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至新年期间,教皇病情没有好转。因为病得不轻,圣诞节那天他发烧躺在床上,在卧房里举行弥撒。不久之后的圣史蒂芬节,由于高烧不退,天气更坏,他连到不远处的波隆纳大教堂都不行。因而,当他的侄子佛朗切斯科·马里亚率领教皇部队在雪地上吃力向米兰多拉进发时,他仍卧病在床。
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吃了大败仗,让他的伯父大失所望。他是庞大的罗维雷家族里尤利乌斯特意栽培的少数族人之一,乌尔比诺公爵圭多巴尔多·达·蒙特费尔特罗死后,尤利乌斯指派他继任其职,后来又提拔他出任罗马教廷总司令。比起残暴嗜杀的前任总司令切萨雷·波吉亚,佛朗切斯科·马里亚的军事作为没那么强势。拉斐尔将他画进《雅典学园》,把他画成毕达哥拉斯旁边之人。画中的他年轻、腼腆,几乎可以说是带着脂粉味,身穿宽松白袍,金发及肩,望之不似军人。尤利乌斯挑上他,大概看重他的忠心耿耿,而非看上他有什么领导统御之才。
教皇知道另一位指挥官,曼图亚侯爵佛朗切斯科·贡萨加,更不能倚仗。即使在顺境之中,贡萨加的带兵才能都叫人打问号。他曾以所谓的梅毒发作(其实他真有此病)为借口,逃避上战场。如今,他的效忠面临两难。他的女儿嫁给佛朗切斯科·马里亚,使他归入教皇的阵营,但他本人娶了阿方索·德·埃斯特的姊妹,意味着他若效忠教皇,就得攻打自己的舅子。教皇也因此对贡萨加起了疑心,为表态效忠,他不得不在夏天送自己十岁的儿子费德里科到罗马当人质。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部队依然未攻打米兰多拉。众指挥官的迟疑不前令教皇越来越火大。一月二日,他终于耐不住性子,不顾有病在身和恶劣天气,毅然起身,准备开拔。他打算冒着结冰的道路,亲赴约五十公里外的米兰多拉,包括把他的病床运到前线。“看看我的睪丸(胆识)是不是和法国国王一样大!”他低声说道。[1]
到了一月,西斯廷礼拜堂的绘饰工程已停顿了四个多月。但工作室内并未停工,因为九月时米开朗琪罗收到米奇一封信,信中提到特里纽利和札凯蒂正忙着为该工程画素描。但米开朗琪罗却恼火于未能利用这个宝贵机会作画。教皇和众枢机主教不在罗马,意味着不会有弥撒打断他在礼拜堂的工作,正是绝佳的作画时机。教皇礼拜堂每年约举行三十次弥撒,这时候,米开朗琪罗和其助手均不得登上脚手架。弥撒仪式不仅要拖上数小时,德格拉西督导的事前准备也会占去不少时间。
十年后,米开朗琪罗愤愤回忆道,“拱顶快要完成时,教皇回波隆纳,我于是去了那里两次,索讨该给我的钱,但徒劳无功,浪费时间,直到他回罗马才拿到钱”。[2]米开朗琪罗说他去波隆纳两趟“徒劳无功”,这话夸大不实,因为圣诞节后的几个星期后,他就拿到了所要求的五百杜卡特,并将其中近一半寄回佛罗伦萨老家。不过,拱顶后半部的绘饰工程直到教皇回来举行拱顶前半揭幕式后才得以开始,却是实情。
这段漫长的停工至少让米开朗琪罗和其助手稍喘口气,暂时摆脱脚手架上累人的工作,也让米开朗琪罗有机会画好更多的素描和草图。一五一一年头几个月,他就专心做这件事,其中有一幅极详尽的素描,以红粉笔画在只有7.5英寸×10.5英寸的小纸上,一名裸身男子斜倚着身子,左臂伸出,支在弯曲的左膝盖上,形成如今闻名全球的姿势。米开朗琪罗为著名的《创造亚当》所画的亚当素描,只有这幅流传至今。[3]奎尔查在波隆纳圣佩特罗尼奥教堂大门上,也制作了《创造亚当》浮雕,米开朗琪罗这幅亚当素描可能就受了该浮雕作品里的亚当像启发。他最近去了两趟波隆纳,其中一趟他可能抽空再去研究了该作品。奎尔查的亚当裸身斜躺在斜坡地上,伸出手欲碰触穿着厚重袍服的上帝。但米开朗琪罗笔下亚当的姿势,其实受吉贝尔蒂的影响更甚于奎尔查的影响,因为佛罗伦萨洗礼堂天堂门上的亚当伸出左臂,左脚弯曲,正是米开朗琪罗素描亚当的范本。
米开朗琪罗这幅细腻的素描,沿袭他个人某个伊纽多像的风格,而赋予吉贝尔蒂青铜浮雕里较僵硬的亚当以慵懒而肉感的美感。这幅人像无疑是根据人体模特儿画成。决定采用吉贝尔蒂青铜浮雕里的亚当姿势后,他想必请人体模特儿摆出同样的姿势,然后仔细描画出躯干、四肢、肌肉。亚当像的模特儿说不定和他许多伊纽多像所用的模特儿是同一人。由于正值隆冬,米开朗琪罗大概未遵照达·芬奇只在较暖和天气用人体模特儿的建议。
亚当素描的细腻意味着这很可能是制成草图前最后完成的素描。而它的面积之小当然表示转绘到顶棚上时得放大七八倍。但不管是这幅素描,还是为这顶棚所画的其他素描,都没有留下方格的痕迹,因而米开朗琪罗到底如何放大素描仍是个谜。[4]或许在完成这幅红粉笔素描之后、制成《创造亚当》的草图之前,米开朗琪罗还画了一个用来格放的素描;或者米开朗琪罗画了两幅同样的红粉笔素描,而在其中一幅上面画了放大用的格子,另一幅则留下作为纪念,保留本来的面貌。
不管实情为何,《创造亚当》的草图想必在一五一一年头几个月就已完成,却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允许转描到礼拜堂拱顶上。
“这是可载入全球史册的大事,”重病在床的尤利乌斯奋然起身的几星期后,吃惊的威尼斯使节利波马诺从米兰多拉发出急报,急报上如此写道,“有病在身的教皇,在一月份,冒着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气,竟亲身来到军营。史家将对此大书特书!”[5]
这或许真是历史壮举,但远征米兰多拉一开始却出师不利。众枢机主教和使节仍觉得教皇的计划不妥,劝他三思,但教皇置若罔闻。编年史家圭恰尔迪尼后来写道,“别人劝他以罗马教皇如此尊贵之位,亲自带兵攻打基督徒城镇,实在有失身份,但尤利乌斯不为所动”。[6]于是,在冷冽空气中、号角伴奏下,尤利乌斯于一月六日开拔,往波隆纳进发。开拔之时,尤利乌斯无视教皇身份的庄严,高声喊着粗鄙的言语,粗鄙到教利波马诺根本不想将其写下来。教皇还开始叫喊“米兰多拉,米兰多拉!”惹得众人乐不可支。
阿方索·德·埃斯特以逸待劳。教皇一行人刚经过圣菲利斯,距米兰多拉只有几英里之处,即遭阿方索部队伏击。借助法国一个火炮师傅巧心制作的炮橇,阿方索部队的火炮在厚雪里移动迅捷。尤利乌斯赶紧后撤,移入圣菲利斯的强固城堡里。阿方索的炮兵部队紧追不舍,为免被擒,尤利乌斯顾不得教皇身份,赶忙爬下御舆,帮忙拉起城堡的开合桥。法国某编年史家记道:“这是明智的做法,因为只要等上念完一遍主祷文那么长的时间,他大概就性命不保。”[7]
但阿方索部队未乘胜追击,他们一撤兵,教皇再度上路。前行不久,他在米兰多拉城墙外数百码处的农场停住,决定在屋内过夜,众枢机主教则在马厩抢栖身之处。经过短暂的好天气,冬天再度发威。河川结冰,平原上寒风呼号,雪下得更大,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因此无心战斗,瑟缩在被风吹得噼啪作响的帐篷里,与属下打牌消磨,一心想躲着他伯父。但教皇岂是等闲之辈。大冷天里光着头,只穿着教皇袍,骑马来到营地,边破口大骂边叫士兵摆好火炮。“他显然复原了不少,”利波马诺写道,“他有着巨人般的力气”。[8]
围攻米兰多拉始于一月十七日。在这前一天,教皇站在农舍外面时,差点遭火绳枪子弹击中。但他不因此而退缩,反倒更逼近战场,征收了墙脚附近的圣朱斯提纳修道院的厨房,在炮手将火炮瞄准敌人的防御工事时,坐镇该处指挥。这些武器有部分系布拉曼特设计,甚至攻城梯、弩炮也是。这位建筑师放下了罗马的数项工程,除了念但丁著作给教皇听,还忙于发明对围城战“最管用的精巧玩意”。[9]
炮击第一天,教皇再度与死神擦身而过。一枚炮弹砸入厨房,伤了他两名仆人。他感谢圣母玛利亚让这发炮弹射偏,并保留这炮弹作为纪念。落在圣朱斯提纳修道院的炮火越来越多,威尼斯人开始怀疑尤利乌斯部队里,是否有人向米兰多拉城内的炮手泄露了他所在的位置,想借猛烈炮击将他击退。但尤利乌斯宣布,他宁可被击中头部,也不愿后退半步。“他更恨法国人了。”利波马诺说道。[10]
米兰多拉禁不住炮火轰击,受围三天后就投降。教皇大乐,急于想踏进这座攻下的城镇,但守军在城门后堆起的大土丘一时难以移走,他于是坐在吊篮里,由人拉上城墙。旗开得胜,教皇颁令士兵可以自由劫掠作为赏赐,而米兰多拉伯爵夫人佛朗切丝卡·皮科则旋即遭流放。然而,教皇并不因此次得胜而满足。“费拉拉!”他很快又开始叫道,“费拉拉!费拉拉!”[11]
教皇不在罗马期间,署名室的绘饰工程也有所延宕,这或许是让米开朗琪罗感到些许安慰的事。[12]但拉斐尔不像米开朗琪罗那样追着教皇跑,而是趁机接了其他委制案,展现了他创新求变的本事。其中一件委制案是索多玛赞助者暨锡耶纳银行家阿戈斯提诺·齐吉(Agostino Chigi),委托他设计一些托盘。这位蓝眼红发的齐吉家族成员,名列意大利首富行列,除了托盘,还有更大的案子打算委托给拉斐尔。一五○九年左右,他已开始在台伯河岸为自己兴建豪宅,即法内西纳别墅。这座由佩鲁齐(Baldessare Peruzzi)设计的豪宅,建成之后将拥有数座花木扶疏的庭园、数个拱顶房间、一座供戏剧演出的舞台、一道俯瞰河水的凉廊。[13]罗马最出色的湿壁画,有些也将坐落于此。为绘饰该别墅的墙面和顶棚,齐吉雇用了索多玛和曾受教于乔尔乔涅(Giorgione)的威尼斯年轻画家塞巴斯蒂亚诺·德·皮翁博(Sebastiano del Piombo)。决心只雇用一流艺术家的齐吉,也找来拉斐尔绘饰该别墅一楼宽敞客厅的某面墙。一五一一年,拉斐尔开始为这项绘饰工程做准备,最后完成湿壁画《海洋女神迦拉忒亚之凯旋》( The Triumph of Galatea)。画中有人身鱼尾海神和丘比特各数名,还有一名美丽的海洋女神驾驭一对海豚,行走在海上。[14]
但拉斐尔并未停下他在梵蒂冈的工作。完成《雅典学园》后,他转而去绘饰有窗可俯瞰观景庭园的那面墙,也就是放置尤利乌斯诗集的书架后面的那面墙。这幅湿壁画现今被称为《帕纳塞斯山》(Parnassus)。《圣礼的争辩》描绘著名神学家,《雅典学园》描绘杰出哲学家,《帕纳塞斯山》则以二十八位古今诗人,在帕纳塞斯山围在阿波罗身边为特色。诗人中有荷马、奥维德、普罗佩提乌斯、萨福、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全都戴着桂冠,且以马丁·路德看不顺眼的丰富手势在交谈。
拉斐尔所画诗人有在世者,也有已作古者,而这些人像,据瓦萨里记述,全根据真人绘成。阿里奥斯托是他所采用的诸多名人模特儿之一,拉斐尔是在他遭威胁要被丢入台伯河而在一五一○年夏逃离罗马之前,素描了他的人像。[15]阿里奥斯托则在《疯狂奥兰多》里,将拉斐尔刻画为“乌尔比诺的骄傲”,称他是当代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作为回报。[16]
相较于《圣礼的争辩》和《雅典学园》里几乎清一色的男性群像,《帕纳塞斯山》放进了一些女性,包括来自莱斯博斯岛的古希腊伟大女诗人萨福。拉斐尔常以女人为模特儿,这点和米开朗琪罗不同。罗马谣传他曾要求罗马最美丽的五名女子在他面前裸身摆姿,好让他从每位美女身上各挑出最美丽的部位(某人的鼻子、另一人的眼睛或臀部等),以创造出一幅完美女人像(这则轶事让人想起西塞罗笔下一则关于古希腊画家宙克西斯的故事)。不过,据说拉斐尔画萨福时,需要的只是罗马一名美女的面貌,因为传说他笔下的这位伟大女诗人是受他在无骑者之马广场的邻居、著名交际花因佩莉雅的启发而画成。因此,当米开朗琪罗正奔波于意大利结冰的道路上,以向教皇索讨报酬时,拉斐尔似乎正在台伯河边的阿戈斯提诺·齐吉宅第里,过着舒适而又有罗马最美女子相伴的好日子。
拿下米兰多拉后,教皇并未向费拉拉发动攻势。他一如往常地希望亲自带兵攻打,但由于法军增援部队不断沿波河河岸集结,他担心若败北可能被俘。因此,二月七日,他坐着牛拉的雪橇穿过深积雪的大地,回到波隆纳。不久,波隆纳也笼罩在法军威胁之下,一个星期后,他又搭雪橇东行八十公里,到亚得里亚海岸的拉文纳。在这里他待了七个星期,筹划攻打费拉拉的事宜,闲暇时则以看桨帆船迎着强风在沿岸海面上下奔驰为乐。三月时拉文纳发生小地震,众人都认为这是凶兆,但尤利乌斯的斗志丝毫不减。数场豪雨导致水塘外溢,河堤决口,但也未浇熄尤利乌斯的雄心。
少了教皇坐镇督军,对费拉拉的攻势很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四月的第一个星期,尤利乌斯回波隆纳,亲自掌理军务。在这里,他接见了神圣罗马帝国马克西米利安皇帝的使节。该使节敦促他与法国言和,讨伐威尼斯,而非反其道而行,结果无功而返。另一个调解努力也是同样下场。尤利乌斯女儿费莉斯提议将她年幼的女儿与阿方索·德·埃斯特年幼的儿子联姻,试图借此让父亲与公爵和好。尤利乌斯回绝她的提议,将她送回丈夫身边,要她乖乖学她的针线活。[17]
五月到来,天气转好。法军再度兵围波隆纳,尤利乌斯再度遁逃拉文纳。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和他的部队也无心恋战,仓皇狼狈而逃,火炮和行李全来不及搬走而成为法军战利品。不久波隆纳不战而降,本蒂沃里家族回来重掌政权,结束了将近五年的逃亡生涯。令人惊讶的是,教皇得知大败,却未如平常一样勃然大怒,反倒语气平和地告诉众枢机主教,这次败战他的侄子要负全责,且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将以死相抵。
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却认为该负责者不是他,而是枢机主教阿利多西。一五○八年获教皇任命为驻波隆纳使节后,阿利多西作威作福,跋扈不仁,把自己搞得和在罗马一样不得民心,人民因而渴望本蒂沃里家族回来。波隆纳易手后,阿利多西易容逃出城门,怕波隆纳人民更甚于怕法军。
枢机主教阿利多西和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奉召前往拉文纳,当面向教皇说个清楚。两人于五月二十八日比尤利乌斯晚五天抵达。碰巧的是,两人在圣维塔列路狭路相逢,阿利多西骑着马,佛朗切斯科·马里亚徒步。枢机主教笑笑向这位年轻人打招呼,佛朗切斯科·马里亚的回应则没这么友善。“叛徒,你终于现身了?”他不客气地说道,“接下你的报应!”随即从皮带抽出短剑,刺向阿利多西,阿利多西中剑落马,一小时后一命呜呼。死前说:“我这是自作自受。”[18]
阿利多西死于非命的消息传出,许多地方大肆庆祝以示欢迎。德格拉西甚至感谢上帝夺走这位枢机主教的性命。“上帝啊!”他在日记里高兴地写道,“你的判决何其公正,你让这位虚伪的叛徒得到应有的报应,我们何其感激你。”[19]只有教皇哀痛这位挚友的死,“悲痛至极,放声大叫,恸哭失声”。[20]他无心再事征伐,下令班师回朝。
但更严重的问题赫然降临。回罗马途中,伤心的教皇在里米尼某教堂门口发现了一份文件,文件上写着路易十二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提议召开教会全体会议。这种公会议非比寻常,参加者包括所有枢机主教、主教和教会里的其他高级教士,是制定新政策、修改既有政策的重大会议。这种会议很少召开,但只要召开,常负有重大目标,而且影响非常深远,有时甚至把现任教皇拉下来。一四一四年召开的康士坦茨公会议,就是较晚近的例子之一。这场为期四年的会议罢黜了伪教皇若望二十三世,选出新教皇马丁五世,结束了“教会大分裂”。路易十二宣称他所提议的公会议,目的在于矫正教会内的弊病,为发动十字军东征土耳其人做准备,但明眼人都知道真正的目的是铲除尤利乌斯,另立一位敌对教皇。如果说康士坦茨公会议结束了“大分裂”,那么这场预定九月一日召开的新公会议,则可能让教会再度陷入分裂。
波隆纳失守,枢机主教阿利多西死后,教皇身边的顾问没人敢告知尤利乌斯这个消息。因此,看到教堂门口张贴的开会通知时,他无比震惊。对波隆纳的世俗威权才刚失去不久,他突然又面临着宗教威权也可能遭剥夺的险境。
六月二十六日,一行人穿过平民门进入罗马时,个个心情低落。教皇在平民圣母玛利亚教堂前停下,入内举行弥撒,将托圣母之福而未落在他身上的炮弹吊挂在祭坛上方的银链上。接着,一行人顶着烈日,左弯右拐,前往圣彼得大教堂。“我们辛苦而徒劳的远征就此告终。”德格拉西叹息道。[21]为驱逐法国人而踏上征途的教皇,终于回到暌违整整十个月的罗马。穿着全套法衣走在科尔索街上时,他仍留着白色长胡,而且看起来他短期内不会刮掉。
[1] 引自萧《尤利乌斯二世》,第269页。
[2] 《米开朗琪罗书信集》,第一卷,第148页。
[3] 大英博物馆现藏有一幅粉笔素描,多年来曾被视为亚当头部习作,但如今经鉴定是米开朗琪罗为皮翁博(Sebastiano del Piombo)的《拉撒路复活》(Raising of Lazarus)所画的诸多素描之一。参见戈尔沙伊德(Ludwig Goldscheider)《米开朗琪罗:素描》(Michelangelo:Drawings,London:Phaidon Press,1951),第34页。
[4] 关于该问题,参见赫斯特(Michael Hirst)《西斯廷礼拜堂素描观察》(“Observations on Drawings for the Sistine Ceiling”),收录于德维奇与默斐合编的《西斯廷礼拜堂:值得称颂的修复》,第8~9页。
[5] 引自萧《尤利乌斯二世》,第270页。
[6] 圭恰尔迪尼(Francesco Guicciardini)《意大利史》英译本(The History of Italy,London:Collier-Macmillan,1969),第212页,编译者Sidney Alexander。圭恰尔迪尼这段不以为然的记述写于一五三○年代。
[7] 引自克拉茨科《罗马与文艺复兴》,第229页。
[8] 引自帕斯托尔《教皇史》,第六卷,第341页。
[9] 瓦萨里:《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列传》,第二卷,第664页。布拉曼特可能熟悉达·芬奇的许多武器设计构想,例如蒸汽驱动火炮、开爆式炮弹、机关枪、速射十字弓。
[10] 引自帕斯托尔《教皇史》,第六卷,第341页。
[11] 萧:《尤利乌斯二世》,第271页。
[12] 古尔德(Cecil Gould)指出,若说“教皇不在罗马的十个月期间,署名室的绘饰工程处于停摆状态”,也是合理的推断(《拉斐尔诸室的创作年代顺序》,第176页)。工程不一定完全“停摆”,但光从拉斐尔接下其他委制案来看,几乎可以确定放慢了进度。
[13] 1580年,该别墅被“大枢机主教”亚列山德罗·法内塞(Alessandro Farnese)买下,自此得名法内西纳别墅。该别墅的建筑设计有人认为出自拉斐尔之手,例如,参见奥佩的《拉斐尔》,第61页。但接受此说法的学者不多,因为别墅可能早在1506年就动工兴建,而拉斐尔这时尚未在罗马活动。
[14] 拉斐尔究竟何时画了《海洋女神伽拉忒亚之凯旋》,学界看法分歧颇大。从早自1511年,到晚至1514年,各种说法都有。但这件委制案似乎出现于1511年,即尤利乌斯不在罗马而署名室绘饰工程即将完工之际。齐吉似乎趁着尤利乌斯不在,才敢放胆找拉斐尔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