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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第51章 良宵苦短 翠湖波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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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昭仪找自己有事琉璃一愣,忙坐了起来,那宫女又补充道,“昭仪让你把月娘也带上。”

  带上月娘琉璃忍不住向武夫人看去,只见她也坐了起来,对上自己的眼睛,先是有些茫然,随即脸上却是一红。

  琉璃恍然大悟,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从浴池里出来,擦干水换上阿凌准备的干净衣服,头发来不及绞干,拧了几把,松松的挽上也就罢了,那边乳娘也把月娘哄了出来,忙着要给月娘换上了衣服,月娘十分不悦,挎着张小脸扭着身子的不配合。琉璃忙过去笑道,“昭仪是见你人小,又坐了一天的车,特意让我陪你早些回去,你要早些睡,睡得好了,明日还能过来,想玩多久便能玩多久。”

  月娘嘟嘴道,“阿娘也坐了一天的车”

  琉璃一怔,想了想才道,“夫人午间睡得时间长,此刻自然不用早睡了,月娘午后是不是没怎么睡”

  月娘一怔,点了点头,脸色这才不那么别扭了。

  好容易月娘收拾妥当,披上小斗篷,琉璃让乳娘抱上她,几个人急忙忙的便往外走,没走多远,迎面只见一盏宫灯迤逦而来,琉璃叹了口气,静静的避在路边,月娘看了几眼,却笑了起来,“陛下”正是高宗带着王伏胜走了过来。

  高宗见到月娘,也微笑着停下脚步,“月娘这是要睡去了么”

  月娘点头道,“大娘说了,今天早些睡,明日便能多玩会儿。”

  高宗忍不住笑了起来,倒是看了琉璃一眼,只见她一如既往的行完礼后就恭谨的低头不语,只是头发微湿,领口露出的一小截肌肤细白晶莹,就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心里一动,笑道,“你倒是会说话的。”

  琉璃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民女不敢当。”头也更低了些,高宗见她越发拘谨了,不由觉得有些无趣,拍了拍月娘道,“你好生听话,明日姨父带你去玩。”说完转身走开。

  琉璃暗暗的松了口气,不敢多说一句话,待高宗走了十来步远,这才静悄悄的带着几个人向相反的地方而去。

  到了宜春殿,宫女把她们直接带到了武则天的寝宫,武则天似乎也刚刚沐浴过,脸上还带着几分红晕,见了琉璃便笑道,“可还是没有过瘾”

  琉璃忙摇头,“幸亏昭仪叫得及时,琉璃起来时才发现,已是泡得有些头晕了。”

  武则天本是随口问了一句,听她答得乖巧,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又随意说笑了几句,脸上露出了一丝倦色,琉璃忙告了退,先把已经开始打着呵欠的月娘送回她的房间,自己才带着阿凌回了后面的阁楼,一面重新散开头发拧干,一面暗暗琢磨:看来跟武夫人共浴的风险实在大得很,那温泉再舒服,也不值得去冒险。想了半天,回头便问阿凌,“这汤泉宫里,可有平常宫人洗浴之处”

  阿凌点了点头,“有,适才那位姊姊告诉奴婢,西边还有宫中各局女官用的长汤,此次来的宫人少,上头说,不当值时也可去那边长汤沐浴。”说着,脸上多少露出了一些跃跃欲试。

  琉璃看着她的摸样,忍不住笑道,“左右也是无事,不如你现在就去沐浴。”

  阿凌忙摆手道,“奴婢还是先伺候大娘睡下。”

  琉璃笑着摇头,“哪里睡得了待头发干了,只怕还要再看两页书。我又不是什么娇贵人,难道自己睡觉都不会了你赶紧去吧,晚了或许人就多了。今日都是一身灰,原要沐浴一番才清爽。”

  阿凌想了想笑道,“多谢大娘体谅。”笑吟吟的回外屋收拾了换洗衣服等物,快步出了门。

  琉璃在灯下坐了一会儿,突然心里一动,伸手把已经八成干的长发挽了起来,又打开箱笼找了一件夹棉披风,吹灭了房中的灯火,便漫步往外走去。她到宫里这两个月,真是不敢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好容易现在到了这地广人稀的汤泉宫,没有皇后和淑妃的威胁,也没有那么多眼睛盯着,连一直寸步不离的阿凌都没在身边,那种想一个人走一走、静一静的念头一冒出来,便再也抑制不住。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之后,夜风愈寒,琉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心里一阵清爽。只见园子里依旧灯烛辉煌,来往宫女络绎不绝,只是几乎都是向西南而去,想来应是下值了去沐浴的。她索性便沿着青石小路往东北走,没多久便来到了湖边。

  琉璃曾听人说过,这汤泉宫传言最早为秦始皇所修,汉武帝也曾加以扩建,七十多年前,隋文帝重修宫殿,种下了上千棵松柏,到唐太宗令阎立德主持兴建离宫,才定名为“汤泉”。几代的经营,让如今的汤泉宫气象颇为不同,殿堂都修得精致,庭院中也多有流水假山的景致。沿着这湖水一带种的便都是垂柳,柔曼的长条上依稀还有绿叶。湖中也点了灯,都是做成莲花之状,灯光水影相互辉映,格外绮丽动人,想来若是夏日,此时的湖中多半还会有莲叶轻舟,笙歌笑语,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琉璃对着湖水发了会儿呆,又漫无目的沿着湖边小路一直往北而行,宫女一个也没有遇见,倒是远远的看到了一拨巡夜的侍卫,待看到第二拨时,她才惊觉自己大概离前殿有些近了,转身刚想回去,就听有人沉声喝道,“前面是什么人”

  琉璃脚下一顿,意识到是自己这种见到他们就走的举动反而引起了疑心,只得又转过身去,待他们走近了些,才轻轻行了一礼,不急不缓的道,“奴乃咸池殿画师,因贪看夜景,不知不觉走到这里了,无意冒犯各位将军。”

  这一拨侍卫大约六七个人,领头的人做军官打扮,年纪约莫二十多岁,举起灯笼照了照她的脸,突然呆了一呆,半响才大声道,“你说自己是画师,可有宫牌”

  琉璃微微一愣,忍不住反问,“不出宫门,为何要有宫牌”

  军官冷笑道,“你这胡女,三更半夜独自在离宫重地游荡,谁知你是否心怀不轨你说自己是画师,谁能证明说不定就是反贼刺客”

  琉璃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心里一凛,按理说,他一个低级军官不敢把宫里人如何,但自己的胡人相貌,画师身份,又是一个人深夜游荡,连个侍女都没带,说不定就会给人有机可乘之感,听这军官的语气,分明是想吓唬自己,她心思急转,神色却依旧从容,“启禀这位将军,因今日车马劳顿,我适才放了侍女去长汤沐浴,因此才会孤身一人,说到谁能证明,咸池宫的宫女都认识我,陛下身边的王内侍和裴舍人,也都认识我,将军若是不信,随便请一人过来,一问可知。”

  那个军官脸上神色略变,嘴头却不肯服软,“王内侍和裴舍人是何等身份,让我们上哪里去请你别以为说出两个人名来就某就怕了你说不得还要带你回前头,让咸池殿管事宫女过来认人。”

  琉璃想了想笑道,“将军当真细致,今日午间在崔家别院里,陛下刚刚召见过曹将军与裴舍人,夸赞他们安排周到,果然如此。”

  那个军官脸色略缓,上下打量了琉璃两眼,冷哼了一声,他身后一个卫兵也轻声道,“中侯,她既然知道此事,怕真是陛下和武昭仪身边伺候的人,咱们”

  另一个卫兵则道,“适才我好像看见裴舍人在门外与将军说话,倒是不远,要不要让他过来认一眼”

  琉璃听在耳里,顿时就一怔。却见那军官微一沉吟便点头道,“好,你去请裴舍人和将军过来一趟。”

  那卫兵忙撒腿就跑,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只听脚步声响,有人高声道,“中侯,裴舍人到了。”卫兵向两边一分,裴行俭大步流星走了过来,看见琉璃,脸上有一丝奇异的神情一闪而过。

  那军官见只有裴行俭一个人过来,心头微微有些失望,只得笑道,“有劳裴舍人了,李某在这里看见一个女子孤身游荡,行迹有些可疑,因此上前盘问了两句,她说是宫中的画师,又说认得您,听说您就在附近,因此才冒昧请您来看一眼。”

  裴行俭不动声色的看了琉璃一眼,点了点头,“裴某的确在御书房见过这位画师,听王内侍说,她是武昭仪身边的得力人。”

  李中侯神色顿时尴尬起来,他本来只是巡夜无聊,突然遇见一个美貌胡女,见她并无宫女伺候,打扮又素净,应当不过是宫中的底层杂役,便想着随便吓唬一番,调笑几下;后来听说裴舍人和将军就在附近,又想到可以在将军面前表表自己的勤力细致,没想到将军没等到,自己惹的还的确是宫中的红人,不由十分懊恼,只得向琉璃抱了抱拳,“这位画师,李某职责所在,多有得罪”

  琉璃还了一礼,“是奴鲁莽了。”

  李中侯又对裴行俭抱拳笑道,“多亏裴舍人来得快,李某这就继续巡视去了告辞”说着竟是飞也似的走开了,他身后的士兵也急忙都跟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琉璃和裴行俭两人,琉璃抬头看了裴行俭一眼,只见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神十分奇异,琉璃不由垂下眼睛,行了一礼,“多谢裴君解围。”

  裴行俭并不答话,半响才长叹了一声,低声道,“你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适才听说他们遇到了一个咸池殿的胡女画师,你可知”

  琉璃不由茫然抬起头来,“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