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彻感觉右肩被人用力敲打,因而醒了过来。敲打的力道急促而有力,田中彻虽然睡得迷糊,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怒火。张眼一看,保土谷康志那满是皱纹的脸近在眼前。这个人明明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却老是像个顽童一样。
“干吗啦。”田中彻难掩心中的怒气,“现在到底是几点啊。”
昏沉的睡意让田中彻似乎一个恍神便会再度进入梦乡。
“现在是四点。”
“四点?早上四点?”
“当然是早上。”
“这么早把我叫醒要干什么?”虽然是早上,但四点也太早了吧。田中彻感到难以接受,也无法理解究竟为什么要那么早醒来。“天应该还很暗吧?”
保土谷康志对田中的抗议丝毫不理会,从床边拿起电视遥控器,说:“看看电视吧,好戏上场了。”说着便按下了按钮。
“什么好戏?”田中彻一边将手指头伸进石膏内抓痒,一边望着电视。他在枕头边找到了掏耳棒,心想好久没用它来搔脚上的痒处了,正想拿来好好利用,却被屏幕中传来的一阵紧张感给吸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画面上照出的是仙台市公所前的中央公园。公园内有一块宽广的空地,经常用来举办活动或演唱会。由于完全没有多余的游乐设施或围墙,视野极佳。画面中的天空相当昏暗,颜色介于黑色与深灰色之间,看来应该是现在这个时间,也就是清晨四点的实时直播吧。
公园内的一块区域在灯光的照射下,明亮得像是打上聚光灯的舞台。
镜头缓缓扫过周围的建筑物。一群身穿制服的人正站在公园周围的建筑物顶楼,每个人手上都举着枪。从市公所到银行大楼,四面八方的顶楼都是装上望远镜头的狙击枪,正对准着公园。
“如同各位观众所见,经过特别训练的警察已备妥麻醉枪,在各个定点待命。”
或许是因为公园周围是禁止进入的区域,手持麦克风的记者站在距离公园有点远的马路上。空中有直升机,公园内的画面应该是从直升机上拍摄的。
“青柳雅春真的会出来投降吗?”记者兴奋地说道,“他声称手上握有人质,警方已封锁公园,所以我们没办法靠近。”
什么时候演变成这样的局面了?“这是怎么回事?”
“警方在数十分钟前宣布,青柳雅春已经跟他们联络,决定要投降了,连电视台也接到消息。”
“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投降?真是好大的阵仗啊,那么多灯光照着。”从顶楼照向公园的巨大照明灯数也数不清。一想到这些费用也是人民的血汗钱,田中彻便大感无奈。“话说回来,这画面还真吓人,一群人拿着枪准备要对准青柳雅春。”
“嗯,不过不会轻易开枪啦,又不是公开处刑,何况还有电视台的实时转播呢。对吧,田中。”
“的确,在电视上看得一清二楚。”
“是啊,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开枪的话,整个社会大概会吵翻天。”
“但是警方可能会采取不造成骚动的做法。”
“有那种做法吗?”
“嗯,就是麻醉啊,使用麻醉枪。不是公开处刑,而是公开麻醉。”
“麻醉枪?”保土谷康志重复念了一遍,彷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昨天电视上说的。警方将使用最近研发的麻醉用子弹。”
“我竟然没看到。”他叹了口气,一副十分惋惜的模样。
“如果青柳雅春天真地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警方应该不会开枪,恐怕他没有把麻醉枪这玩意列入考虑呢。”
“原来如此。”保土谷康志老实地开口认同,接着又说,“真是可惜。”
“可惜?”
“你看,那边不是有个下水道人孔盖吗?”他以食指指着电视画面。仔细凝视公园中央附近的地面,确实有个圆形的东西。
“那是下水道人孔盖吗?”
“从那里可以通到下水道。在地下六米深的地方有条雨水管。”
“你怎么会知道?”
“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曾经详细调查过。”
“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田中彻戴回耳机。此时,电视上的记者开始大声呼喊。
记者重复地喊着:“来了、来了!”
突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耳机彷佛失去了传递声音的功能。
在宽广的公园内,出现了一个高举双手的男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身材瘦削,穿着普通,看起来像是黑色毛线衣配上牛仔裤。模样平凡得令人失望。
“看来真的要被困死了。”保土谷康志轻声说道。
青柳雅春在公园的正中央缓慢前进,接着停下脚步,抬头往周围的建筑物看了一圈,彷佛想要确认有多少枪口正指着自己。或许是因为疲劳,他的神色极为锐利,简直像只狰狞的疯狗。
“啊啊,看来这场骚动到此结束了。”田中彻心想。虽然兴奋,却也感到些许寂寥。他将掏耳棒伸进绷带内,却已经不知道痒处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