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我的脸和我妈妈的很像,我们家都是大颧骨,满族人啊,尽管我是南方的,家里算南方的那种型儿。现在人家一看就说:“哎呀,现在你老了,这么像你妈妈,神气啊,坐的那样子,都像。”其实小时候我像我爸,老了,人家就觉得我像我妈。
我妈妈什么时候跟我爸爸结婚的我不知道,反正结婚不早了,她比我大27岁,我上边有个姐姐嘛,比我大一岁。我妈妈跟我都没说过什么话,除非是打我。我也没话跟她说。我妈妈大家闺秀,一天到晚就晓得低着头,从来没说拿眼睛瞪着看过人,针线活儿做得可好,文雅。
我妈妈太可怜了,一个接着一个地生孩子,一共生了7个,得不到一点温暖。我从来没看我爸爸跟我妈妈有过什么表示,冷淡得要命。就有一次带妈妈和我们一起,到吉祥包了一个厢,看京戏,我记得的就这一次,反正很少很少。我妈妈那种人,她什么都埋藏在内心里,那种家庭她不可能有什么表示。我父亲太可恶,我很恨我父亲,到现在还恨。
满族人,像我们家,有个规矩,每天上学以前,要跪在床上,外婆和妈妈就问了:今天上学读书要怎么样?我们弟兄几个就要一个一个地说,说要好好读书。回来,跟外婆、跟妈妈都要鞠躬的。习惯了,也没有人强迫,但是呢,这个规矩很严。小学时候有一次,图书馆说发现丢书了,说是我二弟弟拿的。我妈妈回来就用了“文氏家法”,我妈手狠,用那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结果后来查出来不是我弟弟。那种家教都是非常严格的。我从8岁起就学做针线活儿,我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在山东那种情况,给他做带檐儿的帽子,连扣子什么,还都是我自己缝的。
我妈妈很早就死了,可能是1942年、1943年左右,去世时多大岁数我也不知道。她被特务弄到济南,给人做针线活儿,身体不好,肺病。最后被特务弄死了。
我觉得我母亲一辈子太可怜了,有时我也觉得对不起我妈妈,我从来对我妈妈没一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