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讲演的训练
在我为中国问题四处公开讲演之时,我却没有受过做公开讲演的正式训练。所以在1912年的夏天,我就选修了一门训练讲演的课程。这是一门极有趣味的课程。我的老师艾沃里特(Everett)教授是一位好老师。暑校是从7月初开课的。当我第一次被叫上讲台做练习讲演之时,我真是浑身发抖。此事说也奇怪,在此之前我已经讲演过多少次了,但是这一次却是在课室内第一次被叫上台。那天虽然是盛暑,天气极热,但是我仍然浑身发冷、发颤;我必须扶着讲台,始能想出我预备的讲稿。艾教授看我扶着台子才能讲话,第二次他再叫我时,他便把台子搬走了,当然我也就无所依据。因为要忙着想我的讲词,我也就忘记我的腿了,它也就不再发抖。这样便开始了我后来有训练的讲演生涯[1]。
我在康乃尔时代,讲演的地区是相当辽阔——东至波士顿,西及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城。这个区域对当时在美国留学的一个外国学生来说是相当辽阔的了。为着讲演,我还要时常缺课。但是我乐此不疲,这一兴趣对我真是历四五十年而不衰。
在我大学四年级那一年,我获得卜郎吟文学论文奖金(HiramCorson Prize on Robert Browning)[2]。该项奖金原是英国文学教授,也是卜郎吟生前的好友,考尔逊(Hiram Corson)所设立的。考氏曾在康乃尔大学教授卜郎吟诗。我用不具真姓名的方式写了一篇《捍卫卜郎吟的乐观主义》(In defense of Browning’s optimism)的论文投稿应征。那时我因为[转系的关系]留学的生活费被减缩,同时我还要抽点钱接济母亲,所以生活甚为窘困[3]。这宗五十元的文学奖金对我真是雪中送炭。再者由于一个中国学生竟然得了一个卜郎吟文学奖,当时竟然变成新闻。纽约各报刊都加以报道。这样一来,我这位薄有微名的讲演者也颇为人所称道,所以连当时美国文化重地的波士顿市内的“卜郎吟学会”(Browning Society)也请我去讲演,这就是我讲演的地区一直延伸到波士顿的原委。
虽然这些讲演对我因为要充分准备而荒时废业,但我从无懊悔之意。后来在我教书期间,纵使有些课我已教了很多年,上课之前我仍然是彻底地准备;其后纵是个把钟头的功课,我从不毫无准备地贸贸然上堂,虽然这种准备工作往往要花去好几个钟头。
当然我也受讲演之累。其中最明显的一次,便是在我就读研究院的第二年(1915)时,我的奖学金被校方停止了。
康乃尔大学的哲学系亦名“塞基哲学院”(Russell Sage School of Philosophy),其基金原是罗素·塞基家庭捐资设立的,并另设塞基哲学奖学金以资助哲学研究生。我进康乃尔大学研究院时本来就领有该项奖学金。但是当我于1915年申请延长时,却被校方拒绝了。那专司审查奖金候选人的指导委员会主席索莱(Frank Thilly)教授便坦白相告,说我在讲演上荒时废业太多,所以哲学系不让我继续领取该项奖金。
在我当学生时代,我便一直认为公开讲演对我大有裨益。我发现公开讲演时常强迫我对一个讲题做有系统的和合乎逻辑的构想,然后再做有系统的又合乎逻辑和文化气味的陈述。我时常举出“儒教”这个题目为例。所有中国学生大致都知道或多或少有关儒教的教义,但是他们对儒教的了解多半流于空泛、少组织、无系统。假若一个中国学生被请去做十分或二十分钟有关儒教的讲演,只有在这种场合,他才被迫对这题目打个草稿,并从事思考如何去表达自己。他先要想从何说起,想出他自己的意思,他对这题目的认识和印象,然后再加以合乎逻辑的组织,好使听众了解。这样一来,他也可帮助他自己对这一题目做前所未有的更深入的思考,他将来对这一题目做更广泛的研究,也就以此为出发点。
公开讲演也是个最好的机会,让一个人去训练他自己的写作,训练他做笔记的系统化。这些不同形式的表达方法可以强迫一个人,对一项命题去组织他的感想、观念和知识;这样可使他以写作的方式,对他要表达的题目了解得更清楚。所以我对公开讲演的好处,曾撰一简单的格言来加以概括。这格言便是:要使你所得印象变成你自己的,最有效的法子是记录或表现成文章。
大凡一个人的观念和印象通常都是很空泛的,空泛的观念事实上并不是他的私产。但是一个人如他的观念和感想,真正按照逻辑,系统化地组织起来,在这情况之下——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观念和感想,才可以说是真正属于他的了。所以我用“专用”、“占有”(appropriation)来表明我的意思。
1915年的秋季,我自康乃尔大学转学至哥伦比亚大学。转学的原因之一,便是经过一系列的公开讲演之后,五年的康乃尔大学生活,使我在该校弄得尽人皆知。我在我的留学日记里便记载着,在这个小小的大学城内,熟人太多,反而不舒服。
平时我的访客也太多。绮色佳一带的教会、社团,尤其是妇女团体,经常来邀请我去讲演,真是应接不暇。因而我想起一句中国诗:“万人如海一身藏!”所以我想脱离小城镇绮色佳,而转到大城市纽约。该处人潮如海,一个人在街头可以独行踽踽,不受别人注意。这种心境至少也是促成我转学的原因之一。其后两年(1915——1917),我发现这个想法是有极大的道理。在一个数百万人的大城市中,我是真正的“一身藏”了。
学习议会程序
在我所经历的各项学生时代的活动里,还有一件事对我后来的生活大有影响。那就是主持学生俱乐部和学生会议时,使我对民主议会程序有所体会。在1910年至1920年这段时期里,几乎所有的美国学生会的章程都明文规定,各种会议的议事程序要以“罗氏议事规程”(Robert’s Rules of Order)为准则。我是“中国学生会”里的干事。我发现“中国学生会”的会章里也有这一条。我也是康乃尔大学“世界学生会”的组织干事,后来继任该会主席。该会的会章上,也列有这一条。
康乃尔大学里的“世界学生会”(Cosmopolitan Club)是当时一个校际组织——“各大学世界学生联合会”——之下的一个分会。这个联合会每年在不同的校园内举行年会。由于参加乃至主持这些会议,以及学习使用“罗氏议事规程”,使我逐渐了解民主议会议事程序的精义,这也是我当学生时参加学生活动的一大收获。在我的留学日记里,我曾记下我第一次主持学生会会议的经验。我说那一小时做主席的经验,实远胜于对“罗氏议事规程”做几个小时的研读。
多少年后,我曾在南京考试院的考选委员会所召开的有关高普考的会议担任主席。这个会议是考试院邀请各大学派员参加而召开的。我代表北京大学去南京出席大会。当我担任主席所主持的那一次会议期间,我发现有些人特地来观察我们开会的程序。当晚便有一位考试院的元老来看我。他说:“我们这一辈的民元老国会的议员,总以为我们是唯一的一群人懂得议会程序了。但是今天看到你做主席时的老练程度,实在惊叹不置!胡先生,您在哪里学会这一套的呀?”我告诉他我是在当学生时代,主持各种学生会议时学出来的。
我所以提这件小事的意思,就是说明这一方式的民主会议程序的掌握,使我对民主政治有所认识,以及一个共和国家的公民在政治上活动的情形,也有更进一步的了解。这是多么有益的一种训练!因此我对孙中山先生的强调使用议会程序的号召,实有由衷的敬佩。孙先生把一种民主议会规则的标准本,译成中文,名之曰《民权初步》。我完全同意他的看法,民主议会程序,实在是实行民权政治的“初步”[4]!
对世界主义、和平主义和国际主义的信仰
现在我想进一步地谈谈我对“世界主义”(cosmopolianism)、“和平主义”(pacifism)和“国际主义”(internationalism)学习的经过。我把“世界主义”和“国际主义”分开。其原因便是我想使“国际主义”这一名词为我将来讨论我进一步发展的“新和平主义”作专题来发挥。
我在康乃尔和哥伦比亚做学生时代生活经验的一部分,便是我和来自世界各国留学生的交往。在康乃尔时期,自大二开始,我就住进康大新建的世界学生会的宿舍,一住就住了三年,一直住到大学四年级——也就是我读研究院的第一年。换言之,我是从1911年的夏天一直住到1914年的夏天[5]。
当我在世界学生会的宿舍寄宿期间,我认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例如来自菲律宾、中南美洲、波多黎各、印度、南非以及少数从欧洲来的。其中尤以从中南美洲来的为数更多。我们之间的友谊有的维持了三十余年而未中断。我有几位波多黎各和南非的朋友,今日还和我继续通信。这些国际友谊对我说来真受惠不浅,它使我的智慧天地为之扩大,使我能真正了解许多国家的习俗和人民的生活方式。
那个世界学生会有个习俗,便是由不同种族的学生分别举办不同种族的民族晚会。晚会中所有会员及其友好均可参加。例如中国学生则主持一个中国晚会,菲律宾学生则主持一个菲律宾晚会,阿根廷学生举办阿根廷晚会,等等。就是在这些不同的民族晚会里,我们对各种民族不同的习俗便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更重要的还有各族学生间社交的接触和亲密的国际友谊之形成,使我们了解人种的团结和人类文明基本的要素[6]。
这就是我在美国留学期间最重要的收获之一方面。再后来,全世界的学生都蜂拥来美进各大学和研究院留学,这种经验自然就更为丰富,而国际间的接触和了解,自然就更为扩大了。上面我已经提过,我参加世界学生会的活动,实不限于康乃尔一隅,同时也有国际性的一面。
康乃尔的世界学生会原是“世界学生会联合会”(The Associationof Cosmopolitan Clubs)的一个支部。而该联合会又为一规模更大的国际学生组织“兄弟同心会”(Corda Frates;Brothers at Heart)的支会。这一国际性组织不特包含南美洲的学联,并且包罗了意大利、德国和法国的学生。
此一国际学生组织曾于1914年在绮色佳举行年会。我那时是义有地主之谊的康乃尔分会的会长,对此一“国际学生大会”(TheInternational Congress of Students)颇事奔波,因而对国际学生的接触也就更为广泛。
我到今天还记得,我们康乃尔分会的“会训”便是:“万国之上犹有人类在!”这句话原为康大史学名教授葛得宏·斯密斯(Goldwin Smith)的名言。斯氏原为英国人,是康大早期的名教授之一。他对康乃尔一往情深,因而慨捐巨款为康大文学院建造大楼,命名为葛得宏·斯密斯大楼(Goldwin Smith Hall)。那是一幢壮丽的建筑物,也是校园内建筑群的中心建筑。
以上便是我个人对“世界主义”的亲身体验。我特别想谈谈,在那些年的动乱世界里,我自己那些年投身于世界和平运动中的个人活动。我在美国留学前后七年,自1910年至1917年。最初四年尚无战事;后三年——1914年至1917年——则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亦即美国参战前的三年。这三年也是中国国运中最受考验的三年,因为中国当时承受了日本不断的压迫。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两年,英日两国结为同盟。日本既为英国的盟国,第一次大战爆发时,日本也就以英国的盟国关系而对德作战,向德国在中国的殖民地青岛进攻。
占领了青岛之后,日本复于1915年1月向中国提出“二十一条要求”。日本的要求本是秘密提出的,结果这一秘密被“泄漏”了,由美国新闻界传了出来。我想这是中国外交部故意把它泄漏的[7]。消息既出,则全世界也就注视到中国对这项无理要求的反应,所以当我留美的最后三年,也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头三年,也是中日邦交上最不愉快的三年,我个人对当时的国际问题也颇加思索。
其后好多年,我都是个极端的和平主义者。原来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深受老子和墨子的影响。这两位中国古代哲学家,对我的影响实在很大。墨子主“非攻”,他的“非攻”的理论实在是篇名著,尤其是三篇里的《非攻上》实在是最合乎逻辑的反战名著;反对那些人类理智上最矛盾、最无理性、最违反逻辑的好战的人性。
老子对我的影响又稍有不同。老子主张“不争”(不抵抗)。“不争”便是他在耶稣诞生五百年之前所形成的自然宇宙哲学之一环。老子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他一直主张弱能胜强,柔能克刚。老子总是拿水作比喻来解释他的不抵抗哲学。老子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
老子对我幼年的思想影响很深。记得我在1909年(清宣统元年,己酉)作了一首咏“秋柳”的诗。这是一首绝句,在这诗前的小序上,我写道:“秋日适野,见万木皆有衰意。而柳以弱质,际兹高秋,独能迎风而舞,意态自如。岂老氏所谓能以弱者存耶?感而赋之。”[8]
我作这首小诗还不满十八岁。我引这篇小序来说明我幼年便深受老子的教义和墨子非攻哲学的影响。
后来在学生时代,我读了耶稣教的《圣经》,尤其是《新约》。在《福音》里我体会到对邪恶魔鬼不抵抗的基督教义,以及人家打你右颊,你把左颊再转过去让他打的道理,都和我国老子不争的理论有极其相同之处。加以我又认识一批[极端反战的]教友派的朋友,使我对幼年的信仰益发深入。所以我个人对不抵抗主义的信仰实发源于老子、耶稣基督和教友派基督徒的基本信仰。
1914年世界大战爆发了。这一年我正由康乃尔大学毕业。那时我已对国际和平运动十分热心了,并与当时一些活跃的和平运动人士如乔治·讷司密斯(George Nasmyth)、路易·陆克纳(Louis P.Lochner)、约翰·墨茨(John Metz)等人往还。讷司密斯是康大物理系刚毕业的一位教友会家庭出身的青年。康乃尔结业后,他便在波士顿的“和平协会”(Peace Foundation)工作。陆克纳则任“世界学生会总会”的总书记。约翰·墨茨则是一位德国籍的和平主义者。和他们往还,使我深信,在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里,和平是可能实现的。所以当世界大战于1914年8月间爆发时,我真是惊诧不置!震悸之余,我实在不相信战争真会打起来。因此我花了好多天时间去阅读和研究这场战争如何爆发的前因后果,并写成一篇长文保存在我的日记里作为我自己的参考。我阐明三国同盟和三国协约形成之经过,以及德国如何侵犯了比利时的中立,终使英国对德宣战。比利时的中立便是个不抵抗哲学的具体例证。关于比利时的抵抗德国的智与不智的问题,那些和平主义者之间,颇有争论。所以比利时为中立被犯而奋起抗德一事,实是对不抵抗哲学活力如何的一个实际考验。
一年之后中日之间又发生冲突了,日本以战争威胁中国政府接受“二十一条要求”。自1915年2月底至5月初,中国留学生为此热烈讨论。通过《中国学生月报》大家主张对日作战。“对日本立刻开战”便是当时的口号。我为此事甚为焦虑,所以我决定向全体同学写一封公开信。让我引一段信上的话以显示当时中国留学生的战争意志,以为我个人的态度和我个人对全体同学的忠告。我的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
亲爱弟兄们:
从上期[中国学生]月报上所表现的[抗日]情绪来看,我恐怕我们都已完全昏了头,简直是发疯了。有一个同学会竟然主张:“对日作战!必要的话,就战至亡国灭种!”纵使是W.K.钟君(译音)这样有成熟思想的基督徒,也火辣辣地说:“纵使对日作战不幸战败而至于亡国——纵使这是命中注定不可避免的后果,我们也只有对日作战!除此之外,别无他途可循……让我们对日抗战,被日本征服,做比利时第二!”纵使是本刊的总编辑,他在社论上曾忠告我们说,感情冲动实无补于对当前国难的研讨;我们除运用感情之外,也应诉诸理智——纵使如此主张,他在本刊的另一页上也认为:“中国人如今只有对日作战(毫不迟疑地对日作战),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从上面这一段可以看到当时我的同学们主战的情绪了。因此在我的公开信上,接着便陈述我个人对大家的忠告。我说:
这些在我看来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疯癫。我们都情感冲动,神经紧张——不是的,简直是发了“爱国癫”!弟兄们,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冲动是毫无用处的。情感冲动,慷慨激昂地爱国呼号,和充满情绪地建议条陈,未尝有助于任何国家[的危难]。谈兵“纸上”对我辈自称为“[留]学生”和“干材”的人们来说,实在是肤浅之极。
在我个人看来,我辈留学生如今与祖国远隔重洋;值此时机,我们的当务之急,实在应该是保持冷静。让我们各就本分,尽我们自己的责任,我们的责任便是读书学习。我们不要让报章上所传的纠纷,耽误了我们神圣的任务。我们要严肃、冷静、不惊、不慌地继续我们的学业。充实自己,为祖国力争上游,如祖国能度此大难的话——这点我想是绝无问题的;或者去为祖国起死回生,如果祖国真有此需要的话!
弟兄们,这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我敢说,在目前的条件下,对日作战,简直是发疯。我们拿什么去作战呢?我们的总编辑说,我们有百万雄师。让我们正视现实:我们至多只有十二万部队可以称为“训练有素”,但是装备则甚为窳劣。我们压根儿没有海军,我们最大的兵船只是一艘排水量不过四千三百吨的第三级的巡洋舰。再看我们有多少军火罢?!我们拿什么来作战呢?
所以出诸至诚和报国之心,我要说对日用兵论是胡说和愚昧。我们在战争中将毫无所获,剩下的只是一连串的毁灭、毁灭和再毁灭。
再说比利时罢。那个英勇的比利时!亲爱的弟兄们,我愿披肝沥胆地向诸位陈述:用只手来推挽大海的狂澜,算不得勇敢;以卵击石,更不算英雄。再者,比利时原亦无心自招覆灭。吾人试读比国作家查理·沙罗利(Charles Sarolea)博士所著的《比利时如何拯救欧洲》一书,便见分晓。盖比利时深知[一旦战争爆发]英法两国必然赴援,加以该国对其号称世界最坚固的堡垒的李格(Liege)和安特渥堡(Antwerp)两地坚固防线也深具自信心,而自觉有恃无恐。所以,比利时才为国家的荣誉而孤注一掷。这是真正的勇敢和英雄气概吗?弟兄们,请为比利时着想;且看今日比国,为这一英雄光彩所做的牺牲,真正值得吗?
我并无意非难比国人民,我只是觉得比利时不值得我们仿效而已。若有人硬要中国去蹈比利时的覆辙,则此人必然是中华民族的罪人。
总而言之,让我重述前言,请大家不要冲动,让我们各尽我们应有的责任,我们的责任便是读书求学!
远东问题最后解决的症结所在,不系于今日的对日作战,也不系于一强或列强的外在干涉,也不系于任何治标的办法如势力平衡或门户开放,更不系于任何像日本门罗主义一类的策划。最后的真正解决之道应另有法门——它较吾人今日所想象者当更为深奥。但其解决之道究在何处,我个人亦无从探索,我只是知道其不在何处罢了。让我们再为它深思熟虑、从长计议罢!
深盼大家在诅咒我之前,细读拙文。[实不胜企祷之至!]
弟胡适于纽约之绮色佳城[9]
从上面这封信里我们可以看出中国留学生当时冲动的情形,同时也可看出我自己在此紧急时期如何试用我的不争哲学以盱衡世界大势和中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