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狮子山以南、界限街以北的九龙塘,是香港市区罕有的低密度发展区。区内以平房和别墅为主,环境清幽。几天前,谢依萱将家搬来这里。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内,谢依萱睁开眼睛,看了看枕边,并没有人。她裹起被子,重新闭上双眼,脸颊上浮现出甜蜜笑容。谢依萱脑海中不断闪现昨晚销魂蚀骨的场景。“别去想了,怪不好意思的。”她提醒着自己,却总也无济于事。脸上的笑容更加甜蜜,还泛起一丝红晕。
这几天,一种巨大的幸福与刺激,就像软绵绵的被子,包裹着谢依萱的身体。她不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游戏,却收获了从未有过的惊喜。很多男人误以为,女人把身体交付给了你,就是把性交付给了你。其实,女人有一道心理的堤坝。她也许一生睡在你身边,你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器官,几如左手摸右手,然而那条堤坝小心翼翼围着情欲的堰塞湖,始终沉睡在她身体里,终其一生,与你缘悭一面。而一旦调动起来,必然是翻江倒海,水漫金山。
谢依萱那片情欲的堰塞湖,终于被一个男人掘开。决堤之后的样子,会是一个女人难忘的体验。关于性的记忆被定格于此,它是某种巨大的狂喜和感伤,无法克制,无法模仿,无法超越,也无法重现,那是谁也无法触及的秘密。
谢依萱不敢相信,掘开这片堰塞湖的,会是一个年长自己二十多岁的男人。她还记得两人间的第一次,她出乎意料地顺从了这个粗鲁男人的一切要求,听任他摆布。有性经验的男女都知道,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一定是关于主导权的一场暗战。谁听谁的,不是简单的习惯问题,而是按照谁的节奏,以谁的期待来定位性的尺度的问题。这是床上必争之地!谢依萱主动放弃,只因甘愿从此成为这个男人的附庸。
杜林祥此刻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他已记不清,上次自己起床做早饭,是在多么久远的过去。杜林祥哼着小曲,心情难得地轻松。他也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昨晚:如丝的媚眼、诱惑的双唇,迷幻的月影和摇落满地的香江流光……
对于谢依萱,杜林祥除了不可自拔的情欲,更有深深的歉疚。在与万顺龙斗法的关键时刻,杜林祥接到谢依萱的电话,隐晦地告诉他,不能收购大众股份,或许不是坏事。杜林祥立时无比警觉,并通知了谷伟民。
谷伟民同样如临大敌,他调动一切手段,最终发现就在当天下午,谢依萱悄悄破解了企业内网的加密装置,查看了许多她原本接触不到的核心资料。谷伟民从惊恐转为愤怒,他告诉杜林祥,要立即开除谢依萱,还会罗织罪名,让谢依萱去警局里待一段时间。
杜林祥一开始坚决反对。他已经爱上了谢依萱,不忍心这个女人受一丁点委屈。而且这次谢依萱以身涉险,更足以证明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现在可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谷伟民在电话中回戗,“女人为了爱情,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谢依萱为了不让你掉进陷阱,不知道还会折腾出什么事。要是动静闹大了,让万顺龙嗅出风声,咱们后悔都来不及。”
“就没有其他办法?”杜林祥苦苦哀求。
谷伟民语气坚定:“这就是让谢依萱闭嘴的最好办法。那里边我有熟人,保证她进去这段时间,既不能乱说话,更不会吃一点苦。卖壳的事一结束,她也会因为证据不足重获自由。”
理智战胜了情感,杜林祥咬着牙说:“就按你说的办。”
正因为此,在谢依萱身陷囹圄时,杜林祥一遍遍观看《亮剑》,还反复问自己:“如果城楼上被绑着的是田雨而不是秀芹,李云龙还会下令开炮吗?”尘埃落定后,万分狂喜的杜林祥最牵挂的,就是被警方带走的心上人。他甚至等不及庄智奇从深圳归来汇报具体情况,就急匆匆赶赴香港。
谢依萱毕竟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子,她有马晓静般迷人的眼神,却远没有马晓静那样缜密的心机。直到现在,她还庆幸于杜林祥在收购大众股份一事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仍以为自己的遭遇,完全是谷伟民痛下杀手。她不知道,那个将她拥入怀中的男人,正是同谋!
杜林祥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真相,永远不能让谢依萱知道。甚至两人的关系,他也不愿意让外人知晓。在河州公司里,无论庄智奇还是高明勇,都不知道自己的老板已然抱得美人归,还在香江之畔金屋藏娇。
这间高档公寓,是杜林祥为谢依萱租下的。谢依萱并不是一个爱钱的女子,当着杜林祥,更是绝口不提钱字。然而杜林祥心里已打定主意,只待公司的财务状况好转,就在香港为谢依萱购置一套真正的豪宅。
杜林祥端着早餐走进卧室。谢依萱搂住他的脖子:“不想吃这些。”杜林祥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想吃……”谢依萱浅浅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勾魂的意味。
杜林祥的下半身隐隐有了反应。他很想一把扑过去,但又心怀犹豫。昨夜的战况实在太激烈,再来一次会不会……杜林祥快五十岁了,尽管身体还算硬朗,不能说力不从心,不过总该有所节制。就如建筑工地上的重体力活,现在的杜林祥狠下心肠也能干上一整天,但毕竟不如年轻时那会儿。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谢依萱感觉十分扫兴,杜林祥倒暗自庆幸。杜林祥拿起手机,走出了卧室:“智奇,有什么事?”
电话正是庄智奇从河州打来的:“杜总,跟你汇报一下。因为上市的事,我约了几位香港证券市场的朋友,准备今晚聚一下。听说你也在香港,不知是否有空,到时一起去?”
“好啊!这几天我在香港帮吕市长办点事,晚上正好有空。”杜林祥撒了一个谎。当初离开河州,他只给办公室的人说,自己来香港出差。谁也不知道,这几天他已坠入温柔乡。
放下手机,谢依萱已走了出来:“今晚有事?”
杜林祥点点头:“要去见几个朋友,还是为上市的事。”
谢依萱问:“晚上还住这儿吗?”
杜林祥说:“我倒想住这儿,可不行啊!你父母不是下午要从北京过来吗?”
谢依萱离开了谷伟民的公司,也没去找新的工作。她没有将自己的事告诉父母,只是说换了个公司,工资比以前还高。至于和杜林祥的关系,谢依萱更不敢告诉父母。父母都是教师,他们无法接受女儿和一个已婚男人厮守在一起的现实。
谢依萱语带惆怅:“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
杜林祥说:“以后我会常来香港的。你要真想我,也可以来河州。”
两人一直窝在家里看电视,午饭是谢依萱下厨做的北京炸酱面。下午三点过,两人一齐奔赴机场,而后又在机场大厅里依依惜别。谢依萱要去接专程从北京赶来的父母,杜林祥则等待着庄智奇。
见到杜林祥后,庄智奇有些吃惊:“杜总怎么亲自来接?”
尽管赶来机场,只是想和谢依萱多待一会,但杜林祥还是笑着说:“那边的事都办完了,闲着也没事,就来机场接你。”
晚宴九点过才结束,在回酒店的路上,杜林祥揉着太阳穴:“一屋子人,大部分说广东话,还有几个讲英语的老外,许多话我都没听明白。”
庄智奇说:“我的英语也不好,有些话也是一知半解。下回这种事,看来得带个翻译。”
杜林祥笑了:“其实你们讲那些专业术语,就算给我用普通话翻译出来,我也依旧一头雾水。”
“对了,”庄智奇说,“晚宴时我接了个电话,是陈锦儿打来的,说她干爹知道杜总来香港了,想约你见面。”
“陈锦儿,谁呀?”杜林祥问。
庄智奇说:“咱们河州一个茶坊的老板,在纬通大厦里也开了一家店。上次我去澳门找伍新福,就是陈锦儿的干爹帮了大忙。”
“记起来了,你给我说过这事。”杜林祥说,“她干爹应该很有能耐,他找我干什么?”
庄智奇说:“不清楚。陈锦儿就说,她干爹认识你,还和你见过面。”
“认识我?”杜林祥有些惊讶,“她干爹姓什么?”
庄智奇说:“我听下面的人称呼他徐先生,应该姓徐吧。另外,她干爹也是洪西人。”
姓徐,洪西人,人在香港,还认识我!杜林祥在大脑中不断搜索。莫非是他?杜林祥心中猜测。
“去吗?”庄智奇问。
“去。”杜林祥说,“他乡遇故知,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陈锦儿便开车来到酒店楼下。陈锦儿今天穿一件粉红色运动开衫,配条牛仔裤,清爽不施脂粉,海藻般浓密的头发散发出纯真的气息。坐上车后,杜林祥忍不住说了句:“年轻就是好啊!”
陈锦儿微笑着答道:“杜总今天这身休闲装,也很显年轻嘛!”
杜林祥呵呵笑起来。这身衣服,还是前天去商场,谢依萱为自己挑的。与谢依萱在一起后,杜林祥的确有种变年轻的感觉。
庄智奇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陈锦儿说:“去流浮山。我干爹已经在那儿订好了座位,咱们去吃海鲜。”
“吃海鲜?”庄智奇说,“我真还没一大清早起来吃海鲜过。”
“这你就老土了吧。”与庄智奇说话时,陈锦儿没什么顾忌,“去流浮山吃海鲜,就得一大早。我小时候,干爹经常带我早上去。清早刚上岸的海鲜最新鲜,另外这几年来香港旅游的人太多,中午和晚上流浮山总是塞车,餐馆连个位置也没有。”
半个多小时,汽车便已驶抵流浮山。其实,流浮山并不是一座山。它位于香港新界元朗区的西部,靠近后海湾,三面环山,地势平坦。因为临近珠江口,有淡水流入,这里特别适合养殖海鲜。
陈锦儿泊好车后,便领着杜林祥、庄智奇走进海鲜街。两人从没到过流浮山,看着街边低矮的店铺,都不禁感叹:“想不到香港还有这么老派的建筑!”
陈锦儿在一家装潢十分普通的餐馆前停下脚步。餐馆门口站着几个皮肤黝黑的精壮汉子,另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在朝陈锦儿招手示意。“就这儿了。”陈锦儿说。
走进餐馆时,这几个皮肤黝黑的精壮汉子反复打量着杜林祥与庄智奇,目光中闪烁着一种警惕。杜林祥很不自在,低声对庄智奇说:“这都是些什么人?长相怪怪的。既不像中国人,也不像印度人。”
庄智奇低声回答:“估计是喀保镖。”
“喀保镖?”也怪杜林祥读书太少,这时还不知道喀保镖的赫赫威名。他一面嘀咕着,一面朝里走。
在餐馆的一角,坐着一位高大清瘦、头发花白的老者。杜林祥定睛一看,立即便认出此人。自己猜得没错,果然是他!
“干爹,这位就是……”陈锦儿刚想引见,这名老者起身打断了她的话:“杜总,咱们认识。”
“没错,没错。老朋友了。”杜林祥热情地伸出双手,“徐总要见我,招呼一声就是,何必让锦儿传话,绕这么一圈。”
此人正是徐浩成——早年纵横洪西江湖的徐瘸子,后来在港台两地令新义安、竹联帮的江湖大佬也不敢小觑的狠角色,如今避居海外的商界大亨。
鬓毛已衰,但乡音未改。徐浩成用一口浓重的洪西话说:“上次在泰国清迈和杜总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贵人多忘事,我怕贸然打电话给你,杜总却不记得了,到时好生尴尬。”
“哪里话!”杜林祥说,“徐总大名,如雷贯耳,我是不敢忘记呀。”
徐浩成招呼大家坐下:“这里的环境是简陋了一些,但味道还算正宗。就说这个小桃园酒家,可比锦儿的年纪还大。”
陈锦儿噘起小嘴:“干爹一有空就取笑我。”
徐浩成哈哈笑起来:“我是在夸你年轻,哪里是取笑。对了,我还没点菜,锦儿快去把菜安排一下。”
陈锦儿转身去点菜。徐浩成又说道:“锦儿的父亲,是我的生死之交。当初在洪西,她的父亲英年早逝,也是受我的连累。后来锦儿跟随我来到香港,我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留学归来,原本打算让她跟着我做生意,可她偏偏痴迷于茶道,还执意要回河州去经营茶坊。说来小女在河州的生意,还承蒙二位的关照。”
“不敢当!过去不知道锦儿是徐总的千金,失礼之处还望见谅。”杜林祥说。
不一会工夫,一桌港式海鲜就端了上来。徐浩成举起筷子:“椒盐濑尿虾、干煎豉油皇大虾、秘制酱汁炆石斑腩……这些都是流浮山的招牌菜,只是不知是否合你们的胃口?”
出于对主人的尊重,杜林祥夹了一筷子,他此刻的心思,全不在桌上的菜肴。杜林祥试探着问:“不知徐总找我来,有什么吩咐?”
“杜总是个急性子呀。”徐浩成微微一笑,“这样也好,我也讨厌讲话绕圈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请杜总来,有两件事,第一是祝贺,第二是求教。”
每当遇到大人物,杜林祥脸上那憨厚的笑容就会浮现:“徐总是前辈,有事就吩咐,千万别说求教。至于祝贺嘛,唉,最近流年不利,有啥好祝贺的。”
徐浩成拿起一只虾,一边剥皮一边说:“杜总的连环计,让精明过人的万顺龙最终栽了大跟头,这还不可喜可贺?”
杜林祥一脸痛苦的表情:“做生意也得讲八字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廖海涛的事上先胜一局,可惜最终还是没争过万顺龙。”
徐浩成摇着头:“杜总没说实话。如果仅仅是抓捕一个记者,以此逼退顺龙集团,算得了什么连环计。我佩服杜总的,倒是你瞒天过海、欲擒故纵,最终让万顺龙吞下一个烂壳。”
杜林祥心头一紧,脸上依旧装出不知就里的样子:“徐总这话,我可真不明白。”
徐浩成哈哈大笑:“大众股份这个壳里有什么猫腻,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打听。不过对谷伟民目前的行踪,倒听到些风声。”
“谷伟民怎么了?”杜林祥问。
徐浩成说:“谷伟民不仅把大众股份的壳卖给了万顺龙,还把旗下另一个壳卖给了东北一家国企。另外,他跑去马来西亚,和妻子办了离婚手续。紧接着,又离开中国,去非洲当什么志愿者。”
对谷伟民近来的事,杜林祥也有耳闻,暗地里还为其金蝉脱壳的本事庆幸。不过当着徐浩成,杜林祥决定继续装傻充愣:“谷总这也算功成身退,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徐浩成缓缓说道:“我在非洲有些朋友,他们告诉我,谷伟民在非洲待了不到一个礼拜,就神秘消失。如今,谁也不知道这位昔日的资本奇才,究竟身在何方。杜总,这隐退和失踪,不大一样吧?”
杜林祥这下被逼到了墙角,除了憨笑几声,实在不知说什么。徐浩成继续说:“祝贺的事,如果杜总不领情,那也算我自讨没趣吧。”
“哪里,哪里。”杜林祥额头冒出冷汗,“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当着徐总,兄弟我这点雕虫小技,实在不值一提。”
杜林祥接着说:“这件事还得感谢徐总。当初智奇去澳门找人,就多亏你出手相助。”
徐浩成挥着手:“小事情,不足挂齿。”他话锋一转:“送上了祝贺,我也有一事相求。”
杜林祥下意识坐直了腰板:“徐总请吩咐。”
徐浩成扶了扶眼镜框:“我听朋友说,抓捕廖海涛时,有人出面打了招呼。甚至洪西方面派去当地打探消息的人,也全都无功而返。背后打招呼的人是谁,大家都清楚。我有些事,正想求助于贵人,不知杜总能否牵线搭桥?”
杜林祥心中惊叹:“这个徐浩成,十几年不回内地,可对故土的事清楚得很哪!他知道万顺龙中了圈套,也清楚胡卫东背后的那双手是何方神圣。至于洪西方面曾派人去打探有关廖海涛被捕的消息,这些事自己都还不知道。”
“徐总说笑了!你家大业大,才是真正的贵人,哪里还需要求助于他人。”杜林祥恭维道。
“贵人?”徐浩成冷笑一声,“我算哪门子贵人?说到底就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背景不怎么好看的商人。提到商人,我在华人圈里,最佩服两个人。”
“哪两人?”杜林祥问。
徐浩成说:“第一位就是罗星汉。”
杜林祥并不知道罗星汉是何方神圣,倒是庄智奇开口说道:“金三角的大毒枭,被称为世界海洛因之王。”
徐浩成点点头:“当年我在缅甸经营赌场时,听很多人讲过罗星汉的故事。解放战争结束后,国民党残军93师溃退到缅甸果敢地区,并很快成为当地最大的一支鸦片武装。93师在果敢开办了军事学校,网罗了很多人入校学习,其中有几个少年日后成长为震惊世界的人物,譬如坤沙、彭家声,还有罗星汉。”
大毒枭坤沙以及“果敢王”彭家声,在中国颇有知名度,杜林祥问:“这个罗星汉,和坤沙、彭家声还是同学?”
“嗯。”徐浩成继续说,“论起辈分,罗星汉可比坤沙、彭家声还要高。20世纪60年代,罗星汉就是果敢的领导人,手下有拥有数千匹骡马的马帮,从事毒品贩运,还自建若干个海洛因提炼工厂,人家可是上了美国中情局名单的毒品大王。此人更传奇的经历是,利用手里的武装力量,先赶跑了国民党残军,接下来又终结了缅共的历史。”
庄智奇插话道:“后来罗星汉的结局,却比坤沙、彭家声都要好。”
徐浩成笑了笑:“坤沙被软禁而死,彭家声销声匿迹,只有罗星汉,能够在仰光的别墅里颐养天年。晚年的罗星汉俨然就是一个大慈善家、侨界领袖。云南会馆是缅甸云南籍侨胞最有影响力的团体,罗星汉目前就是云南会馆的最高顾问。”
正当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时,徐浩成忽然问道:“你们知道,罗星汉为什么能够成功漂白?”
杜林祥摇着头:“不知道。”
“听政府的话,和政府搞好关系。”徐浩成说,“赶走国民党残军,终结缅共,都是在为政府冲锋陷阵。而且20世纪80年代以后,罗星汉不仅不碰毒品,还到处大讲禁毒的必要性。你给了政府面子,政府自然会回报好处。罗星汉有靠贩毒累积的巨额财富,还有政府的人脉,很快便成为缅甸华人首富。他旗下的公司,如今在缅甸交通、金融、地产、贸易等多个领域呼风唤雨。”
看着徐浩成滔滔不绝的样子,杜林祥明显觉得,与其说徐浩成仰慕罗星汉,不如说他无比渴望成为第二个罗星汉!杜林祥搓着手:“罗星汉的故事,发人深思啊!”
徐浩成夹了一口菜:“所以啊,像我这种人,更需要贵人提携。”
杜林祥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是否要把胡卫东引见给徐浩成?这个胡卫东,可是老子花了八百万元才攀上的关系。况且此人身份特殊,并不喜欢抛头露面。就算为了亲朋好友的事情,杜林祥也不愿动用胡卫东的关系。眼前这个徐浩成,论起和自己的交情,无疑还差得远。
杜林祥也不愿贸然拒绝徐浩成。徐浩成的江湖地位显赫,自己没准哪一天还会有求于人家。帮助徐浩成攀上高枝,有了交情,或许徐浩成就能成为自己的贵人?
“不知能入徐总法眼的第二人是谁?”杜林祥内心还在盘算,此时不妨抛出话题让徐浩成侃侃而谈,自己也能有时间再权衡一番。
徐浩成说:“这第二人嘛,就是李嘉诚。”
“哦。”杜林祥点着头,李嘉诚毕竟名声在外,不需要多做介绍。
徐浩成却说:“我欣赏李嘉诚,倒不是他赚了多少钱,而是他能赚钱于无形。”
庄智奇好奇地问:“什么叫赚钱于无形?”
徐浩成顿了顿说:“很多人都知道李嘉诚是华人首富,却不知道在我们身边,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离普通人更近的李嘉诚帝国。求医问药时,有些常用药,比如板蓝根颗粒、复方丹参片,就有李嘉诚的影子。和记黄埔旗下有专门的医药科技公司,在医药行业是不折不扣的‘隐形大户’。国人熟悉的日化品牌白猫洗洁精,从2006年开始,就已经是李嘉诚的资产。2006年和记黄埔收购了白猫集团所持有的上海白猫有限公司80%的股份,共同组建上海和黄白猫有限公司。”
徐浩成接着说:“在中国入世前,李嘉诚受邀到黑龙江投资稻米,并于1998年成立合资企业,开发近一百五十平方公里产粮地。华南地区能吃到的东北大米,许多就来自和记黄埔在黑龙江的生产基地。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些原来是李嘉诚的产业,人家却把大伙儿的钱赚走了。”
杜林祥似乎明白了什么:“难怪徐总在大陆的那么多产业,全是隐形的。譬如工厂、酒店、百货商场,都拥有各自品牌,外人很少知道这些全是徐总的资产。”
徐浩成说:“赚钱不是什么难事,但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钱,却不是好事。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吗?闷声发大财。”
“赚钱只是技术,藏钱才是艺术。”杜林祥一脸诚恳地说,“李嘉诚比起你来还差一截,尽管刻意低调,但华人首富的名声依旧无人不晓。不像徐总你,神龙见首不见尾。”
徐浩成挥手笑道:“和李超人相比,我可差得远。”
杜林祥迟迟不肯就引见胡卫东的事表态,徐浩成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他重新举起筷子:“别光顾着说话,浪费了一桌的海鲜。”
上午十点,徐浩成主动提议结束聚餐,一行人离开了小桃园酒家。毕竟是江湖大佬,已然开口求过杜林祥一次,就绝不会再喋喋不休。
徐浩成走路一瘸一拐,这是那场矿难留给他的终生记忆。陈锦儿在一旁搀扶着干爹,几名属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门口站着的精壮汉子,警惕地扫视周围,其中一人为徐浩成拉开车门,另几人见徐浩成上车后,迅速地钻进一辆越野车。
徐浩成邀请杜林祥坐自己的车。陈锦儿与庄智奇的车在前面开道,保镖们乘坐的越野车紧紧跟随在后面。杜林祥瞟了一眼身后的越野车问:“这些保镖看上去不像中国人?”
徐浩成点头说:“他们都是喀保镖。”
“什么是喀保镖?”杜林祥有些好奇。
徐浩成没有说话,倒是前排的秘书回答说:“这些喀保镖此前都是廓尔喀雇佣军,退役后当起保镖。他们都是尼泊尔人。”
“廓尔喀雇佣军,很厉害么?”杜林祥对喀保镖的兴趣愈发浓烈。
秘书得意扬扬地说:“廓尔喀人是尼泊尔一个山地民族,身材不高,但体格健硕,吃苦耐劳,被誉为天生的战士。后来在英国人的调教下,他们成为一支闻名世界的劲旅。如今在英国与印度的军队中,都有廓尔喀雇佣军的身影,他们参加了近百年来英国与印度所经历的每一场战争,并成为两军中的精锐之师。除了骁勇善战,他们的另一个特质就是对雇主忠诚。香港的许多富豪,都喜欢雇佣退役的廓尔喀雇佣军当保镖。”
秘书特意说道:“刚才为徐先生开车门的保镖,曾经在阿富汗服役。他一个人在深夜击退了十多个塔利班武装分子的攻击,与他同属一个陆军团的廓尔喀人,甚至一个人击退过三十多个塔利班分子,并因此被英国女王亲自授予勋章。”
“别听他瞎吹。”徐浩成打断了秘书的话,“廓尔喀雇佣军的确骁勇,但也不是百战百胜。20世纪60年代的中印边境冲突,廓尔喀雇佣军与解放军对阵,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我喜欢用喀保镖,只有一个原因。”
杜林祥问:“什么原因?”
徐浩成回答说:“这些廓尔喀人,既听不懂普通话,也听不懂广东话,不容易被收买。”
杜林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接着说道:“徐总想和胡卫东联系,这事急吗?”杜林祥终于打定主意,帮徐浩成引见一位贵人,更让自己身边多一位贵人。
徐浩成漫不经心地盯着窗外:“谈不上多急,但总归是越快越好。”
杜林祥说:“恕我直言,徐总的经历毕竟与我不同,以你的身份,如果我就这么贸然引见,恐怕适得其反。”
徐浩成的语气有些低沉:“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杜林祥接着说:“胡卫东固然贪财,但他绝不缺钱。如果仅仅以钱来做敲门砖,效果也不会好。”
徐浩成转过头来,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杜林祥说:“在内地乃至香港,胡卫东手眼通天,不需要谁的帮助。可在国外,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胡卫东的情妇是个画家,经常去欧洲与东南亚采风,不妨让她遇到点麻烦,到时我再来求徐总出手相助。事情了结后,就是胡卫东欠你的人情了。”
徐浩成又扭头盯着窗外,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