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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燕青》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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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马车已驶离山区,进入到一个小市镇上。
  白金凤开口正想说什么,忽而眼珠一转笑道:“燕大侠,你的运气不大好,我妹妹已经来了。”
  燕青为之一惊,连忙问道:“在哪里?”
  白金凤用手一指道:“在那个茶棚里,已经走过来了。”燕青只看见一个老妇人,不禁哑然失笑道:“陶立说令妹长得并不好看,却没有说她又老又丑。”
  白金凤道:“那是天残四老中的独臂仙婆柳不青,也是我妹妹寸步不离贴身跟随,她在这儿,我妹妹一定也来了。”燕青哦了一声,白金凤低声道:“燕大侠我们如何应付?”燕青道:“见机行事好了,尽量别伤和气,必要时就放手一博”
  正说着那老妇已来到车前,微一弯身道:“老身参见大门主。”白金凤淡淡地道:“不敢当,婆婆有何见教?”
  柳不育道:“老身是伴随二门主前来的,因为天魔令已除了,二门主想找大门主商量重光门户的事。”
  白金凤冷冷地道:“叫她不必费心,重光门户是我的事。”
  柳不青笑道:“天残门户是属于大家的,何况二门主也是故主的骨肉,她怎么能不关心呢?”
  白金风冷冷笑道:“她关心得太过份了,所以等不及就派给了人上天残谷去,要了盲大师的一条命。”
  柳不青哦了一声道:“那真是太遗憾了,胡翠花也是的,盲大师是我们最尊敬的一位长老,怎可以如此无礼,老身一定转告二门主,对她们从严征诫。”
  白金凤怒道:“不劳费心,我已经惩诫过了,胡翠花与姚媚娘,还有她们带去的十六个人,我一个都没放过。”
  柳不青愕然道:“大门主把她们都杀死了?”
  白金凤道:“如果不杀死她们,我还能离开吗?”
  柳不青脸色一变,顿了一顿,才道:“大门主言重了,老身叫她们前去,原是相邀大门主出谷一晤,绝对没有加害之心,二门主手足情深,还特地前来迎接。”
  白金风冷笑道:“她别假仁假义了,你们要天残谷那片基业,我承认斗不过你们,所以自动放弃了,现在你们可以去接收了,我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柳不青似乎不信地道:“是真的?”
  白金凤道:“我人都出来了,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柳不青笑笑道:‘’二门主雄才远略,已经接收了天魔教的大部份实力,光大门户在望,因为天绝谷的地方太小……”
  白金凤道:“少罗嗦,我已经把天残谷让了出来,让你们得意去,只是有一个条件,你们怎么闹都可以,就是不准用天残门的名义。”
  柳不青道:“那当然,天残门仍然是大门主当之无疑,只是大门主只有这几个人,如何光大门户呢?”
  白金凤道:“那是我的事。”
  柳不青道:“不,天残门户为故主所创,但也是靠着大家合力支撑,才没有被白福吞并了去,因此天残门户的重光,大家都有责任,天残一派的毁誉,大家也有份的。”
  白金凤柳眉一掀道:“你还有什么话,干脆说出来好了。”
  柳不青道:“好,那老身就直说了,天残名义可以独归大门主,天残武学,却需要由门中各人共享。”
  白金凤道:“原来你要我交出天残功笈上册。”
  柳不青道:“不是交出来,而是交换,二门主已经把下册带来了,准备跟大门主互相对调一下。”
  白金凤道:“不行,我不要她的下册,也不想交出上册。”
  柳不青道:“大门主不要使老身为难……”
  这时马百平恰好从茶棚中出来,看见燕青也在车上,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我说大姐怎么肯离谷远出呢,原来跟燕兄在一起,那就难怪了。”
  白金凤脸色一沉道:“马百平,你少胡说八道。”
  马百平笑道:“大姐,小弟没有说错呀,大姐国色无双,寻常男人大姐连正眼都不瞧一下,而燕兄居然能与大姐同车,可见燕兄之不凡。”
  白金凤愠然正待发作,燕青却笑笑道:“白门主,燕某声名狼藉是不争的事实,燕某早就告诉过你,跟燕某同行会受到牵累的,现在你总该相信了。”
  说着话,轻轻地在底下敲敲白金凤的膝盖,叫她暂息一下,白金凤见百平也在场,知道情况的险恶,也就冷哼一声,压制住心中的怒气。
  马百平却笑笑道:“燕兄怎么会跟大姐在一起的呢,这倒是巧得很。”
  燕青笑道:“百平兄这个巧字怎么说。”
  马百平道:“天魔教总坛那么隐秘,燕兄一下子就找到了,大姐的天残谷更是鲜有人知,燕兄也一下子找到了。”
  燕青道:“那不算巧,兄弟生平有两大嗜好,一是好事,一是好绝色,天魔教为天下瞩目的一个大组织,兄弟适逢其会,所以才赶上了,再听说天残门主白姑娘艳绝人世,燕某怎么肯不来瞻仰一下呢。”
  马百平道:“问题就是燕兄怎么找到的?”
  白金凤道:“是我派人去请来的,你这下子总该满意了。”
  马百平道:“天魔令主伏诛后,小弟不知出动了多少人手,都找不到燕兄的下落,大姐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
  白金凤冷冷地道:“这证明我不是死人,天残谷的人数虽少,办起事来却不比你们慢。”
  马百平干笑一声道:“大姐说的是,在拉拢燕兄这么一位少年英雄上,那是谁也争不起大姐的。”
  白金凤的脸色一变,因为马百平的话对她太侮辱了,分明是在讥讽她是以美色来笼络燕青。
  可是燕青却在她膝盖上又轻触一下,抢先说道:“百平兄这话说得对极了,兄弟不避权势,不受利诱,就是无法抗拒美人,在没有见到白门主之前,兄弟只是抱着瞻仰的心情而来,可是见到白门主之后,兄弟觉得为她牺牲一切也是值得的。”
  马百平哦了一声道:‘燕兄竟这么快就被大姐收复了。”
  燕青一笑道:“不过这只是兄弟自作多情而已,白门主乃是谪仙下降凡世,兄弟虽有一腔报效之心,白门主却对兄弟尚未假以辞色,今天能有幸同车,还是拜受兄台之赐。”
  马百平微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燕青道:“百平兄派到天残谷的那些人,使兄弟有机会露了一手,白门主看兄弟还有可取之处,才赐允同车,因此兄弟想请百平兄念在已往情份,多予赐助。”
  马百平道:“燕兄的话,叫兄弟实在不懂。”
  燕青一笑道:“那还不简单,如果百平兄能看兄弟的面子,请贵属下让条路,使我们平安通过,白门主可能会觉得兄弟还有点用处,兄弟自然也能多追随自门主几天。”
  马百平神色微变道:“燕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燕青道:“百平兄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既然能在这儿等候白门主,当然不会没有布署的,这条街道上,恐怕已经埋伏下大批的人手了。”
  马百平哈哈大笑道:“燕兄太多疑了。”
  燕青冷冷地道:“兄弟绝非多疑,百平兄如果不敢承认,兄弟可以马上抓两个出来证明兄弟的判断。”
  马百平道:“没有的事,这儿就只拙荆与柳姥姥三个人。”
  燕青道:“那兄弟就放心了,这两个杀胚不是贵属下,兄弟就不必顾虑得罪马兄了。”
  说完忽地一扬手,在两边的屋脊上发出两声惨呼,两个黑衣汉子,从屋上滚了下来,每人的额角上嵌着一枚铜钱,一大半陷进了脑壳,痛得满地乱滚,看来是活不成了。
  马百平脸色大变,燕青却跳下车子,从一个汉子的手中取下一个圆形的铜管,看看道:“这是淬了毒的蜂尾针铜,劲力特强,尤其是居高临下,连大罗神仙都逃不过,百平兄认得这两个人吗?”
  他说着话,却把管口对着马百平,马百平脸色大变,转身就待闪开,燕青忙道:“百平兄,你还没有回答兄弟的话。”
  管口仍是对准了马百平,他逼得无奈,只有道:“不认识。”
  燕青一笑道:“那百平兄真是太粗心了,居然让这两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暗伏在附近。”
  马百平干笑一声道:“是的,兄弟太疏忽了。”
  燕青道:“幸好他们还没有动作,否则白门主有了不测,兄弟岂不是遗憾终身,百平兄,你说是不是?”
  马百平只有点点头道:“是!是!燕兄说得不错。”
  燕青转头问道:“白门主,令妹欲求一见,门主意下如何?”
  白金凤从柳不青现身阻路开始,就意识到形势的危急,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作如此。狠毒的安排,心中暗佩燕青遇事的镇定与机智,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了。
  燕青虽然在问她,目中却暗示拒绝之意,因此道:“不必了!
  但坐在车上的白金凤却已惊心动魄,快出镇口时,马百平忽然回头道:“燕兄,舍妹还在金陵痴心地等着你呢。”
  燕青道:“那只好抱歉了,我目前不敢去看她,因为我不愿意使她伤心。”
  马百平接着道:“我记得燕兄曾经亲口说过要娶她的话。”
  燕青道:“不错,那句话仍然有效,马尼不妨问问驾车的两位姑娘,我也答应要娶她们的‘她们并不怀疑我的承诺。”
  马百平道:“你究竟要娶多少人?”
  燕青道:“老婆跟钱财一样,是多多益善,紫燕知道的,她也没有反对我多娶几个老婆……”
  马百平道:“你刚才还说不愿使今妹伤心,可是你这样用情不专,处处留情,这不是在伤她的心吗?”
  燕青笑道:“她知道我是个浪子,不会指望我专一于她的,我多爱上几个女人,虽然会使她不高兴,但不会太伤她的心,只有我死了,她才会真正地伤心,因此我相信她会谅解我暂时不去看她的苦衷。”
  马百平道:“燕兄认为到了金陵之后,就会被人杀死吗?”
  燕青笑道:“是的,令尊大人就不会放过了。”
  马百平道:“为什么?家父从没有说过要伤害燕兄的话。”
  燕青道:“他没有说,但我知道,因为他杀死天魔令主时,我赶紧溜了,如要他不是左手不方便,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马百平脸色了变,燕青道:“不过百平兄可以转告令尊,我对令尊杀死天魔令主这件事非常地尊敬,因为天魔令主的确是死了,只要江湖上不再出现第二个天魔教,他实在不必耿耿于心,非要致我于死命不可。”
  马百平沉吟不语,良久才道:“燕兄,你可以随时到金陵来,兄弟保证家父不会再对燕见有任何不利的行动。”
  燕青道:“百平兄,你可以作多少的主?”
  马百平一怔道:“燕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青道:“就是这个意思,百平兄的雄才大略,兄弟是十分钦佩的,但据兄弟的观察所得,以百平兄的技业,似乎还不足以控制全局,可是刚才那位柳老奶奶对百平兄居然不敢违抗,可见百平兄的权限高出她很多。”
  马百平道:“燕兄观察得很精细。”
  燕青一笑道:“所以我才能活下去。”
  马百平神色忽而转为诚恳地道:“燕兄,兄弟可以保证你在金陵的安全,只是希望燕兄今后装糊涂一点,这是我发自内心的一句忠告。”
  燕青将圆筒一收道:“谢谢百平兄,请恕兄弟刚才的失礼。”
  马百平居然一笑道:“没关系,兄弟不知道燕兄会一起来的,而兄弟也没有要加害燕兄之心,否则一筒蜂尾针,不见得就能威胁住兄弟,蜂针虽毒,解药就在兄弟身上……”
  燕青道:“我知道,我才要马兄相送,拿着针筒做个样子,不过是使马兄便于交待,”
  马百平苦笑一下,然后道:“燕兄对目前江湖的形势了解多少?”
  燕青道:“毫无所知,但我晓得问题并没有解决,真正的祸患不是已死的自福,天魔教虽是以天残旧部为基础而奠定的天下,但绝不是天残门的力量能造成那番局面的。”
  马百平讶然道:“燕兄知道得已经够多了。”
  燕青道:“但还不如马兄所知道的多。”
  马百平道:“不!燕兄所知道的绝不比我少,也许我对自己这边情况,知道得略多一点,但也仅仅有限,因为燕兄很清楚,兄弟与家父也是听命行事而已,而真正的操纵者,究竟是谁,兄弟同样的不清楚。”
  燕青道:“难道他们也像天魔令主一样,隐藏了身份……”
  马百平道:“是的!他们可能是白福的伙友,但他们比自福的身份更隐密,白福之死,与其说是燕兄促成,倒不如说是由他们安排的来得恰当一点。”
  燕青不禁陷入了困惑,本来他以为事情已经明朗化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不过他知道马百平说的是真话,从种种的迹象显示,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铁骑盟,一切都充满了诡诈,这绝不是马氏父子所能掌握的。
  马百平道:“兄弟是继自福后的负责人,但兄弟明白,兄弟也是个幌子而已,或许是继天魔令主后,第二个顶罪的,如要撤查真相,燕兄千万别把时间浪费在兄弟身上,更不要把兄弟列为对象。”
  燕青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铁骑盟是怎么回事?”
  马百平道:“铁骑盟是柳浩生新起的组织,不过柳浩生绝非主事者,这批人行事有一个原则,主事者绝不站在明处。”
  燕青知道马百平所晓得的绝不会比自己更多,因为他对铁骑盟的认识就是一个大错误,所以也不问了。
  马百平却诚恳地道:“兄弟虽然受制于人,心中绝不甘愿,燕死如有小弟尽力之处,小弟无不乐于从命,只是有一点,请燕兄千万注意,除了小弟本人外,燕兄别轻信其他的人,除了燕兄自己,也不要找别人跟兄弟连系,因为兄弟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家父在内。”
  燕青不禁长长一叹道:“盛情心领,后会有期,马尼请回吧。”马百平拱拱手,徐徐转身走去,燕青上了车子,叫怜怜驱车疾行而去。
  车于走出老远,白金凤才一叹道:“整个事情都把我弄糊涂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青笑道:“门主,别问我,我跟你一样的糊涂,连马百平都不清楚,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白金凤道:“马百平这个人可以信任吗?”
  燕青道:“他不是个安份的人,但可以信任他,因为他急于从那种无形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目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白金凤道:“燕大侠凭什么相信他呢?”
  燕青道:“因为他自己向我们表达了他的诚意,而且用事实证明了他的诚意。”
  白金凤道:“就因为他帮助我们离开围困吗?那倒不见得,蜂尾针筒是天残门的独门暗器,我知道它的厉害,即使有了解药。也只能保全性命而已,针上的毒质很烈,沾肤就溃烂,尤其是你对准他的脸部,他即使不怕死,也不愿满脸疤痕……”
  燕青笑道:“男人对容貌并不像女人那么重视。”
  白金凤咬咬牙道:“燕大侠又是从那儿看出他的诚意呢?”
  燕青道:“从他的厉声呼叱柳不青这一件事上,柳不青是令妹的监护人,令妹敢对她如此呼叱吗?”
  白金凤道:“不敢,舍妹不像我这么重规矩,她的两个监护人都很跋扈,就是我对盲大师与龙道长,也不敢如此的;虽然他们对我很恭敬。”
  燕青道:“这就是了,马百平虽然娶了合妹,但在天残门中,他的地位比舍妹低得多,这是我对贵门的了解。”
  白金凤道:“不错,天残门的规矩很严的,马百平只是本门的堂主而已,比柳婆子低得多。”
  燕青道:“可是马百平居然敢当众叱责她,无异在向我暗示,天绝谷那边,绝不像天残谷这样单纯,马百平在那边的地位已经高于一切的人了。”
  白金凤低头不语,燕青道:“但他此刻还要假天残门的身份在外活动的,不必摆出这种威风,他这么做,真意是告诉我,他的背后另有强有力的人为他撑腰。”
  白金凤一叹道:“想不到一个细微的小节,竟有这么多的涵意,看来我懂得太少了。”
  燕青笑笑道:“门主若想要光大门户,是不能闭守在绝谷中的,我要门主出来,也是让门主磨练一番。”
  白金凤苦笑道:“外面的局势如此复杂,我真灰心了。”
  燕青道:“门主太容易泄气了。”
  白金凤道:“不是我泄气,本来我以为只是天绝谷与我对峙,现在看来,他们实力太大了,绝不是我能抵御的。”
  燕青道:“正因为这不是门户的私斗,门主才有希望,对方的目的是称霸,也不会集中全力来对付门主,门主只有号召旧部,充实自己,再配合武林中其他的力量。一致对抗强敌。。。。。
  白金凤道:“天残门在家父手中时,已经树敌无数,再加上白福那一搅,把天残门变成了祸乱之源,、还有谁会跟我合作。”燕青道:“祸乱之源是那些在暗中的操纵者,因为天残门的作风自绝于江湖,才被他们选为利用的对象,门主既然有心力改前非,自然能得到大家谅解的。”
  白金凤道:“那要靠燕大侠为我解释澄清了。”
  燕青摇摇头笑道:“我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因为我只是一个流浪的江湖汉,被搅在天魔教的事件里,敌友难分,连我自己都难以取信于人,那就更难为门主尽力了。”
  白金凤急急道:“连你都不能,还有谁呢?”
  燕青指指背后道:“那两位姑娘能,她们是丐帮掌门于飞的义女,而丐帮在江湖上尚有一言九鼎之力,丐帮的话没人会怀疑的。”
  白金凤道:“她们肯为我解说吗?”
  燕青笑道:“那要看门主的表现了,丐帮的话之所以有力,是因为他们不轻易说话,因此门主必须使她们先相信天残门的一切,她们才会为门主解释证明。”
  白金凤道:“我要如何才能使她们相信呢?”
  燕青道:“很简单,拿出诚意来,只有真诚才是获取友情最有力的证明。”
  白金凤沉默不语,燕青道:“门主刚才不该对人说是你派人请我来的。”
  白金凤道:“那没有什么不对,本来也是陶立他们邀你来的,他们是我的部属,自然等于是我的亲邀。”
  燕青道:“他们事前并没有征得门主的同意。”
  白金凤道:“事后我同意了,那就没有差别了。”
  燕青道:“差别很大,我是个声名狼藉的浪子,如果我自己找上门来,无损于门主的清誉,如果是出自门主的授意,别人的话会很难听,刚才马百平的话就很不堪入耳……”
  白金风冷笑道:“我倒觉得燕大侠的话更难听。”
  燕青一怔道:“我只是在骂我自己。”
  白金凤道:“而且骂得很刻薄。”
  燕青耸耸肩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白金凤说:“你跟我同车而行,却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不等于是在骂我吗?我既然向你求救,答应跟你同行,可见我并没有认为你是那样的人,连我都不以与你同行为羞,你为什么要糟蹋你自己呢?”
  燕青怔住了,不知说什么才好。
  白金凤淡淡地道:“你是怕我会爱上你?”
  燕青连忙道:“门主,燕某绝不敢存此妄想。”
  白金凤却笑笑道:“你不必否认,我现在还没有爱上你,将来却或许有可能的,陶立跟杨猛邀你前来,就是希望我能爱上你。”
  燕青不禁有啼笑皆非的感觉,白金凤又道:“这是他们自己向我说的。”
  燕青一叹道:“他们没说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白金凤道:“说了,他们只把你的行为表现,一点一清说了出来,却没有对你作任何置评,他们留给我自己来判断。”
  燕青道:“门主对我是什么看法呢?”
  白金凤道:“交浅不便言深,我现在没有什么看法,但我知道一件事,陶立与杨猛是我最忠心的部属,如果你不好,他们不会拼命把你请来。”
  燕青苦笑一下,摇摇头,没有任何话说了。
  白金凤又道:“我不知道金紫燕对你如何,但刚才从马百平的口中,我想到她对你非常痴心。”
  燕青只有一笑道:“她所从事的伪装身份是很容易对人动情的。”
  白金凤道:“不然,我的看法恰恰相反,她在天魔教中与马百平同掌金陵分坛,武功一定不错,还有这两位丐帮的姑娘,能够一鞭击中柳不青,身手也相当了不起,会武的女孩子一定有傲性,三个具有绝世功力的女孩子对你倾心相爱,必然有她们的理由,因此我得到一个结论。”
  燕青道:“什么结论?”
  白金凤道:“你不是一个色中魔鬼。”
  燕青道:“我本来就不是。”
  白金凤道:“可是你拼命要造成我这样的一个印象。”
  燕青无可奈何地道:“好吧,我老实说,我是怕自己会爱上门主。”
  白金凤哦了一声道:“为什么呢,难道我不能被人爱吗?”
  燕青道:“不!你可以被人爱,被门下每一个人所爱,但是你不能爱上一个外人,你必须在天残门中选择一个终身的伴侣。”
  白金凤不禁沉默了起来,半晌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燕青道:“天残门规,知道的人很多。”
  白金凤道:“你不能加入天残门?”
  燕青道:“不能。我不想属于任何一个门户,否则的话,我该加入丐帮才对,我最先认识怜怜与惜惜。”
  白金凤苦笑一下道:“爱一个人,并不一定嫁给那个人,对吗?”
  燕青道:“是的,很多相爱的人都没有结合,所以世上才有许多为情所苦的人。”
  白金凤道:“当我背上天残门这个担子时,已经背负了很多的痛苦,内忧外患,手足煎熬,我不在乎多一点痛苦。”
  燕青道:“但是这种痛苦不同,它将是一个人终生的遗憾,甚至于会使一个正常的人进入疯狂。”
  白金凤道:“是的,我父亲就是一个例子,他本来是个很和顺的人,就是因为门规所限,使他放弃了他所爱的女子而娶了我母亲,因此才造成他变态的心理,他使天残门在武林中成为公敌,目的就是想利用他的手,毁了天残门。”
  燕青不禁一震道:“所以门主必须慎重地处置自己的感情。”
  白金凤忽而一笑,道:“我不须要这么刻苦我自己,我已经解决了一件事,假如我爱上了一个外人,如果不能把他拉进天残门,我就为他放弃了天残门。”
  燕青连忙道:“门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不能使那些忠心耿耿,牺牲了一切来拥护你的人失望。”
  白金凤道:“不用你提醒,我会注意到我的责任的,即使要脱离天残门,我也会把事情作了完整的交代,一定等天残门能真正站立起来的时候。”
  燕青不说话了,白金凤道:“燕大侠,我把话都说清楚了,你该放心了。”
  燕青道:“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金凤笑道:“那就不要再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浪子,更不要处处勉强做出一副浪子的形态。”
  燕青一怔道:“我生来就是浪子。”
  白金凤笑道:“浪子不是自己封的,你为自己起了个浪子的外号,也做出一些自以为是浪子的行为,但你是不是浪子,那要等别人来评定的。”
  燕青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对方的观察会如此精微,难道自己的言行举止出了什么差错?
  白金凤又笑道:“金紫燕也许会爱上一个浪子,但花家姐妹在丐帮中担任净衣门的内外堂堂主,她们看人不会如此肤浅,她们不会把感情虚掷在一个浪子的身上。”
  燕青忙道:“白门主,她们只是为了职责而协助我的……。”
  白金凤道:“我晓得,对丐帮的事我了解得不比你少,净衣门的女弟子都有不计牺牲的精神,但我对女人是否爱上一个人时,还是看得出来的,她们虽然是为了任务而踉着你,但她们所表现的不是牺牲而是奉献,心甘情愿的奉献,那是勉强不来的。”
  燕青没想到毛病出在怜怜与惜惜身上,但也只有苦笑了,幸好白金凤没有再逼他,行程在沉默中过去了。
  入夜,他们欧在一家镇店中,怜怜出去连系丐帮的门下,要他们暗中维护,阻截追踪者。
  白金凤也要求一起出去了,怜怜道:“白门主,你又不认识人,还是别出去的好。”
  白金凤道:“不,我也有我的事,这儿有我天残门的部属,我要去跟他们连络一下,叫他们通知龙道长,告诉他我已经撤离天残谷,要他们前来跟我会合。”
  怜怜道:“我们去的地方,他们找不到的。”
  白金凤道:“能不能告诉他们呢?”
  怜怜道:“不能!等我们到达之后,才能慢慢设法叫他们前来会合,再安排他们前去。”
  白金凤道:“那我也得告诉他们一声,要他们准备准备。”
  燕青道:“门主知道如何连络吗?”
  白金凤道:“知道,附近三百里之内,我们都有连络站。”
  燕青道:“门主去过没有?”
  白金凤道:“当然去过,你以为我的足迹从来没出过天残谷吗?”
  燕青道:“陶立他们是这么说的。”
  白金凤笑道:“他们当然是这么说,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出去过,可是我却必须出来走走,只是从来没有现出这副面目,也不让他们知道我是谁而已。”
  燕青想想究竟不放心道:“我是否可以陪你一起去呢?”
  白金凤道:“可以,只是不能再有第二个人。”
  惜惜笑道:“门主,门有门规,我们当然不会犯这个忌讳。”
  白金凤道:“燕大使无门无派,我才邀他同行,二位如果不是丐帮中人,我也是欢迎的。”
  惜惜一笑道:“我们都懂,门主请便吧。”
  白金凤略事修饰,但只是把自己打扮得稍微丑一点,使她夺目的艳丽略予遮掩一下。
  燕青看了笑道:“女人修饰是为了美,只有门主却是为了减损姿容。”
  白金凤一叹道:“我最恨我的这张脸,有时真想在上面划它两刀,免得受人注意,一个女人生得好看并不是幸福。”
  燕青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见过女人嫌自己生得美的。”
  白金凤:“那是她们没有遇到我这个处境,如果我长得平庸一点,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挑上这副担子了。”
  燕青道:“难道你是为这副姿容才当上门主的?”
  白金凤道:“是的,白福对天残门早有野心,银凤已经受到他的控制,就是我不理他,他几次想把天残谷这一股力量毁了,就是为了我的姿容使他不忍下手。”
  燕青道:“那你应该感谢这副姿容才对。”
  白金凤苦笑道:“倒是毁了的好,天残门的存留,既不是我父亲的意思,也不是我的愿望,完全是一批热心的部属跟盲龙两老支持着,他们越支持,我越感到沉重,我必须在对他们的感情负欠之下,做不愿意做的事。”
  燕青被她触动了心中的隐痛,跟着一叹道:“有许多事,你就是满心不情愿,也非做不可,因为人并不是光为自己活着的。”白金凤道:“那是为谁活着呢?”
  燕青道:“为了许多人能活下去而活着,因为这是我们的责任,像你出生在天残门,就应该为天残门活下去。”
  白金凤道:“我为了天残门,那你为了什么?”
  燕青倏地一惊,觉得这个女郎好厉害,她竟然能利用许多不知不觉的机会,刺探别人心中的秘密。
  因此他警觉地一笑道:“为我自己的原则而活着,我虽然无门无派,但我是个武人,就该为武人的本份而活着。”
  白金凤一笑道:“你没有说自己是个浪子了。”
  燕青笑笑道:“我不会再说了,正如你所讲的,浪子是别人对我的批评与看法,用不着我自己来标榜。”
  白金凤笑了一笑道:“燕大侠,我知道你心中隐藏着很多的秘密,虽然你不肯说出来,但总有一天你会说的。”
  燕青似有意无意地问道:“你对别人的秘密很感兴趣吗?”
  白金凤道:“女人对刺探秘密的好奇心是天赋的,但我只对n你的秘密感兴趣,不!我可以说对你这个人感兴趣,因此,我发誓要彻底的了解你。”
  燕青道:“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好,太了解反而没意思,以你的绝世姿容来说,远看近看都能令人目眩,但如果往深处一想,无非也是皮肉骨,就兴味索然了。”
  白金凤一笑道:“不见得,同样的白纸黑墨,拙子只能涂鸦,王羲之却能写出千古不朽的书法,一有了灵性就不同了。”
  燕青觉得她的词锋很利,只有装傻不开口。
  白金凤道:“从那次谈话之后,我就立誓要了解你,发掘你心中全部的秘密,然后再决定是我征服你,还是被你征服。”
  燕青道:“这与我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白金凤道:“因为我要找出你隐藏在内心的感情。”
  燕青笑笑道:“你会失望的,一个浪子的情感就是这么多。”
  白金凤也笑了一笑,莫测高深地走了出去,燕青在后面跟着,慢慢走到了荒郊,那儿只有一所破落的古寺,闪着一点微微的星火。
  白金凤毫不犹豫地走近去,燕青却忽然感到不对劲,因为他的直觉敏锐,意识到这破庙中已有危机隐伏。
  所以他抢先一步,走到白金凤的前面道:“这儿是天残门的联络站吗?白金凤点点头道:“是的,我来过两次,里面是一个老头陀。”
  燕青推开了门,却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灯火摇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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