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眼》第十六回 疯婆死死追人魔
耿仲谋久战不下,又值伤势新愈,觉得有点累。他乃武林高手,自然知道重伤新愈之后,不宜过于耗损内元之理,刚才不过一时气忿,此刻既战不过姊姊,再打下去,吃亏势必还在自己,听了话果然身形斜斜一滑,跳出圈子,喝道:“有话便说,我可没功夫陪你瞎聊。”
莹儿叱道:“畜牲,你执迷不悟,我也无法,自此而后,割地以绝,咱不认你这个弟弟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耿仲谋冷冷道:“不认也罢,难道我就认你?”
莹儿杏目一睁,叫道:“畜牲,你方才所受的乃是花派纯阴掌,我虽给你治好,但在七七四九天之内,每天仍须按时调息,迫出残存风寒。早间你已使了三百二十招,今天运动已够,再不能使掌舒拳,否则必致伤及真元,念在同胞骨肉,情断气绝之前,我得提醒你,以后的事,好自为之,我言尽此,畜牲,还不快快下山!”
语至此,声音暗涩呜咽,潸地泪下。
耿仲谋先是一怔,继而心中一酸,皱眉道:“本来么,咱是至亲骨肉,只为你这贱人,漠视家仇,认贼作父,教我怎能容你;也罢,我耿仲谋与你,今生誓不相见!”
话声一落,双手一扬,向冷、边两个同伴招呼道:“两位贤弟,老怪秘笈看来难以寻到,咱还是回返师门,再行计议!”
濒行犹不断回首,望着自己的亲姊姊耿莹儿。莹儿,不约而同,眼蕴泪光,目送着那不肖弟弟,与八骏中另外两名高手背影,消失于陡坡林影之中。八骏三人走后,昆仑三剑也自知无望,嗑然若丧,径自下山,遄返苍括太阿观不表。
且说耿莹儿穷目极眺,直到兄弟耿仲谋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忽地仰天长叹一声道:“造化弄人,孽因恶果,可惜祸延下代,当真可叹!”
她一旋首,望了苗金凤一眼,叫道:“苗姑姑,那畜牲一怒而去,恐怕闯祸无日了!”
苗金凤心中恻然,慰道:“莹儿姑娘休忧,我看令弟耿大侠也是个血性男子,绝非邪派人物,或因一时糊涂,致不可自解,将来必有醒悟之日。”
莹儿拭一拭泪眼,苦笑道:“他矢誓报仇,苦心孤诣,要练绝技,是以对贵门武功垂涎,看其濒行神色,似是不得不休,也许他会跟踪上长白,找赤炼那魔头去了。”
苗金凤点点头答道:“我担心的也在此点。唉,其实也难怪他,在迷津未醒之日,教他那能把报仇之志消散。”
她转一转腔,续道:“我曾听令师妹姬儿姑娘说,你也曾因祖父之事,和令师唐古前辈呕过气呢。姑娘你如是,何况令弟,咱只有慢慢琢磨一个好办法,为令师了结这番过节,使耿大侠幡然醒觉!”
给苗金凤一说,前尘影事,陡地涌上耿莹儿的心头,在吉特拉岭之上,她受了雪儿怂恿,竟然与师傅公开为敌,幸亏那一代宗匠的花老前辈代为排难解纷,才不致与紫府宫永结嫌怨,但如今有此可以排难解纷的份量的人,已然早归道山,更有何人,可以出来做鲁仲连呢?
一时间,思潮起伏,不能自己,端的感慨万千,心中不知是悲是愤,真似一团乱如麻丝的情绪,紧紧地把她缠住。
莹儿正陷于胡思乱想中,陡听朱洁馨的声音响道:“咦,又有人来了!”
莹儿斗然一醒,急拿眼朝朱洁馨看去,但见这位龙蜃帮帮主,此时目眺远天,秀眉紧攒,自顾呢喃道:“嘿嘿,来人莫非也是为了老怪遗笈?”
再定睛向朱洁馨眺处注视,果见在云雾相衔山麓,一团黑影,翻翻腾腾,其疾如流星陨地,使的竟是驭气飞行之术,后边跟上二条人影,功夫与那团黑影比较,相去何止千里,因此远远被抛在后。
那黑影似不顾同伴落后,只一味腾扑,展眼已近。
这番莹儿倒瞧真切了,那团黑影,赫然竟是武林怪物史三娘。
这其间,苗金凤也已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脱口惊叫道:“咦,史前辈来此做甚?”
此语一出,朱洁馨赫然一震,忙问道:“那位史前辈?”
苗金凤目注黑影,口中答道:“史三娘,本门长辈,那位曾在天姥一线天中苦修一十九载,天下无敌的混元一气功高手!”
朱洁馨不知就里,颤声叫道:“那疯怪妇一到,怕你我全得没命啦,你们还不逃?”
这位龙蜃帮帮主显然不知道史三娘返朴还真的事,还以为那怪妇人,一如旧贯,残虐嗜杀,不问是非,行径乖谬。
却听莹儿淡淡一笑道:“帮主放心,史三娘已经回复本来面目,不会再出手杀人。嗯,她此来必有缘故!”
没有多久,史三娘已然扑到众人之前,但见她把残躯一抖,便已挂在一株千年古柏的桠枝上,龇牙一笑道:“唉,找得我好苦,终于找到了!”
看她样子,春风满面,知无恶意,朱洁馨才把压在心头大石放下。此时已见莹儿苗金凤恭恭敬敬地上前问安,开口道:“老前辈何来,找寻晚辈做甚?”
史三娘呵呵笑道:“老娘找寻你等,也是受人所托!”
顿一顿,又道:“你等找到方洪那娃儿么?赤炼小子究竟逃到何处,听说在莽苍,哈,你等却来此株守,空渡有用时辰。”
当前这怪妇人,且未说出来意,先问方洪赤炼二人下落。苗金凤肃然把实情相告,说道:“犬儿方洪闻已赴长白,料系追寻赤炼恶贼而去。”
史三娘两眼一翻,问道:“方洪上长白?嗯,这可坏了!”
苗金凤心中一震,颤声问道:“史前辈此语何来?”
史三娘说道:“长白岂是寻常人物所宜到的地方,方洪那娃儿习艺迄未大成,功力尚浅,二怪虽死,你能料他们生前没有布下机关,倘方洪到了那儿,误中机关,岂非白白丧了一命?”
苗金凤一听有理,心中益加惧怕,又听史三娘续道下去:“再说,以赤炼小子的诡诈百出,歹毒手段,而且功力不在方洪之下,即使找到了也未必便胜,老娘担心他出师未捷,先着了人家道儿,唉,那时节把赤炼小子拿来碎尸万段,也是晚了!”
苗金凤方寸大乱,脸色变为青白,浑身打抖,连声道:“这番要老前辈给晚辈做主了,若是洪儿有三长两短的话,晚辈也活不了啦!”
语迄已是热泪夺眶奔流,这也难怪,母亲爱子乃是天性,况她一生指望,只在此点骨肉上面,二十年来劫难重重,好不容易才看亲儿长成,若有不测,苗金凤当真难以独活下去。
莹儿插嘴道:“苗姑姑别哭,好歹求求史前辈相助,咱三人同上长白走一遭,有史前辈同行,纵是龙潭虎穴,也不惧了。”
她这几句话不单捧史三娘武功绝顶,抑且实情,因史三娘自幼在长白长大,对阴阳二怪一切知之最详,有她结伴,自比苗耿两女贸然摸索少却风险。
猛可里,只听得史三娘桀桀大笑,笑声才落,陡地振嗓一叫道:“你这丫头,只顾闯荡江湖,忘了前师重托么?”
莹儿悚然一凛,问道:“适才史前辈说受人所托,莫非是我师唐古前辈托你?”
史三娘应道:“不错,除了他还有谁来?当你等离开天姥不过三天,紫府掌门便遣他的大女孩姬儿来一线天找你们,并遗书给我,托我就近打探你等行迹,劝你克日回唐古拉山去,(炫*书*网^.^整*理*提*供)好协助去天火之处,觅那叫玄玄子的怪虫。”
莹儿暗里掐指计算一下,南家遗孤与赤城门人约定比武之日期实在迫近,自己若上长白,势必误了师傅觅宝大事。
捏算完毕,不由惕然对史三娘笑道:“晚辈非是贪玩嬉游,实缘不放心苗姑姑一人独闯,既恁地说,晚辈只好遵命回程,这儿的事,就劳史前辈相助。”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龙蜃帮帮主朱洁馨一下,歉然道:“哎唷,晚辈忘记给史前辈引见一人,嗯,她便是龙蜃帮帮主朱女侠,最好朱女侠他能与苗姑姑同行,这样更好照顾。”
史三娘眼一瞪,看了朱洁馨半晌,傲然问道:“你就是龙蜃帮帮主朱洁馨么?”
朱洁馨见她那傲慢神态,心中有点不快,却是不着形迹,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辈正是。”
史三娘呵呵笑道:“什么晚辈,前辈,老娘和你是师姊妹呢,令师铁笔书生,你可知是老娘何人?”
朱洁馨蓦地一醒,叫道:“史师姊,对了,他老人家正是师姊的嫡亲爹爹!”
忽地,但见史三娘旋首示意背后,说道:“我早知道你是朱师妹哩。我曾到这里来找你等,也是贵帮这两位香主指引的啊!”
原来场中各人说了这么多的话,刚才和史三娘一起赶上山来落在后面的两条人影,才气呼呼地堪堪抵达。朱洁馨朝着史三娘旋首示意之处看去,才知随同上山的非别人,乃是本帮的香主金钩手莫愁与霹雳掌郎慎二人。
莫愁身形一稳,喘着气儿道:“这位女英雄的话不错,咱哥儿在山下碰到她的,因她要找苗女侠,是以引她抵此。”
朱洁馨秀眉一挑,忽问二人道:“可有新的眉目?”
原来龙蜃帮卡子遍地皆有,对江湖动静一向注视,线眼传递消息无日无之,莫、郎两位香主兹次不随上山,正是留在莽苍附近卡子上等候消息的了。
莫愁、郎慎见问,喘气方歇,便齐声应道:“启上帮主,根据线报,倒有新的眉目啦?”
朱洁馨忙问:“什么眉目?”
莫愁说道:“赤炼那魔头确已逃上长白了!”
朱洁馨犹未答话,已听史三娘叫道:“那魔头当真逃上长白,是什么时候去的?”
莫愁笑道:“走的不久,似乎在旬日之前。”
苗金凤哦了一声,道:“似此说来,洪儿二人料到了长白,那魔头才动身的了!”
莫愁答道:“不错,咱卡子上的耳目通灵,谅无误报。”
苗金凤沉吟良久,泫然对史三娘泣道:“史前辈若有心匡助晚辈,事不宜迟,应该衔尾追上长白,庶免洪儿有不测之处。”
史三娘怪眼一翻,龇牙笑道:“谁想稽延时日,我比你还急呢?”
一仰头,忽对莹儿叫道:“你这丫头行前来,老娘有事相托。”
莹儿诧然行前,问道:“老前辈有何见谕?莫非是要晚辈速回吉岭,此事晚辈已经知道啦。”
史三娘摇摇头道:“不,是咱家庭的事。”
莹儿恭立不语,静听史三娘说下去,但听当前这位怪妇人续道:“事到如今,老娘义无旁贷,一定要陪苗金凤上长白走一遭啦,只是心中悬挂一事,今有你这丫头代为办理,我可以安心啦。”
她稍一歇,又道:“老娘此去长白,说不定什么时候返回,有一事相求必须办到。”莹儿静听不语,三娘接着道:“我留一封信给你,一定要在天姥山比武群雄皆到时,当众展开,如果有人当场提出置疑,就说是我三娘的意思,江湖上腥风血雨,冤怨无尽无休,难道非用鲜血才能了结梁子吗?”
语一已,腰间短链,哗喇喇地亮开,朝身上一卷,众人吃了一惊,定睛看时,才见她那短链已卷出一封信,只一抖,那封书信如离弦之矢,径向莹儿跟前飞到。
莹儿才听罢史三娘的话,心中登时踌躇起来,要她代史三娘行事,委实是件为难的事,正怔怔想得出神之际,陡觉眼前一闪,不期然伸手一抄,已然把史三娘挥到的书信抄个正着。
随听史三娘叫道:“你将来上天姥之巅,把此书交给赤城门掌门人一观,便可代老娘行事,要说的都在书里,不过在他们双方未会面比武之前,不必开启。”
莹儿心中滋疑,史三娘手足俱废,怎能搦笔写字?再看那书信封面,笔势劲遒,竟是男人手迹。心料必是史三娘儿子玉箫郎君代书的了。
由此可知,史三娘此来已有上长白的准备,莫非她也料到赤炼人魔会上天池躲匿?
不错,要知史三娘不早料到有此一着,同时也想到此事非其亲赴长白,无法解决,那会早就准备好留书一节。
那封书信不说也知自然是其儿子玉箫郎君所代书写,以备交给莹儿,将来在天姥之上,为赤城门子弟与南家遗孤龙形八掌门中人两派解下过节代其行事之用。
话说莹儿收好了信藏在怀里,恭谨应道:“晚辈谨遵老前辈吩咐。”
当下,乃向各人拜别,飘然远行,径向西域去了。
此间之事已了,莹儿走后,史三娘便也率领朱苗等人下莽苍,返抵龙蜃帮卡子歇憩,翌日专程,遄赴长白,一路上因有龙蜃帮众照顾,倒也方便之极,不久已抵关外,至于能否找到赤炼人魔,方洪等人,容后再表。
且说莹儿和众人分手后,心中因记挂前师所托,乃足不离地,日夜兼程急赶。
要知莽苍地处西北,与唐古拉山相距何止千里,幸得莹儿轻功卓绝,加以急走不辍,故不出一月,已抵西疆,一出玉门,便是天山,过了天山乃可眺望“玄玄子”产地的大雪岭,到得雪岭,唐古拉山还会远吗?
这天已过天山,眼前那座峦峰连绵,高插云霄的大雪岭已经出现了。这一带终年冰封,万山叠雪,但觉眼前一片银白无垠,风光自与中土迥异,惟莹儿久居域外,对此景物早是瞧惯的,倒不稽延,翻腾飞奔,没有多久,竟已足履雪岭之下。
莹儿身形飘飘,履坚冰,披霜雪,攀高俯低,便向岭上疾行。陡然间,但见冰光雪影之中,有一缕彩影,踏雪疾驰而过,看距离,少说也在二十多里之外。
似此苦寒天气,又处绝顶,百虫俱匿,怎会有人物行走,何况这雪岭一向是人迹灭绝不毛之地,此人踽踽独闯,却是何因?
莹儿乍见人影在雪岭之上行走,心下一诧,乃急展轻功,迎头赶上。
同时心中反覆寻思道:“莫非师傅和妹妹们已抵此间?”但一想起方才所见那行客,身法虽上乘,却不似紫府门槛。但从那缕彩影看来,依稀可辨,乃穿红衣,按习惯,姬儿妞儿最爱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所猜又不无凭藉。
只因距离不近,同时雪岭之处,银峦琼峰,层叠错杂,才转过一个冰坳,那人忽地失了踪迹。
莹儿游目四盼,一路寻来,但见所有道路山峰,给冰凝霜结,一片光滑平坦,了无痕迹,兀是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莹儿心中大疑,自忖道:“莫非此人钻地有术,即使如此,地上也不可能半点痕迹也没有啊!”
正寻思间,眼前陡地一亮,远处彩影又现,冉冉而来,但相隔却在五十里处,且那彩影不只一朵,分明是两人结伴同行。
莹儿黛眉一斗,心中骇然,暗道:“怪啊!那人脚程恁地快,一瞬之间便是五十里,而且怎地一人变成两人,莫非分身有术?”
这景象,也的确扑朔迷离,难怪莹儿愕在当地了。
且休管它,莹儿一念及此,只好再展轻功,径朝那彩影现身之处扑去,看个究竟。
以莹儿的轻功修为,其行如风,五十里之遥,自然不消多耗时辰,便可到达,何况那彩影,所走方向,分明是朝着己方而行,轻功也是一般俊极。
只展眼间,双方俱已瞧得真切了。莹儿不看犹可,一看不由哑然失笑,来人非是别人,正是自己一双小师妹,红袍加身,阔袖飘忽,样子十分滑稽。
哑然失笑才罢,心念陡然又是一转,寻思道:“不对,不对,师妹们的身形步法,我怎会不认得,何况方才在眼前,怎会一幌就五十里,而且一身分开为二?”
这其间,姬儿妞儿一双姊妹也已走近,不由齐齐喜形于色地叫道:“爹爹找姊姊找得正苦,妙啊,姊姊你回来得真巧,不用上唐古拉山了!”
睽违才不过两月多些,师姊妹三人似是渴念无比,一长身俱已紧紧拥抱,足征其师姊妹之情至深至笃。
妞儿眨着小眼,仰头问莹儿道:“姊姊可思念我们吗?唉,我姊妹思念姊姊可思念得苦啊!”
莹儿想起往日师姊妹三人,一同习艺,一同嬉游,情逾骨肉,今自己已奉别派,不能和姬儿妞儿同处唐古拉山,晨昏相存间,相呵护,心中一酸,竟尔堕泪。咽声答道:“姊姊也是想念你等,师傅可有同来,待我参见他老人家一下!”
姬儿指指山之彼方,笑道:“爹当然来啦,他老人家在唐古拉山等你回来,等得不耐烦,天姥比武的事又迫近,他急得了不得,只好带我姊妹到雪岭来,预备在天火之处试试,若不成功,才等你来相助,不料你也来了,当真妙极!”
姬儿忽问:“姊姊可是见了史老前辈么?”
莹儿颔首道:“见过啦,是她老人家指点我赶回来的,不然,我可要上长白!”
当下,乃把在莽苍山和诸人相遇的事告诉两位小师妹。
寒喧既罢,妞儿扯了莹儿的手道:“姊姊快走,咱到那边去会一会爹爹!”
莹儿诧然道:“师傅他老有家为何不和你们一起走路,要走西峰?”
姬儿皱皱小眉,神秘一笑,说道:“他老人家去追一团影子!”
此语一出,莹儿不由一怔,急口问道:“什么影子?可是个和你们一样穿红衣的行客?”
姬儿霎一霎小眼,愕然道:“姊姊怎地知道?不错是个女行客,不过那人却穿素袍,并非红衣。咱姊妹和爹爹见到她时太远了,乃在百里之外,她那身素服走在雪地上,起初我们几乎分不开是人是雪,幸亏她顶上一束青丝,一见青丝移动,因此才可辨认。”
当真越说越怪,越是令莹儿胡涂。又听姬儿继道:“依方向,那女人是朝咱这边走来,所以爹才吩咐我姊妹和他分头追寻,不意在此碰到姊姊。”
莹儿也把所见相告,同时不胜困惑道:“这座雪岭,向来没有人踪,怎地今天一遇便是两个,尤其是那个穿红的,才转弯便失踪迹,委实令人生疑!”
妞儿拾腔道:“还有奇怪的地方啊,那穿素衣的女人,竟会本门武功――迷踪步呢!”
莹儿笑道:“若会本门武功倒不难查察出来,只是我所遇着的那人,看她举步体态,却没有半点与本门迷踪步相似,她是谁?可难猜了。”
正说话间,斗然间,一座银坳背后,突然有人呵呵朗笑起来,叫道:“莹儿,你也来了,妙极,妙极!”
又道:“什么难猜,她也是熟人啊!老夫倒给你们找来了!”
姬儿妞儿同时欢呼道:“爹爹来了!”
呼声才落,白银坳之后,已然转出一老一少两个人来,老者果是葛衣人唐古拉铁。那少的赫然是个素衣姑娘,众人一望,不由心中一怔,此人竟是南星元遗孤,宝岛之上,龙形门中人的南芝。
这位若仙人化成的美丽姑娘,怎地会来此蛮荒不毛,苦寒无比的雪岭呢,无非她也是为了要找寻玄玄子这种宝物?
半点也没有错,素衣姑娘南芝果然是为那玄玄子而来,此是何故呢?做书人不得不在此打科插诨,补叙一笔。
且说当日诸人离开宝岛,南雍以新岛主身份,依照先父遗训,萧规曹随,把岛上整理得井井有序,大有乃翁生前风范。
这少年不只宅心仁厚,且聪明绝顶,故行起事来,毫不含糊,更是赏罚分明,秋毫无差。因是岛民对这位继任岛主,也有心悦诚服了。
群雄离岛,约在旬日之后,南雍兄弟姊妹四人,共聚堡里坐中闲谈,话起双亲惨死,不胜悲怆,又说到本派与赤城门恩怨未结一事,南雍大为唏嘘太息。
只听得二弟南浩心中似是不服,愤然道:“赤炼老人早归道山,咱爹娘也俱仙逝,此事本来已了,可恨剑魔自恃神剑无敌,我瞧那家伙,倒不是当真要了解过节,践爹娘生前所遗下之约,乃是有意欺负我们,显赤城派之威风,嘿嘿,难道我龙形门当真就惧怕么?”
南琴也是忿忿不平地道:“从明天起,咱兄弟就勤修功课,朝夕不缀,将来若魔阵胜不了他们,大哥哥,五妹妹,你们的紫府技业一亮开,嘿,赤城的小子们还能取胜么?”
南芝秀眉紧斗,似在沉思,不声不响,这位慈祥仁厚美丽的姑娘,心中委实不快,她生平最怕和人打架,更怕别人打架,于今数月以后,便要她与人打架,心中怎不烦透了。
陡听得南雍低低吆喝一声,叫道:“二弟、四妹休得胡说!”
南浩、南琴不约而同一楞,朝他们的大哥望去,只见南雍那平和的脸,微微凝霜,双眸遽张,棱光四射,竟是不怒而威。
他已是一家之长了,南浩南琴微微一凛,垂头不语,但听南雍把音调一转,温和地说道:“二弟、四妹秉性未改,还是像娘在生时那般狠勇好斗,岂不违了先人临终谆谆告嘱的一番苦心么?”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道:“这一番我已决定,到得比量之日,为兄只有向赤城门尽量恳求,最好不斗,若当真不肯,我兄弟四人拚死也不可伤对方,不望赢,但望输,这段过节,方可了结。”
稍一顿,续说下去:“唉,输赢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使两派宿怨冰释,永结友好,咱龙形门吃点亏何妨,弟妹务要把为兄之言,紧志心头,我龙形门决不行以力假人的霸道,而是行以德服人王道之事!”
南洁、南琴听了,无奈只好应了声:“是!”
这其间,但见南芝支颐而坐,缄口不语,显是酣思未已。
南雍见状,笑道:“五妹妹,对为兄所说的话,以为然否?”
南芝蓦地一觉,嫣然反问道:“大哥哥,我正想一事,不知可行么?”
南雍莞尔道:“什么事,但请说出,哥哥给你参酌一下!”
南芝想了想,慢慢道:“当晚紫府门的唐古前辈不是说世间有一种异宝名叫玄玄子的可以疗治百残么?”
南雍心中一亮,口中却问:“五妹问这个做甚,不错,玄玄子乃当世稀宝,可治百残!”
南芝接上说:“那么,当然也可以疗治赤城门辛叔叔的痼痪啦!”
南雍笑道:“五妹,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若找到了玄玄子,把辛叔叔医好,便可了却本门与他们的恩怨,对不对?”
南芝点点头,脸色一整说道:“大哥哥,我的想法可对?我看辛叔叔那固执的性子,你用尽说词,也难打动他的心,只有以恩报怨,方可使其心服,这么一来,什么天大的仇恨,也可消诸一旦啦!”
南雍笑道:“这办法是妙极了,可惜行不通办不到,奈何!”
南芝瞪眼道:“为什么?”
南雍解释道:“你没听紫府宫掌门前辈说过吗?那种稀世宝虫,乃产于西域雪岭天火之中,单这天火之地,以我兄弟几个人目下功力,要钻进去,恐怕不能。何况听说那些宝虫,奇毒无比,热可死人,万一不慎,岂非事不成功,反而白白丧了命儿。”
南芝眼波一眨,皱眉道:“似此,如之奈何!”
忽地,目放异彩,叫道:“大哥哥,好歹我们上雪岭去走一遭,若当真不可为再回来不晚。”
南雍摇头道:“五妹休要胡思乱想,此去也是白费劲而已。”
南芝默默无言,南雍又劝她几句,这天龙形门兄弟姊妹谈论至此已毕,便各自回抵自己寓所修为去了。
且说这小丫头给南雍一说,虽觉她哥哥的话有理,但在她小小心灵中,思潮却是起伏不已。
回到自己寓所,再三琢磨,已然决定偷偷赴雪岭天火之处一试。
要知这个小妮子,心术至仁,人且高义,她寻思:“玄玄子虽是稀世宝物,不过是畜牲,以自己修为,难道不可以制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