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初中一、二年级的时候(昭和二十年代初期),札幌降下了如今已无法想象的大雪。
虽然马路中间的雪好歹算是铲掉了,但铲掉的雪都堆在马路两侧,行人就只能在雪墙中间匆匆穿行了。
如此一来,住在札幌这种大城市的人们终于能够自由通行了。不过,乡间的人们却由于暴风雪而只能走出一两公里。据说,还有人被大雪埋住导致死亡。
总而言之,那个时候经常下大雪。
我家周围也有很厚的积雪,即使从门厅上面的二层窗户跳下来,也只是落在雪里不会摔伤。
我把这个称作伞兵部队,常常躲开父母的眼睛从二层窗户往下跳着玩。
另外,在下了大雪之后当然必须上屋顶去除雪,而且外廊和大窗户周围的积雪也必须清除。
在星期天下午跟父亲一起除雪,已经成了日课作业。
“走!除雪去!”
听到父亲招呼,我就拿起铁锹先上了楼顶。倒也不会太费劲。
这是因为积雪堆得很高,不用梯子也能上房。
我跟父亲分工之后,就开始把楼顶的积雪铲下去。
这也出乎意料的简单,只要用铁锹把积雪切成块状向下一推,雪块就哧溜哧溜地滑下去了。
有时候,人也会脚下一滑从楼顶掉下去。不过,因为地面积雪很厚所以不会摔伤。
比起楼顶除雪,最难的还是清除埋在窗户和外廊周围的积雪。
如果不把这里的积雪清除掉,阳光就不能照进窗户。即使在白天,房间里也是漆黑一片。
除雪一般是从中午开始,在把窗户周围的积雪清除完毕之后,时间就到下午四五点钟了。
除雪完毕跟父亲一起享用母亲做的晚餐是最开心的事情。
“辛苦了!”
母亲必定会做一锅热腾腾的杂烩粥犒劳我们,此时我也会感到自己作为男子汉得到了认可,心里特别高兴。
那个时候,我在跟同学走在雪路上时,经常并排站着撒尿。
“哎,等我一下!”
同伴中有人打声招呼,随即站在路边开始撒尿。
于是,大家也都跟着开始撒尿了。
这种时候,有的人撒尿冲劲十足,但有的人却没有冲劲。当然,憋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冲劲。大家各自撒尿冲垮雪堆也是一种乐趣。
据说,如果被尿液冲开的积雪孔洞呈黄色就是正常的,而如果略带红色的话就说明有病了。
大家先确认自己撒尿后雪中显示的颜色,然后再看看同学的并发表看法。
“那小子撒尿真冲!”“那种颜色肯定健康。”
不管怎么说,在冬天里随地小便只限于天气好的日子。而在暴风雪的时候,就根本无法随地小便了。
如果硬要随地小便的话,小鸡鸡就会缩起来。而且,大风会把尿液吹进自己裤裆里。
但是,在晴天时尽情地向洁白的积雪上撒尿,同时留下黄色的雪洞,确实会带来某种快感。当然,只要再次下雪,一切都会被掩埋掉。
“扮酷”的报应
就在这个时期,我去公共澡堂里洗澡时,皮靴被人偷了。
当时,我家里就有洗澡间。但是,由于每次都得用木柴生火烧炭相当费劲儿,所以就去离家四五十米远的公共澡堂洗澡。
最近,我穿着在班里抽签得到的皮靴去洗澡。其实,抽签得到的是“配给券”,皮靴是以它为凭证花钱买来的。
平时我总是把鞋放在收费柜台旁边的脱鞋处,但因为这回是刚买的新皮靴,所以我把它放在比脱鞋处高一截的存鞋处。
但是,在我洗完澡准备回家时去存鞋处一看,皮靴已经不见了。
“皮靴去哪儿了?”
我从脱鞋处到存鞋处来回找了好几遍,最后还是没找到。
柜台大婶也努力帮我找,但皮靴还是不知去向。大婶最后说“看来恐怕是被偷了吧”。
我心里想“为什么要偷皮靴呢?”,大婶说“因为那双皮靴蛮不错嘛”。
确实如此。那双皮靴的橡胶底内侧贴着布衬里,即使光脚穿鞋也很暖和。
“那么好的皮靴为什么要放在存鞋处呢?”大婶问道。
我说那样最合适,但大婶摇了摇头。
“好鞋还是要装在随身带来的布袋里,跟衣服一起放在衣筐中。以前就有个女顾客被偷走了新鞋呢!”
是这样啊!我觉得自己太失败了,但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很懊丧。
偷我皮靴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
我想查找一下,却又没有什么线索。
洗完澡的叔叔们似乎也对案犯毫不关心。
他们认为,把那么好的新皮靴放在存鞋处,被偷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还有人说“那简直就像明摆着叫人偷啊”。
虽然我想反驳说“怎么会呢”,但别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贵重物品还是要像柜台大婶说的那样,装进布袋里放在衣筐中。或者应该直接委托大婶看管一下。
“太失败了!”
我真是后悔不及,但又不能就这样待在公共澡堂里。
于是,我跟大婶借了一双大大的木屐,硬着头皮回到家里。
我向母亲说了在澡堂皮靴被偷的事情,母亲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就觉得不太保险,果然还是出事儿了啊!但是也没办法,只好还穿以前的鞋啦!”
不管我跟谁提起这事,大家的意见好像都不怪那个偷鞋的家伙而是说被偷的我不好。
而我也再次醒悟到自己耍帅真是太傻了。
那个时候,从我家去公共澡堂半路的电线杆路灯被盗了。
马路因此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令人忐忑不安。
不久,听说很快就要装上新灯泡了。
工人把长长的梯子固定在电线杆上,正在装新灯泡。
我和同学们一起看到了这个情景,心里莫名地产生了感叹。
“从那么高的地方偷走灯泡,好厉害呀!”
同学的表情好像在问“为什么”,于是我继续向他们说明。
“因为他爬到那么高的地方摘掉一个灯泡呀!”
对于小偷来说,也许确实需要那样做。但尽管如此,比起要冒的危险,得到的东西是不是太少了呢?
小偷穿什么鞋爬到那样的高处去呢?
而且,爬到电线杆上万一失足摔下来的话,恐怕不是濒死的重伤就是直接摔死。而得到的东西却仅仅是一个灯泡。
“是什么样的家伙偷走灯泡了呢?”
就在我琢磨偷灯贼如何之间,新灯泡已经装好了。
然后,灯泡在工人指令下打开,周围又像以前那样亮堂起来了。
“这样就放心啦!”
同学自言自语,可我仍然在琢磨偷灯贼的事情。
而且,偷灯贼肯定还会来偷灯泡。
我在心中暗暗地想:我要暗暗地观察偷灯现场。
左起——父亲铁次郎、弟弟纪元、母亲美登莉、本人淳一在札幌自家的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