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鸳尾脱去了囚服,换上了一个囚犯递过来的L号码的运动衫和短裤,还有一件女式短上衣。他把两只手枪分别插进了短裤的两侧口袋里。穿妇式短上农,在这个季节还是早了一点。但为了把手枪藏起来,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这些钱是从经理室的金库中找出来的。我们分一下,鹫尾,因为你的功劳最大,所以给你十个人头份的。”
于是,一个叫三好的男囚犯,递给了鹫尾五十张一万元的钞票,以及三万元的零碎的钱币,硬币。鹫尾把这些钱装起来之后说道:“还有没有三八口径的子弹和四五口径的?”
“这儿有三十八口径的子弹,还有一只预备弹夹。”藤本对鹫尾说道。
“那么,我就都带上了。”
“那你最好再去拿一个手提包,所长的房间里有。”
“所长?”鹫尾问道。
“他还活着。被我捆得结结实实的。他是人质,为了让我们安全逃走,必需有这么一个人质。
说着,藤本又得意地笑了起来。于是他命令部下去取来鹫尾要的这些东西。
这儿只有三八口径的子弹。架子上有两盒,鸳尾便把这两盒子弹分别装进了女式短大衣的两个口袋里了。每盒共五十发,两盒一共有一百发。
他又看了看桌子,顺手抄了四条香烟和两盒火柴,硬塞进了短大衣口袋里。
刚才鹫尾点着的香烟还未抽完,取东西的囚犯便拿过来了一个手提包和预备弹夹及四十五口径的子弹。
“好了,出发吧。把这儿点着了!”
藤本对几个部下大声喊道。
于是,几名囚犯迅速把早就摆在外边的汽油和柴油桶抬了进来。藤本和鹫尾便撤出了保安总部。
在诺大的监狱庭院里,堆成小山的桌子椅子已经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如在这漆黑的夜空中,像是一个盛大篝火晚会。
在火堆不远的一个水泥石柱上,捆着监狱所长江原。他被扒去了衣服。
五十二、三岁的江原,长着一张蛤蟆脸,肥胖的腹部也像一只蛤蟆的肚子一样。
大概是被囚犯们打的吧,他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一道道的用皮带抽过的痕迹。脸也肿胀的像个面包一样。而且身上还沾满了粘稠的痰液。
江原的面前,横七竖八地摆出了被虐杀的看守和保安人员的尸体。
藤本和鹫尾并排走到了江原身边。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只要不杀我……”
江原看见藤本,拼命地向他求饶。
“可以饶你一条性命,但要照我说的去做!”
藤本厉声地说道。
“我会的,我会的。求求你,饶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江原哭泣地回答。“就这么个脏样可不能上车。谁来给他洗一洗?”藤本向部下问道。这时,保安总部的大火已经烧起来了。浓烟和火舌,不时地从每个被烧坏的玻璃窗中喷发出来。
有几个囚犯拎来了几桶凉水,走到了江原身边,甩拖把蘸着水擦洗他的身上。
藤本朝一个囚犯使了一个跟色,那个人便上去用匕首割断了捆在江原手上的绳子。“要杀了我呀!”江原撕心裂肺地嚎叫着,疯颠一般地边跑边喊。一不留神,他被脚下一个看守的尸体绊倒了。于是,有几个囚犯上去,把他重新按倒在地,给他反铐上了手铐。
“妈的,你找死呀!想活命就去上前方的那辆车!”
藤本怒气冲冲地朝江原骂道。
江原战战兢兢地朝那辆从整修车间开出的“小公子”2600型号车走去。藤本和鹫尾也跟在后边朝那走去。整修车间里共有二百辆汽车,卡车都是轮型的四轮卡。因盗窃金库入狱的武山从其中开出了一辆“小公子”2600型号车。江原来到这辆车面前。
保安总部的火势更加猛烈了,藤本站在了车踏板上向囚犯们喊道:“我们就在这分手吧!大家都要活着出去,出去的人……”
剧烈的燃烧声音,淹没了他的喊声。
囚犯们乱哄哄地响应着藤本的喊话。
藤本迅速打开了后座车门。
他用力把赤身裸体的江原推了进去,自己也坐在了他的身边。他一边拔出三八口径的手枪顶住江原的腰部,一边威胁道:“如果我们逃不脱了。就把你的肠子、内脏扔在车里!”
鹫尾坐到了助手席上来。这个车是带自动变速装置的,所以座位很宽,前排可以坐三个人。
“说真的,要不川岛也可以和我们同坐这辆车呢!”
藤本无不惋惜地说道。
“这也是命该如此吧,我当时光顾开枪了。”
鹫尾按了下开关,一边发动了发动机一边说道。
“我不是责备你,好了,快走吧!”
开车的武山是个细高挑个,脸也是细长苍白的。他把汽车的选择器搬到了“D”的位置上后,便轻轻地踩了一下加速器。
汽车发生了巨大的排气声后,平稳地走了起来,鹫尾掀来了短外衣,从里边取出了装在口袋里的小型机关枪的弹夹。
这种弹夹装满了为五十发,因为刚才用过了。现在里面还剩下二十发左右。
于是,他又从手提包里装的四五口径的子弹盒里取出了三十发补充了进去。
他上上弹夹,又给连发装置上满了弦。大约上了十下吧,里面的子弹仓被紧紧地压缩了。
把枪收拾好,他回过头看了看,囚犯们也纷纷爬上了剩下的二百辆汽车。
那场面太混乱了,有的为了争座镶,争汽车大打出手,还有挥动着长短刀甚至手枪相威胁,但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开枪。
监狱的正门打开了。把车子开上了大路的武山狠狠地踩了一下加速器。
电磁式操纵器起作用了。顿时,车上的人都不由得被这种加速度向后座猛地甩了去:
因为天气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武山打开了车前灯,他沿着大道继续向前开。
鹫尾对坐在后排座上的藤本说道:“我遵守诺言,这次该轮到你履行诺言了。对我说一说你所知道的我的过去一切。”
“我当然遵守诺言。但在这可不行。因为会让江原这个混蛋听到的……别着急,以后我会慢慢全都告诉你。”
藤本安慰地对鹫尾说道。
“可是……”
“还是想想江原活着的这个现实吧!”
藤本耸了耸肩。
“你们还是想要杀死我呀!”
江原哆哆嗦嗦地说着,从髓里吐了一大口泡沫来。
“我是人质,如果没用了,当然就杀死我!畜生……你们抢走了我的多少钱……想去过一过那穷奢极欲的日子了吧?”
“你是说我们拿了那些你们揩囚犯的油水弄的钱吗?现在可说是你的报应吧!你给我安静点儿!别喊了,要不我就给你那肮脏的嘴里送进一颗子弹!”藤本厉声喝道。“杀吧!杀死我吧!”江原干脆大声嚷嚷起来了,“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说着,藤本用左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江原的刺去。
江原突然发出了狼嚎般的喊叫,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跳将起来,头一下了撞到了车顶棚上。
“饶了我吧……救护车……救护车……”
他气喘吁吁地不停她喊道。
藤本把匕首从江原的身上拔下来,又把沾满了鲜血的刀刃在江原的肚皮上擦了擦。
大概是头被车顶棚撞的太重了吧,江原肛门处随着大便发出了一股股刺鼻的恶臭味,他昏了过去。
“这家伙在监狱里就常常虐待我们呢!”
藤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嘲笑。
车子上了国家公路,前边是一个“T”字形的路口,向左拐就是长野方向,向左拐就是东京方向了。
这时,鹫尾发现在这个T字路口,停了好几辆巡逻车,他把那只小型机关枪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武山也发现了那几辆巡逻车,他一边骂着一边紧急刹住了车子,完全停下后才发现了前方的情况。
“干什么?干嘛停下来,就这么开,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个人质吗?”
藤本愤怒地朝武山骂道。
三
“可,可是……人质是谁,警察恐怕还不知道吧?”武山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哆哆嗦嗦地问道。
“就为这会儿用的,把这家伙拎过来!”
说着,藤本从车座下边的大提包里,取出一只干电池用的手提式扩音器来。
这时,从停在T字路口的几辆巡逻车中,走出一个小队长模样的人,用扩音器对武山开的车喊道:“全都举着手走出来!服从命令我们就不开枪!”
“喂,让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
藤本对倒在后排座席的津釜监狱所长江原喊道,同时把手提式扩音器递了过去。
“喂,用这个把你自已的身份告诉那帮家伙!警告他们,如果开枪就连你一块打死了!”
“不!不!我要把你们送刭地狱去!”
江原坚决不从。
“什么?”
藤本擞了擞嘴,打开了扩音器的开关。
“那么,先把你那个脏玩意儿切下来吧!”
说着,他又掏出了匕首,放到了刚才挨了一刀而还在肿胀着的江原的xxxx上。
江原再次发出了凄历地喊叫声,这喊叫声通过扩音器而放大了,大概能够让巡逻车的警察们听清楚了吧?
坐在助手席上的鹫尾已经把保险打开了。随时可以连续射击。
“巡逻车上的警察老爷们,好好听一听——”藤本自己把嘴凑到了扩音器边上。
“我们的手中有监狱的所长做我们的人质。刚才你们听到的杀猪声就是所长阁下!”
“让我们看看所长的脸!”
“好啊,就让你们好好看看吧!可是如果你们开枪,所长也会一起死去的。他一死,问题就大了!”
于是,藤本把扩音器放在了车座上,把赤裸着的江原的上半身从车窗口塞了出去。附才江原因昏迷而从肛门排出的大便都掉在了藤本的裤子上,他不禁又骂了起来.
这时,这几辆巡逻车同时打开了车前灯,弦眼的灯光全都集中在了江原的头部。
“喂,告诉他们,让他们乖乖地给我们让开一条道!”
藤本又捡起扩音器,把它凑到江原的嘴边。
江原—勉继续呻吟着一边喊道:“别管我!”快向这伙囚犯开枪!他们把看守和警卫部队全都杀死了!”
“妈的!你附才不是还哭着求饶昵吗?!现在怎么这么有志气!想弄一笔烈士抚恤金吧?!”
藤本愤怒地骂道。
从巡逻车发出的灯光,又开始依次朝他们照过来。于是鹫尾马上把头压了压。
“别管我!快开枪!”
江原再次喊了起来。
“畜生……”
藤本把匕首捅进江原的肛门里。
江原的嚎叫比嘲才更加剧烈了,藤本脸上露出了冷笑,汗水也流了下来。
“要想就这样死的话,我可以从这儿把你的五脏六腑掏出来!”他说着,又把扩音器捅到了江原的嘴边。“别,别捅了……饶了我吧!巡逻车上的各位弟兄,请别开枪!”这次江原终于不再反抗了。“听到了吗?!如果你们不想打死监狱所长,就乖乖地给我们让条生路!”藤本得意的嚷道。
“求求你们了,就按他说的办吧!”江原也喊了起来。“没有办法。可就这么让他们逃掉?”巡逻车的指挥官遗憾地唠叨着,让部下把巡逻车退移到了T字路口一边。
六辆巡逻车走到马路的另一边去了。
藤本从江原的肛门里拔出匕首,关上了扩音器。
“怎么样?还得按老子说的办吧!喂,别愣神了,没危险了,快开车!”他向武山命令道。
“真不愧是头儿呀!刚才我还直发愁怎么办呢!”武山擦了擦由于紧张的满头大汗,一边奉承着一边用力踩了一下加速器。而鹫尾更加谨慎地把头低的更深了。
四
武山开的这辆“小公子”2600型汽车在靠近国家公路的T字路口向左拐去,但他们突然改变了方向,没有开向东京。而是朝长行县开去。巡逻车的指挥官和警察,万般无奈地给武山开的这辆车让开了道,但对从面前驶过的这辆车子,无不以憎恨的遗憾的目光盯着。
武山的车子就要通过了。这时——从打开的车窗探出去了上半个身子的江原,大发雷霆般地喊了起来:
“开枪!射击!朝这儿打,这帮混蛋!”而且他还不顾被车轮轧死的危险,冷不防从车窗口摔了出去。藤本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没有抓住。
江原从车上头朝下地撞到了路面。正好他的左脚被“小公子”车的后车轮轧过去。
车子只是被轻轻地咯了一下,但江原的左脚却被压了个稀烂,折断的踝骨也露了出来。
“糟了!快!加快速度!!”脸色变了的藤本真急了,他对着武山大声骂道。
武山也吓白了脸,狠命地踩着加速器。
这时,看到人质江原从车上摔了出来,立即向部下下达了命令。
“开枪!快射击!”警察们纷纷从车上跳了下来,摆好射击姿势,一起朝武山的车子开检射击。
摔倒在路面上的江原因骨折已失去知觉了。这时,武山的车已开出去一百五十米左右远了。
“射击!射击!!”
巡逻车的指挥官再次吼叫起来。
警察们再次开枪射击。他们只配带了短枪身的四十五口径的手枪,因口径大,所以枪声非常响。道道火舌划破了漆黑的夜空。这种手枪生产年代为一九一七年,是美国所制造,因其口径大所以才暂时未被淘汰。但由于这种手枪后座力大,不符合日本人的身材,不能忍受住这种激烈的反作用力,所以命中率极低。
此时这一伙警察的射击效果也是这样的。尽管枪声大得疹人,由于跪姿射击时对脚和腿的震动极大,反作用力也震得手掌发麻,所以打出去的子弹也不知飞到哪去了。
也就是沾了这个光,武山的车子才有如神助似地逃得无影无踪了。
但是,当他们已经远离了警察的包围四百米远的时候,正好从开着的车窗子口射进了一颗子弹。
坐在后排座上的藤本发出了一声异样的呻吟,这颗流弹擦着鹫尾的脸部,贯穿了藤本的什么部位,又从另一个车窗窗口飞了出去。
鹫尾倒身向后看了一眼,一股鲜血从藤本的身上喷了出来,溅了鹫尾一脸。
这一段公路开始进入弯曲路段了,鹫尾紧紧地抓住扶手仔细检查,终于看到藤本的喉头处被一颗四十五口径的子弹击中了,从速个弹孔中不断地流出鲜血来。一直毫无表情的鹫尾也吓得变了脸色儿。他手拿着枪想翻到后排座位上去。
随着呼吸,藤本的出血口的血泡一起一伏。他的眼睛渐渐地失去了光泽。
大概是被警察们挡住了汽车,这条公路上除了鹫尾他们乘坐的这辆“小公子”车外,一辆车也看不到。
刚才和他们交火的警察的方向又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大概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囚犯们又和警察打起来了吧。
翻到了后排座位上,鹫尾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血污,赶快用手按住了藤本颈部的动脉博动处。顿时,伤口出血量减少了。
“不能死!如果死了,有谁能告诉我的过去?!别死呀!!”鹫尾大声地在藤本的耳边喊道。藤本的嘴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说出声来。
鹫尾又喊道:“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的过去……”
藤本的脸色急剧地发生了变化,鹫尾知道一切都晚了,他把手从藤本的枪伤口取了下来。
“你、你……”
鹫尾突然昕到了藤本发出的极其微小的声音。
“说吧!你别死了!”
“组织的……”
藤本的声音越来越小。鹫尾集中全部精力,仔细地辨听藤本的声音。
但是,藤本的力量全部耗尽了,他终于闭上了眼睛。出血是减少了,这大概是因为心跳停止,血压下降的原因吧。
“就听清了一句,这个‘组织’倒底是指什么?”
鹫尾摇晃了一下藤本。但他的确死了,在他最后一口气时,他的确是想说出什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