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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罗河谋杀案》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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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关上时,雷斯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得到的比想象的还要多。承认了欺诈骗财和企图谋杀。再进一步就不可能了。一个人可以坦承自己有谋杀企图,但要他招认真正谋杀了人就很困难哪!”
    “有时候这也可能办到的。”白罗目光隐晦地说。
    雷斯好奇地望着他。
    “你有计划?”
    白罗点点头。然后说,一边用手指数着:“亚思温的花园;提姆·艾乐顿的证词;两瓶指甲油;我喝的酒;天鹅绒围巾;沾血的手帕;留在凶案现场的左轮手枪;露易丝·蒲尔杰的死;鄂特伯恩夫人的死。不错,全部线索都在这里!
    雷斯,潘宁顿不是凶手!”
    “什么?”雷斯感到很诧异。
    “不是潘宁顿干的。不错,他是有杀人的动机,也有决心这样干;他甚至试图达到目的。但在这宗案件中,有些东西是必需的,而这却是潘宁顿所缺乏的。要进行这次谋杀需要胆量、迅速无误的行动、勇气、对危险的漠视和机智多谋的头脑。潘宁顿并不勇敢,他只是狡猾。”
    雷斯用佩服的眼光望着他,说:
    “你考虑得真够周全。”
    “唔,不错,只是还有一两件事情要澄清。例如,林娜·道尔读过的电报。”
    “哎哟,我忘了问希蒙·道尔。他刚要说明,可怜的鄂特伯恩太太死了。我们得再问他。””“立刻就去,不过,首先我想见一个人。”
    “谁?”
    “提姆·艾乐顿。”
    雷斯眉毛微扬。
    “提姆?好,我们请他来。”
    他按电铃,派一个侍应生去传口讯。
    提姆一脸狐疑地走进来。
    “侍应生说你们想见我?”
    “是的,艾乐顿先生。请坐。”
    提姆坐下。他的神色挺专注,但显得有点厌烦。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他的语气很客气,但并不热烈。
    白罗说:“或许有。但我主要想请你听一点东西。”
    提姆诧异地扬一扬眉毛。
    “当然。我是全世界最忠实的听众,一定会在适当的时候叫‘好!’”“很好。现在就开始吧!当我在亚思温遇见你和你母亲的时候,我就极其乐意接近你们。首先,我想你母亲是我所碰到的最可爱的妇人——”
    提姆疲倦的脸容焕发出一丝光芒,显然被触动一件心事。
    “她很……独特。”他说。
    “但第二件使我感觉兴趣的,却是由你提起的一位女士。”
    “哦?”
    “对,就是乔安娜小姐。你知道,我近来经常听到她的名字。”
    他顿了一顿,往下说道:“过去三年来,发生了几桩令苏格兰警方颇感头痛的珠宝劫案。这些劫案可以被称为上流社会的失窃。手法经常不变──就是用赝品偷换真正的宝石。
    我的朋友──贾普督察──认定劫案不是一个人干的,而是两个紧密合作的人的杰作。他更肯定,从各种迹象显示出来,劫匪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最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乔安娜小姐身上。
    “每一个遇劫者,不是她的朋友就是她认识的;而每一次失去的珠宝不是经过她的手,就是曾经被她借去。还有,她的生活方式远超过她的收入。另一方面,有明显的证据显示,真正的劫案──即偷换宝石,却不是由她下手的。有好几宗劫案发生的时候,她甚至不在英国。
    “贾普督察的脑海中逐步有了一个完整的构想:乔安娜有一段时期跟某珠宝公会有联系。她极可能先取得心目中的猎物准确地画下它的式样,然后交由某个欺诈的珠宝匠进行仿制。下一步行动就是由第三者进行偷换。这人必需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从来没接触过那件珠宝,也没有半点伪造宝石的经验。关于这人的身份,贾普督察就一无所知了。
    “在跟你的谈话中,我得到零星资料:当你在马祖卡的时候,有人遗失戒指;在一次派对中,像上述一样的一宗偷换式的劫案发生了;你跟乔安娜小姐的密切关系。还有,你很明显地讨厌我在场,并且企图使你母亲也少接近我。当然,这可能只是出于个人喜恶,但我认为不是这个原因。你以极客气的神情来掩盖你的憎恶情绪。
    “呵,道尔夫人被谋杀之后,她的珠链也同时失踪。你可以理解,我立刻就想到你!但我并不很满意。因为倘若你正如我所怀疑一样,跟乔安娜是一伙的话(乔安娜小姐正是道尔夫人的密友),那么,所用的必然是一贯手法──暗中换取而不是明目张胆去偷。但不久,珠链给送回来了,你认为我发现了什么?那些珍珠全是伪造的。
    “这时我晓得谁是真正的窃贼了。被偷去及送回的其实是一串仿制品──真正的项链早就给换掉了。”
    他望一望眼前的年轻人。提姆肤色黝黑,但此刻却显得很苍白。他并不象潘宁顿那样善于反扑,他的应变能力很差。他勉强装出嘲笑的态度说,“是吗?那么,我把那些珍珠藏到里去了?”
    “这我也知道。”
    年轻人脸色大变。
    白罗慢慢往下说:“它们只有可能被藏在一个地方。我曾经反复思考过,理智告诉我的确如此。艾乐顿先生,珠子是被藏在你房内那串玫瑰念珠里。念珠上的珠子雕刻得相当精细,我想是你特别制造的。尽管表面看不出来,每一颗其实都可以被拧松,里面都有一颗用画胶粘上去的珍珠。除非十分可疑,许多侦察人员都不敢乱动神圣的饰物.你就抓住这一点。我尝试找出乔安娜小姐是用什么方法把仿制品送到你手中的。它一定是你从马祖卡来到这儿之后才被送出。我的设想是:珠串藏在一本空心的书里然后送来。书籍是很少被拆开来检查的。”
    “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提姆冷静地说:“你赢了!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但现在已结局了!我想,我已别无他法,只有俯首就擒。”
    白罗微微地点点头。
    “你晓得吗?你下手时,其实已被人看到了。”
    “被人看到?”提姆感到震惊。
    “不错,道尔夫人被谋杀那晚,有人见到你从她房里走出来,当时是一点钟过后。”
    提姆说,“你得明白──你不是认为……不是我杀的!真倒霉,竟然选这样的好日子……我的天,真糟透顶了!”
    白罗说,“唔,这一定够你受的了。但,现在已真相大白,你或许可以帮我们一点忙。当你偷换珠链的时候,道尔夫人是否仍然活着?”
    “我不知道。”提姆声音嘶哑地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早已查知她夜里习惯把珠链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于是悄悄进入她房中,在柜台上摸索一番,抓到了珠串,便放下假珠链,悄悄走出来。我当然假定她正在熟睡。”
    “你听到她的呼吸声吗?你必定会留意这个的啊!”
    提姆拼命思索。
    “当时很静──真是静悄悄的。不,我记不起有否听到她的呼吸声了。”
    “房内空气中有否弥漫着火药味?”
    “我想没有,我记不清楚了。”
    白罗叹息着,“这就得不到进一步的线索了。”
    提姆好奇地问道:“是谁看见了我?”
    “是罗莎莉·鄂特伯思。她恰巧从船的另一边转过来,见到你从林娜·道尔的房里走出来。”
    “那么,是她告诉你的了。”
    白罗柔声地说:“不,不是她说的。”
    “那你怎会知道呢?”
    “因为我是白罗,我不需要别人透露,就可洞悉内情。
    当我试探她的时候,你道她怎么说?她说,‘我一个人也没见到。’她是在撒谎。”
    “为什么?”
    白罗用不偏不倚的语气说,“或许因为她以为她见到的是凶手。你明白哪,看来颇象如此。”
    “那么她更应该说出来。”
    白罗耸耸肩。“她似乎并不如此想。”
    提姆用奇怪的语气说,“她倒是个奇特的女子。她为她母亲一定吃过不少苦头。”
    “不错,她一生的确极不快活。”
    “可怜,她!”提姆喃喃地道,然后望望雷斯。
    “嗯,上校,你们将怎样处置我?我承认拿走了林娜·道尔的珍珠,你们可以在刚才所说的地方找到。我当然有罪。但关于乔安娜小姐,我却无可奉告。你们没有指控她的任何证据。我怎样取得仿制品是我的事。”
    白罗喃喃地道:“你说得很对。”
    提姆一派幽默地说;“要永远都有绅士风度才成!”他接着补充道,“或许你可以想象到,我母亲整天缠着你,我是多么困扰!我不是个经验老到的老手,有镇定力可以在一次大冒险之前,跟一位大侦探肩并肩坐在一起!有些人或许能处之泰然,但我不能。坦白说,我惊得乱了阵脚。”
    “但这并没有使你放弃计划?”
    提姆耸耸肩。
    “我倒未曾打消这个念头。那珠链无论如何得被换取,而在船上是个难得的机会——只相隔两个房间;而林娜又是那么心神不属;显然不会察觉出来。”
    “我怀疑——”
    提姆警觉地抬起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白罗按动电话。“请鄂特伯恩小姐来一趟。”
    提姆皱皱眉头,但没发一言。侍应生进来带了口讯走了。
    过了几分钟,罗莎莉来了。一见到提姆,她那哭红了的双眼微睁开:那一贯冷漠的表情却已荡然无存。她坐下来,驯服地望了望雷斯和白罗。
    “很抱歉打扰你,鄂特伯思小姐。”雷斯温柔地道。他似乎对白罗有点不满。
    “没关系。”少女低声说。
    白罗说,“我们必需澄清一两件事情。今天早上,我问你昨晚一点十分有没有看到人在船的右眩出现;你回答说没有。幸而无需你的帮忙,我已找出了真相。艾乐顿先生承认他昨晚到过道尔夫人的房间。”
    罗莎莉连忙扫了提姆一眼,只见他脸色凝重地微微点头。
    “时间正确吗?艾乐顿先生?”
    提姆答道,“十分正确。”
    罗莎莉瞪着他,嘴唇颤抖……张大了……
    “但你没有……你没有……”
    他连忙说,“不,我没有杀她。我是个窃贼,不是个凶手。我的目标是她的珠链。”
    白罗说,“艾乐顿先生的故事是这样:他昨晚摸黑进入道尔夫人的房间,用仿制品偷换了真的项链。”
    “是吗?”罗莎莉问道。她的目光充满哀伤和疑惑。
    “不错。”提姆道。
    大家沉默了好一会,雷斯上校有点不耐烦了。
    白罗用古怪的语调说,“正如我所说,这只是艾乐顿先生的故事,部分由你证明了。那是说,有证据证明他昨晚会进入道尔夫人的房间,但没人可证明他在房内干些什么。”
    提姆瞪着他:“但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
    “唷──你知道我拿走了珠链。”
    “哎哟!我知道珠链在你手上,但我不晓得你是什么时候到手的,那可能是在昨晚之前……你刚才说林娜·道尔不会察觉到珠子是假的。我却不敢肯定。或许她发现了……或许她甚至知道是谁干的……或许昨晚她威胁要把整件事揭发,而你又晓得她将会这样做……或许你偷看到贾克琳·杜贝尔弗跟希蒙·道尔在了望厅的纠葛,干是当所有人走了之后,你悄悄进去拿走了枪。一个钟头之后,当船上一切声息都静止下来,你摸黑进入林娜·道尔的房间,以为没有人会发觉就……。”
    “我的天!”提姆叫道。苍白的脸上那充满痛苦的眼睛显得更为突出。他茫然地望着白罗。
    白罗继续说,“但第三者看到你──那是路易丝·蒲尔杰。第二天,她跑来勒索你,要你给她一大笔款项,否则她要揭发你。你知道向她低头只有更为不利,于是假装答允,应承在午餐前到她房内付款。然后,当她低头数钱时,你就刺死她。
    “但是,你运气欠佳,有人看见你进入露易丝的房间。”
    ——他转向罗莎莉——“那是你母亲。你再次要冒险行动──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你曾经听潘宁顿说过他有一支枪左轮手枪。你立刻跑去他房间,拿了枪,躲在贝斯勒医生的房门外,在鄂特伯恩夫人未说出你的名字之前,射死了她。”
    “不!”罗莎莉叫道。“不是他!不是他!”
    “这之后,你作出了唯一可选择的行动——跑到船尾去。而当我追来的时候,你立刻转身,装作是从另一方向跑来的。你开枪时是带上手套的,因此当我问你有没有手套的时候,你立刻从袋里拿出来……”
    提姆说;“在上帝面前,我可以发誓你这番话没有半句是真的。”但他的声音颤抖而不稳定,没有一点说服力。
    接着,罗莎莉说出了令每人惊讶的话语,“这当然不是真的!白罗先生晓得那不是真的!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某种原因。”
    白罗望着她,嘴角露出微笑。他摊开手,表示投降。
    “小姐你太聪明了……但你同意──这是个好推断吗?”
    “真是活见鬼──提姆待要发作,白罗举手道,“艾乐顿先生,这可以是对你的有力指控。我要你明白这点。现在,让我告诉你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我还没有检查你房里的念球。可能当我拆开那些念珠,里面什么也没有,而且,由于鄂特伯恩小姐矢口否认昨晚在甲板上曾见到任何人,实在没有证据可以指控你!珠链是被一个偷窃狂取去的,已经被送回来了。它们就在门旁桌上的小盒里,你喜欢,可以跟鄂特伯恩小姐拿去研究研究。”
    提姆站了起来。他呆立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他关于开口时,也只能说出一句衷心的话,“谢谢!你不必再给我第二次机会!”
    他打开门让罗莎莉走出然后拿起盒子尾随着。
    他俩肩并肩走着。提姆打开了盒子,把里面的项链大力扔进尼罗河里。
    “看,沉下去了。”他说。“当我把盒子交回白罗的时候,里面将是一条真珠链。我当了个大傻瓜!”
    罗莎莉轻声问道:“你当初怎么干起来的?”
    “你是指,我为什么会入行?唉,我也不知道。烦闷──懒惰──刺激。或许以此为生,比庸庸碌碌打一辈子工更具吸引力吧?你听来可能觉得有点卑鄙,但你应该明白,这种生活方式的确是有吸引力的──大抵是由于它的危险性吧!”
    “我想我能够理解到。”
    “是的,但你从来不会这么做。”
    罗莎莉思索了一两分钟,她沉重的年轻的头垂了下来。
    “是,”她简短地说,“我不会做。”
    “噢,莎莉──你真可爱……太可爱了。你为什么不说出昨晚见到我?”
    “我以为──他们会怀疑你。”罗莎莉说。
    “你怀疑我吗?”
    “不,我不相信你会杀任何人。”
    “是的,我不是凶狠杀手的料子。我只能是个卑鄙可怜的小偷。”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要这样说。”
    提姆握着她的手。
    “罗莎莉,你愿……你了解我的意思?或你将永远轻视我,对我不齿?”
    她微微笑道:“有件事你也可以对我不齿……”
    “罗莎莉,亲爱的……”
    但她缩四手。
    “你的亲爱的是乔安娜!”
    提姆突然大叫起来。
    “乔安娜?你和母亲一样糟。乔安娜的死活我才不在意哩。她一副马脸,眼睛像要把火吞食下去;一个最缺乏性感的女性!”
    罗莎莉这才说;“不该让你母亲知道这件事。”
    “我不确定,”提姆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我该告诉她。你知道,母亲阅历丰富,她会承受下来的。是的,我该揭开她对我的幻想。她若知道我跟乔安娜只有生意上的往来她会感到轻松,然后她就会原谅我每件事。”
    他们来到艾乐顿太太的房间,提姆坚定地敲敲门。门开了,艾乐顿太太站在门口。
    “罗莎莉和我……”提姆开言道,却又停下来。
    “哦,宝贝,”艾乐顿太太说。她握住罗莎莉的手。“亲爱的,亲爱的,我一直希望……但提姆厌倦得假装他不喜欢你。但当然我早已看出端倪。”
    罗莎莉嘶哑地说:“你总是待我这么好。我总希望……总希望……”
    她失去自持,悲喜交集地伏在艾乐顿太太的肩上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