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第277节
这场雨太大了,一直在下,他担心地全要被淹了,原来的田埂地坝显然不够高,没有想过这样的大雨造成的后果。
他担心种子全被沤了,担心洪水冲平了田地。有了这次教训,他以后可以在田边加固并筑高堤坝,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这次这一关,怎么过?
他有巨象,开垦了好多田地,他又用巨象帮村人开垦,用村人给付的报酬购买农具和粮种,他计算过了,这样继续下去,只需要最多十年,他就能成为村中首富,成为有地位有权势的地主老爷。
如果这一切都毁了,耽误了这一季,就是耽误了一切。
他毕竟底子尚薄,没可能撑过今冬的,到时候怎么办,难不成把那巨象和驯服巨象的兽语给卖了?
不能啊!只要有这种技术的垄断,他子子孙孙都可以指着它生活。
可是不然的话,一家人没机会活到明年开春啊!
隋原想着,只觉得一颗心油煎一般地难受。
只在他家大小子和二小子,完全不知道这严重的后果,他们正在河边拿着竹筐捕鱼,没心没肺地笑着。
洪水漫出了河道,蔓向两岸野草地,这里的水也有孩子大腿深了,不过这里的水势极缓,倒不至于有危险。
混浊的水面上野草只冒出了一截尖,随着水流轻轻摇摆,很多鱼儿逃到了这个地方,用竹筐缓慢地在水中拖动,猛然提起,三两下中总有一次可以兜到一条或几条小孩巴掌大小的鱼,亮闪闪、白晶晶的。
隋原尚且如此担心,其他的村民更是可想而知。
他们是靠天吃饭的,现在却只能绝望地看着天空,不晓得这漏成了筛子的天空,几时能够放晴。
大雍城里则是另一番景像。
徐不二吐槽过,这城池刚刚建成时,道路是何等的宽敞,房舍是何等的整齐,城市是何等的整洁,但是缺乏城市管理,导致胡乱占地、随地便溺等现象不绝。
现在,这恶果体现出来了。筑城的时候就没想过如此规模的泄洪渠道,这方面的经历他们已失去了五百年,匠人匠师筑山城的惯性思维还没消失。
于是,现在的城市成了泽国,街道上浊流滚滚,混合着他们之前随地的便溺,这一切现在都回报到了他们自己身上了。
想来,当那律法建成,正式颁布的时候,有了这些切身经历的人,应该不会抵触,而是坚决响应这样的律法了,至少在城市建设和卫生方面。
这一场雨,还造成了很多问题。
工人进不了料,商人放不了货,与之相关的则是标注了时间和数量这些关键数据的交易契约无法完成,等这场大雨结束,又会产生多少争执和矛盾呢,现在还不得而知。
不过他们没有律法,只有各地约定俗成的一些规矩,而地头蛇可以无视规矩,过江的强龙则可以凌驾于规矩,这都将会导致很多问题。
而这所有的问题,损害的是太多人的利益。
这些人都是整个生活模式发生变化后,走在社会最前沿、拥有一定的恒产和影响力的家族。那时他们将迫切地感受到,一个统一的朝廷,一部能够得以实施的律法对保障他们的权益,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而这一切,都将作为收获的成果,成为杨瀚的丰收。
显然这场雨,于所有人都是有害的,唯一能因此而获利的,只有杨瀚一个人。
这才是他的天时,真正意义上的天时,它能制造人和。
大雨正倾盆而落的时候,人们无论如何烦忧,也只能坐在家里烦忧。
大雨结束之后的第三天,城里的积水已经低过了脚面,乡下的洪水已经渐渐复原成了小溪,人们开始纷纷走出家门收拾残局,重兴百业的时候,各种矛盾、冲突就接踵而来了。
那些一向粗放式管理的部族首领们,以前很少遇到这么多方方面面、复杂程度如此之高的事情,他们的调解手段和精力、时间根本不够用。
他们自己的家族也有一屁股烂事需要收拾,现在却只能耐心地在那里接待着一拨又一拨的人,可是,偏偏又解决不了。
这些人的怨气越来越重,这些部族首领们的耐心也是越来越小。
这时候,“急脚递”开始在一座座初具规模的城市以及在建的城市中张贴“皇榜”了。
这对百姓们来说,是一个极新鲜的事务,以前只有在戏剧和故事里听说过,这还是他们的大王第一次张贴“皇榜”,所以马上全城轰动,许多人拥来观看,看了之后就开始四处传播。
杨瀚在“皇榜”中对他的子民遭受的水灾表示了悲悯与关切,并且表示,朝廷很关心他们,会尽快解决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在皇帝中,杨瀚透露了在建的瀚律,关于法律的制定,这算是第一次吹风。
接着,大王还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救灾措施,他说为了受苦受难的百姓,工部要立即行动起来,修桥补路,挖渠埋洞,避免更多类似事件发生。
他还说,对于在大水浸泡之下倒塌的房屋,户部要会同工部进行调查、抚恤、扶持。
工部尚书王文正很惊讶,他自打领了身官衣官帽,就摆在家里当陈设了,朝都不曾上过一次,后来觉得朝廷还是有些用处的,就把他的二儿子派去应景了,现在那小子据说是正在搞什么律法,他也懒得理会。
现在王大人突然发现—――卧槽!原来我这个官儿不是一个空衔儿啊,原来我有这么大的权力?啊不!原来我有这么多的麻烦?
他拿什么去救济灾民?杨瀚一道圣旨,赢得了无数人心,但是朝廷实则只是个空架子,没有国库支撑,他这个官儿拿什么去赈灾、拿什么去进行灾后重建?难道让他掏自己的腰包?
王尚书决定置之不理,但很快来自各个阶层的压力和数不尽的骂名就叫他有些吃不消了。
以前大家困居山中,他不觉得这是他的义务,受灾的人也同样不认为人家王老爷有责任去为他们解决这些困难。
谁受灾谁倒霉,这是天意,只能接受。可现在大王都说了,指明了王尚书要负责。
万一真能要来点什么好处呢?
所以,群起而攻的,不仅是王家势力范围内的那些贫民、中产和部分高层,还包括其他部落的人。他们隔着好几座城,都不辞辛苦地跑来,理直气壮地要王尚书负责任。
王文正负责不起啊,好在圣旨中还提到了户部,于是,王文正背着一脑门的官司跑去找户部尚书徐震,压力如此之大,好兄弟,一起承担吧!
因为这场大雨,造成了刚刚兴起的工商业的诸多官司,这些官司内情之复杂,缘由之奇葩,可谓是应有尽用,根本就是一团团的乱麻,没有谁能理得清。
而皇榜中也提到了这个问题,责令刑部尚书李洪洲尽快处理。
李洪洲府上一时往来无白丁,哭叫皆商贾,吵得他焦头烂额,连家都不敢回。
李尚书苦苦捱了三天,实在撑不下去了,连夜化妆溜出城,直奔忆祖山而去,欲求大王再分设州县,各设治理官,替他分担一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