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少往事
恶魔的宠儿犯下一连串的杀人事件,令搜查当局忙得人仰马翻。
人们再也无法忍受生活在恐怖的阴影中,大家同声指责警方办案不力,各个报章媒体也以犀利的言论,掀起一波波的谴责声浪。
不过几天的时间,等等力警官的双鬓就多了好几根白发。
从宫武益枝下体所采集的男子精液,无法帮助警方锁定特定的犯罪疑凶。
与这件命案有关的男子当中,有三位的血型是0型,他们分别是风间欣吾、有岛忠弘和水上三太。更讽刺的是,连金田一耕助本身的血型也是O型,这恐怕会笑掉恶魔的宠儿的大牙。
只有石川宏不是O型,他和黑田龟吉都是B型。
被害人遇害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所以这三位0型男人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是那么容易提出,就连提出反证也很难。
凌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正好是一般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是极为正常的事。而且刚才列举出来的三名0型男人,目前都是孤家寡人。
例如风间欣吾,他的太太美树子遭人杀害,接着保坂君代和宫武益枝也相继遇害,只剩下城妙子和汤浅朱实在他身边。
但是城妙子之前已经跟他提出分手的要求,他也不可能睡在汤浅朱实那里,毕竟她目前还是有岛忠弘的合法妻子。
因此,风间欣吾声称四日凌晨他在芝区的家中睡觉。
有岛忠弘一向不务正业,经常伸手向汤浅朱实拿钱,再出去找女人风流,这已经成了他近来的功课,所以外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不过三日和四日这两天,他却一反常态,竟然都在自己家中睡觉。
水上三太目前单身,一个人在家睡觉更是理所当然。
这三个人没有一个能够提出在自己家中睡觉的证据。虽说如此,警方也同样找不出看见这三人离开家门的证人。
更离奇的是,望月种子也惨遭杀害!那碗燕麦粥里面被下了毒,而且是一种可以瞬间要人命的剧毒。
问题是,剧毒究竟在什么时候放人燕麦粥里的呢?
警方首先考虑望月种子是不是自杀。因为病房的门从外面上锁,自杀这种说法自有其成立的立场,但问题是毒药的来源呢?
望月种子被带到病房的时候,院方已经检查过她的身体,结果并未发现疑似毒品的东西。
通常院方为了防止精神异常的病人在病发时有自杀或行凶的可能,都会事先检查一遍。
负责照顾她的护士和护士长各有一把钥匙,护士在离去的时候也确定把门锁上了,两人都说在那段时间里,钥匙并没有离开她们的身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凶手就只有一个下毒的机会,那就是厨房的置膳架上。
望月种子并没有吃早餐中的面包,就连和式午餐她也没兴趣,于是院方将她的晚餐换成燕麦粥,她的晚餐跟其他病患的不一样。
再说,护士或护理人员进出病房的机率也相当高,这栋大楼的病患与其他大楼的病患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们大多有很好的食欲,因此他们不知道怎么去控制胃口。
每次到了吃饭时间,置膳架的四周就好比战场一样吵闹,凶手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混入护理人员当中,警方便无法查知谁是凶手了。
望月种子本身带有严重的性病病毒,而且因为染病多年,传染力相当强。
“我不清楚望月种子从哪里得到这种病。”
对于等等力警官提出的质问,风间欣吾脸上顿时浮现一抹阴影。
“那时候我多半待在前线,因此种子独守空闺的时日相当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曾碰过她。我非常厌恶她那种变态的房事形态,不仅厌恶,还有些瞧不起。虽然我有许多性伴侣,可是我自认自己的性生活十分健康、正常。我对种子不正常的性行为嗤之以鼻,很希望能快一点跟她离婚,可是碍于我丈人的关系,所以我们一直到战争结束之后才离婚。”
风间欣吾一被问及当时知不知道望月种子已经罹患梅毒时,答道:“我只是感到有些怀疑,也想过许多可能性……在我跟她分手的前几年,我和她还有夫妻关系,但她不是耐得住寂寞、能独守空闺的女人。事实上,当我提出离婚的要求时,我也没有提及这个问题,而且还给她一大笔钱,所以我认为她应该不会怨恨我才对。”
接着被问到及川澄子的事情时,风间欣吾回答:“那女人在我还是少尉的时候,就跟我发生关系了。她是个良家妇女,是我寄宿家庭里的女佣,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娶她的打算,加上种子的父亲希望我能跟种子成婚,我也想出人头地,因此便遗弃了那个女人。”
风间欣吾笑着说道:“我不明白金田一先生为什么对一个早已作古的女人有兴趣?她是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而且听说她被我甩了半年之后就离开人世了。”
等等力警官也不明白金田一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女人大感兴趣。
九月十日晚上十点钟,金田一耕助步履蹒跚地走在小石川的小日向台町。
近来,等等力警官的两鬓增添不少白发,金田一耕助也憔悴许多,他从未遇过如此恶毒、凶狠又难缠的凶手。
他觉得一颗脑袋就像快要爆炸似的,有点晕眩的感觉,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
金田一耕助要去拜访风间欣吾一位住在小日向台町的故友,他想询问那个人有关及川澄子的事,可是那个人却连及川澄子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啊!头好痛……)
金田一耕助觉得脑袋瓜仿佛金属制的齿轮一样转个不停,不仅感到头晕目眩,就连耳朵里好象也有成千上万的小虫在鸣叫。
突然间,他意识到身后有一辆车子急速驶来,正以猛烈的速度朝他逼近,金田一耕助迅速向旁边跳出五、六步远,眼睛一瞥,正好看到路边有一条水沟,当下便往里面跳。
这一跳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只觉得左肩有一股灼热的感觉,接着左手臂就没有知觉了。
金田一耕助在低头的同时,本能地朝那辆车子看去,只见汽车后座闪过一个很像雨男的身影。
车窗里的灭音枪再度射出一发子弹,那一枪打在金田一耕助身后一户人家的围墙上,顿时尘土飞扬。
当金田一耕助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那辆车子已经全速弯过转角。
他按住左肩头的右手手掌里滴下热热湿湿的掖体,不禁让他再度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第二天,风间欣吾的情妇——城妙子被人发现全身赤裸地绑在椅子上,铁链深深地嵌入她的皮肉里……
2狙击
隔天——九月十一日早上,报纸刊登私家侦探金田一耕助遭不明人士枪击,伤势十分严重的消息。
报纸报导的新闻大致如下——
金田一耕助昨天(九月十日)晚上十点左右,在拜访文京区小日向台町某户人家的归途中,行经大坂附近时,歹徒从他身后急速行驶的汽车车窗里开枪狙击,幸好子弹并未击中要害,金田一耕助昏倒在路旁。
二十分钟后,金田一耕助被路人发现,并立刻送往水道端的0医院。由干大量出血,目前伤势并不稳定。
这个狙击金田一耕助的凶手,不知是否为目前度惊世人的恶魔的宠儿?还是另有其人?
各报都以头条新闻报导这桩狙击事件,报导内容大致不超出上述记载的范围。
至于金田一耕助的伤势,各报的报导不是说身受重伤,就是说情况危急,但是不清楚究竟伤到什么程度?有没有生命危险?
被送进水道端0医院的金田一耕助要求处于绝对安静的状况下,他所住的病房附近除了医生和护理人员之外,闲杂人员一律不准接近,整间医院都在警官和便衣警察的监控下。
水上三太听到噩耗赶到O医院时,已经是九月十一日上午十点了,他并不是以新闻记者的身分出现,而是以私人朋友的身分来探视病人。
金田一耕助曾经救过水上三太一命,水上三太也知道金田一耕助的血型和自己同样是0型。
当水上三太在0医院见到等等力警官的时候,他立刻提出要输血给金田一耕助。
等等力警官吃惊地看着水上三太,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厚实的手掌握住水上三太的手。
“谢谢你,水上,如果金田一先生听到你这么说的话,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们有一位可就近输血的捐血者。”
“捐血者?”
“你不知道吗?”
“这个人是谁?”
“就是风间欣吾啊!”
“风间先生?”
水上三太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是的,当我们知道他和金田一先生都是0型血型时,这对金田一先生来说真是一大福音,于是昨天晚上我们便打电话请他过来一趟。”
“他同意输血给金田一先生吗?”
“是的,因为是他请金田一先生为他调查这个案件的。”
“已经输过血了吗?”
“嗯,今天早上已经输过一次了。”
“那么风间先生现在在哪里呢?”
“他还在医院,输过血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所以我们请他在别的房间休息。对了,早苗也赶来了。”
“什么!早苗她……”
“是风间先生打电话叫她来的,他想麻烦早苗照顾他一下。”
水上三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凝视着等等力警官的脸,努力压抑胸中波涛汹涌的情绪。
(如果是想找人照顾他的话,大可叫家中的女佣来就好了啊!风间家有那么多佣人,他不叫家中的佣人来医院照顾他,反而叫早苗来这里,这表示其中必有不寻常之处。)
水上三太犹如被人从后脑勺用力一击般,不禁气愤得握紧双拳。
(风间欣吾是个精力充沛的怪物,他现在正处于渴望女性的状况。他的妻子美树子遇害,三位情妇也纷纷远离他,现在唯一的性伴侣就只剩下汤浅朱实一人了。汤浅朱实一个人怎么能满足性欲强烈的风间欣吾呢?将早苗这么年轻貌美的姑娘家放在这种男人的身边,不就像是馋猫嘴边的一条鱼吗?而且刚才等等力警官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呢)
“警、警官!”
一想到这里,水上三太感觉自己好象挨了一记闷棍。
“对了,水上。”
等等力警官显得相当镇定。
“是。”
浮躁不安的水上三太因为等等力警官这一声叫唤,才重新整理自己险些失控的情绪。
“你有任何有岛忠弘的消息吗?”
“有岛忠弘怎么了?”
“没什么。”
等等力警官此刻的表情异常冷静。
“听说前阵子有岛忠弘想跟风间欣吾见一面,这是非常秘密的事,有岛忠弘好象有东西想卖给风间欣吾。由于有岛忠弘非常坚持,风间欣吾只好跟他几个面。听说他们约在九日晚上八点见面,地点在赤坂一家Q饭店的二楼七号房。风间欣吾是那家Q饭店的大股东,拥有过半数的股份,可以说是Q饭店的大老板。他们说好风间欣吾在八点以前到那个房间等候,八点正若是听到有人敲门,风间欣吾就打开门请有岛忠弘进房间。风间欣吾依约这么做,可是过了约定时间,有岛忠弘却没有出现。有岛忠弘不但没有在Q饭店出现,从此也下落不明了。”
3寻获失踪者
任凭水上三太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有岛忠弘究竟和这一阵子发生的命案有什么关联。
“风间先生在九日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没有看见有岛忠弘出现,就把它当作一桩大事向警方报案吗?”
水上三太冷嘲热讽地说着。
他对风间欣吾兴起反感,或许是出于嫉妒的缘故。
“不是这样的。”
等等力警官苦笑说道:“他今天早上输血之前才告诉我们,因此我们立刻着手调查这件事,但是一直到目前为止,尚未掌握有岛忠弘的行踪。我们只知道有岛忠弘前天晚上六点就离开家门,接下来的行踪成了谜。”
“你的意思是说,有岛忠弘也遇到麻烦了吗?还是说他本身就是这次事件的凶手?”
“这该怎么呢?现在还不宜太早下结论,我们必须掌握本事件相关人员的行踪,所以才想请教你……”
“对了,有岛忠弘到底想卖什么东西给风间先生?”
“这个嘛……”
等等力警官说话支支吾吾的,随即又转到另一个话题:“对、对了,这个月四日,就是你在成城的画室发现宫武益枝和黑田龟吉尸体的那一天,下午你不是去白金会馆汤浅朱实的房间拜访风间欣吾吗?”
“是啊!我是去过那里。”
“当时有个背着照相机的男人从汤浅朱实的房间跑出去,可是你却没有碰上……”
水上三太一言不发地看着等等力警官,没多久,他露齿一笑说道:“嗯,我没有遇见任何人。当时风间先生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他当时一副狼狈的样子,只在脱光的身上临时披上一件睡衣,哈哈哈……”
“那么……这件事是真的喽?”
“是的,不过他并没有跟我提起照相机的事,只是问我上楼梯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可是你在客厅等风间欣吾的时候,不是看见一个身穿雨衣、戴雨帽的男人肩上背着一部照相机,从白金会馆旁边的出口跑出去吗?”
“嗯……是啊!我有把这件事告诉风间先生,可是他好象不怎么相信我说的话。”
“这就对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听说他怀疑从汤浅朱实房里跑出去的人就是你,觉得你是故意说出那些话……因为在那个时间里,你竟然没有遇见任何人,他觉得非常奇怪。”
“说不定那个人躲在什么地方……比方说汤浅朱实的房间在三楼,那个人说不定躲在四楼或五楼,等我离开之后才出来。”
“嗯,风间欣吾后来也注意到这件事。”
“那个男人究竟到汤浅朱实的房里做什么?”
等等力警官静静地看着水上三太,然后说:“我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绝对不可以把这件事报导出来。”
“是,我知道。在解除禁令之前,我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
“好,那我就告诉你吧!听说那家伙偷拍风间欣吾和汤浅朱实鱼水之欢的照片。”
水上三太一听,全身像一根棍子似的僵直不动。下一秒钟,他的脸颊因充血而胀得通红。
“太过分……这家伙实在是太过分了!风间先生认为做这种事的人是我?他竟然把我想成是那种不知廉耻的男人!”
“不,他只是猜测而已。听说汤浅朱实一开始就怀疑有可能是有岛忠弘做的。”
水上三太凝视等等力警官好一会儿,脸上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
“那么雨男就是有岛忠弘喽?”
“或许是吧!不过也可能不是。”
“你的意思是……”
“刚才风间欣吾也说,刑事案件经常都会引起一些连锁反应。他说拍摄保坂君代裸照的人应该是雨男没错,因此猜想有岛忠弘听到这件事,也可能起而效尤,跑到汤浅朱实的房里偷拍春光照片,再以高价卖给风间欣吾。”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的话,前天我们明明约好要见面,有岛忠弘却没有现身,那就真的很奇怪了。”
“是啊!有岛忠弘最近生活过得很糜烂,手头很紧。风间欣吾也注意到了,他在输血前告诉我们这件事。”
水上三太听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对了,我差点儿就忘了正事。金田一先生的伤势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你,请不用担心。不过若要恢复原有的健康,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因为他大量失血。”
“那么意识方面呢?”
“我赶到时他还很清醒。但是当他提到遭枪击的情况,就又失去意识了。医生马上宣而说要赶紧为他输血。于是我们打电话给风间……”
“枪伤的位置在哪儿?”
等等力警官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只见新井刑警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警官,有件事……”
等等力警官看见新井刑警脸上僵硬的表情,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什么事?”
“刚才警政署传来消息……”
“嗯。”
他们两人走到角落,新井刑警在等等力警官的耳边低声耳语几句。水上三太看见等等力警官脸上露出惊讶、错愕的表情,也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新井刑警报告完毕之后,等等力警官便转向水上三太说:“水上,我们已经知道有岛忠弘的下落了。”
“知道他的下落了?”
“是的,只不过他已经变成一具死尸。哈!”
等等力警官发出一声干笑,接着说:“还要借用你曾经说过的话,这一次又是奇怪的组合。”
“奇怪的组合?”
“啊!我忘了你有一件比这个更重要的事要办……”
等等力警官露齿一笑,不怀好意地说:“你是怎么啦?难道不想见早苗了?”
顿时,水上三太的脸颊再度泛起红晕。
他觉得等等力警官一定是话中有话。
以一个男人的直觉反应来说,水上三太猜想这些人会不会早就知道早苗和风间欣吾的关系,现在故意以这件事来羞辱、调侃他。
“我……我……我现在不想见她。”
“是吗?那么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里?有岛忠弘的尸体在哪里?”
“赤坂的Q饭店!”
等等力警官说完便迅速步出医院。
至于水上三太……他当然是紧跟在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