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空间》2
泰勒抬头向窗外看去,当然他也没有看到甚么飞机,他连忙又看手中的地图,然后又抬起头来,喃喃地道:“是这里,两个人所报告的经纬度都和这个小岛吻合,一定是这里!”
水上飞机开始下降,机翼下的“船”很快地接触水面,在水面上滑行,溅起老高的水花。
水上飞机是绕着那个小岛在海面上滑行的,当飞机滑行到小岛的东南面时,我们看到了那架飞机!
刹那间,人人都像木偶一样呆着不动,飞机剧烈震荡,显然是驾驶员也大受震动,几乎令水上飞机失去控制的缘故。
水上飞机又绕着小岛掠了过去,直到又回到了小岛的东南,停了下来,我们也再度看到了那架飞机,才有人叫道:“天啊!”
叫的人是两个飞行问题专家之一。别以为那架飞机真的是插在峰石中。不是,它不是插在峰石中,而跌在沙滩上,它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我的意思是说它的一半,它的后半部,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那么,它的前半部呢?它没有前半部。
是的,在沙滩上的只是半只飞机!
阳光照在那半只飞机上,发出亮闪闪的银辉,只有半只飞机恰好齐机翼后部断去,像是有一柄硕大无朋的利刃,将飞机从中剁了开来一样。
好一会,才有人打开机门,放下橡皮艇。
没有人说话,只有我问了那两个专家一句:“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专家的一个道:“可能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流,将飞机切断了,你应该知道高空气流的厉害。”
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那专家在讲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而他的话充满矛盾,不要说在这样的天气是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气流,如果有的话,半只飞机从高空跌了下来,能够这样完整无损么,能够看来那样安详地在沙滩上么?而且,飞机的前半部呢?机上的人呢?
当我踏上了橡皮艇之际,我被这一连串疑问弄得我像是踏进了一只冰箱,遍体生寒。
那不单是因为和我阔别已久的白素在这架飞机上,而是整个事情,实在太诡异了。我已知道,连同机上服务人员,在这架飞机上,有着八十六人,这八十六人,如今都陷入了什么境地之中?
我和泰勒首先跃上了沙滩,向前奔去,到了那半架飞机的残骸之前,飞机尾部略陷入沙滩之中,没有燃烧的痕迹,没有爆炸的痕迹,我们又迅速地绕到了飞机的前面,那时候,我们这几个人,更是没有一个说得出话来。
从远处看来,飞机像是被一柄巨大的利刃切成两半,从近处来看,它简直就是被一柄巨大的利刃所切开来的,像是果刀剖开苹果一样,切口平滑,丝毫也没有卷口,所有的一切,在经过“刀口”之际,都断成两半!
而机舱内部则是空的,空得一无所有,没有人,没有椅子,没有一切,只有空的机舱。
我们又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天,天空碧蓝,几乎找不到一丝浮云,我们抬头看天的动机一样:心中感到了极度的惶惑,所以都想看一看,在上午十一时,究竟天上产生了什么样巨大的力量,使得这架飞机成为这样子?还有半架飞机,和机上的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根据先后两架军机的报告,这架飞机本来是“插”在峰石上的,现在跌下来,它的前一半难道还“陷在”峰石中?
这是荒唐透顶的想法,但即使这样假定,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我们这些人的眼光,从碧蓝的晴空,转到嶙峋的峰石上,峰石上何尝有着曾被飞机“插进”过的痕迹?何况,“飞机插入峰石”,无稽之极!
那两个飞行问题专家面色苍白地在摸着飞机的断口,我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想听取他们两人专家的意思,但是他们一直不出声。
小岛屿上静到了极点,只有海水缓缓地拍着沙滩时所产生的沙沙声,但突然间,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却响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声音。有点像飞机声,但是却又夹杂着一种“嗡嗡”声,似乎还有人在高空大声叫嚷,我们连忙抬头向上看去。
可是天上却仍然什么也没有,而那种声音,也立即静止,就像刚才根本没有这种声音,全是我们的错觉。
我忙道:“谁有望远镜?”
泰勒递了一只给我,我仿佛看到了有一点银光,闪了一闪,但是随即不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那是一架路过的飞机,可能,可能,不知怎地,我的想法变得莫名其妙,我竟想到,那可能是飞机的前半截,还在继续飞行!
那两个专家苦笑着:“我们怎样作报告:一架飞机断成了两截,另一半不见了,只有一半,完整无损?”
我指了指那半截飞机,心乱如麻:“看来你只好这样报告了,这是事实!”
那两个专家怔怔地站着,一言不发,这是超乎每个人知识范围以外的事情,除了发怔以外,还有什么事可做?
我走开了几步,在海滩上拾起了一枚贝壳,螺的天地就在一枚贝壳之中,人类的天地呢,就在地球上,地球在整个宇宙之中,和一枚贝壳在沙滩上,有什么分别呢?人类直到如今,连闯出地球还未曾做到,人类的知识又有什么值得夸耀?
(一九八六年按:这个故事写于二十多年前,人类的宇宙飞行不及今日,但今日,这句话倒也适用。)
我握着那枚贝壳,在沙滩上沉重地踱着步,泰勒他们站在沙滩上,望着全速驶来的水警轮,用无线电话告诉水警轮的指挥,水警可以不必再前来了。
本来,警方出动大批水警轮,准备来拯救伤亡,可是如今连人影不见一个!我提议自己留在这里继续研究。
泰勒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又命令道:“七0四号水警轮,继续向前进。”他转过头来,对我道:“这艘水警轮由朱守元警官指挥,他是一个十分能干的年轻人。”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朱守元这个人,他曾破获过不少海上走私案件,是一个能干的警官。
泰勒和其余人,匆匆地登上橡皮艇,向水上飞机划去。
小岛的沙滩上,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那种诡异的气氛也就更甚。
我望着那半截飞机,希望这时在机舱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来,我不敢奢望那走出来的人是白素,只希望有一个人出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