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北京羊坊店派出所,我给我闺女办户口。
按说她那么大点儿,有没有户口也无所谓,可是我觉得既然已经是个人儿了,就办了吧。她出生之前我们商量过,一脱离母体,就是个社会人,不是我们俩的私有财产,我们当爹娘的,只不过是帮社会抚养她。
录入姓名的时候,片儿警捣鼓了半天,问我:“系统里只有‘下圆点儿’,行吗?”
我说:“同志,卡尔·马克思的那个点儿,在下面还是在中间?在下面,那是两个人,一个叫卡尔,一个叫马克思。在中间,才是一个人。没有就给我画一个!”
户口本拿到,姓名一栏写着:法图麦·李。
闺女大了,还不怨我一辈子?
很长时间以来,我认为孩子就是“第三者”,坚决不能要。
结婚以后,我和哈文恣意享受着二人世界。
宿舍里从不开伙。白天在外面,下馆子,哪儿好吃奔哪儿去,为餐饮业做了不少贡献。晚上回来,想看录像看录像,想打牌打牌,想约朋友约朋友,想睡觉睡觉。
最大的爱好之一,是一人一个小马扎,并排坐阳台上听隔壁家两口子吵架。说是吵,其实只有一个愤怒的女声:“你放手!放手我就不打你!”摔碟子拌碗儿挺热闹。吵就吵呗,还动手?第二天一问,原来是男的跟食堂里的服务员多说了两句话。这位大哥还是CCTV的顾问,在家被老婆连顾带问,日子过得没我有滋味儿。
我们的生活,无拘无束,天马行空。老觉着没玩儿够,共同抵制“第三者”,一抵制就是10年。
直到有一天,哈文特认真地跟我说:“你不觉得屋里挺冷清吗?”
“嗯?怎么冷清了?不是玩儿挺好吗?”我警惕地盯着她。
“要不,咱要个孩子?”
“哦……要孩子啊?”我挠挠头,沉思半晌,最后横下一条心。
“行,零件齐备,咱现在就搭流水线,制造开始!”
没过多久,哈文告诉我:“有了。”
哟,挺快哈?机器好使!好家伙,我奔超市,买果汁,买话梅,买酸奶,买一切孕妇爱吃的东西。买回来往哈文面前一堆,“老婆,可劲儿吃!”
两天以后,哈文郁闷地告诉我:“弄错了,没有。”
“我!”我挺窝火。
冷静片刻,立马儿又改了口,“老婆,不急,咱继续制造。”
这么折腾了好几回,就连超市收银员都一看见我就乐。
直到那一天,哈文说:“好像真的有了。”
“老婆大人,希望您端正态度,别老‘诈和’,行吗?”
结果,这次是真的。她乐了,我傻了。
太突然了吧?“来路不明”的第三者成功人侵,我们家得变成什么样啊?
2001年11月10日午夜,怀着说不清楚的心情——惶恐,期待,忏悔,都有点儿,我写下了第一篇“宝宝日记”。
一个生命的孕育是那么神奇。据说直到现在,许多大学问家也无法解释清楚。人,真是个了不起的物种,真是和别的动物不同。因为人的后代会逐渐形成思想并思考问题,而且定会超过前人。
感叹之余,我衷心感谢我的妻子,她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再次目击自己的成长历程。
除了爱,只剩下焦急的期待。
一开始写,就停不下来了,期待是一天一天紧跟着脚儿的。每天,无论我在北京,在外地,睡觉前,还是路途中,我都会和小宝宝絮叨几句。文章开头千篇一律:“亲爱的小宝贝,你好吗?”
宝宝日记陪我度过漫长的期待
最初,多是抒发初为人父的焦虑、惶然,为自己这么多年抵制他或她的到来而忏悔,就怕将来有一天他娘把不住嘴说出来。后来便成了流水账。大到中东战事,巴以纷争,小到和哈文的一次口角,或春节前的家庭大扫除。甚至工作中的不顺心也要讲一讲,譬如对长官有啥意见,有啥看法,今天谁气着我了,替你爹记着他!
有时候在外地出差,睡不着,凌晨4点多还要写上一篇。有时候写了两三篇都不过瘾,后面还附一篇。有时候在家里,晚上做完胎教,哈文先睡了,隔一会儿就叫我帮她翻个身。我等着伺候她老人家,又没其他事做,也用写日记来打发时间。每一篇都记着某月某日,几点几分,我怕这些事儿自己老了以后忘了。
宝宝的日记本是好友杨惠珊送的。杨惠珊曾是台湾电影“金马奖”影后,二十多年前和丈夫共同建立“琉璃工坊”,投入中国现代琉璃艺术。在上海时,我常常光顾她的酒吧“透明思考”。
日记本里印着很多琉璃工坊的工艺品照片。本来我就习惯竖排字,繁体,写的时候还要特别小心绕开这些花儿。哈文一看就起急:“你费劲不费劲啊?”我笑眯眯地告诉她:“我不费劲。我幸福。”
我们住的单身宿舍只有11平米。一想到要当爹了,要养家,要给孩子尽可能好的生活,我就觉得肩上担子挺沉。于是我开始拼命到外地演出,也就是“走穴”。哈文大着肚子,无数次在首都机场接我,送我。最惨的一次,我所有的现金、证件、银行卡、演出税单,还有哈文送我的钱包,都丢了。很辛苦,但是除了那个钱包,我都不介意。
和其他孕妇相比,哈文的肚子一直不算大,看上去尖尖的,胎心强劲有力。参考了方方面面的说法,对比各种数据指征,我们认为肚子里是个男孩儿。小衣服小玩具,也都是按男孩儿准备的。我把宝宝的胎心录下来了,没事儿就趴在被窝里听,老觉得他在叫我。
有一天,例行B超检查,男士止步。我跟妇产科主任和B超室主任都挺熟,就揣着DV混进去了,对着显示屏一通乱拍。
医院有规定,“禁止非医学需要的胎儿性别鉴定”,不许告诉男孩儿女孩儿。可咱是“名人”啊,可以破回例。况且我信心十足,问,也不过就是证实一下。
我边拍边问:“是男孩儿吧?”
就我这张脸,扎俩小辫儿,那得什么样啊?
俩主任对着屏幕仔细研究了半天,回答:“闺女。”
“啥?闺女?”
我和哈文面面相觑,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记得那是2002年3月20号,北京下了第一场沙尘暴,整个世界都是昏黄的。
回到家里,我们一下午不说话,也不开手机,看着婴儿床上那些蓝色、黄色的小衣服发呆。
直到晚上天黑透了,我打开灯,扒拉一下哈文,“老婆,你看着我,看着我的脸。”
“看什么呀?”她很不耐烦。
“你说就我这张脸,扎俩小辫儿,那得什么样儿啊?闺女长大了还不怨我一辈子?”
法图麦,圣人的女儿
预产期是2002年5月29日。我说不行,提前剖!我疼我媳妇儿,不想让她受罪。再说了,我的闺女,必须跟我一个星座,反正在肚子里呆够37周就熟了。
特无聊是吧?可是爱就这么自私。而且对我来讲,怎么自私都不过分。
那一年5月21日出生的孩子就是双子座了。不都说双子花心吗?我家闺女宁可像我,轴点儿,也别花!于是手术日期定在5月20日,当天打早头一例。给哈文“掌刀”的是京城名医金燕志大夫,人称“金一刀”。
一大早我就赶到医院。管停车场的师傅喜欢看我节目,专门给我留着车位。我在病房窗台上放了一只小鱼缸,里面是送给闺女的两条红色小金鱼。
可气的是,所有护士都进去看李咏老婆生孩子,就不让李咏本人进去!我站在手术室门口,干着急没办法,只好把D V交给护士,嘱咐她一定把我闺女出生的全过程都拍下来。
8点15分,我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实施麻醉。
手术室门框上方的红灯亮了:手术中。我屏气凝神,在心中数秒。祈求各路神仙菩萨,都来保佑她们母女平安。
15分钟以后,突然听见“哇”的一声哭,尖尖的,细细的。老天爷,我闺女出来啦!嗓门儿够亮的啊!可是只哭了几声又没动静了。
哦,估计给孩子洗澡呢,多乖啊,一声不吭的。
我老婆咋样啦?这会儿是醒着呢?睡着呢?
我在门口浮想联翩,不停地看表。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还不出来,想急死我啊!
正在这时,“哗啦”一声,手术室门开了。我下意识地来了个挺胸抬头立正站好。
“女孩儿,6斤8两!”一个小护士脆生生的声音。
“砰!”门关上了。
我保持立正姿势,回味着,陶醉着。多么激动人心啊!我当爹了!
哟,没给家里报喜呢!我赶紧掏出手机给我娘打电话。
正低头拨着号,“哗啦”,门又开了。还是刚才那小护士,探出半拉脑袋说:“女孩儿,6斤4两!”
“砰!”门又关上了。
我愣了一下,冲里面大喊一嗓子:“那4两哪儿去了?”
闺女是剖出来的,我疼我媳妇儿,怕她受罪。
后来看了录像才知道,小家伙太可爱了,称体重的时候一直在尿尿。大夫直说:“宝贝儿别尿了,再尿咱还得称一回。”更绝的是,剪脐带的时候,她那一双小手紧紧抓住大夫的剪刀,贼大劲儿,掰都掰不开。
又过了大约5分钟,一位护士抱着我闺女出来了,她闭着眼睛,睡得挺香。我向每一位医生、护士鞠躬,认识不认识都谢谢。
“谢谢您把孩子洗这么干净。”
人家忍俊不禁,说:“还没洗呢,剖腹产本来就挺干净的。”
走廊上堆满了朋友送来的鲜花,声势浩大,一溜排开,得有二十多米。不敢放在房间里,怕孩子花粉过敏。结果护士们个个都过敏了。
见到闺女,之前的一切疑虑全部打消。她,就是我想要的那一个!
我让医生先送孩子回房间,自己留下来等哈文。相濡以沫这么多年,要是这会儿我只顾护着那个刚出世的小家伙儿,也太不仗义了。老婆安全,才全家安全。
哈文精神很好,一点儿没受罪。录像显示,当“金一刀”倒拎起孩子,“啪”一拍脚,“哗”一撸脸,哭出声后抱起来,放在她娘怀里,让她娘吻一下,哈文表情木然,完全没找着当娘的感觉。她说:“太快了。”
陪哈文回到病房,望着她们一大一小,我的心像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紧紧地包裹住了,俩字:踏实。突然想到一个词:大爱无疆。怎么形容这种爱呢?它连边儿都找不着,比无疆还无疆。
闺女真可爱啊,皮肤红红的,毛茸茸的。脸蛋比茶杯盖儿大不了多少,小拳头攥着,也就是个鹌鹑蛋。再比比小脚丫,还没我小拇指长呢。
她长得多好看啊,小鼻子小嘴,就是眼睛还有点儿睁不开,睫毛也还没长出来。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笑我就笑,她疼我就疼。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重生过程。
我正趴小床边全神贯注地看呢,“阿嚏!”小家伙突然打个喷嚏,吓我一跳。闺女,行啊!刚出来这么会儿,打嗝放屁全无师自通啦!
中午,我把手机设置成免提状态,接通了几个清真大寺。按照穆斯林的习俗,电话那一端,大阿訇们诵起《古兰经》,为我初生的闺女祈福。
闺女出生前,我们请过一位德高望重的阿訇为她取名字,个个寓意深远,富贵吉祥。有“高人”指点我们说,闺女像她娘,阳气足,挺倔,要选一个阴柔点儿的“压一压”。于是我们选了“法图麦”这个女孩气十足的名字。一个月以后,我偶识的另一位大阿訇才道出其中深意:法图麦,就是圣人的女儿。
我倒吸一口冷气:闺女,你这名字是真不赖。
爱,不是原因,而是结果
法图麦像我,打从出生就懒。何以见得?
她娘奶涨得厉害,她小嘴吮不住,只好先用吸奶器吸,我再拿奶瓶喂给她。第一次给闺女喂奶,看到她嘟起小腮帮子起劲儿地吮吸奶嘴,一副很舒坦很满足的样子,我哭了。哈文后来告诉我,那段时间我莫名其妙总是流泪,头回发现我挺多愁善感的。
奶瓶这东西好啊,不用吮,倒过来就往下滴。闺女躺在我胳膊弯里,开始还猛嘬,后来发现了,不嘬也有,那就别受累了,张嘴等着吧。我就给她滴,她躺在下面挺惬意地吧唧嘴儿。
要不怎么说青出于蓝胜于蓝呢?追求享乐和她爹如出一辙,悟性可比她爹高得多。享受了一回,第二回就知道了。隔了俩小时,又该喂奶了,我刚把她抱起来,奶瓶拿在手里,人家直接把嘴张开等着了。
好,爹来给你滴!闺女面前,我就是没原则,就是没立场。
小孩儿出生头几天,一般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很少睁眼。法图麦不一样。整个白天不睡觉,睁着眼睛到处看。医学上讲,新生儿视力很弱,只能看到很短的距离,也不知她整天整天地在寻摸什么,倒是不哭不闹的。
到晚上开始哭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谁也哄不住,除了她老爹。
只要我把她往怀里一抱,轻声说:“小宝贝,我是你爹。”她立刻就安静了,紧紧紧紧地贴在我怀里,无比踏实。
对于成年人来讲,自己的出生永远是个谜,幻想的只有不可企及的童年。
哈文怀孕期间,每天晚上10点,只要我在家,一定准时进行胎教。开场白都是一样的:“小宝贝,我是你爹。”她一听见,马上有反应。哈文的肚子开始起伏跌宕,这里鼓一下,那里鼓一下,看来玩得挺开心。
本来在那儿呆得挺好,愣被一下子提溜出来了,又亮又吵不说,刚出来就被打了好几针,孩子能不委屈吗?
三天以后,她周围声音太多,乱了。老爹的安抚也不灵了。铆足了劲儿地哭,哭累了为止。
法图麦降生以后,我的“宝宝日记”就写不下去了。原因只有一个,我见到她了,了却了“期待”,另一种全新的爱在心中蔓延开来。
闺女是爹前世的情人。我对她是看不够,想不够,疼不够,爱不够。她身上的味儿啊,比什么香水都好闻,都亲切。对我来说,从她在她娘肚子里落脚,慢慢长大,到出生,成为我的亲人,这个过程,仿佛与我和她娘从相识相知到执手偕老,如出一辙,没有任何改变。我心里只有深深的幸福,深深的感恩。
当了爹我才发现,心灵感应这回事,绝对是有的。记得法图麦一岁的时候,我去外地出差,从出家门开始就莫名其妙觉得不舒服,有哪儿不对。
飞机落地后刚停稳,我就打开手机给家里打电话,问闺女好不好,他们说:“没事儿,忙你的吧。”
整整一白天,我都心神不定,怪了,从来没有过啊。我又给家里打了几个电话,还是告诉我没事儿。
第二天一早,我搭最早一班飞机赶回北京,到家一问,果然!小阿姨一眼没看住,法图麦在茶几上磕了一下,嘴唇被牙硌破了,流了不少血。
小阿姨一边说,一边抽抽搭搭哭起来。我大为光火,要不是她哭,我连动手打人的心都有。她当时也就是个20岁出头的孩子,估计吓得不轻。
现在想想,小孩子嘛,磕磕碰碰都正常。可哪个当爹的不护犊子啊?
法图麦周岁生日那天,我们请了摄影师来为她拍照。在楼下的小区里,摄影师让我把她悠起来,像坐飞机一样,“呼啦”飞起来,“呼啦”落下去,把她乐得啊。她一乐,我也有点儿得意忘形,再一飞,用力过猛,整个身子都歪过去了,基本上与地面呈45度角。
摔一家伙是必然的了,关键是怎么摔。说时迟那时快,我当即把整个胳膊都垫在闺女身子底下,选择了一个她绝对安全的角度,轰然倒地。她没事儿,我整个胳膊都划烂了,那场面,惨不忍睹。
哈文在旁边看着,来了一句:“嗯,你像个爹。”
我老婆不愧是。O型血啊,就这么冷静,完全没有别人家老婆可能表现出的惊慌失措。说她是表扬你吧,话里话外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说她是挖苦你?也不是,这评价相当有高度了。
只能说,爱是装不出来的。我就是她爹,而且是亲爹!
人类基因真厉害。法图麦不会爬,爱打岔,话痨,行动能力差,全是我的遗传,不用教!
都说小孩子“三翻六坐,七挠八爬”,我这闺女什么都会,就不会爬。哈文一度感到担心,怕她是“发育迟缓”,我拍着胸脯向她打保票:
“看我!看你老公!有问题吗?有毛病吗?我小时候就先学走后学爬的,告诉你啊,没事儿!老话说,不会爬的孩子聪明,知道吗?”
我从小爱给大人打岔,爹娘经常警告我:“大人说话,小孩儿不许插嘴!”但我耐不住,不让我说我难受。
现在,我闺女跟我一样一样的。有时候你说正事,她“咣”地插一杠进来,听上去还挺有礼貌,“我能发表一下我的意见吗?”
“行,行,你发表。”急不得恼不得。
再有就是话密,天知道她的话怎么那么密。思维还倍儿跳跃,老得关注她的话头儿在哪儿,一会儿就蹦了。她说话特早,早得我都害怕。八个月会叫爹娘,十个月能和大人简单交流,一岁两个月就自己唱卡拉OK了。
等她长到五岁,我们俩凑一块儿逗贫,我就逗不过她了。越逗不过还越想逗,把她逗急了就这样:
“法图麦,你爹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我眉眼挤作一堆,谄媚地问。
“轴呗!”一脸的不屑。
“那,你觉得爹是什么类型的人?”
她白眼一翻,“找抽型!”
到底是亲爹,咋说我都没脾气。
逗她玩儿,实际上是给自己解闷儿。有时候我在书房工作,特别是录节目之前,准备文案,一件特较劲的苦差事。我行动能力差呀,凡事能拖则拖,拖到不能拖为止。我可能会说服自己起个大早,冲完澡,狂喝几杯咖啡,然后在书房里坐下,看看书,看看盘,把整个白天都耗过去了,晚上才来开夜车,头悬梁锥刺股!
“法图麦,你爹是什么类型的人?”“找抽型!”
法图麦还添乱,在外面发出各种声音。我在屋里听着,心里痒痒啊。本来我就纠结得厉害:“我是出去呢?不出去呢?”
看不够,想不够,疼不够,爱不够。
琢磨半天,下定决心出去了,跟她逗会儿,跟家人聊会儿,又进书房。
刚坐定要干活儿,她又弄出响动了,我又开始挣扎:“我是出去呢?不出去呢?”
这么着,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哈文下班回来,我问她:“你说我这样对不对?”
还没等她开口,我自己回答:“我觉得是对的。”
然后,轻手轻脚溜到法图麦的卧室里,去和她道晚安。
“哎呀,爸爸你又来啦!真烦真烦真烦!”
“不许烦,过来!”
我把闺女搂怀里,亲额头,亲鼻尖,亲嘴唇,亲下巴,亲脖子,亲左脸蛋,亲右脸蛋,一共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