宋三娘、华艳秋,最后的一个是小泥鳅,立即形成了包围圈。
“百粤武帝”睁不开眼,只转动着皤皤白头,打褶的脸皮子抽搐不停,但他没开口,以他的身份地位,自不能轻率出言。
古凌风如刃目芒直钉在霍祥云面上。
“老狗,在你毒发之前我要把你碎尸!”每一个字都带着恐怖的血腥味。
“古凌风,你……”
“小玉,看着!”古凌风仰天狂叫一声,长剑刺出,用的是从没用过的最后一式绝招,惊世骇俗的杀手。
霍祥云举剑格架,一共七下金刃交击之声,第八下是一声闷嗥,长剑透胸而过,古凌风手中只剩下剑柄,剑尖从霍祥云背后吐出约莫两尺长。
“霍祥云,你的下场足可为武林中阴残恶毒,离经叛道者戒,你的梦应该醒了。”
霍祥云想说话,但涌出来的是血沫,两颗眼珠子突出在眶外,“呛!”地一声,带着奇毒的怪剑掉地。
古凌风拔剑。
血泉迸冒,尸体栽了下去,一方之霸,一门之主,费尽了心机,用尽了手段,最后竟这么结束了生命。
古凌风说要把他碎尸,激愤之言而已他做不出来。
“杀得好!”武帝终于开口说出了话声。
文夫人和“鹦鹉夫人”双双迫向“百粤武帝”。
“朱万里,你数千里迢迢赶到中原来是天意!”文夫人声音冷厉。
“你是谁?”
武帝栗声问。
“毒君范九皋的未亡人!”
古凌风身心起了极大的震撼,想不到文夫人会是早年在南疆接受“蛊王”花不芳挑战而失踪的“毒君”遗孀?“毒君”
姓范,她何以称文夫人?文素心是她的女儿,怎么也姓文而不姓范?与“百粤武帝”之间又是什么纠葛?
“你……范九皋的妻子?”武帝狂叫出声。
“不错,我叫文静兰,要不是发现你的徒众使用先夫独门研制之毒还无法查出谋害先夫的凶手,朱万里,你说,五年之前在南疆先夫是怎么遇害的?”文夫人脸上那份怨毒教人看了不寒而栗,仿佛这怨毒就足以杀人。古凌风现在明白了,文夫人叫文静兰,而文素心是从母姓,易姓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便于追仇。
“范九皋……没说过他有妻子?”
“不但有妻子,还有女儿!”
“你今天……要为夫报仇?”
“不错,现在你说先夫是怎么死的,身葬何处?”
“哈哈哈哈……”武帝仰面向天,两眼依然紧闭。
“朱万里,有什么可笑?”
“老夫称帝南疆,至尊无上,现在竟遭狼徒反噬,复被妇人女子迫问口供,武林中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朱万里,你不该笑,应该哭,为你所遭的报应而哭,现在快回答问话!”
“鹦鹉夫人”咬牙切齿地插口道:“朱万里,你最好爽快些,否则要你死得像一条老癞狗,你本来就是狗。”
古凌风心里又生疑问,“鹦鹉夫人”到底是什么立场?
为什么要和文夫人母女联手?她本身也是毒道高手,这当中有什么蹊跷存在?
“你这……年轻的又是准?”
“索血讨债的!”
“江湖上欠血还血,岂可不分尊卑口齿伤人!”
“你不配说这句话!”
“百粤武帝”身中奇毒,居然能挺住不死,这表示他有克毒的力量,凡属毒道好手,他本身就是毒物,毒能克毒乃是自然之理。沉哼一声,他站了起来,烟杆拄地。
人的名,树的影,他虽已是毒残之身,但仍然有其余威,文夫人和“鹦鹉夫人”双双后退一步,醉虾和宋三娘他们也挪了下脚步。
“好,你们听着,五年前范九皋下南疆接受花不芳挑战,结果两败俱伤,而花不芳不幸伤重而死,花不芳与老夫系属忘年之交,故而杀范九皋以慰其灵,遗体葬在勾漏山火云峰头,现在你们明白了?”
“明白了!”文夫人悲应了一声。
“百粤武帝”突然厉哼一声,手中烟杆以疾风迅雷之势击出,他已经从话声摸准了文夫人和“鹦鹉夫人”立脚的位置,搏命一击,其势锐不可当。
在场的全都为之一震。
毕竟是毒残之身,有目不视,功力打了折扣,文夫人和“鹦鹉夫人”险极地闪了开去,就只差那么一丝丝便难逃伤残之厄。
古凌风跃进,剑击出。
“当”地一声,双方各退两步。
“百粤武帝”坐了下去。
古凌风再进……
“百粤武帝”狂叫一声:“天意!”口里鼻里溢出血来,显然他是自断心脉,一方至尊,他不甘心被杀。
古凌风刺出的剑滞在中途。
“呀!”鹦鹉夫人厉叫一声,单掌劈出。
“百粤武帝”仰面翻倒。
在场的全围了上前。
文夫人上前在“百粤武帝”身上一搜,抄出了两本小册子,是真正的“毒经”和“玉牒精微”,“毒经”范九皋的遗物,泪水这时才告涌出。
“夫人!”宋三娘靠近,道:“祥云堡少堡主霍家雄现在厅里,该怎么处置。”
“杀之不仁,废了他的功力吧!”
“是!”宋三娘转身步向厅堂。
“夫人,那些百灵会弟子呢?”开口的是若婵。
“不死已残,他们所中之毒无人能解,由他们自生自灭。”
华艳秋突地朝古凌风招了招手,古凌风收了剑,两人双双挪步到一丛花树之后。
“凌风,祝你幸福!”脸上带着凄清的笑。
“艳秋,你……”古凌风茫然不解。
“我要走了,但不跟你说再见。”
“你……要走?”古凌风的心情顿时紊乱起来。
“是的,本来……我认为我们会是一对,我一直这么想,可是……我现在才明白我对你不配,我是败柳残花,这样……
你就够明白了!”说完,突地上前抱住古凌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松手退开,泪水盈睫,一朵凄凉的笑花在泪脸上绽开,然后,她掩面而去。
古凌风木立当场。
“古公子!”来到面前的是“鹦鹉夫人”。
古凌风看着她没有反应。
蒙面碧纱在纤纤玉指下摘落。
“啊!”古凌风脱口惊叫,站在眼前的竟然是文素心,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痛恨的“鹦鹉夫人”竟然是使他心折的文素心的化身。
对视着。
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流,心花逐渐吐蕊。
“古大哥!”她改了称呼,道:“在紫荆关外山里,我们经营了一个很隐密而舒适的家,你愿意去么?”每一个字像一粒珍珠落在玉盘里。
“愿意!”两个字,是从心里抖出来的。
笑靥里,两条人影接近,拥抱。
旭日已上了古柏梢头,洒落一片璀璨。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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