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小达摩白芸瑞来到琼州望海镇,觉得腹中饥饿,打算吃过饭之后再去三仙岛,于是走进一家酒楼,要了六样菜,一壶酒,在这儿自斟自饮。三杯酒下肚,觉得有点面红耳热。
正这时候,忽听楼梯声响,白芸瑞微微抬头一看,上来了一个白衣女子,只见她年约二十上下,个头儿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脸蛋儿粉中透红,亚赛三月桃花一般,水灵灵两只俊眼,鸭蛋脸,一边一个酒窝,红红的嘴唇,小口一张,露出整齐的银牙,手中拎着一个长条包裹,带有几分倦意,像是个赶长路的。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出门,身边竟没有一个做伴的。白芸瑞不由多看了几眼,后来四目相对,这才赶紧收回目光,继续喝他的酒。
白衣女子在他斜对面一张桌旁坐下。堂倌赶忙过来问道:“请女客官示了,你要用点什么?”白衣女子不卑不亢地说:“我不喜欢荤腥油腻,最好是吃些素的。你把菜单拿来我点几样。”堂倌赶忙递过来菜单,这女子随便点了几样,又要了两个馒头一碗汤。时间不大,饭菜齐备,便低着头吃起来。
楼上的客人无不交头接耳,指手划脚地议论这一女子。白衣女子知道别人都在议论她,她像毫无感觉似地,低着头吃自己的饭,哪儿也不看。
白芸瑞心中暗想:从这一女子的言谈话语和举止行动来看,既不似大家闺秀,也不像寒门碧玉,倒像久走江湖的侠客。想到这儿他又抬头瞟了她几眼,发现那女子也在偷着看他,羞得他赶快避开了目光,放下酒杯,抓起馒头,打算赶紧吃过,离开这个地方。
还没等白芸瑞吃好呢,楼下一阵马蹄声响,接着有人嚷嚷着,上了三楼。白芸瑞抬头一看,上来了十六七位,前后都是家郎打手,中间是一位矮胖子,挺着个大肚子。往脸上看,蛤蟆眼,酒糟鼻,招风耳,络腮短胡,看样子有五十岁左右。跟着的这些打手,一个个横眉竖目,像凶神恶煞一般。不用问,这是一个无赖之徒。
掌柜的一见到那些打手,就不住地摇头,瞟了那位白衣女子一眼,暗暗叹了口气,显出有点着急。等那个矮子一上楼,掌柜赶忙作出一副笑脸,不住地打恭作揖:“哎哟,曹大爷,您老人家好啊,多日不见,怪想您的。大爷,您这是到哪公干?您这一来,我们这个小店可增光不少啊。”“是吗?以后我就常到这儿走走,多给你增点光。”“欢迎,欢迎,嘿嘿!嘿嘿!”掌柜笑的模样,比哭还难受。
跑堂的伙计既没有问这伙人,也没请示掌拒,就开始上菜了,全是上等好菜,不一会儿摆满了两桌。这些家伙也不客气,又吃又喝,好似风卷残云一般。
原来在这儿吃饭的那几位,匆匆扒拉几口,扔下一半,付过钱,溜下楼走了。还有几位没吃完的,赶紧挪到了一边,生怕和这些人挨着。白芸瑞知道这是个恶霸,担心那个白衣女子受欺负,偷着看了一眼,见那位女子好像没事一样,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白芸瑞本来要下楼,这会儿他又收回了心,倒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上楼的这位矮胖子是谁呢?原来是琼州府的头号恶霸,名叫曹世彪,人送绰号花里魔王。他在琼州跺跺脚,地皮都要颤三颤,楼房都得摇三摇啊。曹世彪的祖父,是朝廷的命官,曾经做过枢密副使,门生故吏,布满朝野;他的父亲,镇守过琼州,在这儿买了三万亩良田,曹世彪就在这儿安了家。这家伙自幼娇生惯养,不肯学好,文不成武不就,长大了专爱寻衅闹事,欺男霸女。仗着他们家财大势粗,他的世伯、世叔又多,加上琼州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因此,就没人敢惹,就是知县、知府,也不愿管他们家的事,久而久之,曹世彪就成了琼州的第一号恶霸,整日胡作非为,无人敢惹。
曹世彪三杯酒下肚,蛤蟆眼睁开了,不住地左右踅模。楼上的人除了他这一伙,本来就没几个,女人只有那么一位,因此他一眼就看到那位白衣女子了,哈喇子一下流出三尺长。他把酒杯一放,说道:“小三!”对面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子赶快凑了过来,弯腰问道:“大爷,您老有何吩咐?”曹世彪晃着胖脑袋说道:“你往那边瞧瞧,这个小姐有多漂亮,简直像天仙一般,大爷我的身子都软了。去,把她叫过来,陪大爷吃两杯酒。”“是,您先等着。”
小三笑嘻嘻来到白衣女子身边,先偷着瞧了两眼,然后说道:“这位小姐请了。”白衣女子刚好吃完饭,把筷子一放说道:“什么事?”“嘿嘿,小姐,是这么回事。您呢,长得貌若天仙,称得起第一美人;那边穿红袍那位,看着没,那是曹大爷,琼州府的首富。您是人才第一,他是家财第一,两个第一碰到一块儿,也是个缘分哪!曹大爷看您一个人吃饭,怪寂寞的,让我请您过去,陪大爷喝几杯,大家热闹热闹。小姐,请吧!”
白衣女子把脸一沉,两眼露出冰冷的目光,像利剑一样,刺得小三直颤:“小姐,您……”“快闭上你的嘴,休要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和你们素不相识,焉能同你们坐在一起?真是岂有此理。伙计,算账!”白衣女子抓起桌上的包裹,就要下楼。曹世彪满脸奸笑,伸胳膊把她给拦住了:“慢着!大爷让你过来吃酒,是看得起你呀,再说今天咱们俩碰到一块儿了,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你先把芳名留下,让我记在心里,然后呢,陪着我到家里住几天,等到玩儿够了,你要想走再走,到那时我让你发一笔小财。”
白衣女子气得面红耳赤,刚想要骂他们几句,白芸瑞跳过来了。芸瑞早就气坏了,心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调戏良家女子,还有一点王法没有!这种事要发生在开封府,包大人早拿狗头铡把他给铡了!我是开封府的办差官,遇到这种事,焉有不管之理!他这才挡住了曹世彪:“呔!尔等什么人?公然调戏良家女子,该当何罪?”
曹世彪不由一惊,抬头看了一眼白芸瑞,见他眼露凶光,满脸杀气,知道来者不善,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又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心中欲火难捺,把生死就置在了度外;扭头看看身边的打手,胆子又壮起来了,一边朝后退一边吼道:“哪儿蹦出来这么个小子,仨鼻孔出气,难道说你想找死不成?小子们,给他熟熟皮子,挠挠痒!”“喳!”这帮小子一个个捋胳膊挽袖子,就想要上前动手。
突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花里魔王曹世彪刚说完话,猛然身子一挺,倒在了地上,顺着鼻孔嘴角淌下了鲜血。有四个奔向白芸瑞的打手,刚刚把手举起来,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和曹世彪犯了一样的病,躺在楼板上,死了。余下的打手吓得面无人色,急忙抱头逃出了望海楼,白芸瑞也愣到了那儿了。心说:我并没有动手,这些人怎么就死了呢?看他们鼻孔嘴角淌血,是中了极毒的暗器,瞬息间要了性命,这暗器是谁发的呢?他左右看了看,白衣女子抱着肩膀在那儿发抖,掌柜和几个伙计吓得钻到了桌子底下,几个吃饭的客人也像傻子一样,有的还瘫在了地下,看样子这些人都不会打暗器,白芸瑞百思不得其解。
停了一会儿,酒楼的掌柜缓过了气,瞅着曹世彪等五具尸体,哭喊道:“不得了啦,可要我的命了。曹大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我这个酒楼可开不成了。”白芸瑞看掌柜吓成那个样子,说道:“你是这儿的掌柜吗?”郑掌柜赶快说:“小人是这儿的掌柜。这位大爷,您也看到了,曹大爷这么一死,我可该倒霉了,不但要倾家荡产,只怕连命也得赔上啊——”“掌柜的,你别哭,也别喊,这事慢慢来,依我看你决不会包赔他什么损失。我且问你,刚才发生的事情,你全看见了吗?”“全看见了。”“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是这位曹大爷,不不,曹世彪,恃强行凶,要欺负这位女子,您先生仗义直言,进行阻拦,曹世彪这小子便指示他的打手,要动手打您,谁知道他们就死了。”“他们要恃强行凶,可是并没人亮家伙杀他们,对不对?”“对呀,他们的四肢俱全,脑袋也长得好好的,并无半点刀伤。”“也没人动手打他们,对不对?”“对呀,他们脸没青,鼻没肿,谁也没有打他。”白芸瑞又对伙计和几个吃饭的客人道:“诸位都是见证,你们说是这么回事吗?”“我们全看见了,就是这么回事。”郑掌柜道:“那么这些人怎么无缘无故就死了呢?”白芸瑞冷笑一声说:“这就叫行的不正,遭天报应。你们知道吗,今天是白煞神值日,由此路过,见到这群小子行为不端,略施惩罚,他们便没命了。”
白芸瑞说到这儿,偷瞟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面色庄重,嘴角露出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笑意。白芸瑞若有所思。
当时的人们都挺迷信,听白芸瑞这么一说,就相信了,有的还由窗口探出脑袋,朝空中乱瞅,想要看看白煞神在什么地方。
郑掌柜道:“这位义士,您的话虽有道理,可是官府要问起来怎么说呢?他们可不信这一套啊。”“如果官府问话,你就把经过的情形,如实说一下。”“曹家有钱有势,官府不会听我的呀。”“这事好办。今天既然让我遇上了,我就管到底。你到官府去报案,让他们前来验尸,我在这儿等着。官府若敢为难你,自有我替你辩解。”
郑掌柜听白芸瑞的口气,知道此人有些来历,就没敢小瞧,非常谨慎地说道:“小人斗胆问一问,您的官讳怎么称呼?”白芸瑞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龙边信票,也就是抓差办案的证件,周围印着金龙,上面盖有开封府红彤彤的大印。掌柜一看,急忙跪倒磕头:“白将军恕罪。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小达摩白芸瑞白将军。白将军,这事您可得管到底呀。”
那位白衣女子闻听“白芸瑞”三字,不由一怔,迅即又恢复了平静。
白芸瑞赶忙摆手示意,不让他喊叫,并弯腰把郑掌柜拉了起来:“掌柜的,别来这么多繁文缛节,快去叫官府的人前来验尸吧,我还有事要办呢。”掌柜磕头站起,好似死囚犯人得到大赦,精神头也来了,急忙安排人到官府报案。官府闻听望海楼死了五条人命,琼州第一号大财主曹世彪命丧望海楼,全都来了精神,一下子出动二十几位,拥到了望海楼。他们倒不是想的如何为曹世彪报仇,而是打算着怎样通过这件事向双方讹诈,填自己的腰包。谁知到这儿一看,都规矩起来,楼上坐着开封府的白芸瑞,哪个还敢胡来。他们匆匆忙忙验过了尸,填上“暴病而亡”的尸格,就算完事了。后来,曹家花了不少银子,想要翻这个案子,要官府捉拿凶手,但这样的无头案,到哪儿拿凶手去?最后不了了之。这些后事不必细表。
因为官府前来验尸,白芸瑞和那位白衣女子都是当事人,谁也没走了,一直折腾到日落西山。差人们走后,芸瑞和那位女子在一楼同桌吃了晚饭,不过谁也没有说话。掌柜的看天色已晚,要给他们安排住处,二人不肯,各自离去。
且说白芸瑞离开望海楼酒馆,已是万家灯火。他一边走一边心想:愿来打算今天下午就赶奔三仙岛,没料到一顿饭吃出这么多麻烦,看来晚上出海,诸多不便,既是晚了,就在这望海镇住上一宿,明日一早雇船,也就是了。
白芸瑞拿定主意,去找店房。望海镇虽说白天热闹,晚上住店的人并不多,因此只有三家小店,不巧的是,全都住满了。芸瑞无奈,信步出了望海镇,见镇外闪出灯光,远听还有惊鸟铃声,他知道那儿不是寺院,就是道观,于是朝着灯光走去。走有一里多路,果然是一处庙宇,山门外一排长着五棵白杨树,树干挺拔,都有两搂粗细。芸瑞走近山门,抬头一看,正中一块匾额,上书“五杨宝观”四个大字。芸瑞心想:就在这儿过一夜吧。于是上台阶抬手敲门,由打观内出来个小老道。白芸瑞赶忙上前施礼,提出要借宝观一宿,小老道还挺客气,请示了观主,就把他领进了客房,还打来了洗脚水。
白芸瑞洗过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望海楼上发生的事情,重新浮现在眼前。他就觉着有点奇怪:曹世彪等人是怎么死的,为何流血而亡?要说中了暗器,那么打暗器的这个人是谁?我怎么一点察觉都没有?看来这人要比我白芸瑞高明得多啊!如果我同他交手,也未必能赢得了他。
白芸瑞正在胡思乱想,忽听有人轻轻敲打窗棂,芸瑞就是一愣:“谁呀?”“白将军不必高声,我找你有话要说!”窗外传来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非常清晰,他知道这是用中气传来的,站在门外稍远一点就休想听见。白芸瑞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身子不由得一震,暗道:“果然是她!”芸瑞不敢怠慢,翻身下地,拉开了屋门,白光一闪,进来了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反手关上了门户,转过身对着白芸瑞微笑。
灯光下再看这一女子,人才更为出众,简直同月中仙子一般。芸瑞把脸一沉说道:“小姐,你我素不相识,夤夜叩门,所为何故?若没什么事情,请你速速离去,以免让人观之不雅。”这女子嫣然一笑,拉椅子坐下了:“恩公,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我在望海楼曾见过一面,相处了整整一个下午,怎么能说素不相识呢!再说我既来找您,必有要事,若不然我会来吗?你是个练武之人,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怕什么观之不雅!”“这个——小姐,不知你有何事见教?”“别这么说好不好,什么见教不见教的,我可受不了。小女子在望海楼受到恶奴的欺负,白将军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保护了小女子,使奴免遭凌辱,这样的大恩大德,我能忘记吗?今晚上我是特为报恩来的。”白芸瑞道:“小姐,望海楼的事,再休提起,一者天下人管天下事,二者我是个办差官,碰上了这种事,不能不管,白某并不求什么答报。小姐,请便吧。”白衣女子仍然坐着没动,想了想说道:“白将军,您这个人也太有点不近情理了吧。”“此话怎讲?”“你我相识一场,总算有缘,我知道你家住金华府白家岗,人称玉面小达摩,现在开封府供职。可是,我姓氏名谁,家乡何处,你知道吗?”“这个——小姐责备的是,倒是白某的不对。请问小姐,仙乡何处,芳名怎么称呼,一人外出,所为何事?”“这就对了,说出话还算有点人情味,告诉你吧,奴家是云南昆明人氏,姓陆,叫小英,今年虚度二十岁,是个未出闺阁的姑娘,到现在还没找婆家。”
陆小英说到这儿瞧了一下白芸瑞,见他两眼瞪着墙角,嘴唇一动,面露不悦之色,但没有说话。陆小英继续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随着伯父长大成人,伯父膝下无儿无女,就把我当作亲生女儿看待。我伯父哪都好,就是一样,脾气太坏,半年前离家出走,到现在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撇下我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好不难过,也经常受人欺负,望海楼的事,就是一例。后来,我在家实在呆不下去了,就出外找我伯父,以便父女相依为命。谁知尝尽千辛万苦,连我伯父的影子也没找到。我的命真是太苦了。”陆小英说到这儿,还掉下了几滴眼泪。她抽泣了几下,把脸颊擦了擦,又道:“白将军,我是身如浮萍,到处漂流啊。后来我想,我是个二十岁的人了,身大袖长,在外奔波,也不是个事,我得找个依靠,将来也好有个归宿。因此我一边寻找伯父,一边就到处留意,要找个称心的丈夫。”
白芸瑞听陆小英说到这儿,只觉得面红耳赤,心头不住地狂跳,他似乎已猜测到陆小英往下会说出什么话,于是呼地一声站起,截住了陆小英的话头:“陆小姐,天已不早,请你回去吧,有话明天再说。”陆小英稳坐不动,瞅着白芸瑞说道:“白将军,你怎么没有一点容人之量,连几句话都不让说完哪!”“这个——好,有话快说,不要啰里啰唆。”“好吧,长话短说,我已经看中了一个如意郎君。”白芸瑞听她说得那么轻松,心情也和缓下来:“是吗?那太好了,但不知他现在何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现在正同我说话!”“你……你……”白芸瑞急得满脸通红,一时竟说不上话来。芸瑞心中暗想:这个陆小英,肯定不是好人,起码说脸皮太厚,不知羞耻。虽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也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哪有未出闺阁的姑娘,见着一个小伙子,就厚着脸皮当面求婚的!就冲这一点,我也不能要你!何况我已经有了个美貌贤淑的盖飞侠!
白芸瑞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他并不真正理解陆小英的心情,她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小英已经说了,父母双亡,伯父没有消息,让她到哪儿去听父母之命!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东奔西跑,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若听凭媒人找个婆家,她又信不过,只好亲自挑选。今天遇上了白芸瑞,不但说人样子长得漂亮,听说他的武功还高,而且为人仗义,敢做敢为,有一副英雄派头,这些都使陆小英非常满意。她知道白芸瑞事情忙,一旦分手,不知何时才能相遇,所以,这个机会决不能错过。小英认为:芸瑞正在青年,以我自己的相貌,当面求婚,芸瑞决不能推辞,结果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之外,被白芸瑞拒绝了。
芸瑞道:“陆小姐,你的心意,我已知晓,可惜你不知道我家中的情况,白某已经有了妻室了,说句粗话,来年我就有后代了。因此,你提的事,白某决难从命。”陆小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脯剧烈地起伏,幸亏屋子里只有他们俩,若不然陆小英不知会难堪到什么程度。停了会儿,问道:“白将军已经有了妻室,值得庆贺。不知贵夫人尊姓大名?”“盖飞侠。九江府盖家庄人氏。”“哎呀,怪不得白将军对尊夫人这么崇爱,原来是混江龙盖天筹的女儿草上红姑盖飞侠呀。”陆小英说着,面上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白芸瑞听她这么一说,吃惊不小,没想到陆小英对武林中的事情懂得这么多,看来她大有来历,决不能小瞧啊。
陆小英想了想,又说道:“白将军,婚姻是人生的大事,我这里话已出口,决不能收回。你既然已经和盖飞侠成亲,这是我陆小英命浅福薄。这样吧,我情愿做你的偏房,可以了吧?”白芸瑞脸色一沉,说道:“陆小英,别再往下说了,现在夜已深了,你我长时间交谈,多有不便,请你回去休息吧。”白芸瑞说着话站起身子,伸手拉开了房门。陆小英也慢慢站了起来,说道:“请白将军不要误会,认为我陆小英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其实我只不过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罢了。我这个人向来办事讲认真,认准的事一定要办,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达目的,决不回头。好了,这件事先放一边,你慢慢想想再说吧。我现在再问你一件正经事。白将军到南海来,是为公还是为私?”“问这事干什么?”“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这次来并不游山玩水,而是为的追赶金灯剑客夏遂良,打算赶奔三仙岛。白将军,我说的对不对?”“你怎么知道的?”陆小英狡黠地一笑:“值日神告诉我的。白将军,我诚心诚意地规劝你,就此收兵止步,别再往前走了,趁早转回开封府。三仙岛乃是龙潭虎穴,一定要去,必然凶多吉少。我知道你这个人特别狂傲,这些话你肯定不听,那么我劝你上岛之后要处处小心,切忌心躁性急,你真要遇到危险,我必定出手相助。告辞了。”陆小英说着话迈步出屋,身形一晃,踪影不见。
白芸瑞望着陆小英消逝的身影,心中一片茫然。这一天好似做了一场梦,稀奇古怪,理不出个头绪。陆小英到底是个什么人?看样子身怀绝艺,曹世彪等人的死,肯定是她干的。她是属于哪一派?南海派?不像。要是南海派的人,凭她打暗器的技巧,恐怕我这条命早就交代了,再说要是南海派的,还能警告我别去三仙岛吗?那么真像她说的,是云南府人氏,到这儿找她伯父?可你为啥要缠着我呢?天下那么多漂亮小伙子,凭你的长相,还能找不到一个好丈夫?看来你也太不稳重了,我是官面上的人,真要把你娶过府去,还不一定给我闹出什么丑事呢!无论如何,我决不能要你。
白芸瑞关好屋门,吹熄了灯,思前想后,理不出头绪。最后想到:陆小英说三仙岛是龙潭虎穴,可能不假,但是,我既然到这儿了,哪能不上三仙岛,不问明夏遂良的去处,就返身转回呢?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我也要到三仙岛去一趟。至于陆小英的事,看发展再说吧。白芸瑞想到这儿,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日上三竿,白芸瑞才起床。他吃过早点,给五杨观留下一小块银子,起身赶奔码头。芸瑞刚刚站定脚步,有个使船的小伙子就过来招呼:“客爷,要上三仙岛吗?请坐我这条小船吧,又快又稳,保证平安无事,价钱也公道。客爷,上船吧。”“你的船赶奔三仙岛?”“我们是专往三仙岛搭送游客的。”“好吧,就乘你的小船。”“是了,客爷请吧。”
白芸瑞上船一看,是只新打造的带舱小船,一个舵工,两名水手,能容纳十几个人。小伙子还要上岸接客,芸瑞一摆手把他止住了:“船家,不必等了,我有急事要办,多少钱我全包了,现在就开船吧。”“是了,这就开船。”
随着船舵摆动,一声忽哨,小船离了岸。由于人少船轻,又是顺风,撑开了像离弦之箭。白芸瑞背着手站在船中,观着大海,掌船的与他唠起了家常:“客爷,听您的口音,是内地人吧?”“是啊,祖籍金华府。”“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您是第一次到这儿来?”“不错。我这个人爱好游山玩水,听说三仙岛这个地方不错,就特意赶来,想去看看。”“客爷,三仙岛确实不错,一年四季游人不断。您听这名字,三——仙——岛,据说远古的时候,这儿住着三个神仙,落下了这么个名字。客爷请想,神仙住的地方,错得了吗?这岛上有一座山,叫天柱山,又高又大,就像支天的柱子。山顶上有个池子,取名天池。由于三仙岛环境幽静,鸟语花香,很多出家人都愿到这里修炼,就这么一座岛屿,仅道观就有十三处!当然了,这些庙宇有的大,有的小。最大的庙字名叫三仙观,修在三位仙人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意思是他们也想修炼成仙。说起这座三仙观,别提多气魄了,前后七进院子,有东西跨院、山门、钟鼓楼、玉皇殿、三清殿、藏经阁等等。里面碑碣很多。每年到那儿的香客络绎不绝,光庙里的老道就有二三百人。”“是吗,我这次来一定到三仙观去看看。船家,三仙观的观主怎么称呼啊?”“哎呀,那儿的观主可是大大有名。因为观名‘三仙’,他们取个吉利,几百年都是三个观主,号称‘三仙’。现在的大观主,人称绝心一指定阴阳,姓肖,名道成;二观主乃是飞天蜈蚣李道安;三观主绰号串地金蛇,叫张道远。这三位都有特殊的能耐。”
船家说到这儿,面露恐惧之色,又对芸瑞说道:“客官,您游三仙岛,到三仙观烧香,都可以,只是一样,您要牢记,千万别惹了三仙观的道人。那三位观主可是难以对付啊!”白芸瑞哈哈一笑,说道:“船家,你放心吧,我是个游客,什么事情也不管,什么事情也不问,三位观主再厉害,能平白无故找我的不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啊,我是怕您出事。”
说话之间,船已靠岸。白芸瑞打发了船家,跃身离船,踏上了三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