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中)
擎天柱上空,一缕金光隐隐绰绰,曾经昏暗苍凉的空间被染上了鎏金的色彩,金光笼罩周围数里,强盛而冷漠的气息让望而生畏。
藏青的长袍印上了斑驳的暗色,盘坐擎天柱上空的身影不动如山,眉眼微阖,墨黑的长发无风自动,自末梢处蔓延出金色的流光来。
只是静坐于此,便能生出一股天地间唯独尊的睥睨之势来,难怪仙妖两界最近这么安静,这交界处硬是半点兵戈都未起。
凤染落金光之外,看着虚坐半空中的清穆,神情微凝,清穆身上的金光比一年前更盛了,缓缓打量着扬展他身后黑发上的金色,她顿了顿,还是忍住了声……
清穆身上有太多秘密,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他自上君时便能瞭望山来去自如,不仅得到了炙阳枪的传承,还青龙台上度过了九天玄雷,体内甚至藏有不明的妖力,还有……古君上神对他不一般的容忍和纵容。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仙君能做到的,可是他偏偏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凤染。”
低沉的轻唤传入耳中,凤染兀的回神,抬眼朝清穆看去,却为他金瞳中隐隐的血红之色而怔住,才不过一年而已,吸纳妖力入体内,这便是代价吗?
“清穆……”凤染顿了顿,神色微敛,道:“还有百年,不用太急。”
若是以成魔为代价来换回后池重回三界的自主权,后池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清穆凝神,望向擎天柱后的苍茫空间,沉声摇头:“凤染,百年时间太短了,若是不如此,恐怕就不能后池回来之前晋位了。”
他擎天柱下,发现竟能轻易的将妖力化为己用,虽不知为何,但却极为高兴,三界之中,只有上神才算得上至尊的存,当初他若是上神,绝对可以天帝天后以及妖皇的威逼下保住后池。
凤染叹了口气,见清穆神情坚定,转移了话题:“只要坐镇此,仙妖两界便不会再生事端,待迎回了后池,可还会介入两界之争?”
清穆摇头,双手微抬放腿上扣了扣:“等后池回来,会带她回瞭望山,两界之争不会插手,不过……”他顿了顿,才道:“景昭如今如何?”
“被押锁仙塔,天帝下了谕令,非万年不得出。”凤染似是早已猜出清穆会有此一问,极快的回答,顿了顿忍不住道:“清穆,这次天帝是动了真怒,不会轻易将景昭从锁仙塔中放出来,若是没有万全的打算……”
她实不知道该如何劝才好,景昭因他们之责被禁锁仙塔,可是因为后池被逼放逐天际的缘故,让她去求天帝,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放心,这件事来解决。”清穆摆摆手,天门之下景昭以本体相护助他逃脱,恐怕这份恩,迟早是要还的。
见清穆神情悠远,凤染迟疑了一下才问:“清穆,可知……后池放逐之地是何处?”
清穆敛神皱眉,微微一顿后才道:“以如今的灵力,根本查不到,古君上神可说过后池如今哪?”
见凤染摇头,清穆眉头皱得更紧,眼中的血红之色也骤然加深。
感觉到磅礴的灵力他周身蔓延,甚至有种溢满的趋势,凤染神情微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以后恐怕不能经常来了。”她撇了撇嘴,牵出一抹笑容,伸了个懒腰:“老头子把清池宫交给,如今来投的散仙越发多了,可是忙得很。”
清穆眼中染上暖意,看向凤染道:“清池宫和瞭望山就拜托了。”清池宫一向不过问世事,凤染又是个张扬不羁的性子,如今愿意任劳任怨的呆清池宫,绝对是因为后池的缘故。
“可真不把自己当外!还没进清池宫的门就把自己当女婿使,算了,好自为之,还是回去得了。”凤染摇头晃脑的丢下一句,对着清穆摆了摆手朝远处飞去。
看着凤染消失远处,清穆回转头,目光落漫天的晨星中,良久之后,才缓缓回神,重新阖上眼。
他盘坐的身影立于擎天柱之上,竟恍然亘古一般苍凉悠久。
十年后,天佑大陆,隐山脚下。
一个身穿布衣的青年拿着莲子满脸笑容的看着离他一米开外的童子,神情讨好:“碧波,看看,给带什么来了!”
童子身着上好的碧绿锦袍,腰间配着暖玉,额发整整齐齐的束脑后,唇红齿白,一双大眼上挑着,十足的世家小公子模样,他趾高气扬的看了不远处的青年,哼了声道:“不过才几颗莲子而已,百里,真当是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不成?少拿这些东西来糊弄!”
听见这骄横的声音,百里秦川丝毫不恼,仍是笑容满面,他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打开,顿时一阵清冷异香飘来,碧波眉毛动了动,朝他手中的盒子看了看,眼睛顿时变得晶亮,但仍是没有靠过来。
两之间不过一米之远,但却是两番天地。
一处如春暖之季,绿意涣然,一处如寒冬腊月,冰冷料峭。
百里秦川打了个哆嗦,抬步靠近了几分,但终究碧波面前停了下来:“碧波,这是塞外进献给父王的天山雪莲,可遇而不可求……”他顿了顿,眼底有了几分黯然:“也不用担心会央带进去,已经十年了,这些年父王身体一直不好,也该是时候回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望着碧波,掩下了眼底的狡黠,相处十年,这小仙童的性子他可是摸得不能再透了。
听见这话,碧波嘴角的骄横顿时一敛,他转头望向近咫尺的青年,黑色的眼珠转了转。
除了那,这隐山就他和后池仙君两个能说话的活物,要是这个走了……虽说一开始他不喜欢这些个凡夫俗子闯进来,可是这个百里青川像个牛皮膏药一样山外一黏就是十年,吵嘴伴架的这些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
他如今要走,倒也有几分舍不得,更何况……后池仙君这些年也不是不关注他,念及此,碧波朝百里秦川横横眼,道:“若是仙君愿意见,可还是要回去?”
百里秦川眼底骤生惊喜,忙道:“碧波,有办法?”
碧波摇了摇脑袋,转回头,眼底满满的狐疑:“父王不是病重了,怎么还如此高兴?”
百里秦川尴尬的搓搓手,把手中的盒子扔进了隐山范围中,朝碧波笑了笑:“仙君大能,定可保父王平安康寿。”
碧波斜瞥了他一眼,看了看地上的天山雪莲,手一挥,便进了他的袖中,但小脸仍是一板,道:“这等小事岂用劳烦神君,本仙君就能做好。”
说完消失了原地,只留下百里秦川傻乎乎的蹲山脚下拔弄着地上的枯草。
神君?百里秦川顿了顿,想起曾有几次惊鸿而过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加深,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姐?
守这里十年,看来隐居此的老神仙总算是愿意接纳他了。
他生于王府,虽说是自小娇惯,但却聪明伶俐,碧波松了口,想来是山中的主对他有了兴趣才是。
山顶灿金一片,枫叶下的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的模样,上面歪歪斜斜的摆着黑白两子对垒的阵势,硝烟未见,却是安宁沉寂。
坐于右首的青年容颜俊美,似是倾城,一身鲜红的长袍,摇曳及地,湛蓝的锦缎系腰间,松松垮垮,犹见几分从容不迫的飘逸,此时的他比当初突现瞭望山时多了一抹淡雅,但那股子沁到骨头里的妖冶倒是丝毫未减,只是一眼,端端便有风华绝代之姿。
身着墨黑常服的女子坐他对面,面容平凡,低着头,眉角微阖,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手中拿着的棋子摩挲了半响也落不下去。
红衣青年杵着下巴笑意吟吟,候了半响,也不见对面的有落子的打算,只得扣了扣石桌,发出一声闷响,拖长了声调道:“怎么,后池,又要悔棋了?”
声音清越笃定,后池皱了皱眉,面不改色把桌上的白子换了个地方,才将自己手中的黑子放下,道:“净渊,这步棋走得不妥,替改改。”
她神态自然,将过去十年间做了无数次的事又来了一次,让净渊一点火都发不出,他朝棋盘旁放的蛋看了看,叹道:“这样下棋有什么意思,也是快当娘的了,怎么还如此喜欢耍赖?”
“堂堂一个上神,让一让有什么打紧的。”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净渊闭上了嘴,他闷声看向对面的后池,道:“到如今也不想知道的来历?”
“不想。”后池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清冷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戏觑:“净渊神君风姿浊世,后池望尘莫及,是以甘愿成神君身边一粒尘埃,免得妖界众多女妖君对后池颇多微词。”
“何意?”净渊挑眉,勾了勾唇:“还有怕的时候不成?”
“那是自然。”后池正襟危坐,面容端然:“让仙界女仙君失了好夫婿已是整日惴惴不安,再断了妖界女妖君的期盼,岂不是罪过?”
净渊敛眉轻笑,掩下眼中的情绪,落下一字不再出声。
后池瞥了瞥他,撑着下巴抱着蛋继续下起来。
十年前净渊突然出现了隐山,带来了清池宫、老头子以及清穆和凤染的现状。时空乱流让众仙止步,就算是天帝和父神也轻易进不得,她承了他一份情,虽说别扭,可到底还是故,他不走,她也赶不得,就只能这样不生不熟的相处起来,好他也不常来,十天半月的才显踪迹,下一盘棋,喝一壶酒后便消失无踪。
但是……能父神都望而止步的时空之间来去自如,又怎么会是常,想来当初仙界大胜之下,天帝却放弃唾手可得的妖界,休战千年,便是因为他的缘故,只要妖界中同样出现了上神,这三界便不再是仙界独尊的局面。
他的来历,他不说,她便也从来不问。
只是净渊这个,说起来还真是个妙,从不和她谈论三界中的任何事,除了唠嗑唠嗑隐山的花草,便只和她下下棋,品品茶,如此一晃,便是十年。
虽说嘴上不说,但后池知道,十年时间,终究是生出了些许默契出来。
她不想谈及的事,他亦是从来不问。
两都很清楚,仙妖迟早有一战,清池宫亦会被卷入,世事难料,还不如此时以寻常故友相交。
只是,每每念及他的来历,她总会有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想起了放逐之前清穆身上显现的金色时就更是如此。
有时候,她甚至想,她心心念念想从柏玄那知道的……是不是净渊都能回答她。
百年(中)
擎天柱上空,一缕金光隐隐绰绰,曾经昏暗苍凉的空间被染上了鎏金的色彩,金光笼罩周围数里,强盛而冷漠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藏青的长袍印上了斑驳的暗色,盘坐在擎天柱上空的身影不动如山,眉眼微阖,墨黑的长发无风自动,自末梢处蔓延出金色的流光来。
只是静坐于此,便能生出一股天地间唯我独尊的睥睨之势来,难怪仙妖两界最近这么安静,这交界处硬是半点兵戈都未起。
凤染落在金光之外,看着虚坐在半空中的清穆,神情微凝,清穆身上的金光比一年前更盛了,缓缓打量着扬展在他身后黑发上的金色,她顿了顿,还是忍住了声……
清穆身上有太多秘密,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他自上君时便能在瞭望山来去自如,不仅得到了炙阳枪的传承,还在青龙台上度过了九天玄雷,体内甚至藏有不明的妖力,还有……古君上神对他不一般的容忍和纵容。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仙君能做到的,可是他偏偏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凤染。”
低沉的轻唤传入耳中,凤染兀的回神,抬眼朝清穆看去,却为他金瞳中隐隐的血红之色而怔住,才不过一年而已,吸纳妖力入体内,这便是代价吗?
“清穆……”凤染顿了顿,神色微敛,道:“还有百年,你不用太急。”
若是以成魔为代价来换回后池重回三界的自主权,后池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清穆凝神,望向擎天柱后的苍茫空间,沉声摇头:“凤染,百年时间太短了,若是不如此,恐怕就不能在后池回来之前晋位了。”
他在擎天柱下,发现竟能轻易的将妖力化为己用,虽不知为何,但却极为高兴,三界之中,只有上神才算得上至尊的存在,当初他若是上神,绝对可以在天帝天后以及妖皇的威逼下保住后池。
凤染叹了口气,见清穆神情坚定,转移了话题:“只要你坐镇在此,仙妖两界便不会再生事端,待迎回了后池,你可还会介入两界之争?”
清穆摇头,双手微抬放在腿上扣了扣:“等后池回来,我会带她回瞭望山,两界之争我不会插手,不过……”他顿了顿,才道:“景昭如今如何?”
“被押锁仙塔,天帝下了谕令,非万年不得出。”凤染似是早已猜出清穆会有此一问,极快的回答,顿了顿忍不住道:“清穆,这次天帝是动了真怒,不会轻易将景昭从锁仙塔中放出来,若是没有万全的打算……”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才好,景昭因他们之责被禁锁仙塔,可是因为后池被逼放逐天际的缘故,让她去求天帝,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你放心,这件事我来解决。”清穆摆摆手,天门之下景昭以本体相护助他逃脱,恐怕这份恩,迟早是要还的。
见清穆神情悠远,凤染迟疑了一下才问:“清穆,你可知……后池放逐之地是何处?”
清穆敛神皱眉,微微一顿后才道:“以我如今的灵力,根本查不到,古君上神可说过后池如今在哪?”
见凤染摇头,清穆眉头皱得更紧,眼中的血红之色也骤然加深。
感觉到磅礴的灵力在他周身蔓延,甚至有种溢满的趋势,凤染神情微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以后我恐怕不能经常来了。”她撇了撇嘴,牵出一抹笑容,伸了个懒腰:“老头子把清池宫交给我,如今来投的散仙越发多了,我可是忙得很。”
清穆眼中染上暖意,看向凤染道:“清池宫和瞭望山就拜托你了。”清池宫一向不过问世事,凤染又是个张扬不羁的性子,如今愿意任劳任怨的呆在清池宫,绝对是因为后池的缘故。
“你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没进清池宫的门就把自己当女婿使,算了,你好自为之,我还是回去得了。”凤染摇头晃脑的丢下一句,对着清穆摆了摆手朝远处飞去。
看着凤染消失在远处,清穆回转头,目光落在漫天的晨星中,良久之后,才缓缓回神,重新阖上眼。
他盘坐的身影立于擎天柱之上,竟恍然亘古一般苍凉悠久。
十年后,天佑大陆,隐山脚下。
一个身穿布衣的青年拿着莲子满脸笑容的看着离他一米开外的童子,神情讨好:“碧波,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童子身着上好的碧绿锦袍,腰间配着暖玉,额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唇红齿白,一双大眼上挑着,十足的世家小公子模样,他趾高气扬的看了不远处的青年,哼了声道:“不过才几颗莲子而已,百里,你真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凡夫俗子不成?少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我!”
听见这骄横的声音,百里秦川丝毫不恼,仍是笑容满面,他从怀里掏出个盒子打开,顿时一阵清冷异香飘来,碧波眉毛动了动,朝他手中的盒子看了看,眼睛顿时变得晶亮,但仍是没有靠过来。
两人之间不过一米之远,但却是两番天地。
一处如春暖之季,绿意涣然,一处如寒冬腊月,冰冷料峭。
百里秦川打了个哆嗦,抬步靠近了几分,但终究在碧波面前停了下来:“碧波,这是塞外进献给我父王的天山雪莲,可遇而不可求……”他顿了顿,眼底有了几分黯然:“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央你带我进去,已经十年了,这些年父王身体一直不好,我也该是时候回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望着碧波,掩下了眼底的狡黠,相处十年,这小仙童的性子他可是摸得不能再透了。
听见这话,碧波嘴角的骄横顿时一敛,他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青年,黑色的眼珠转了转。
除了那人,这隐山就他和后池仙君两个能说话的活物,要是这个走了……虽说一开始他不喜欢这些个凡夫俗子闯进来,可是这个百里青川像个牛皮膏药一样在山外一黏就是十年,吵嘴伴架的这些日子一晃也就过去了。
他如今要走,倒也有几分舍不得,更何况……后池仙君这些年也不是不关注他,念及此,碧波朝百里秦川横横眼,道:“若是仙君愿意见你,你可还是要回去?”
百里秦川眼底骤生惊喜,忙道:“碧波,你有办法?”
碧波摇了摇脑袋,转回头,眼底满满的狐疑:“你父王不是病重了,你怎么还如此高兴?”
百里秦川尴尬的搓搓手,把手中的盒子扔进了隐山范围中,朝碧波笑了笑:“仙君大能,定可保我父王平安康寿。”
碧波斜瞥了他一眼,看了看地上的天山雪莲,手一挥,便进了他的袖中,但小脸仍是一板,道:“这等小事岂用劳烦神君,本仙君就能做好。”
说完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百里秦川傻乎乎的蹲在山脚下拔弄着地上的枯草。
神君?百里秦川顿了顿,想起曾有几次惊鸿而过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加深,也不知道是哪位师姐?
守在这里十年,看来隐居在此的老神仙总算是愿意接纳他了。
他生于王府,虽说是自小娇惯,但却聪明伶俐,碧波松了口,想来是山中的主人对他有了兴趣才是。
山顶灿金一片,枫叶下的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的模样,上面歪歪斜斜的摆着黑白两子对垒的阵势,硝烟未见,却是安宁沉寂。
坐于右首的青年容颜俊美,似是倾城,一身鲜红的长袍,摇曳及地,湛蓝的锦缎系在腰间,松松垮垮,犹见几分从容不迫的飘逸,此时的他比当初突现瞭望山时多了一抹淡雅,但那股子沁到骨头里的妖冶倒是丝毫未减,只是一眼,端端便有风华绝代之姿。
身着墨黑常服的女子坐在他对面,面容平凡,低着头,眉角微阖,一动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手中拿着的棋子摩挲了半响也落不下去。
红衣青年杵着下巴笑意吟吟,候了半响,也不见对面的人有落子的打算,只得扣了扣石桌,发出一声闷响,拖长了声调道:“怎么,后池,你又要悔棋了?”
声音清越笃定,后池皱了皱眉,面不改色把桌上的白子换了个地方,才将自己手中的黑子放下,道:“净渊,你这步棋走得不妥,我替你改改。”
她神态自然,将过去十年间做了无数次的事又来了一次,让净渊一点火都发不出,他朝棋盘旁放的蛋看了看,叹道:“这样下棋有什么意思,你也是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喜欢耍赖?”
“你堂堂一个上神,让一让我有什么打紧的。”轻飘飘一句话,就让净渊闭上了嘴,他闷声看向对面的后池,道:“你到如今也不想知道我的来历?”
“不想。”后池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清冷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戏觑:“净渊神君风姿浊世,后池望尘莫及,是以甘愿成神君身边一粒尘埃,免得妖界众多女妖君对后池颇多微词。”
“何意?”净渊挑眉,勾了勾唇:“你还有怕的时候不成?”
“那是自然。”后池正襟危坐,面容端然:“我让仙界女仙君失了好夫婿已是整日惴惴不安,再断了妖界女妖君的期盼,岂不是罪过?”
净渊敛眉轻笑,掩下眼中的情绪,落下一字不再出声。
后池瞥了瞥他,撑着下巴抱着蛋继续下起来。
十年前净渊突然出现在了隐山,带来了清池宫、老头子以及清穆和凤染的现状。时空乱流让众仙止步,就算是天帝和父神也轻易进不得,她承了他一份情,虽说别扭,可到底还是故人,他不走,她也赶不得,就只能这样不生不熟的相处起来,好在他也不常来,十天半月的才显踪迹,下一盘棋,喝一壶酒后便消失无踪。
但是……能在父神都望而止步的时空之间来去自如,又怎么会是常人,想来当初仙界大胜之下,天帝却放弃唾手可得的妖界,休战千年,便是因为他的缘故,只要妖界中同样出现了上神,这三界便不再是仙界独尊的局面。
他的来历,他不说,她便也从来不问。
只是净渊这个人,说起来还真是个妙人,从不和她谈论三界中的任何事,除了唠嗑唠嗑隐山的花草,便只和她下下棋,品品茶,如此一晃,便是十年。
虽说嘴上不说,但后池知道,十年时间,终究是生出了些许默契出来。
她不想谈及的事,他亦是从来不问。
两人都很清楚,仙妖迟早有一战,清池宫亦会被卷入,世事难料,还不如此时以寻常故友相交。
只是,每每念及他的来历,她总会有种不安的感觉,尤其是想起了放逐之前在清穆身上显现的金色时就更是如此。
有时候,她甚至想,她心心念念想从柏玄那知道的……是不是净渊都能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