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音奉剑》第十章 不识云雨
前文说到司马笑予在孔氏大屋,被幻云叟及九天魔丐围攻击伤,逃到乱山里昏迷过去,银笙孔白洁哭得声哑力竭,不知不觉哭了大半天,日已偏西。
她似醒悟地心说:我尽管这样哭,如果将他们引了来,我岂不是自寻死路?相信他们绝不会放松我们,一定正在四处寻找。再说,看来笑哥哥是不行了,但死也让他死得安静。如果落在他们手里,哼!这些魔鬼还会讲人道?不知怎样来对付这将死的人呢!
她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司马笑予,他那苍白无血的面孔,又引起她无限悲戚,伤心地落下几颗热泪。
现在已是半下午时候,晃眼就到黄昏,孔白洁心想在天未黑以前,找一个安葬笑哥哥的地方。她为了便于去寻找这个安非他的地方,就轻轻将司马笑予放下,可是,在她刚放下时,忽又抱起搂在怀中,自言自语说:“说不定笑哥哥即刻就会死去,我应该让他在我怀中,多得一点温情,让他死在我怀里!”
想到这里,双臂将司马笑予搂得更紧。
微弱的月儿,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冬天的夜晚,更是十分寒冷。孔白洁脱下长衫,紧裹着司马笑予身体。她怕将要死去的笑哥哥,受不了这冬夜的寒冷侵袭,可是她自己却冻得全身颤抖了!
她虽然冻得全身颤抖,但并不感觉十分难受。她现在脑子里被一个难解的问题所麻木,就是笑哥哥一死,天涯茫茫,何所依归?
陡然,她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在笑哥哥死后,挖一个大坑,将他放在坑内,然后,自己也躺在他身边,自杀死去。这样岂不永远永远地同笑哥哥在一起吗?她愈想愈高兴,认为这办法太好了!
可是不成,谁人来替两人掩土埋葬呢?难不成就这样暴尸露骨?野狼不吃掉,老鹰也会啄光。
她泄了气,将一团高兴,顿时化为乌有!
一阵冷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双臂紧一紧怀抱中的司马笑予,似乎感觉温暖一些!
天空微弱的月光,原本躲在云层里,被适才一阵风,将几片浮云吹开,又探出头来!
微弱的光亮,照射在司马笑予的脸上,更显得苍白,她望着月亮,不由低哼起山歌来。唱着唱着,唱到最后,声音低沉,伤心地又哭泣得不成声了!
人有旦夕祸福,孔白洁哪会想到变生俄顷,流落在深山无家可归?心上人也命危在旦夕呢?
天也有不测风云,顷刻间,乌云四合,狂风猛吼,接着是倾盆大雨。
孔白洁抱着司马笑予,赶紧依着山崖朝前奔,想找一个避风雨的地方。但她因为两天没有合眼,一天未进饮食,头晕目眩的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好在她内功不弱,提了一口真气爬了起来,摇摆地如像一只落汤鸡,拼命向前奔。走不多远,凑巧找到一个崖洞。
洞内还有许多干草枯柴,她将司马笑予轻轻放在干草上,然后将湿透了的夹衫脱下,仅穿一套短紧身夹衣裤,更抵不住寒冷的全身抖起来!
她一眼瞥见那一堆干柴,心中一喜,暗想能将这一堆干柴烧着,就不会冷了。可是到哪里去找火种呢?一转眼,看到司马笑予,忽灵机一动。笑哥哥是走江湖的,走江湖的人一定带有火折。
果然,她在司马笑予背囊内寻着火折,高兴地赶紧将干柴燃起来。火光熊熊,洞内顿时暖如春天。她搂着司马笑予就火旁坐下。
现时,她精神感觉好多了,脑子里似乎也灵慧一点,忽地想到,笑哥哥虽然是受了伤,但所受的伤并不是要害地方。主要的是精力用尽,我何不用真气度他试试看,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于是她先调息运气一阵,然后将樱桃小嘴盖在司马笑予唇边,忽感到一阵少女的羞涩,又仰起头来!
想了想,银牙一咬,心说这有什么可羞呢?他是我的丈夫,也不是别人,怕什么?终于又低下头将小嘴盖上去
她本来内功不弱,现在又不惜余力,将真气一口一口度入司马笑予腹内,大约过了一个更次,司马笑予呼吸似乎加速!
她一见高兴万分,又继续施行,过了三更,司马笑予脸上不得那么苍白了,可是她却累得汗如雨水般下流,吃力已极!
真力消耗太多,她实在感觉不济,只得将司马笑予放下,加上几根干柴,默坐调息运气。
过了一阵,等不及真力完全恢复,又抱起司马笑予度起气来。猛力尽毕身真力施行,不到五更,司马笑予脸色不但转红,而且渐渐微弱的呻吟着。
更感到无比的高兴,搂着司马笑予更紧。不觉中,司马笑予背囊里似有一个东西硬撞着手背,伸手摸出,原是一个红药瓶,另外还有一束枯草,还带有香味,此外就是她送给他的二粒定魂丹及一封信!
她将那一束枯草等物,丢在一边,拿起药瓶一看,上面写着专治内伤用还魂丹几个字,这一下可把她喜得心花怒放!
可是,接着她又悔恨交加起来。悔恨自己太笨,为什么不早在他身上搜一搜,白耽误了一天一夜时间。
她倒出三粒灵丹,用牙啮碎,提一门真气,用唾液送入司马笑予腹内。
这时天已近拂晓,不到天大亮,司马笑予长哼一声,哇地张嘴吐出一口浓血,两眼微微睁开。孔白洁双臂一紧,轻声道:“笑哥哥你可好了,躺着不要动,闭上眼睛。”
司马笑予于半昏迷状态中,在她柔情蜜意下就完全清醒过来!
他脑子一清醒,发觉躺在孔白洁怀里,感到无限的羞惭。本想挣札起来,无奈全身骨节酸痛不能动弹,只好闭上眼,有气无力的道:“我左肩痛得厉害,你用剑划破衣袖看看。”
孔白洁照着他的话,用太乙剑划破衣袖,看后大惊道:“笑哥哥你左肩已折,恐怕这条臂膀要废了!”
说着又伤心地哭起来!
司马笑予见她对自己一片真情,实在弄得六神无主,心想又多了这一笔孽债,将来如何得解呢?
× × ×
他想,现在只好将这些问题丢开,将伤治好再说。于是他道:“我背囊里有一束灵草,请你替我拿出来。”
那一束灵草,早由孔白洁拿出,丢在一旁,她顺手拾起送在他面前问道:“是这草吗?”
司马笑予看了一眼,点点头轻声道:“这是接骨续筋灵草,请你敷在我左肩上。”
她的心不由猛地一跳暗说:我以为这是没有用的乱草,险些丢在火堆中烧去误了大事。
这一束灵草已经干枯,她只好吐出几口唾液将灵草揉碎,小心地敷在他臂上。
司马笑予左臂敷上灵草后,感到一阵清凉,痛也立刻止住,无比舒爽地睡着了。
夜间虽然是大雨滂沱,但此时已是阳光普照的大好晴天!
司马笑予只是精力用尽,吃了还魂丹,不到晌午,已大好转。左臂得着灵草功效,也完全复原,只是精神尚有点疲倦。
他挣扎地离开孔白洁怀抱,盘膝坐在火旁做起内功来。
调元聚鼎,倒转三车,运气三十六周天,通过督任二脉。到日正中时,霍然而起道:“我已大好了,妹妹你这次舍身救我,此恩此德将何以报?”
孔白洁见他已大好了,高兴万分道:“你为什么说这种话呢?难道我不应该救你吗?”
司马笑予苦笑一下,心说你虽然是应该救我,可是我将如何报答你?难不成同你结婚吗?可是我怎能够呢?只好辜负你一片心了。
谈谈说说地两人均感到高兴,也不觉得饥饿,孔白洁忽问道:“幻云叟可同你有仇?”
司马笑予摇摇头道:“他是我二师伯,我们没有仇,不过有点小过节。”
于是他将误入火山,得着五九神功,幻云叟逼他为徒,他将幻云叟打伤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这么用心计来捉弄你。”
孔白洁加了几根柴在火上继续道:“幻云叟告诉我姥姥说,他有个师侄叫做司马笑予,得着一部‘五九神功’秘籍,打通督任二脉,功力高深,他为了争取这部秘籍,就被你击伤,他又说你还怀有一个武当至宝玉佛,他知道已来到沙洋,要我姥姥同他合作,用计迫使你交出玉佛及‘五九神功’秘籍。”
“我姥姥原是一个野心极大,心肠极狠的人,听了幻云叟后,又施故伎,利用我来引诱你。将你诱上得着了‘五九神功’秘籍、至宝玉佛,到头来你难免同我爷爷及爹爹一样被谋害而死。我也走上我母亲及二个婶母一样道路,变成一个终身寡妇。”
说到这里,泪如泉涌,停一停又继续道:“我爷爷武功了得,一支铁杖,打遍江湖好汉,故外号有孔神杖之称。姥姥因此仰慕爷爷武功,就同他结婚,婚后姥姥要求爷爷教她神杖功。爷爷因极爱她,就将神杖功全部传授给她。谁知姥姥学会神杖功后,突起毒念,用毒药将爷爷毒死。”
司马笑予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问道:“你姥姥心肠也太狠,这样做,究竟为的什么呢?”
孔白洁叹了口气道,因为害死了他爷,她的一支紫金藤杖才能扬威江湖!有爷爷在,哪有她的名头?你说她心狠,哼!狠的还在后面呢!她不但毒死爷爷,还亲手毒死三个儿子。”
司马笑予几乎跳了起来,似不大相信她所说的是真话,急问:“有这等事?你爹爹也是她毒死的?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母亲及你两个婶母都不管吗?”
孔白洁哭丧着脸道:“我哪骗你,我姥姥毒死我爷爷后,对于我爹及两个叔叔低能的武功,一天一天的不满意、就以对付我爷爷一样的手段,也用毒药将他们三人毒死,我娘及二个婶母,原是姥姥的师侄辈,也同姥姥一样的狠毒,又经姥姥花言巧语一说,同时又怕姥姥威严,也就不说什么了。”
司马笑予觉得奇怪,而又有点迷惑的问道:“你姥姥毒死自己儿子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我不懂。”
孔白洁越说脸上越挂着无限忧伤道:“当然有用意啦!我爹及叔叔死后,姥姥将我娘及二个婶婶当着女儿看待,又替她们招了三个女婿。”
“这又为了什么?难道这三个女婿,要比自己三个儿子要强些吗?”司马笑予更是如入五里雾中:
孔白洁接着道:“可不是,这三个人都有一身绝技。”
司马笑予“哦”了一声道:“那么,你姥姥对于这三个女婿一定很好了。”
孔白洁脸上又现出恐怖忧愁之色道:“好些吗?更惨呢!”
司马笑予又吃了一惊急问:“怎么样?”
孔白洁慢吞吞地道:“又被姥姥分尸而死!”
司马笑予惊奇地几乎叫出来,抓着孔白洁手臂问:“为什么她这么心毒,你说!”
孔白洁脸上更苍白,全身也颤抖起来道:“我继父在江湖上外号叫金钢拐,两个继叔父,一个叫做阴阳拐,一个叫做旋风拐。他们三人原是三师兄弟,招赘孔家后,各人将全部武功传授了我娘及两个婶母。等到得着了他师兄弟武功后,姥姥如同对付爷爷及她儿子一样,用迷药将他三人迷昏,乱刀分尸而死,这样江湖上就没有他三师兄弟的名号了。”
司马笑予听完,叹了口长气,摇摇头,不胜感慨地道:“想不到江湖上是这样的险恶,真是令人可怕,我这一次,要不是妹妹相救,也步了他们的后尘。”
孔白洁流着眼泪,更是一副可怜相,举起长袖擦干泪水道:“不单是救你,同时也为了救我自己,要不我也是同我娘及二个婶母一样的遭遇吗?”
“你娘及你两个婶母,是自作自受,将来结果一定更是可悲。”司马笑予极不满意地这样说。
她道:“我三婶母比她们要善良多了,对我又很好。”
司马笑予似醒悟地道:“难怪她们围攻我时,你三婶母常常漏出许多空隙。”
孔白洁优伤的问道:“我们今后作何打算?我年轻没出过门,一点办法也没有。”
司马笑予心头猛地一震,可不是,今后作何打算呢?就是目前要办的事也太多,又应从何处着手?史黑青被人掳去须待援救,玉佛更是弄得消息全无。李嫣红自在老树湾见过一面后,至现在没得着踪迹。杨紫艳同粉蝴蝶的师姊决斗,结果如何?她目前又在何处?这种种问题,一一浮上心头。
肚皮饿得愈来愈难受,顾不得未来情形如何,考虑目前问题要紧。司马笑予将孔白洁从他背囊里掏出来的药瓶火折等物,一样一样放回背囊里。最后捡起孔白洁给他那一封信,将要放入忽又取出道:“这封信没有用了,我中了那冷魂仙子摄魂术,你现在可以当面解救我了。”
说完,正欲将信撕碎,孔白洁急阻止道:“不用撕碎,留着也不要饭吃,有何妨碍?”说着双颊红晕,怪难为情地。
司马笑予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态度,就是注意,也不解其中原因。
司马笑予只好仍将信收回背囊里,因肚皮饿得实在难受,就窜出洞外,用石子打死几只野鸟充饥。
在他返回崖洞时,孔白洁因疲倦过度,在火边睡着了,睡得很甜。
司马笑予独自将几只野鸟,放在火堆烧烤,在几只野鸟烧烤好了,孔白洁仍睡得很香没有醒转来。
他不愿将孔白洁唤醒,但他又敌不住饥饿,就先吃了一只。吃完后,忽想起中了冷魂仙子“摄魂术”还没有根除,感到烦闷,就顺手将孔白洁给他那一封信取出来,想看看这封信内是用什么方法解除他的病根。
看完信后,不由怔忡起来!原来这封信内是说凡是中了冷魂仙子的摄魂术,必须与女人结合。这个女人定要内功精深的少女,以她纯阴之体,再运用真力将所受的迷魂之气吸泄出来。
冷魂仙子的“摄魂术”并不是邪术,只是将迷人的曲调用真力借琴音弹出,送入人的脑内,而使失去理智。自此以后,弹琴人的阴影,始终印在脑子里不能忘却。而且只要听到任何乐声,脑子立即迷惑,就会想起弹琴的人,远在数百里外,也会情不自禁地跑来找她。
他实在无法处理这个问题,在他所接近的四个少女中,除了杨紫艳他认为另有所变外,其余三女,在他心灵上都占有同等的重要,不能舍弃谁而同其中一人结合。
所以他曾经有个决定,完成师命后,逃入深山当和尚去,可是现在想当和尚去亦不可能了。
在这样起伏的思潮中,他的心田简直变成了一堆烂泥,毫无一点着落。很想找个人来商量一下,但在他所认识的人,除了四个少女外,没有一个朋友。纵然有几个所认识的人,都不是朋友,都是敌人。
他想入了极端,那就是只好究天判决。换句话说,将命交代于天,走上自杀之路,才能摆脱一切厄难。
可是,昂然七尺之躯,生于天地之间,不但一无所成,还负一身情感的债,岂就此自杀?
因此,他又打消了这个极端的念头,解铃还须系铃人,想想还是找冷魂仙子诸葛芙蓉去。她既然能施出这个魔术,必有解决办法。自信以他的武功,不难迫使她就范。
他一想到冷魂仙子,那天香艳的一幕就呈现在眼前。禁不住一颗心,徒地一震,脸也红起来了,那恹慵的情态,那晶莹的胴体,使他已平静的心,又起伏不定的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