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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境界叫苏东坡2》二十六 治国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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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小莲和巢谷走进院落。小莲背着竹筐,里面盛满草药,身上挂着碎草叶,显然是从乡间采摘归来。巢谷也背着一大捆草药,看起来很高兴。采莲迎上来帮小莲卸竹筐,并劝小莲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外出劳作了。小莲微笑着擦汗,说:“我身子好多了,去乡间走一走,神清气爽,又觉恢复了几分。夫人气色不好,我惦记着采点草药,为她调气补血。”说着问起王闰之,得知苏轼和王闰之又吵架,王闰之一直在屋子里发脾气,也不做饭,而采莲要照看迨儿。小莲便捋起衣袖,走向厨房。

小莲走进厨房,惊讶地看到苏轼扎好衣袍,正忙着切肉洗菜。巢谷跟在她身后,在门边远远地看着。

看到小莲,苏轼勉强一笑,故作轻松地说:“小莲,你回来了。今日由我主理厨下,以我这书写锦绣文章之手,将生米煮成熟饭,定然是满室生香,其味无穷。小莲,你且歇着去,今日我要让你们大饱口福。”

小莲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苏轼,说:“先生,夫人见你终日郁郁不欢,才想劝解你,你却嫌她话多,她怎能不生气呢?”苏轼好像没有听见:“小莲,锦绣文章这就下锅了。”说着,把菜倒入锅中,“扑哧”一声响,烟雾腾腾,苏轼掌勺炒菜。

这时,苏辙和史云走了进来。苏轼看到他二人吃惊的样子,说:“子由,你二人来得正好,来尝尝我的手艺。”不想苏辙却郑重地说:“哥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原来,由于苏辙反对《青苗法》等新法,被吕惠卿、曾布等人排挤出条例司,改任京外闲职。

苏轼一愣,王闰之在里屋听见这话也是一惊。小莲、史云、王闰之接过苏轼手中的炊具,继续做饭。

苏轼和苏辙走出屋外。晚风阵阵,兄弟二人漫步而谈。

苏辙说:“哥哥近来肝火甚旺,嫂嫂有委屈自然也是常理,还望哥哥爱惜身体。”苏轼:“咳,不说这个了。子由,你离开条例司,我看也好。”苏辙感叹说:“新法已经实施,我留在条例司已无意思。再说,条例司已成小人竞进之所,如再不离开,怕真是近墨者黑了!”苏轼说:“子由之言甚是。”

朝廷已准苏辙改任陈州教授,苏轼嘱咐他利用这个机会多读一些书。苏辙回答说:“是。只是我走后,哥哥太孤单了,还须小心保重……”

苏轼感叹说:“唉,子由,如今时势,谁能保重?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只管我行我是,何管贵贱生死啊!”苏辙深情地说:“哥哥,父亲和母亲都走了,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如今我们又要分开,哥哥遇事一定想开些。”

兄弟俩深情而伤感地对望着。头顶上明月高悬……

第二天,苏轼一直送行到汴京郊外。兄弟二人忆及当初苏轼带着王弗、采莲赴任凤翔,苏辙相送的情景,唏嘘不已。苏辙再三让苏轼不要再送,兄弟二人洒泪而别。苏轼望着弟弟的马车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落寞地转身回城……

《青苗法》推行后,王安石向神宗推荐李定,神宗便欲授予李定官职。但是宋敏求、苏颂、李大临三人对他的任命拒不草诏,认为李定母死却不守丧,实是大不孝之人,不能担任官职。神宗便将王安石、李定传进迩英殿。见神宗询问,李定忙跪伏在地,哭泣着说:“……臣非禽兽,焉能有此不孝之举,实在不知吾母为谁。微臣从记事之日起就在伯父家长大。伯父曾告诉微臣,母亲生下微臣就离开人世了。”

王安石也起身施礼,说:“陛下,李定是微臣的入室弟子,微臣可以担保,李定确无此不孝之事。”

神宗见有王安石的担保,登时大悦,便命张茂则去传王珪,并对宋敏求、苏颂、李大临三人十分不满。王安石又指出,宋、苏、李三人抗命不遵,并非只为李定任用之事,而是反对变法。神宗听后,更加生气。这时,王珪趋步而进,神宗便命他拟写两道圣旨:一是擢李定为监察御史里行;二是外贬苏颂、李大临、宋敏求为知州。

李定至此已是泣不成声,他伏地断断续续地说:“谢陛下圣恩。陛下,天下者乃陛下之天下,取舍由君,当臣子的只有唯命是从之理,焉有抗旨不遵之说。不过,因微臣区区一人,而罪加三位学士之身,微臣心有不安。微臣纵有万死,难报吾主知遇之恩,必当肝脑涂地,为陛下尽忠。”

神宗点点头,说:“难得你有如此忠心。变法大业,举步维艰,望卿家为朕分忧。”李定以衣袖拭泪,信誓旦旦地说:“陛下,纵是赴汤蹈火,微臣也在所不辞!”神宗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晚,吕惠卿、李定、曾布三人到王安石府上商量变法事宜。

突然,管家王全进来禀报苏轼求见。王安石正在疑惑苏轼为何事而来,吕惠卿在一旁劝他不要见苏轼。王安石却一摆手,认为吕惠卿并不如他了解苏轼。此时的苏轼虽然也反对变法,与他政见相异,但在王安石心中,苏轼是君子,所以仍是他的朋友。王安石还是不愿意失掉苏轼这个朋友,便决定会见苏轼。

但吕惠卿仍不死心,指出如今反对变法的大臣过去大多是王安石的朋友,而且苏轼又不可能一夜之间改弦易辙,找上门来支持变法大业。所以,见苏轼则是听他那蛊惑之辞、无理之辩;而不见苏轼则是耳根清净、心如磐石,一心致力于变法大业。听了吕惠卿的话,王安石沉吟半晌,便让管家以他已经睡下为由回绝苏轼。

寒风凌厉,苏轼知道王安石不肯见自己,神色木然地走在汴京空荡的街道上,心中冰冷。

他明白王安石还不至于如此决绝,但王安石不擅用人,如今身边群小麇集,已经被吕惠卿、曾布、邓绾这些小人所蒙蔽了,连李定这种人也当个人才放在身边。变法的核心人物亲佞远贤,变法前途着实可忧。面对如此景况,苏轼忧心如焚,一刻不得安坐。

翌日清晨,苏轼决定不再劝谏王安石,而是直接劝谏神宗皇帝。他来到范镇府上,正好司马光在向范镇痛骂吕惠卿,说吕惠卿在朝堂上对《青苗法》所致的民间祸乱只字不提,偏提那万中之一有成效者,妄图偷梁换柱,混淆视听,以塞面圣言路,实是小人行径,实是欺君之罪!

苏轼向二位说明不想再劝谏王安石直接劝谏神宗皇帝的想法。司马光摇头,说:“你不能面圣,圣上也不会见你。”苏轼急切地说:“晚辈心中如坠千斤,更如有鲠在喉,必欲吐之而后快。若能亲口说与圣上,晚辈不信圣上会不为所动。”

范镇起身徘徊思索,说:“圣上以为我等老臣对变法怀有成见,对我等早已言不听计不从。子瞻,你是新人,圣上对你没有成见,也许反倒能听进去。子瞻,就这样办,老夫明日上朝,就向圣上举荐你!”

司马光仍是正襟危坐,心中并不太相信苏轼能够劝动神宗皇帝。但他知道苏轼之才,也愿意让他一试,便决定明日与范镇一同举荐。

苏轼听后大喜,感谢范镇、司马光两位。

翌晨,皇宫候朝房内,大臣们叽叽喳喳议论不止。

四十多岁的范纯仁嚷道:“诸位,有些人蒙蔽圣听,以致圣上为了一个忤逆不孝的李定,竟然把宋敏求、苏颂、李大临三位翰林学士贬了,简直闻所未闻!”

众臣也纷纷表示不满,这个说:“真是小人当道,暗无天日!”那个说:“我大宋历来以孝治天下,岂能容这不孝之人玷污了朝堂圣地!”一时群情激昂、义愤填膺……

忽然,吕惠卿来到房内,大声说:“这分明是诬陷,宋敏求等人罪有应得!”邓绾也忙帮腔,说:“你们连圣上的话都不听,听谁的?”

司马光一听二人又是拿皇帝压人,一副唯圣上之命是从的嘴脸,反驳说:“圣上的话对的听,不对的也听吗?那还要谏官干什么?!”

吕惠卿被司马光、范纯仁批驳得无话可说,却认为他二人如此说话无法无天,与造反无异,大声叫道:“反了,反了!”

这时,范镇怒目圆睁,来到吕惠卿近前,喝道:“你说什么?你要造反?”

范镇怒目金刚的气势吓得吕惠卿边退边嗫嚅着说:“范公,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范镇嚷道:“我血口喷人?你说要造反嘛!”众大臣纷纷附和,暗自发笑。吕惠卿尴尬不已。

突然,内侍高喊“时辰到——上朝——”王珪急忙做和事佬,说:“大家不要争了,该上朝了。”吕惠卿趁机退去。众大臣走出候朝房,列队向崇政殿走去……

冬日阳光下,苏轼冷得直呵手,在崇政殿宫墙下徘徊等候……

文武百官在崇政殿内站定后,神宗登上龙台,众臣举笏板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神宗说:“众位卿家,有事则奏,无事退朝。”

范镇看看司马光,司马光点头示意。不料,范纯仁却抢先出班,询问宋敏求、苏颂、李大临因封还诏谕被贬一事,并指出:根据祖训,诏谕下给翰林院后,作为知制诰,有权封还,不为抗旨。神宗一时无语。

吕惠卿忙出班护驾,说:“陛下,范纯仁曲解祖训。所谓翰林院封还诏谕,拒不拟旨,本不违祖训。但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下诏谕,翰林院依然我行我素,就是抗旨不遵!”

司马光忍无可忍,出班奏道:“自从祖宗以来,孤远小官,改任京官已是恩优。陛下,李定连个进士都不是,也无政绩,只是个寻常小县的县尉,却提拔成监察御史里行,皆因其善于攀附迎合。况其母谢世,不守丁忧之制,已是大逆不道。此等小人还得以重用,让君子心寒,让百官难堪!”

此时,范镇已是怒气冲天,出班直接质问神宗:“陛下,若是非不分,认为一味迎合变法则为贤;不分好歹,人为一味排除异己则为能,那还要谏官台官作甚?还要上朝听百官言论作何?”

神宗极力压制心头怒火,问宰相曾公亮的意见。没想到曾公亮却施礼回答说:“陛下,老臣年迈昏庸,若再久处相位,必误陛下大业。恳乞陛下恩准老臣,辞去相职。”

朝廷官员立即大哗,神宗也为之一惊,迟疑不决。曾公亮伏地接着说:“陛下,老臣多病缠身,已不能处理政务。与其素食其位,被人弹劾,不如全节以退。恳请陛下体谅老臣风烛残年之苦,即是对老臣皇恩浩荡了。”

神宗无奈地命曾公亮平身,接着召唤王安石、韩维二人出班。神宗说:“朕拜二位为左右相。”王安石回答说:“谢陛下重用之恩。陛下,臣自随陛下变法以来,积怨甚多,恐难胜任。”

韩维也说:“陛下,臣为东宫旧人,陛下重用微臣,恐遭天下异议,亦给陛下带来不利影响,乞望陛下收回成命。”

神宗并不接受,表示其意已决,不能收回。王安石、韩维便叩谢神宗。

范镇、司马光一脸愠怒,王珪则一脸平静。

范镇气冲冲地走过崇政殿宫墙,宫墙下的苏轼正要上前问他如何,范镇连脚步都不曾停下来,边走边说:“气杀老夫,气杀老夫也。子瞻,皇上竟准了曾公亮辞去相位,拜王安石为左相。这个官我不做了,你找别人举荐吧!”

随后,司马光喊着“气杀老夫,气杀老夫也!”气冲冲地走过宫墙,他看一眼苏轼,叹息离去。

这段时间,苏轼精神不振,郁郁寡欢。这一日,苏轼、王闰之、小莲、巢谷、采莲等正在吃饭。王闰之见苏轼茶饭不香,不动碗筷,凝神沉思,便起身给苏轼倒了一杯酒,置于苏轼面前。苏轼举起酒杯,又摇摇头,并未喝下。

王闰之出言询问,苏轼摇头感叹,说:“面君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巢谷放下碗筷,豪爽地说:“子瞻,这又有何难?我带你去面君,走到崇政殿外,谁敢拦咱俩,我就打他个万紫千红,咱俩直接去见皇上。”

苏轼哈哈大笑,说:“巢谷,你这样倒简单。”说完,目光无意中转向小莲,小莲急忙低头夹菜吃饭。

 这时,画学博士米芾衣冠不整地来到苏家。苏轼请他到书房说话,米芾说神宗皇帝派苏轼、驸马王诜和他一起去禹州监制钧瓷,苏轼不禁愕然。

 原来,自《均输法》施行以来,钧瓷也是由官家统一购买,各种品级的瓷器都是同一个价,故而窑户不再用心烧制好瓷。今年上贡的钧瓷也大不如前,神宗见后大为光火,传监制官米芾责问。米芾说明情由,神宗也一时无法。但太后大寿在即,只好派米芾去禹州官窑为他特制几件,并言明须是极品,以为太后祝寿之用。米芾领命,同时请求派驸马王诜以及苏轼监制,因为苏轼颇懂钧瓷,定能助其一臂之力。神宗点头答应。

米芾此举大有深意,一是让苏轼离开京师,出外散心,钧瓷之美或可令他抛却心中烦恼;二是苏轼一直想要面君,却苦无机会,这次去禹州监制钧瓷,说不定会有转机。

苏轼起初苦笑,摇头称没有领略美妙钧瓷的风雅心情。待听到面君一事,苏轼一愣,终于会意,笑着说:“噢……元章啊元章,人都说你是米癫子,原来你看似疯疯癫癫,心中比谁都明白!”

钧瓷始创于唐代,兴盛于北宋,其名源于“钧台”。钧台位于今河南省禹州市北门里。据文献记载:夏启曾在今城南的钧台坡宣誓即位,故有“夏启有钧台之享”的传说,历代观瞻者络绎不绝。唐代,禹州城北门里建禹王庙,庙前立山门台基,命名“钧台”。此后附近相继设窑烧造瓷器,因地名“钧台窑”,或谓其产品曰“钧瓷”。北宋以来,禹州渐成钧瓷的中心,是当时的五大名窑之一,与汝、官、哥、定窑并驾齐驱。

在宋代五大名窑中,钧瓷以“釉具五色,艳丽绝伦”而独树一帜。钧瓷烧出窑变铜红釉,并衍生出茄皮紫、玫瑰紫、鸡血红、海棠红、丁香紫、朱砂红等多种窑变色彩,宛如蔚蓝色的天空出现一片彩霞,五彩渗化,斑斓绮丽。釉中的流纹更是形如流云,变幻莫测,意境无穷。这就是钧瓷的名贵之处——独特的窑变釉色。其釉色皆天然生成,非人工描绘,而且每一件钧瓷的窑变釉色都是绝无仅有,此即“钧瓷无双”之谓。它的釉变色五彩缤纷,在人的艺术想象力下,构成一幅富有意蕴的图画。古人以“出窑一幅元人画,落叶寒林返暮鸦”,“峡谷飞瀑菟丝缕,窑变奇景天外天”等来形容钧瓷窑变之妙,民间有“黄金有价钧无价”,“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的说法。

苏轼、米芾昼夜兼程,这一天终于赶到禹州。二人问明方向,来到禹州钧官窑厂。窑工们疲惫不堪、精神委顿。他们打开窑门,从里面掏出一件件瓷器,但均是色泽晦暗,毫无生气。众人哀叹一声,纷纷沮丧不堪。众窑工身后的一名官员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只要不破,就都装上车吧。”

苏轼和米芾见此情景,摇头叹息。米芾感叹说:“鱼目混珠,不,如今只有鱼目了!”苏轼也叹息一声,说:“再好的名声,也禁不住这么败坏啊!元章,你领了圣旨,但这钧窑可不是好烧的!”米芾道:“所以须劳子瞻救驾。你也知道,我只会造造器形,要说监造,我可没那个本事。”

这时,那官员走过来,躬身施礼说:“哎呀,苏大人、米博士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这官员名叫房帷,是这里的窑官。

苏轼说:“罪倒不用恕了。可是这次若烧不好钧瓷,你我可都是要吃罪的。”房帷忙回答:“当然,当然。”

米芾接着说:“房帷,圣上钦定的期限已越来越近,这烧制可不能再耽误了。”房帷又回答说:“那是,那是。但凭大人吩咐。”

苏轼见他只是唯唯,便问禹州烧瓷手艺最好的师傅房帷极力推荐王古斋师傅,说他的手艺最好,在禹州可谓无人不晓。米芾立刻反驳他,说:“呸,你还说王师傅的手艺好,上几窑就是那王古斋烧的,害我这几个月的心血全白费了,一件也不成。”

房帷忙解释说:“哎呀,米博士,这钧瓷全凭天然窑变,非人力可为。烧得成与不成,都靠运气。”窑变虽实属天然,但经验老到的窑工也可通过材料搭配、炉温控制等手段促成窑变。米芾反问房帷:“都靠运气?那还要你这窑官做什么?待我去奏明圣上,免了你这无用的闲职。”房帷一时无语,便向苏轼求救,苏轼不语,低头沉思。房帷眼珠一转,忙笑着说:“二位大人鞍马劳顿,下官已备下酒席,为二位接风洗尘,请一定赏光。”苏轼却冷冷地说:“等烧出好瓷,再喝酒不迟。”房帷讪讪地笑着立在当地,恭送米芾、苏轼二人离去。

日暮时分,苏轼让米芾先去馆驿安排,自己一个人走到禹州民窑窑场。在正在干活的工人们中,苏轼看到一位老者正在制坯,走上前去,递给他一壶水。两人攀谈起来,苏轼从老窑工的口中得知,烧瓷并不挣钱,还不够官府抽税的,但现在冬末无农事可做,烧瓷可以挣口饭吃。接着便谈起钧瓷的价值和烧制方法。在当时,民窑不得烧制钧瓷,烧出好钧瓷,三分釉料,五分火候,剩下的二分就是运气了。窑变的颜色也因釉料、烧制的温度、时间等不同,千变万化,正所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钧瓷的色彩以红紫为最好,话说“钧瓷不带红,一辈子都受穷”。

老窑工见苏轼不但对钧瓷颇为了解,而且诚恳、谦逊,自然知无不言。两人相谈甚欢。苏轼问起禹州烧瓷手艺最好的师傅,老窑工不加思索地说出孔效仁师傅的名字,他是祖传的手艺,本来主持官窑,但自从姓房的窑官来了,就辞退了孔师傅,官窑的主事换成了王古斋师傅,王师傅手艺不行,瓷器十有八九烧不好。苏轼得知这一消息,十分感激老人家,再谈片刻与他辞别,回到馆驿。

第二天清晨,苏轼、米芾一起来到孔效仁师傅家拜访。一个年轻人打开门,他是孔效仁的儿子,忙将苏、米二人请进去。听到苏轼、米芾两位大人来访,正在制坯的孔师傅两手是泥,摸索着走出来。孔师傅常年烧窑,有时为了查看窑变,不等窑凉就下去,所以把眼睛伤了,现在已经失明。孔氏父子将苏轼、米芾请进屋里。苏轼、米芾进屋一看,屋里到处摆着瓷器坯胎。苏轼道明来意:“老人家,当今圣上专爱禹州钧瓷,命我二人来此监制烧窑。这器形呢,由米博士定。这烧制,还得请您老出马啊!”

孔师傅仰着头,听苏轼说话,眨巴着空洞无光的眼睛,用力地点头。

在苏轼、米芾、孔效仁三人的指导下,窑工们选土、练泥、定型、干燥、上釉,最后将毛坯放入窑炉,进行烧制。窑炉旁窑工们不断向炉膛内填着柴,孔师傅用手抚摸着炉壁,并用脸贴近炉膛,试着炉温。听到他加火的命令,几个彪形大汉赤裸着上身,用力拉着风箱,炉膛内火光熊熊。孔师傅又用手摸了摸炉壁,高呼:“退火!”彪形大汉立即停下风箱,迅速抬起一块长条青石板向炉膛内伸去……苏轼看着这一切,激动地上前拉住孔师傅的手翻看着,说:“孔师傅辛苦了!”孔师傅急忙抽回手,说:“苏大人,不碍事。老汉我双眼不中用了,只有靠这双手了。”

经过几天的烧制,这一天黄昏,终于到了开窑的时刻。残阳如血,窑口前燃烧着一堆熊熊大火,火堆前摆放着丰厚的鱼肉瓜果祭品,祭师挥着剑暗自诵念。一汪鸡血飞溅,披着红绸的壮汉不断地跳过火堆。祭窑神的人群穿着大红衣衫,牛羊都披挂着红绸,红色的鞭炮挂满四周,铺天盖地的红色,布满了整个窑场。人们跪在地上,向着苍天喃喃祷告。孔师傅跳跃祈祷着:“宇宙洪荒,天地玄黄;泥为土之子,火是日之光;土德和火德,百瓷钧为王。土德和火德,百瓷钧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