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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花魔灯》第三十二章 死亡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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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楼上的梅萼夫人又脆笑道:“怎么不说话呢?少侠!”
  冷如冰仍低声对蓉儿道:“快守护着心神,只要不使那琴音入耳,大约就会没事,我虽然料定她不会对我们施展那令人致死的琴音,但那能透穴琴音,也不能不防!”
  蓉儿点点头。
  冷如冰默运六脉神功护身,将全身穴道彭闭,才指起头来,冷笑道:“想不到贵教主竟然有这种闻所未闻的绝学,冷如冰真是失敬得很。”
  梅萼夫人又笑道:“少侠知道就好!少女已将幽篁小筑的经过告诉了我,所以对于少侠,我不会用这‘死亡之曲’来欢迎你!而且过去之事,只要少侠不介意,可以就此略过,少侠请回吧!”
  冷如冰一听,心中大为放心,他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蓉儿。
  但对于那支玉龙镯,却又不能就此不要,心念电闪,冷漠的一笑道:“这么说,冷某是来得不巧了,今日既是教主另有嘉宾,冷某人只有改日请教了。”
  梅萼夫人轻笑道:“我这梅村的大门,会永远为你开着呢!少侠!”
  冷如冰暗付:“这女人当真心计过人,选择这种一水之隔的地方,以琴音怯敌,即使鬼斧神闯过林中毒阵,大约也奈何不了她,玉龙镯之事,只有另筹良策了。”
  他虽然一生不愿趁风转舵,但到了这种时候,也只好知难而退了,何况蓉蓉又在身边,为了她的安危,他也不能不暂时收敛傲性。
  当下遂一拱手,摄着蓉儿,飞身掠上池岸。
  就当他与蓉儿飞身上岸瞬间,村外忽然传出一声厉啸,骇然是鬼斧神的声音。
  冷如冰一怔,心说:“原来他并没有走?那么适才一定是被困在毒阵之中,才没一点声息,现在那毒阵居然被他突破了。”
  心念未完,只听楼头的梅夫人,又脆声笑道:“少侠,假若你有兴趣,我倒欢迎你看看我如何欢娱佳宾呢?”
  “欢娱佳宾?”冷如冰心想:“这一定是指她的琴音怯敌而言,以鬼斧神不世修为,就算因有一水之隔,奈何不了你,但也不致真就被你那一曲琴音而致死吧?”
  楼头又传出红花教主声音:“少侠,快!右面池岸有一间小屋,人在那儿会看见一切,快!少侠,迟了就来不及呢,我知道,鬼斧神也正在找你。”
  这时,又是一声厉啸,似已到了第一重院落之上,而且破空之声,也隐隐传来。
  冷如冰来不及考虑,掉头一看,距两人立身处右方四五丈处,果然有一间小屋,当下拉着蓉儿身形蓦地弹起,直向小屋扑去。
  就在两人奔人小屋那一瞬间,四条身影,划空抢落池岸,人影闪晃间,已抢入那只小舟。
  小屋旁边,正好一面小窗,池岸情形,尽在眼前,那抢入小舟中的,正是毒魔黄天后,万毒婆子和千毒神童,以及老仆陈芸四人。
  四人已是狼狈不堪,显是在梅林中,已吃了鬼斧神不少苦头。
  四人抢落小舟中,只见毒魔宽大袍袖猛力一沸,那支小舟,箭矢一般,直向小楼射去。
  但小舟才射出数丈,不过距小楼三分之一的距离,一声怪笑,池岸边扑落两条人影,前面人正是鬼斧神,鬼斧神身后,则是那个狡诈过人的长白飞狐。
  鬼斧神神态狰狞可怖,形如恶鬼,他那一袭灰袍,有好几处已然撕裂,鬓发怒张,双睛似要喷出火来。
  鬼斧神人一落地,一眼瞥见小舟离岸已有五六丈远,怪笑一声,手中乌光闪闪的一柄鬼斧,猛向池心箭射而去的小舟虚空一劈,破空声响,一股无限的劲风,便向小舟撞去。
  小舟上三个毒魔,似也知道鬼斧神这虚空一击的威力,锐不可当,若然撞上小舟,四人必然舟碎落水,三个毒魔也各自圈臂吐掌,只听“蓬”地一声大震,岸上鬼斧神却屹立未动,但小舟上的三个毒魔身形一阵剧晃,有些立脚不住。
  一声大震之后,平静无波的池水,竟然被激起一阵汹涌的波涛,将小舟拖起数尺之高,险险地没翻覆池中。
  但经此一来,小舟去势顿减,已横在池心,不断打转。
  蓉儿看得伸了一下舌头,吃惊地低声问道:“冰哥哥,这人就是鬼斧神么?”
  冷如冰点头道:“不错,正是他!”
  蓉儿道:“他那一柄鬼斧,虚空一劈,那船上三人竟然联手抵挡不住?”
  冷如冰道:“这魔头功力惊人,当年凭着一柄鬼斧,力斗中原十大高手,武林中曾有‘鬼斧动,天地惊’,这句话,做没听过么?”
  就在两人低声说话声中,那支小舟竟然不进反退,竟向岸边退了回来。
  船上的三个毒魔也非庸手,只见三人同时各自双袖挥动,向后猛拂,那支小舟,似才脱离了鬼斧神虚空摄物的吸力,向脑射去。
  蓉儿几乎惊呼失声,道:“冰哥哥,这魔头虚空摄物的功力,竟然大得如此惊人?”
  冷如冰道:“如何不是,这魔头被中原十大高手,逼入黑水潭以后,又刻苦练了十年武功,功力大增,当今武林中,现在能跟他抗衡的,只怕屈指可数了。”
  鬼斧神突又一声桀桀的怪笑,手中鬼斧映日发出一蓬乌光,双臂一张,蓦地凌空窜起。
  但就在他身才离地那一瞬,小楼上传出“铮铮”两下琴弦响声。
  说也奇怪,那两声琴弦一响,鬼斧神凌空的身子,似是突然一震,绕着池边划了一个半弧,依然落回原地。
  鬼斧神这一落下,更是虬髯怒张,但两道如芒眼神中却现出惊怔神色。
  就在这时,小楼上一声脆笑道:“阁下远来,不知有何见教?”
  鬼斧神向那小楼上望了―眼,桀桀怪笑道:“女娃娃,你是什么人?”
  梅萼夫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娇叱道:“住口,你敢对我们教主这样称呼?”
  鬼斧神纵声大笑,震得池水又层一阵激荡,笑罢说道:“这么说,你就是老毒魔的女儿黄梅英了?”
  梅萼夫人道:“不错,我正是黄梅英,现掌红花教,阁下毁林破阵,擅入我梅村,不知是为何事?”
  鬼斧神凌穷又大笑道:“想不到老毒魔居然调教出你这么一个女儿来,还创了什么红花教,而且,嘿嘿!居然还是魔音三曲的传人?”
  “魔音三曲?”冷如冰心中一动,暗忖:“无怪这梅萼夫人擅琴音透穴之功,而且,还能利用琴音杀人,敢情她还出身于天府。”
  蓉儿在一旁问道:“冰哥哥,魔音三曲是什么人啊?”
  冷如冰道:“魔音三曲乃是天府书生二十年前的浑号,后来自称天府书生,一张天魔琴,不知杀死过多少武林高人,后来据说死于桐柏山中,只是死因不明。”
  梅萼夫人在小楼上脆声一笑,道:“你既然知道魔音三曲,那就不许在此地撒野!”
  鬼斧神大笑道:“你认为三曲魔音,老夫便会怕么?”
  梅萼夫人脆笑道:“难道你忘了当年在魔音三曲的亡魂操下逃命之事?”
  鬼斧神嘿嘿笑道:“不错!当年确有此事,可是那是二十年前之事了,老夫一生就是忘不了两件事,一是桐拍山中,与天府书生那一段过节,第二件则是哀牢山鬼斧谷黑水潭那当子事,如今,嘿嘿!当年逼老夫滚落黑水潭的十人,已有八人的人头高悬死亡榜上,只有两个漏网之鱼,相信不久必然也逃不了,所以这第二件事,老夫已算快结束了,既然,你这女娃娃是天府书生传人,好得很,这一笔债,找你讨也是一样!”
  此时,小舟已然停靠小楼之下,那毒魔四人,已相继登楼,只见有人在梅萼夫人身边,摆下三张桌子,三人依次落坐。
  梅萼夫人笑道:“那么你又想听一次亡魂操了!”
  鬼斧神嘿嘿笑道:“小小女娃娃,你又能有多大火候?敢在老夫面前夸口,嘿嘿!就算三指书生复活,我又何俱?”
  梅萼夫人轻声三笑,道:“那么我只有献丑啦!奏一曲以迎嘉宾了。”
  说罢,遥见梅萼夫人素手轻指,抚在琴弦上,立时传出挣、挣两声,似是在调理琴弦。
  冷如冰一听梅萼夫人要弹奏魔音,心中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正想招呼蓉几运功守护心神,哪知话未出口,铮铮之声,已萦回耳际,自己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十分悦耳,跟适才在小舟中听到的那两声弦响,迥然不同。心中觉得有点奇怪,不由向池岸边的鬼斧神和长白飞抓一人看去。
  蓉儿早已低声娇呼道:“咦!冰哥哥,你看那个瞎眼老道怎么啦?”
  冷如冰也已看见,适才梅萼夫人调理琴弦的两声轻响,鬼斧神倒是昂然而立,但长白飞狐可就不同,身子连连摇晃,立脚不稳地向后退了数步。
  冷如冰恍然明白过来,这梅萼夫人在魔琴上的造诣,已然到了因敌而施的地步,不会凡是听到她琴音的人,惧有损害,明白这一点,心中更是骇然,因为,这证明梅萼夫人的修为已到与琴意台一的地步,她由琴声中传出的功力,可以在无数人中,针对自己的敌人而发,若非修为已登峰造极,绝不能作到这一点。
  冷如冰低声说道:“难道你忘了适才我们听到琴音时的难过?”
  蓉儿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又不会呢!”冷如冰道:“这就是她魔琴上修为精纯的地方,因为她不是针对我们而发!”
  蓉儿仍是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呢?我们不是也听到琴音了么?”
  冷如冰道:“蓉蓉,这是武功上的最高造诣,你忘了会千里传音一类功夫的人,能在很多人的场合中,只让自己心目中的人听见么?”
  这一下,蓉儿算是懂了,点头道:“冰哥哥,我懂啦,这叫做神与意合以意克敌的境界。”
  冷如冰点头道:“正是如此,唉!想不到红花教主,竟然得了当年天府书生的绝艺,而且修为上竟有恁地造诣,要想从她手中夺回玉龙镯,只怕难之又难。”
  这时,鬼斧神嘿嘿笑道:“不错!这斯在魔琴上的功力,并不弱于天府书生,难得难得,只是,对老夫来说,可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楼上的红花教主笑道:“我只试了两声罢了,可是你身后那位贵宾,就受不了啦!”
  鬼斧神掉头看了一眼,只见长白飞狐神摇气浮,脸色十分苍白,果然有些受不住的样子。
  不由嘿了一声,喝道:“怎么?就是这两响,你就搪不住?你横行关外数十年,凭一点什么?”
  长白飞狐当真狡诈过人,竟然恬不知耻的苦笑一下,道:“晚辈因为适才未及准备,魔琴已响,所以震得心神摇晃,不过,晚辈也不敢欺骗你老,魔琴三曲,晚辈至多只勉强搪得住飞花弄一曲而已。”
  鬼斧神哼一声,喝道:“真是没用的东西!”
  这老狐狸竟然脸厚得被人当面责骂,还堆着一脸媚笑说道:“你老骂得是,晚辈怎能跟你老比!”
  鬼斧神左袖轻轻一沸,喝道:“滚吧!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长白飞狐似是也希望鬼斧神恁地吩咐,当下,又讪笑道:“是是是,那么晚辈去村外恭候你老。”
  话声一落,身形蓦地弹起,竟然真的走了。
  蓉儿道:“冰哥哥,这是谁啊?”
  冷如冰道:“他就是飞狐公子的父亲,人称长白飞狐!”
  蓉儿道:“他怎么这般没用?”
  冷如冰道:“蓉蓉,这是老狐狸狡诈的地方,狐狸是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及如何因人成事的。”
  “你是说他故意装得这样没用?”
  “那倒不尽然。”冷如冰又道:“也许他真的不能抗拒魔琴三曲的亡魂操,但这老狐狸是在暗中保存自己的力量,想得渔人之利,所以不肯打硬仗呢!”
  红花教主也不阻止长白飞狐离去,等他走后,才又在楼头轻笑道:“要是我眼力不差,那位大约是关外的长白飞狐了?”
  鬼斧神嘿嘿道:“是又怎么样?”
  梅萼夫人道:“而且我还料到,是他怂恿你来要一件东西,对不对?”
  “你知道就好,嘿嘿!要是你肯交给老夫,天府书生已死,当年之事,老夫可以不再追究!”
  蓉儿又在冷如冰耳边低声问道:“唔!这老狐狸真坏,果然是他怂恿这鬼斧神来夺取玉龙镯的。”
  冷如冰道:“其实他不怂恿,鬼斧神也会来,只不是今天而已!”
  楼上的梅萼夫人笑道:“假若不同意呢?”
  鬼斧神嘿嘿道:“那死亡榜上的第二十九名,大约就会是你。”
  “假若你仍不能拒抗我的亡魂操呢?”
  “嘿嘿!”
  鬼斧神抖动着双肩笑了一阵,又道:“老夫就是想试试!”
  “我也想试试呢,自我练成亡魂操后,至今还没真正为人弹过一次,你算是能聪听这佳音的第一人。”
  梅萼夫人伸手理了一下秀发,玉手再又落在琴弦上,正要开始轻弹,鬼斧神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红花教主抬起头来,秀目中闪着澄如秋水的寒光,笑了一笑道:“怎么啦?”
  鬼斧神道:“假若老夫能听你一曲亡魂操,你是愿意输上你们那些人的人头?还是愿意交出那支玉龙镯?”
  梅萼夫人笑了一笑,道:“假若人头尚且不保,身外之物,又有何留恋的。”
  “那支玉龙镯可在你身边?”
  只见梅萼夫回头吩咐了两句,她身后一个婢女,回身走入楼中,一会工夫,捧出一支锦盒,放在琴案上,梅萼夫人打开铁盒,取出一支圈子扬了一扬,道:“看见么?这就是玉龙镯,假若你能抗拒一曲亡魂操,大约这十数丈宽的池水,也阻止不了你,人头和玉镯,全将属于你。”
  冷如冰一看,正是自己那支玉龙镯,映日生辉,此时他真恨不得抢上楼去,将玉龙镯夺回。
  蓉儿道:“冰哥哥,那可是真的?” 冷如冰点头道:“大约不假,唉!可惜我们这时无法出手。”
  蓉儿小眼睛直眨,显然,她在思索着取得方法!
  但是,不但有十数丈宽池水相隔,而且楼上那些人,全非弱者,何况鬼斧神又虎视眈眈地站在池岸,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梅萼夫人笑道:“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鬼斧神大笑道:“你弹吧!二十年前听过的佳音,现在由你这女娃娃弹出,必然更有妙处。”
  于是,梅萼夫人手指一动,又是“铮铮”两声,似是在试着琴音,又见她调理了一会,才素手轻动,弹了起来。
  那琴音,一开始便如群鸟鼓翼,又似松风微啸,细听起来,又似轻轻的流泉,滑过无数的溪底白石,又像一个低音的歌手,轻轻唱出他哀怨的心声,恍如一个倦卧空山,置身天籁声中的隐者,声一入耳,立即使人倦极欲呕。
  蓉儿打了一个呵欠,轻轻靠在冷如冰肩上,道:“啊哟!我好困,想睡啦!”
  冷如冰也正自双目微合,一听蓉儿的呼声,心中居然一惊,赶紧运功护神,口中说道:“蓉蓉,别睡!”
  蓉儿道:“我怎么啦?眼睛也睁不开!”
  冷如冰道:“这是那琴操的悲音所致,赶快运功护着心神,她虽然可能不是对我们而发,但等一下琴音一转,我们依然有被震散武功的危险!”
  蓉儿勉强睁开眼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危险呢?快说给我听。”
  冷如冰道:“琴曲有畅有操,有引有弄,琴以致轻,闭塞悲愁而作者谓之操,共有十二,故魔音一曲,是以琴音点穴为主,所以天府书生定名为‘飞花弄’,这第二曲称为亡魂燥,据我想来,可能天府书生是以第五的拘魂操揉和了第十的残形操而成。”
  “为什么叫拘魂?又为什么称为残形呢?”
  冷如冰道:“拘魂操可使人困惑心神,使人倦极而虑,当你在毫无抵抗力的时候,忽然一转而为残形操,那残形操肃杀而悲凉,不但能夺人神志,有残形腐气之功,而且能置人于死地!”
  蓉儿本来双目被琴声催眠得又要合下,闻言一惊,再又睁了开来,道:“当真这么厉害么?” 冷如冰道:“适才舟中的那个幽冥教中的黑衣人,便是被琴音所杀,难道你忘了。” 蓉儿道:“他也是听了这亡魂操?”
  冷如冰播头道:“以他的功力,哪还用得上亡魂操,只要随拨弄两下,也就够了,适才我们不是她随便拨弄两下,便险险地震得身子摇摇欲倒么?”
  这时,琴音如怨如诉,亦凄亦凉,耳中听到的,恍如无数的幽幽叹息,恍如一个人置身愁城中,被愁云惨雾笼罩。
  蓉儿勉强睁开眼来,向外张望了一眼,道:“咦!冰哥哥,天快黑啦!”
  冷如冰这才发觉,果然外而已十分昏暗,有如薄暮一般。
  但随即一想,暗忖:“这时不过中午,哪能就天黑?这梅萼夫人魔琴上的造诣,竟神妙得能使天地变色,丽日无光?”
  冷如冰再又振起精神时,向外仔细看去,如何不是?目光所及之处,昏沉沉,惨淡谈,好像悲风四起,愁云上罩,而池心的小楼,已隐入一幢薄雾之中;楼上人影,反依稀可辨。
  再看那鬼斧神时,却仍屹立在池岸,手中鬼斧,不时闪晃出蓬蓬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