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循着丝路上新老旅行者的足迹走出了守卫嘉峪关市的关城。古时候,商人在这里过关交税,旅行者在这里查验关文。一旦走到关外,他们便进入了茫茫沙漠,许多人在闯进未知之地前纷纷在城墙上提笔作诗,告别家乡。如今,人们仍然在墙上留下诗作,即便他们并不像以前那样生死未卜,伤心欲绝。
几十年前,朱德将军来到此地,留下了这样一首诗:
嘉峪关前产石油,
戈壁滩上建新洲。
六万人民齐跃进,
赢得繁荣争上游!
朱德诗中所指的新洲是嘉峪关以西150公里外的玉门新城。玉门是中国第一座油田的诞生地,早在1938年就开始生产石油。朱德提到的6万人民组成了20世纪50年代的采油大军。其实,这里更早的石油开采可以追溯到汉代,那时的中国人就发现地下火泉喷出的黑色液体可以点燃,并把它泼向来犯的敌军。
此时,我们开往敦煌的汽车驶过了通往玉门的岔路口,继续向西北方向的安西县行进。安西是唐朝驻守在中亚的重镇,它无疑是丝路上最有意思的城市之一。但是过去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19世纪的穆斯林叛乱摧毁了整个城市,而它的新貌不值一提。汽车停下来载上几个乘客,便告别了河西走廊,转弯向西朝着敦煌前进。我们终于把祁连山雪峰甩在身后,眼前的景色换成了甘肃荒原上的灰红色山丘。
虽然从嘉峪关到敦煌要坐9个小时的长途车,但我和芬恩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感觉不错:我们俩都退了烧。为了庆贺我俩的痊愈,芬恩在长途车上作了一首诗,以此来纪念在嘉峪关的最后一晚。
丝绸之路退烧
祁连山上,盛开一轮明月,茫茫戈壁,铺满珍珠般银光。打开破窗,沙漠轻风拂面清凉,远望一队雪驼,痛饮欢畅。
9个小时的车程很漫长,但是,当我们在敦煌汽车站旁的饭店里发现冰啤时,旅途的劳累立刻烟消云散。我们来到了真正的绿洲。马路对面就是我们即将下榻的宾馆:飞天宾馆。飞天译成英语就是“flying apsara”,“apsara”指飞舞在佛祖旁边散花或吹笛的天神。可是我一说“apsara”这个词就结巴,于是我就用“asparagus”(芦笋)代替。如果有“飞天”读到这本书,我要对他们说声抱歉。
我们坐在飞天宾馆对面的饭店里啜着啤酒泡沫,这才突然意识到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看见厨房里有土豆,就请厨师切上几个,油炸一下。厨师有点迷惑,不过还是完美地执行了我们的指令。接下来的几天,我俩点了很多盘炸薯片,以至于这道菜都上了饭店的菜单。这也许是我们在丝路上对东西方文化交流所做的一个贡献——炸薯片。
解决了饥渴问题后,我们穿过马路,入住宾馆。飞天宾馆是精打细算的旅行者的夜总会,这倒并不是因为它很便宜。这里是敦煌,是每一个丝路上的旅行者都要经过的地方。飞天宾馆的价格还算合理:150人民币,即30美元。但对精打细算的人来说,可以接受的价格是2~6美元,有个床位,大厅里有淋浴间就可以。然而,我们选择住在飞天宾馆并不是因为价格实惠,而是它的地理位置。
它就位于汽车站对面的马路上,寻找住处的游人最先在这里停下。而最终住在飞天宾馆的人们成为旅行情况的主要信息来源,不仅有关丝路消息,还包括进藏的交通路况,而拉萨只是刚刚对外国人重新开放。
另外,宾馆对面的汽车站提供了去往莫高窟唯一的廉价交通工具。这就是我们以及其他所有丝路游人到敦煌之后选择住在这里的缘由。
城东的莫高窟无疑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佛教艺术宝库。而这些洞窟的存在使得敦煌成为全中国最值得游览的地方之一。我们头天晚上买好了去往莫高窟的车票。黎明时分,客车便轰隆隆地出城,行驶在两边种满大麻的公路上,带我们来到通往莫高窟的岔路口。我们早就听说这种大麻只适宜于做麻绳,而非麻醉品。所以我们没必要为此跳出窗外,或在黄昏后偷偷溜回来。
我们安静地待在座位上,从敦煌出发45分钟后,我们来到了莫高窟。与中国其他各大旅游景点的漫天要价不同,莫高窟门票只需25元人民币,还算合理。雇一天导游又花去100元,租手电筒还要2元。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只待进入这个佛教艺术天堂。
“莫高”在汉语中意为“没有比之更高的”。莫高窟并没有多高,但洞窟内的佛教艺术确是中国、乃至世界的登峰造极之作。莫高窟始建于公元前2世纪,当时,汉人把匈奴赶出河西走廊,敦煌成为大汉王朝西北部的前哨。敦煌是丝路南北两大支路的交汇处,一条来自西北的中亚各国,另一条来自西南的北印度王国。作为大汉王朝最西部的前哨,敦煌成为丝路上那一地区最大的城市,并且因边关贸易而逐步繁荣。到公元2世纪,敦煌的常住人口已经达到8000。不久之后,大批佛教僧侣陆续来到敦煌,一是由于他们自己的国家因战争而动荡不安,二是出于传教的热情。很快,敦煌的主要市民就成为狂热的佛教徒,而为了宣扬他们的信仰,这些佛教徒出资在这里开凿了几百个佛洞。
第一批洞窟始建于4世纪中叶,与兰州西南的炳灵寺窟和天水东南的麦积山石窟差不多同一时期开凿。莫高窟历经大自然的侵蚀、战乱的破坏以及西方收藏家的掠夺,仍然保存比较完好。但中国人至今依然对莫高窟17号窟发生的事件义愤填膺。
那是1905年,德国考古学家阿尔伯特·冯·勒柯克来到敦煌北边的城市哈密。他从一位商人那里听说敦煌发现了稀有的经卷文书,但由于急着返回喀什,于是他通过抛硬币来决定自己的去向,最终硬币指引他去了喀什。两年后,奥莱尔·斯坦因一路循着传言,来到敦煌一探究竟。斯坦因已经劫掠了十多个古代佛教遗址,运走了一车车的塑像和壁画,把它们带回印度和英国。但是在敦煌,他发现了最大的战利品——印刷品。这些印刷品中有世界上最古老的印刷本,即868年印刷的《金刚经》。
敦煌莫高窟
《金刚经》是道士王圆箓发现的几万部文书中的一本。王道士自封为莫高窟的看守人,在修复洞窟的过程中,他发现了第17窟中一面假墙后的文书。王道士清楚地知道这一发现的重要性,便报告了当地官府。但还没等官府把文书转移走并妥善保管,斯坦因便来了,并设法取得了王道士的信任。他只用了130英镑便买走了上万本世界上最古老的书籍和写本,其中有许多是9~10世纪期间的珍本。第二年,法国人保罗·伯希和付给王道士90英镑,获取了同等数量的文书精品。中国人至今仍为失去他们最伟大的国宝而痛心不已。藏经洞中15000卷文书(一说5万多卷。——译者注)现大多散落于印度、英法等国的国家博物馆——这是洋鬼子在丝路上犯下的又一恶行。王道士当时急需资金修复洞窟,而斯坦因和伯希和则非常乐意帮忙。
17窟其实只是16窟的一个侧室。两个洞窟都是9世纪期间从沙石崖壁上开凿,用作一位著名敦煌高僧的私人佛殿,也许这就是两个世纪后人们用来收藏经卷的原因。经卷的发现对佛教文献研究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因为其中包括了许多已知最古老的佛教典籍。但是,需要告诫的一点是,最古老的写本并不意味着它就是最有用的。拿敦煌的这些写本来说,它们并不能构成一个真正的图书馆。大部分经卷内容都是歌功颂德,并且其中有无数的抄写错误,那些抄写人给朝圣客们抄写经文,以此谋生。其中许多经卷也许从未被人读过,只是抄写下来,作为庙里的供奉品,就像上香一样。然而,此后被称作“敦煌写本”的这些文书构成了古代世界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古文书收藏,包括世界上已知最早的书信形式。书信中主要介绍了醉客和宽容的主人之间进行的交流这一内容。
醉客在信中表达了因饮酒过量而胡言乱语,清醒后惶恐羞愧恨不能钻到地下的心情,紧接着他提出要尽早找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写本中还包括了主人一封得体的回信。在佛教经卷中居然藏着这样一篇文字,多么奇怪啊!但是,负责抄写敦煌写本的人乐意满足朝拜客的任何要求。哪个香客不想在行装中加入这样一封信呢?我也早就为自己抄录了一份。
这时,我们的导游结束了关于中国最伟大的文学宝藏被外国人窃取的讲述,我们继续参观莫高窟其余的宝藏——壁画。敦煌壁画分布在约500座现存洞窟中的墙壁上,时代从4世纪到5世纪不等。尽管有些壁画的颜色已经褪去或氧化,它们仍然构成了中国最大的艺术画廊,成为研究丝路文化交流的丰富信息来源。
壁画的主题大多与佛教有关,特别是关于佛的本生,更确切地说,关于佛的多生。佛教教义的核心为因果报应,且因果报应可以延续多生多世。按照佛教的说法,身口意三业(即人的行为、言语和思想)就像一粒种子,迟早会结果,这个果就构成了我们每日的生活以及意识。从这个意义上说,成佛是经过多生努力多行善事、种下善果的结果。莫高窟的洞壁上就画满了释迦牟牛前生所行的善事,比如舍身饲虎。
然而,佛教的目标并非一味追求善果,而是要从因果中解脱出来,结束无穷无尽的生死轮回。释迦牟尼通过觉悟和涅槃就达到了这一目标。莫高窟大多数洞窟的后部都有一个佛龛,里面供奉着释迦牟尼彻底解脱因果的涅槃卧像。
除了佛陀的本生故事,大多数洞窟中描绘的另一个主题是佛教宣扬的极乐世界中的景象,尤其是阿弥陀佛的西方净土。据说那里的人们比起居住在我们这个娑婆世界的人们更容易摆脱生死轮回。要取得往生西方净土的资格,只需净心念诵三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到西方净土了吗?
哎呀!当我们净心步入另一座洞窟时,突然注意到一尊塑像的头没有了,而在一尊佛陀塑像的身旁,本应有一座跪像的地方空空如也。墙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导游预料到我们的疑问,解释说,消失的壁画和文物被兰登·华尔纳带走,现在保存在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
华尔纳于1924年来到敦煌,像斯坦因和伯希和一样,他也为莫高窟的艺术宝藏所震惊,同时,他还预感到它们正面临的厄运。自从斯坦因和伯希和来过后,洞窟又遭到了劫掠,许多佛像的眼睛被凿掉。几百个逃亡的白俄罗斯士兵住过的洞窟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这些破坏让华尔纳大为惊骇,他决定继续“抢救”这些艺术瑰宝。他再次贿赂了我们的老朋友王道士,王道士只关心他那些新造的佛像和绘画,只要华尔纳不碰它们就行。其实王道士根本不必担心,华尔纳对他的那些俗气神像和西方乐土一点都不感兴趣。
直到20世纪30年代,中国政府最终关闭了莫高石窟的大门,阻止了对他们丝路国宝的大规模转移。经过穆斯林洗劫、外国人的窃取以及自然的侵蚀,剩下的宝物已经不多了,但即使在今天,敦煌的艺术宝藏依然远远多于中国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在历史学家所估算的原有1000多个洞窟中,约有500座已经从沙漠的侵蚀中抢救出来,其中30座保存完好的已经对公众开放。我们花了一整个上午和半个下午时间游览莫高窟,仍意犹未尽,总觉得除了敦煌艺术之外还有许多值得一看的东西。
莫高窟位于鸣沙山东端的一面沙石崖上。鸣沙山一直绵延到敦煌市以及更远的地方,长达40公里,宽约20公里,如果你想以传统的方式体验一下穿越沙漠的经历,这的确是个好地方。但是,大多数游客只是去敦煌南边3公里处的沙丘短暂一游,其中一个沙丘高出周围的沙地250米。回到敦煌后,我和芬恩的下一站就去往那个最高的沙丘。
鸣沙山就在城南,坐车一会儿就到。游客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骑骆驼登上沙丘顶端。我们选择了步行。可是真走起来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由于双脚不时陷入沙中,我们最终放弃了爬沙丘,走回来去看月牙泉。
鸣沙的意思是“唱歌的沙子”。我想这个名字应该是来自风吹过沙丘时发出的声音。但是根据当地的传说,声音是很久以前被沙暴掩埋的人们所发出的呼喊形成的回声。吸引游人来城南沙丘的并非只是这些会唱歌的沙子,人们来此还因这里有一个月牙形的小湖,名叫月牙泉。自然,提起这个月牙泉我这里也有个故事。
鸣沙山
很久很久以前,敦煌地区遭遇了一场大旱。水井干涸见底,树木枯萎,庄稼绝产,人们忧伤哭泣。一天,美丽而仁慈的彩云仙子偶然从天上飘过此地,听见人们哀怜的哭喊声。她被人们的哭声所感动,也开始伤心流泪,泪水落到地上,汇聚成池塘,人们欣喜若狂。但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沙魔王听说他的沙山中间出现了一池清水,震怒不已,便作法召唤来风暴,用沙子将水池填埋。人们再次因为面临死亡的厄运而悲痛万分。可是,彩云仙子不会那么容易屈服。她飞上天庭,请月亮女神把魔盘借给她。此时才刚初五,于是月神让彩云仙子再等十天,等月圆时才能把魔盘借给她。但是彩云仙子说,等到那个时候,敦煌人就都渴死了。
月神被彩云仙子救助人民的爱心所感动,便当即答应了。彩云仙子把魔盘藏在袖子中,回到了沙漠。她把魔盘放在沙地上,魔盘变成了一个月牙形的湖泊。看到自己的领地受到了威胁,沙魔王再次作法召集魔力,这次他的魔法失效了。黄沙每一次从沙丘上卷起,要掩埋湖泊时,就会刮起一阵神秘的风,把沙子吹回到沙丘。如今,风儿仍然在吹,月牙泉仍然静静地躺在沙漠中,而为了纪念这位很久以前从沙魔王手中救出善良百姓的仙女所建造的神殿也仍然屹立在此。看着茫茫沙海,我和芬恩口渴难耐,于是我俩急忙返回飞天宾馆,喝点冰啤,洗个热水澡。我俩都累坏了,天还没黑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我们雇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城边上的一座小小的白塔。敦煌是2100年前大汉王朝在河西走廊所建的四大重镇中最西边、也是最后一个要塞。除了肩负守卫大汉王朝西部边陲的任务,敦煌也因为位于丝路南北分支的交汇处而拥有极其重要的战略位置。经(丝绸之路)北路到此的旅行者中就包括佛教翻译家鸠摩罗什,我们在武威已参观过保存着他的舌头的舍利塔。但是此处的这座白塔也与他有关。
传说鸠摩罗什来敦煌时骑着一匹白马,随后不久,马就病倒了。这匹马是鸠摩罗什忠实的伴侣,跟随他经历了千辛万苦。高僧千方百计想要挽回病入膏肓的爱马的性命,甚至睡觉都陪伴在马的身边。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某天晚上,白马似乎奄奄一息,它张开嘴对主人说:“其实我是西海的白龙,因为从你的家乡来这里一路上危险重重,我立誓要把你送到中国传播佛法。从此往前,一路平坦,沿途旅舍众多。我就不远送了,咱们就此告别吧。”
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等鸠摩罗什醒过神来,眼前只剩下白马的皮囊。为了纪念他伟大的坐骑,鸠摩罗什埋葬了白马的遗体,在上面建了一座白塔。看!它就矗立在那里,白粉刷过的砖墙在沙漠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铃儿在沙漠微风中叮当作响,游客仍然络绎不绝,前来拜祭西海白龙。
参观过白马塔后,我们向西出城而去。除了城东的莫高窟古代佛教艺术,敦煌西边20公里外还有一处新景点——敦煌影视城,又名“仿宋沙州城”。1987年中日合拍大型历史故事片《敦煌》时,摄制组以宋代《清明上河图》为蓝本,参考中国古代建筑风格精心设计而成。
《敦煌》主要讲述了一位年轻人的一生。他参加科举考试后名落孙山,便来到敦煌,在西部边疆过着艰辛的生活。我们快到景点时,司机指着远处地平线上一条细细的黑线给我们看。不一会儿,那条黑线铺开,连成一片,遮蔽了正午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飞舞的黄沙,打在身上生疼。狂风把人们从自行车上吹落,连我们乘坐的小汽车都被刮下路基。即使躲在车里,我们的身上还是落满了沙尘。两个多小时后,风势渐小,虽然沙尘依然飞扬,能见度很低,但司机坚持慢慢地往前开动汽车。
敦煌白马塔
当我们终于到达影视城时,才发现这地方几乎空无一人。我们推开巨大的城门,买了门票,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就好像是两个穿越时空的神枪手。几匹马畏缩在一面土墙下避风,酒吧里空空如也,茶馆中也不见人影。我们沿阶梯登上城墙,眯起眼睛抵挡着飞沙。
从这里再往西就是古老帝国的边界。2100年前大汉王朝最初在敦煌设立军事要塞时,把长城又往西延伸了100公里,这样他们就无需三更半夜起床对付前来骚扰的小股蛮夷。我们从城墙上下来,朝着古老的边境方向前进。
因为时间充裕,不必急着赶路,所以我们决定中途再去参观另外一个地方。离开影视城15公里后,我们拐下公路,行驶两公里穿越无路可循的戈壁滩来到一条狭长的山谷边。我们从山谷边的停车场沿着阶梯向下,来到崖壁上的一组洞窟前,向下俯瞰便是党河。因为我们之前在敦煌东部参观过的莫高窟又称“千佛洞”,所以,我们现在即将参观的这些洞窟被称为“西千佛洞”。
大门紧锁,我们便大声喊叫,由此引来了洞窟管理员。他把我们领进了办公室。负责人说这些洞窟不对游客开放,但他随即又卖给了我们门票,管理员这才把我们带回到洞窟前。
敦煌影视城
洞窟大约有二十个左右,大部分都很小。墙上的壁画与莫高窟的相比,要简单得多,但其艺术价值毫不逊色。20世纪中国最著名的艺术家张大千,就曾在这些洞中待了好几年,以使他的绘画和墨彩技法臻于完善。我们在这里逗留了一个小时,然后继续上路。
我们继续西行,一个小时后一片绿洲突然映入眼帘。路边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溪水流潺潺,灌溉着周围的葡萄园和果园。绿洲那边的沙漠中有座小山,经年不倒的阳关烽燧耸立在山顶。道路就消失在烽火台之下。两千多年前,敦煌设为西部重镇时,阳关成为中国边境最后一个前哨,只有佛教徒和商人才敢越过此地踏上险途。
阳关位于敦煌以西75公里处,它是丝绸之路两大重要关隘之一。几千年来,中国人从昆仑山脚下的西域于阗国(今和田)进口最好的玉石。因此,运送玉石取道的那个关口就叫“玉门关”。到了汉朝,为了防止商客逃避过路关税,及防御入侵者围攻玉门关,政府又设置了另一个关隘。因为第二个关口在玉门关南面,因此它称为“阳关”。在汉语中,“阳”意为“阳光照耀的,阳面的”,也指“南面”。
这两大关隘中,阳关最令人感慨万千。有哪一个中国人没听说过8世纪唐代大诗人王维写的一首诗呢?他在渭城送别朋友踏上丝绸之路时写道:
阳关
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我和芬恩极目远望:王维说的不错,关口那边没有一个我们认识的人。
虽然阳关标志着古代中国的最西端,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人不想继续拓展领土。往西400公里,中国人在人们谈之色变的罗布泊荒原的腹地设立了楼兰重镇。高僧法显和玄奘都曾穿越罗布泊,而马可波罗也考察过此地,但是三人都认为这片地方诡异神秘。马可波罗写道“游人须结队成行以互相保护”。因这里地貌瞬息万变,故游人在晚上睡觉前必须插个牌子,指示好要去的方向,以免醒来后走错方向。
尽管罗布泊吞噬了无数企图穿越它的行人,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却在此获得重大发现。1901年,赫定沿塔里木河考察,一路追踪到塔里木河注入罗布淖尔大盐湖的地方。这时,他被脚下楼兰古城的废墟绊倒了。经过对遗址的研究,赫定拼出了一幅2000年前楼兰古城迷人的生活画卷。
罗布泊还是个神秘之地。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对于我们这些老外来说,这里是禁地。但我们确实考虑过到玉门关一游。虽然玉门关被称为“美玉输入内陆的渠道”,但它也可以称为“丝门关”,因为这里也是丝绸输出中国、运往世界各地的必经之地,同时它也是丝绸制作的秘密传出中国的关口。
古代于阗人开采出中国人喜爱的美玉,而他们对精美的丝绸同样情有独钟。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于阗出产的玉石日渐减少,于阗国王担心玉石很快便不足以维持他们购买丝绸。
于是,于阗国王最后想出来一个办法。他向一位和亲的汉朝公主求助,派人秘密捎去口信,请她把蚕卵和桑树种子带回她的第二故乡。过关时,卫兵不仅检查了公主的行李及其衣物,甚至连她所有仆从们的衣物也统统检查一番,但是一无所获,便放公主出关。公主到达于阗后,于阗国王问她是否依其所托带回了蚕卵和桑种,公主点头示意。于阗国王很惊讶,问她是如何瞒过卫兵出关的。“很简单。”公主边说边解开了发辫。造丝的秘密就这样输出中国、传到世界各地的。
尽管通过玉门关的道路是运输玉石和丝绸的要道,但这段路却是丝绸之路上最为艰险的一段,大部分旅行者都刻意避开这条道。即使在今天,这条道也经常消失在罗布泊不断变化移动的流沙下面,而且也不对外国人开放。大部分旅行者选择走北路,从敦煌穿过莫贺延碛(莫贺延碛即位于今天哈密与安西之间著名的哈顺戈壁。唐时此处以西皆称“域西”,也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西域的起点。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记载,此地“长八百里,古曰沙河,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顾影唯一”,自然环境极其恶劣。——译者注),到达绿洲哈密。
中国高僧玄奘西行求法也是取道北路。但他并未等待与商队同行,而是只带一名向导和一匹马便进入了莫贺延碛。可是,对他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的不仅仅是沙漠本身。一天晚上,向导突然手持匕首,悄悄靠近熟睡中的玄奘,企图谋财害命。但是,冥冥之中肯定有佛祖保佑,玄奘突然醒来,坐起身静静地打坐冥思。那向导被玄奘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的勇气所打动,双膝跪倒,请求法师宽恕。他还劝说玄奘前方没有水源,不如动身回返。但是法师不为所动,他送给向导一些银两及足以维持其返回敦煌的食物与水,自己继续只身前行。
罗布泊
玄奘很快便遇到断水危机,整整5天滴水未沾。他口渴难耐,意识恍惚。就在这时,他忠实的坐骑把他引到了一泓清水旁。玄奘大喜,最终他和马平安抵达绿洲哈密。哈密便是我们的下一站目的地,但我们是乘火车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