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夸经纪,时熟好种田,既然已经铺好道路,新民这边便可以开张了。1901年9月,受张作霖之托,张子云、杜绊林作为担保人,一同到新民府拜见知府增韫,说心甘情愿把八角台“保险队”这股人马交给政府。
增韫本有招抚之责,又得到了上峰的命令,听后满口应承,说:“二位地方士绅既以身家性命担保,本府当然深信不疑。”
张、杜随后又把张作霖大加称赞了一番。因为盛京将军有言在先,张作霖部将暂时维持新民的地方治安,所以增韫也颇有见这位新部下一面的兴趣,便提出把张作霖领去给他看看。
张、杜返镇后,把经过情形转告给张作霖,过后三人一同拜见增韫。张、杜是以新民府考中同年考取的秀才,府考由知府主持,所以两人都称增韫为老师。张作霖何等机灵,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秀才出身,便跟着叩头行大礼,并拜增韫为老师。
增韫见他相貌儒雅,样子挺聪明,言行举止又如此乖巧,对他很满意,便问他手下有多少人。张作霖信口回答:“一营人。”
按照清朝兵制,一营要有五百人,少说点也得四百人,张作霖当时只有两百人,但他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给以后扩充力量提供余地,就来了个以少报多。增知府也不细察,只是告诉他:“回去赶快整顿,整顿好即带到新民点编。”
点编就是点验人数,列入编制。张作霖一回八角台就忙开了,除八角台的原有班底外,他又吸收了辽西一带其他小股帮派,凑足四百之数,开到新民府点编。
点编完毕,增韫成立了一个游击马队,张作霖被任命为马队管带(相当于现代军制中的营长),以下张景惠、汤玉麟、张作相等人各有职务。大家摇身一变,全都成了堂堂正正的大清军官。
俗话说“人要衣裳马要鞍”,尤其张作霖,待到他把军帽往头上一戴,制服往身上一装,洋式军枪往腰间一佩,薄底军靴往脚上一穿,那个精神,整个人都显得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旧时官员拿到委任状后必须谒见上司致谢,名为“谢委”。张作霖到奉天巡防营务处“谢委”,由于当时还没有“胡子”敢主动接受招抚,张作霖是吃螃蟹的第一人,所以营务处的人都想看看这位声名在外的绿林豪杰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这一瞧,几乎完全颠覆了“胡子”在人们头脑中的印象,但见张作霖相貌清朗俊秀,双目灼灼有光,根本不像是山大王的样子,倒十足像个文雅书生。
一定要说张作霖在形象上有什么缺陷,就是身材还不够高大,因此大家都称呼他为“小个子”。“谢委”时,营务处的负责官员问“小个子”为什么愿意受抚,张作霖的回答立刻暴露了他与书生的区别:“我想升官发财。”在场众人听惯了报效朝效之类的官话,没想到张作霖会如此直言不讳,顿时一个个瞠目结舌。
马队成立后奉命继续留驻八角台。这时敢于侵扰八角台的“胡子”主要来自热河,其中最为凶悍的是一个绰号“海沙子”的巨匪,麾下有百余之众,里面一半为蒙古人。他们常常骑着快马,一晚上就朝辽西呼啸而来,十分吓人。
有一次,这伙边外盗匪又入境侵扰,还绑走士绅常家的老太太作为肉票。张作霖与其进行了一场恶战,张景惠率先将肉票解救出来,接着张作霖又亲自指挥马队予以包围。
两边首领喊话,张作霖对“海沙子”说:“你不能在此处收过路钱,这地方属我管。”“海沙子”情知今天靠跑是跑不出去了,便梗着脖子叫嚷:“不给钱?那我就要打!”
张作霖说:“我在这村庄负责安全,我拿人家的钱,咱俩一打,村庄不就遭难了吗?不行,你不能打!”为了减少附近村庄的损失,他给“海沙子”提了个建议:“这样吧,咱俩对打好不好?你人站那边,我人站这边,咱俩开枪对打,如果我被你打死了,这地方就归你。如果我把你打死了,你的部下就归我,好吧?”
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张作霖提议决斗并非完全意气用事。当年的东北“胡子”都以枪法好著称,不单单是大小头目,就是最下面的“崽子”,都首先要求“管硬”“管直”(黑话,意思是枪法准)。他们平时吃饱喝足了之后最主要的娱乐之一就是玩枪,也即练枪法。通常是大伙坐在屋里大炕上,把窗户敞开,窗外的墙头上挨排插蒿子或酱杆(高粱的秸秆),众人开枪射击,比谁用枪“掐得齐”(黑话,意思是打得多和准)。
很多“大当家的”都是靠玩枪玩出名的,他们使“双家伙”(即双枪),能够做到“左右开弓,骑马点射,空中打飞物,夜晚打香头,说打鼻子绝不打眼睛”。张作霖多次持双枪冲锋陷阵,但他平时更习惯使用一支八厘米套筒步枪,由于长年枪不离肩,甚至造成了右肩高、左肩低的体形特点。
与“海沙子”的决斗开始后,两人几乎同时以闪电般的速度举枪和扣动扳机,结果是“海沙子”被当场击毙,而张作霖只受了一处并不致命的枪伤。按照决斗时达成的君子协定,“海沙子”一死,他的部下也就放弃抵抗,或归顺张作霖,或四散逃去。消息传出,热河一带的盗匪惊恐失色,再没有谁敢随随便便跑到八角台来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