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们的妻子出现在公司大门口,对公司来说,是极不寻常的。自然,她们很受欢迎,大伙都这么说,可就是难得有谁被邀请过。艾比就这么冲进了大门,到了接待厅里,她既没受到邀请,也没跟哪个打声招呼。她强调说必须立即见到丈夫。接待员打电话到二楼告诉了尼娜。不一会儿,尼娜便急匆匆地来了,向她解释说,米奇正在会客。艾比回答说,叫他出来!她们一起冲向他的办公室,艾比关上门,一个人在里面等着。
米奇又一次目睹着埃弗里临行前的忙乱场面。埃弗里朝电话里嚷嚷的当儿,秘书们你碰我,我撞你,忙不迭地打点手提包。埃弗里要去大开曼呆上两天。他解释说4月15日在当地银行里有件急事必须要他亲往处理。
这时,尼娜走了进来,看着米奇。“麦克迪尔先生,你太太来了,她说有急事找你。”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米奇茫然地看着埃弗里,秘书们愣住了。
“什么事?”他问。
“她在你办公室里等你。”尼娜说。
“米奇,我得走了。”埃弗里说,“明天给你打电话,但愿一切正常。”
“好的。”米奇默默地跟着尼娜穿过走道,到了办公室。艾比坐在办公桌上,他关好门,上好锁,仔细地看着她。
“米奇,我得回家一趟。”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爸爸刚才打电话到学校告诉我,医生发现我妈的肺里长了颗肿瘤,明天要做手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很难过。”米奇没有抚摸她。她也没有哭。
“我必须回去。我已经向学校请好假了。”
“去多久?”这是个令人不安的问题。
艾比盯着墙壁。“不知道,米奇。我们得分开一段时间。眼下,好些事情都让我厌烦。我需要点时间。我想那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我们好好谈谈。”
“你太忙了,没工夫谈,米奇。6个月来,我一直想跟你谈,可你根本不听。”
“你要离开多久,艾比?”
“不知道,我想那得看妈妈的情况,不,那得取决于好多事情。”
“你在吓唬我,艾比。”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一星期,也许一个月。我需要理出一点头绪。”
“一个月?”
“不知道,米奇。我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和妈妈在一起。”
“但愿她平安无事。”
“我先回家收拾一下,大约一小时后我就动身。”
“好的,千万小心。”
“我爱你,米奇。”
他点点头,看着她开门走了。他们没有拥抱。
五楼上,一名技师倒回了录音带,然后揿下了直通德法歇办公室的“紧急情况”按钮。德法歇立即来了,带上耳机听了一会儿。“倒带!”他命令说,又默默地听了一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2分14秒之前,在二楼他的办公室里。”
“见鬼,她要离开他,是吧?在这之前没谈过分居或离婚的事?”
“没有,这种事还从没听他们谈过。”
“知道了,问一下马尔库斯,他以前听到过什么没有。再听一下磁带,以免漏掉了什么。见鬼,真是活见鬼。”
艾比说是去肯塔基,可并没真的去那儿。在距纳什维尔还有一小时的路程时,她离开40号州际公路,折向北,上了13号公路。她一直注视着身后,没发觉什么可疑的人。在离肯塔基州界不远的克拉克斯维尔小镇,她突然折向东,开上了12号公路。一小时后,沿着一条县级公路进了纳什维尔城,转眼间红色标致车消失在市区的车流之中。
艾比把车子停到纳什维尔机场停车区,然后到了候机厅。在一楼洗手间里,她换了装,把齐肩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巴,戴上墨镜,把衣服、高跟鞋、连袜裤统统塞进了一只帆布运动包里。
离开孟菲斯5个小时后,艾比走到三角洲航空公司登机门前,出示了机票。她要了个靠窗的座位,注视着夜幕低垂的忙碌的机场。她有点不安,喝了口葡萄酒,看着《新闻周刊》。
两小时后,飞机抵达迈阿密。她下了飞机,匆匆走过机场。
来到开曼航空公司的登机门前,她出示了往返机票,以及必要的出生证、驾驶执照。
在拥挤的屋子里,艾比坐在角落里,除了一个年轻的父亲带着娇妻和两个孩子盯着她外,再没别人注意她。开往大开曼的飞机30分钟后就要起飞了。
一开始,事情很棘手,之后埃弗里锐气大增,在乔治城蒙特利尔皇家银行大开曼分行一干便是7个钟头,到下午5点才离开。迎宾会议室里还堆积着很多电脑打印清单和账目摘要,他打算明天再来看完。他需要麦克迪尔。可事态发展到了这步田地,不得不谨慎行事,削减米奇的旅行安排。此时,埃弗里又累又渴,而海滩上,人们正在及时行乐,热闹无比。
在朗姆海仔酒吧,埃弗里端起一杯啤酒,从人群中挤来挤去,到了院台上,想找个座位。就在他走过多米诺骨牌的时候,格林伍德事务所的塔米神情不安地走到人群当中。她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注视着埃弗里。她穿着棕黄色皮鞋和比基尼,Rx房高耸。她虽然40岁了,但依旧招来20多双饥渴的眼光。她要了杯汽水,点了支烟,边抽烟,边看着埃弗里。
他是条色狼,长得一表人才。他一边呷着啤酒,一边扫视着50码之内的每一个女人,末了,他盯上了一个,她是个年轻的金发女郎;他正要下手,突然她的男人来了,他只好又啜着啤酒,继续搜寻。
塔米又要了杯汽水,她起身朝院台走去。那色狼立刻盯住了她丰硕的Rx房。
“坐在这儿可以吗?”她问。
埃弗里欠欠身,伸手拉拉椅子。“请坐。”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在成堆男人中,她挑上了他。他本可找年轻些的女人,可此时此地,最能撩人魂魄的,就算她了。
“我叫埃弗里-托勒,从孟菲斯来。”
“见到你真高兴。我叫利比,利比-洛克斯,伯明翰人。”这会儿她又成了利比。她有个妹妹叫利比,她母亲叫多丽丝,她的真名儿是塔米。
“什么把你引到这儿来了?”埃弗里问。
“没什么,不过找乐儿。今儿早上到的,住在‘棕榈’。你呢?”
“我是个税法律师,说了你也许不信,我是来出差的。每年总得来几趟,真是活受罪。”
“你住哪儿?”
埃弗里指了指。“我们公司在那边有两套公寓。很不错的。”
“是很漂亮。”
“想去看看吗?”
她像个女生似地格格笑着。“再说吧。”
埃弗里对她笑笑。“你喝什么?”
“杜松子加兴奋剂,再兑点儿酸橙汁。”
埃弗里起身去了酒吧,拿回两杯酒。他朝她身边挪了挪椅子,轻轻碰着她的腿,眼光盯着她的胸脯。
“你一个人吗?”他明知故问。
“是的,你呢?”
“也是,晚餐有什么安排吗?”
“还没有。”
“正好,6点开始,‘棕榈’那边有野餐大集会,有最好的海鲜、柔美的音乐和朗姆酒。”
“我就喜欢野味。”
他们贴得更近了。埃弗里蓦地把一只手伸到了她的两膝之问。他笑笑,她也笑笑。这并非全然没有快意,她想,不过眼前还有正事要办。
合唱团的歌声响了起来,晚宴开始了。海滩上的游客从四面八方纷纷涌向棕榈酒店。埃弗里和利比宛如一对情侣,手拉着手走进了“棕榈”的院子,在自助餐前排起队。
他们吃吃跳跳,边喝边舞,整整乐了3个钟头。10点时,他已烂醉如泥,她领着他离开舞池,直往邻近的公寓走去。刚到门口,他一把抱住她,又是吻又是摸,足足有5分钟之久。然后他们进了屋里。
“再来一杯。”塔米说,一副浪女的样子。
她和他一杯抵一杯地喝。埃弗里心想,如果她能喝一杯,那他又为什么不能?突然他想小便,说声对不起便离开了。她笑了笑,从两腿当中的桔黄色布条内取出一只小塑料盒,拿出一颗麻醉剂倒进埃弗里的酒杯里。然后,她拿起自己的酒。
“快喝了吧,大汉子。”埃弗里一回来她就说,“我急着要上床了。”
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舌头麻了好久。他又喝了一口,身子开始发软,头晃了两下,终于睡着了。
“好好睡吧,多情的汉子。”她自言自语地说。她把他从椅子上翻下来,拖到床边,把他放到床上,褪下了他的短裤,然后替他盖上了毯子。
塔米在梳妆台上找到了两串钥匙,一共11把。她来到楼下,在厨房和那个面对海滩的大房间之间的过道里,找到了米奇去年11月份发现的那扇神秘的门。这屋子之所以令人生疑,是因为这门是金属的,而且总是锁着,门上还贴着一个“贮藏室”的小牌子。整个公寓里,就这一间贴着标记。
塔米一一试着钥匙,试到第四把,锁打开了。她屏住呼吸,推开门。没有电击,没有警报,什么都没有。米奇告诉她推开门后,等5分钟,要是不出什么事再开灯。
她等了10分钟,漫长而可怕的10分钟。米奇曾推测,A单元是供合伙人和信得过的客人住的;而B单元则是给普通律师住的,因此他推测A单元不会有监听装置。10分钟后,她揿亮了灯,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房间大约15平方英尺,白墙,没铺地毯,但里面有不少防火文件柜,塔米数了一下,一共是12只。她慢慢地走到一个柜子跟前,拽了拽顶上的抽屉,抽屉居然没上锁。
她熄了灯,关上门,回到了楼上的卧室里。埃弗里仍在昏睡,鼾声如雷。此刻是10点30分。她打算干上8个小时,明早6点便可结束。
在角落里的一张桌上,三只大的公文箱整齐地排成一行。塔米抓起公文箱,熄了灯,从前门走了出去。停车场内昏暗一片。
从公寓到“棕榈”只有短短的一段路,但她拎着公文箱到达188号房间时,双臂都发酸了。房间在一楼,对着游泳池。她气喘吁吁地敲了敲门。
艾比拉开门,接过公文箱放到床上。“有问题吗?”
“现在还没有,想必他睡死过去了。”塔米用毛巾擦擦脸,开了一罐可乐。
“他人呢?”
“在床上。我们有8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干到6点。”
“你进了那个房间吗?”艾比问,随手递给她一条短裤和一件宽大的棉布衬衫。
“是的。里面一共有12只大文件柜,都没上锁。”
“12只?”
“是的,又高又大。6点前要能弄完就算走运啦。”
在这间单人房里,摆了张大号床。房间中央,端端正正放着一台佳能8580型全自动复印机,此时正开着。它是以高价从岛上办公用品公司租来的,两箱复印纸放在床边,一共一万张。
她们打开第一只公文箱,拿出薄薄的6袋文件。“都一模一样吗?”塔米喃喃自语。她拆开袋子,抽出文件。“米奇说,律师都有第六感官,要是哪个秘书或职员碰一下文件。他们都能嗅出来,因此你要格外小心。不要急,一份一份地复印。一切都必须有条不紊。”
借助自动复印装置,10页一份的文件只用了8秒钟就复印好了。
第一只公文箱里的文件20分钟便复印完毕。塔米把两串钥匙递给艾比,拿起两只帆布提包,又动身到公寓那边去了。
艾比跟着塔米出了门,把门锁好,随即朝“棕榈”门口塔米租来的一部日产车走去。她沿七里滩驱车前行,到了乔治城,找到了大开曼岛上唯一的一家锁店。
“丹特莱先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来麻烦您。我给您带来点小礼物。”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朗姆酒。
丹特莱先生从暗处走上前来,接过朗姆酒。艾比把11把钥匙递给丹特莱。他小心翼翼把它们放到杂乱的工作台上。“这不费事儿。”他头也没抬便干了起来。
丹特莱虽说夜里11点还在喝酒,但头脑清醒,手脚利索,20分钟便大功告成。他把两串原配钥匙和它们的复制品交给了艾比。
“谢谢您,丹特莱先生,多少钱?”
“这些钥匙都很容易配,”他慢吞吞地说,“每把一元吧。”
艾比付过钱,匆匆离去。
塔米把第一个文件柜最上面一个抽屉里的东西全都塞进了两个小提包里。她合计了一下,每个柜子有五个抽屉,共有12个柜子,就是说往返得跑60趟;还有8个小时,能行。文件柜里面尽是文件、笔记本、电脑打印清单,更多的还是文件。米奇说,他无法确定哪些用得着哪些用不着,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它们全部复印下来。
她熄了灯,跑到楼上看了看那个多情汉子。他动都不动,鼾声平缓均匀。
当她提着提包,回到188号房间时,膀子都酸了。艾比去乔治城还没回来,于是她把包里的东西整齐地摊在床上。她喝了口可乐,拎着空包又回到公寓。第二只抽屉和第一只一模一样,她把文件整齐地放进提包里,又上楼去看了看埃弗里,他依然没动静。
塔米第二趟回来时,艾比已印完第二只公文箱里的文件。
“钥匙弄好了吗?”塔米问。
“是的。一切顺利。你那汉子怎么样了?”
“如果复印机不开,你一定听得见他打鼾的声音。”塔米把文件卸在床上,用湿毛巾擦了把脸,又动身去了公寓。
艾比复印完第三只公文箱里的文件,开始复印文件柜里的文件。
塔米第三趟回来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鼻尖上的汗珠直往下滴。“第三个抽屉里的。”她说。“他还在打鼾呢。”
凌晨两点,她们完成了一半,一共有4000多份材料整齐地堆在床上。
她们休息了一刻钟。
5点30分,东方出现了第一缕曙光。她们忘却了疲劳。艾比加速了复印工作,塔米则飞快地走回公寓。这可能是第52趟了。
塔米打开门,径直到了贮藏室,把包装满文件,搁到地上,然后轻轻爬上楼。刚进卧室,她惊呆了。埃弗里正坐在床沿上,面对着阳台,听见她进来,慢慢转过脸看着她。他眼圈肿了,目光呆滞,皱着眉头瞪着她。
塔米本能地解开短裤,做出一副浪女的模样,走到床边。“你醒得早了点儿,我们再睡一会吧。”
他没吭声,目光又回到了窗子上,塔米坐在他身边,抚摩着他大腿内侧,手慢慢滑到了他的腿根处。他一动不动。
“醉了吗?”她问。
没有回答。
“埃弗里,答应我,宝贝儿,我们再睡会儿吧,天还那么黑。”
他侧身倒了下去,头落在枕头上。他咕哝了一声,接着便合上了眼睛。塔米把他的两条腿挪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10分钟后,鼾声又起。她套上裤头,朝“棕榈”跑去。
“他醒了,艾比!”塔米焦急地说。“他醒了,又睡了过去。”
艾比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两人一齐看着床上尚未复印的文件。
“没关系,赶紧冲个澡。”艾比冷静地说,“然后回到他房间去,看看动静,锁好贮藏室的门。等他醒来去冲澡时,打个电话给我。我得把剩下来的复完,我们可以等他出去干活时再来搬回去。”
“那太危险了!”
“是很危险,快去吧。”
五分钟后,身穿黄色三点式比基尼的塔米回到公寓,锁好大门和贮藏室,然后进了卧室,她脱掉泳衣,钻进了被子里。
9点03分时,埃弗里从昏睡中醒来,眯起眼睛看着电子表,足足看了30秒才看清红色数字:9点05分。该死!他本该9点到银行。他骂了声,该死的女人!
塔米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她仍旧闭着眼睛躺着。她祈祷他可别碰她。她感觉到他正盯着她看。
“妈的!”说着,他站起身,试走几步,双脚仿佛灌了铅似地笨重。
浴室在20英尺以外。他一步步挪动着,总算挪到了那儿。
塔米翻了一下身,面对着阳台,她感觉到埃弗里坐到了她身边的床沿上。他轻柔地抚摩着她的肩膀。“利比,醒醒。”他晃着她的肩膀。
塔米给他一个妩媚的微笑,“你真棒,大汉子。”她闭着眼睛柔声说。
他忘记了耳鸣目眩,腰酸背痛,得意起来,昨夜他确实很棒。
“瞧,利比,我们睡过头了,我得去工作,我已经迟到了。”
“没情绪了,是吗?”塔米格格地笑着,心里却巴望他没那个情绪。
“现在不行,今晚怎么样?”
“我一定来,大汉子。”
“好的。我得冲个澡去。”
“出去时喊醒我。”
埃弗里站起身,咕哝了一句,然后锁上了浴室门。塔米溜下床,拨通了艾比的电话。
“他在冲澡。”
“你没事吧?”
“没事,我挺好。”
“你还得在那儿呆多久?”
“10分钟,也许15分钟吧。”
“好吧,利索点。”艾比挂上电话,塔米溜回到了被子里。
10点30分,塔米接过了艾比新配的钥匙。她进了公寓,打开贮藏室的门。五分钟后,她拎着文件离开了公寓。第二趟和第三趟也是同样利索,同样平安无事。最后一趟离开时,她仔细打量了一番,一切都有条不紊,就像没人动过的一样。她锁好公寓大门,拿着空帆布包回到了旅店房问。
她们在床上躺了一小时。
那些堆成了一座小山的证据装进了11只半箱子。2点30分,一名头戴草帽、光着上身的当地人敲了敲门,自报家门说他是从“开曼寄贮货栈”来的。艾比指了指地上的箱子。他扛起箱子,慢慢吞吞地朝行李车走去,把寄贮箱一一安顿在车上。
她俩开着日产车跟在他后面,到了乔治城的寄贮货栈。艾比指定了一个贮藏室付了三个月的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