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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个闷热的夜晚。
马路里冒出一股烤鸡肉串的烟味。艳丽无比的霓虹灯比那波光闪耀的海面有增无减。津山借着灯进入靠近国电御徒町车上的马路。
转过一间出售高尔夫球用具商店和中国饭店的拐弯处,前面有一家主营进口货,其实是走私品的钟表商店。
店内的商品有用鳄鱼皮做的手提包、钱包、各类皮毛料、录像机产品、宝石和模型枪,这些商品占满了整个狭小的陈列窗。与其说是表店还不如称之为杂货店更恰当。
刚一推开门,埋在如山杂货中的一个男子抬起头大声喊道欢迎光临。
“老板在吗?”
津山眼里带着一种亲切的目光,扫视了店内。
“先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请转告,就说津山来了。”
一个男人很快就从里面推开办公室的门出来,这人六十开外,那外光闪闪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少东家。让你久等了,快,请坐。”
“辰巳先生,可别再称少东家哟。”
“说可民这么说,可这……”
这位年满六十的老人,穿一件很象出海人常穿的皮子作业服,名叫辰已五郎。他微躬着腰领津山来到办公室,让给沙发坐,然后吩咐店堂伙计快端咖啡来。
“还是到附近的酒吧去喝吧?”
“哎呀,你这不是见外了吧。既然到了我这里还说这些话。”
“是吗?”
说话之间,辰已揸着津山全身上下,然后接着说:“啊,想起来了。”
他盯住津山的眼眶。
眼中,流露出并非感到惊讶的神色。
津山只是稍微耸了耸肩头,止住了继续想出口的话。本来事先说好的有事情可以用电话联系。让他帮忙推售巨额钻石,而辰已象是找到了买主,可电话里什么也没有说。
既然下了决心,还得有胆量去干,这样才会使更大成功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在这个地方如果拿出实物来的话,敌人会立即出现吗?
室内倾刻出现死一般的静寂。这种静寂或许是辰已感到对很久未现身影的津山突然而到不知说什么才好?沉默之中带有某些叫人困惑的含意。
他可能是对津山等人来这里所要做的事情感到震惊和担心。那两个啤酒桶里装的全是钻石!这对常与黑社会打交道的辰已五郎,或是其他男人来说都不敢相信,甚至怀疑他们是否有些神经病。
两大啤酒桶钻石,价值八百亿日元!总之看了实物一切就会真相大白的。
“看你脸上的表情,担心出手会带来危险吧。”
“不,少东家!没有什么,那样的事不要紧。你不是小孩啦。危险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难道不是吗?”
“推销地方大致找到了吧?”
“是,是那样。就是那批苏联钻石吧,我物色了买主。但是,不管怎么慎重,还是容易被第一宝饰发现的。”
“不能让他们发现,现在他们正准备给予凶残的反击。因此,尽可能地加快时间将实物推销出去。”
“当然,靠辰已之力是有限的,还得找出帮手。如果国内推销受挫的话,还可以通过关系在香港和新加坡出售。当初我接到电话时,还想着你那副孩子气的脸,心里好生担心受怕,心脏一个劲地剧烈跳动。”
辰已五郎是从夏哈林来的归囯者。桦太时代曾是真冈津山商会的年轻职员。津山的父亲雄三郎对他十他信赖。在真冈遭受战争的浩劫之后,他帮助津山一家四处奔波,好不容易弄了条船逃到北海道,并随同一起在北海道稚内附近上岸。
津山不只是让辰已充当他的掮客,还考虑到他知道表面主管第一宝饰业务的谷端千三。辰已在第一宝饰初建开始直到今天仍同它有买卖交易,也许他还了解谷端背后的一些事情。
谷端的经历、人员关系,以至现在的工作是鲜为人知的。可他作为亲苏派的院外活动集团中的人员。肯定同秘密机关有什么勾当,在电话里曾提到这些事。如果谷端在某处有什么秘密办事处的话,那么它的地点在什么地方?失踪的三人会不会也被带到那里去了呢?
“还打听了一件事。谷端千三是生意人,但也有不同之处,消息十分可靠。第一宝饰对待那些没有经验的同行拨扈,主要是依赖销售廉价钻石。当然他的背后是靠低价收买走私的苏联钻石。谷端看起来很象一个经验十足的商人,他的头脑清醒,商才横溢,思路纵横无际。这家伙擅长于鞠躬行贿,是一个地道的政治商人。早年从西伯利亚回来的时候,碰上岩石来件,为了将现金换成实物曾暗地里四处活动。这家伙的思维敏捷,要不然的话混不到现在这种地步。”
“嗬,谷端也是从西伯利亚回来的?嗯,这么说我的推测错了?”
其中,有一件事还没解释清楚。津山是在昭和三十二年十一月读大学时,全家在信州的饭田遭到袭击的。
战前,父亲在桦太经营着津山商会是当时称得上十分富有商人。尽管在苏联军队占领后,商会遭到的洗劫,但隐藏在防空洞之前,还是带去了一部分相当数额的资产,然而,这些资产使津山雄三郎在往后的时间里丢掉了生命。
这还是在津山长大成人听说的。雄三郎在苏联军队占领桦太后,十一月的某一个晚上,在多兰泊的渔村将这些财物装上两只雇用的渔船上。当时宗谷海峡是一片初冬的灰色天空,暴风雪中,全家四口人和数名手下职员,还有逃散的三名日本复员士兵,一起从桦太向北海道出发。
当然,津山一家也是计划从桦太逃往北海道千万家中之一。只是因为装有比人还重要的财产,所以在多兰泊的渔村雇用了那些见多识广的逃跑担保人和随身带着防身棒的日本兵进行武装押送。当时,海面十分平静,不见平时那样的狂涛骇浪。按理说应该平安无事地到达稚内。
那正是津山三岁时发生的事情,所以津山一点也没有记忆。雄三郎并没有把运出的时钟、宝石和贵重金属弄成大件行李,而是把那些值钱的东西装进帆布包里,让几个人拿着,带领全家从北海道回到了故乡信州饭田市,在那里开设了钟表商店。
从那以后,整整经过了十五年,津山钟表店里闯入了一伙强盗,父亲惨遭杀害,母亲的行踪不明,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这些店内的钟表和宝石不久便出现在银座第一宝饰的前身,即美室商会的陈列窗里,辰已告诉津山,他战后与津山雄三郎分别后,经过多番努力,终于在御徒町的黑市独立了门面。
另一方面,谷端知三在服兵役时期是作为千岛桦太防卫军的一员派驻真岗的。父亲包那条船逃跑时,在那三个带护身棒的日本兵中有谷端千三,他们在战后处于贫困时期,看到了津山雄三郎运到内地的钟表和宝石等资产,为了抢夺这些东西,不会袭击信州的饭田吗?
“但,还是不能那么想。”
辰已立刻答道:“的确,谷端千三是作为千岛桦太防卫军的一员被派往真岗守备队,也曾在津山商会露过二三次面。可是在苏联占领之后,那个谷端不会在装有津山商会资产的船上。第一,在那条船上也有我搭乘,可以证明,船上没有谷端此人。”
“姓什么我忘了。从北海道一直随船行动,在东京分别后,怎么也想不起那些事了。”
“哎,如果是当官的,或者是什么的,当然会有些脸熟的吧。战后,在东京突然碰到一些熟人,当时日本正处于贫穷时期,听没听说有四人为了糊口,曾共谋袭击了津山商会的事?”
“是的,有那么回事。不过想不起来了。”
辰已脸上浮现出有些难为情的神色:“万一,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特别对我来说还不敢肯定。”
辰已不是那种不负责任、信口开河的投机者。他进一步道:“也许是太挂念家被袭击的事吧。但少东家必须要做的事会比追悼那些死亡的灵魂更重要,就是要査明河岛泰介和谷端千三的阴谋?并且在钻石被人夺回之前,想救出去向不明的三人?”
津山这下被他问住了。不容分说,关键就在这里。
“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自从接到少东家的电话之后,我也考虑了一些事。我认为还是最好去一次成城学园。”
“成城学园?这是怎么一回事?”
“谷端和河岛的秘密办事处可能就在成城那里。同行们都称那特有铜顶洋房子为含羞草哩。”
取名为含羞草的洋房子?津山自语时,辰已打开桌子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像是什么会员证的卡片。
“这不是我的。出入里面的某经纪人是那里的会员.往入要参加一些活动。这张卡片是从那男人手里借来的,请放心,拿它进去看看吧。”
津山将那张卡片放在手中不停地玩弄着。
“这是进入含羞草房子的通行证?”
辰已拿起身旁的体育报,手指在报中艺术和技能下段的广告栏一角:“会议恰好在明天晚上召开。看,请看看这里吧。”
洋水仙盛开了。四月二十一日晚九点恭侯,含羞草夫人。
“那含羞草夫人指的是什么?”
“哦,我也是从这张会员证主人旗本那里听说的。含羞草指的是一位叫敦贺由希子的女人,她是那房子的主人。”
“她的名字请给我再说一遍。”
“想想……”
辰已停顿一下后又说:“不,孩子。世界上同名同性的事是常见的,即使那样也不要费心去注意它。”
想起来了。刚好,将近三十年前难道不是听到过吗?
如果,真是那样。津山的母亲旧的姓就是敦贺。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很久以前,母亲就被闯入信州的饭田市津山钟表店的强盗带走了。年轻漂亮的母亲对津山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就更谈不上母子方面的感情。
只是想起来心里感到有些难受,这位由希子从没给津山留下什么印象。
“那个女人在青山经营服装,商店是一座大楼,挺气派,她被称为服饰界和宝饰界的女皇。还听说是谷端或者是河岛泰介的情妇。她常常召集一些富翁来含羞草秘密招待会。那些同河岛和谷端一起从西伯利亚回来的同事兴高彩烈地聚集在一块。那里有一间容得下百来人的大厅,所以被称为百人出头露的场所,为了有一天变成百万富翁,个个都对它抱有兴趣。这里不仅是思念西伯利亚时代的落难,还是宛如同情妇幽会的游乐场所。
现在,在含羞草俱乐部里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医生、护士、公司经营者等,还有几十位曾在西伯利亚有过拘留经历的有钱人。听说他们要缴纳高额会费才成为秘密会员。
百人大厅会议上,曾出现过一些一本正经的悲愤陈词挟击世间的不公之处,以及当时的政治纲领,而现在,会员们的思想逐步颓废和堕落,致使百人会议大厅成了富人们吃喝玩乐的场所。只有会员才能享受在这里的快乐,那里不仅有专门供人调情的情人客房,还有类似脱衣舞俱乐部的不雅女人,而且还备有各地挑选出的年青姑娘。
为了维持会议的长久性,以致不被警察发觉,每次开会的日子是不定期的,相当没有规律可循。因此,在决定开会的日子前,将”洋水仙开了“的暗语广告登在体育报的一角。会员见了这样的广告就会及时赶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谷端和河岛如果也经常出入此地的话,那么这个含羞草房子肯定是一个魔窟,那里是他们的一个重要据点。可以肯定失踪的两个女人是被关押在那里的。啊,如果我的情报有用的话,就请少东家参考。就这些,请不要责怪只提供了这么一点情报。”
津山猛地发觉辰已透出的情报中有一线希望。
从北海道到东京,在运送钻石的过程中,有那么一位叫秋吉智子的女人曾出现于鸿之舞。那位在岛之越渔港装出被逼得无处可逃的女人叫小烟绢子,据同贯说她还在北斗丸上。敌人真会利用女人啊。
现在可以肯定,这些女人的供给来源,其后台肯定是那个含羞草房子的主人。
那好。明天晚上派多门打入进去。如果那位叫敦贺由希子的女人就是以前行踪不明的母亲的话,作为她的儿子肯定是不想见她的。还是多门去的好,他可以扮成若无其事的会员,亲临现场刺探一点情报回来。
津山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不得不暗下决心,一定要深入虎穴探个究竟。
“辰已先生,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