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自上代起就已经在关中立足,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是你们楚人。”谢连应看着如轻飘飘的柳絮一般坠地死去的陈吞云,
用同情的语气问道。
灰衫修行者淡淡的说道:“儿是亲儿,娘却不是亲娘。”
谢连应有些意外,道:“收养?”
灰衫修行者并没有拒绝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淡的说道:“一名楚孤儿遭到了关中慈母的收养,视如己出,自然感恩。”
谢连应鄙夷道:“楚孤儿能入陈家,想必也是经过你们的安排。”
灰衫修行者挑眉,对于他而言这种事不需要解释。
谢连应冷笑道:“是个人便知道感恩图报,更何况是养育自己的慈母?陈吞云为母尽孝,是人知常情,即便你有所图,大可等他交换了人质再说,此次不成,哪怕下次,你口称大义,实则只是害怕他放了人质之后,我们四散而逃,你杀不掉我们所有人,让你们的阴谋败露。只是为了急功近利而杀死陈吞云,你这样的人简直枉为宗师,猪狗不如。”
灰衫修行者并没有发怒,只是不屑的淡淡说道:“我们的失败只是低估了你和谢家的能力。”
“你比外人对你的评判强出太多…”灰衫修行者微微仰起头,冷漠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最终又落在谢连应的身上,“但想要用言语蛊惑我身周这些人内乱的小手段,却不要想着用在我身上,你应该明白,既然我已经出手展露了实力,那我周围这些人都很清楚,只要谁想要对我动手,就会立即死去。”
谢连应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虽然肥胖,但此时却如猛虎初醒。
“那些人我先不杀,他们留在这里,想必你们也不会留下他们就跑。”
灰衫修行人微微侧身,点了点远处被围着的十余名谢家人,接着他的身影微动,飘身下马,开始朝着谢家的车队缓步前行,同时看着谢连应和谢柔平静道:“我杀死陈吞云虽然事出无奈,但眼下却变得极为简单。要么你们谢家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杀死我,要么你们被我杀死。”
听闻这样的话语,谢柔的心中不知涌出何等的情绪,她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道上的三辆黑色马车。
丁宁的心情骤然紧张了起来。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的盯在谢连应和谢柔的身上,只是这样的一个微小动作,就让他反应过来谢家虽然早有准备,但为了让陈家放松警惕,谢家恐怕并未有七境之上的人到场。
谢家恐怕也未曾料到,这些伪装马贼的人里面。还有如此强大的一名大楚王朝的修行者。
也就是说,谢家未必有可以抗衡这名大楚王朝修行者的能力。
周家老祖应该是这名大楚王朝修行者的劲敌,他也应该想借此结交谢家,但是之前这名大楚王朝的修行者却表达过想要试一试的**。
这便说明这名大楚修行者可能有着某种极远距离下瞬间刺杀对手的能力。若真的如此,那就算是周家老祖出手,都未必来得及。
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周家老祖一定不会很快出手。
周家老祖对战这样的一名修行者。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即便周家老祖可以毫发无伤的击败这名大楚修行者,以他对周家老祖的了解,他也绝对不可能在谢家竭尽全力之前出手。
他一定会等谢家拼得十分凄厉。形势危急到极点时才会出手,甚至和这名大楚王朝的修行者战斗,哪怕不受伤他恐怕都会装出受很严重的伤。
这样谢家便自然会觉得欠他更多的恩情。
丁宁甚至隐约肯定他会在谢连应死去之后才出手。
因为谢连应已经表现出了外人根本想象不到的强大应变能力和判断力,相对于谢连应而言,谢柔这样初出茅庐之辈便更容易欺骗和掌控。
在谢柔转身看向丁宁所在的三辆黑色马车时,大楚王朝的这名灰衫修行者也看了远处道上的这三辆黑色马车一眼。
这一直跟着谢家车队的三辆黑色马车,自然也早已落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只是看到此时谢柔回望,但这三辆黑色马车却未动,他眼眸深处的忌惮之意便略微消隐,体内一股真元,悄无声息的缓缓往双足下流淌而去。
修行者的世界里,生死只差刹那时光。
扶苏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此时感觉到自己所乘和前后马车的车轮还未动,他忍不住张开了嘴,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
丁宁的眼光剧烈的一闪。
他已经决定了自己要做什么。
也就在扶苏刚刚张开嘴的这一瞬间,他对着扶苏一声急促的厉喝:“你不要妄动!”
扶苏一怔,他不明白丁宁怎么会发出这样的一声厉喝。
就算不想和谢柔有任何的纠葛,但难道连谢柔的生死都不关心?
然而也就在他这一怔之间,他感觉到身旁骤然多了一座爆发的火山。
轰的一声,他的耳膜微鸣。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丁宁体内的真元已经狂暴的喷涌。
丁宁的身体化成了一道狂风从车厢中涌出。
“嗤嗤”两声尖利的破空声同时响起。
两道黑色剑光分别从他的双手指尖飞出,切断了拖着他们这辆马车的其中一匹马上的套具。
没有丝毫的停留,他的脚尖在这匹马的马背上一点,这匹马便吃痛一声嘶鸣,带着他往前疯狂的狂奔而出。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等到扶苏明白过来丁宁只是喊他不要动,那匹马已经带着丁宁冲出了数十丈的距离。
两匹拖车的马骤然失了一匹,这辆黑色马车顿时倾斜,车头上的周家车夫自然也是不俗的修行者,身影依然稳定,如钉子般钉在车头,然而就连他都没有来得及阻止丁宁,只是忍不住一声厉声低叱。
“他要做什么?”
扶苏看着御马朝着谢家车队狂冲而去的丁宁,完全无法想得明白丁宁要做什么。
在他看来,以丁宁的实力,这样冲上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中间的马车里,周家老祖的面色骤然阴沉起来。
他的双手微微抬起,两股可怕的气息在他的手臂内似乎就要透出,但是他的目光一闪之下,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冷冷的一笑,双手落在膝上,一语不发。
他不说话,三辆黑色马车便自然不动。
谢柔此时万分惊愕的看着御马在道上狂冲而来的丁宁,她也根本想不明白丁宁一个人冲过来做什么,又能起到什么作用,然而远远看着丁宁平静却如同燃烧般的眼眸,这密如雨点的马蹄声,却像是无数小锤一击击的敲在了他的身上。
灰衫修行者的身影微滞。
他原本已经出手,然而丁宁冲出车厢时那两道诡异的黑色剑光却是令他都有些不解,所以他停了下来。
丁宁并非是寻常的修行者。
他可以肯定这名灰衫修行者的迟滞来自何处。
所以他马上抬起了手,嗤的一声,又一道黑色剑光冲出,朝着前方的天空冲出。
他的前方,就是谢家车队和这名灰衫修行者的方向。
这样遥远距离下的一道黑色剑光破空,灰衫修行者的脑海之中顿时闪现过无数种可能,无数强大的功法剑经的名字逐一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忍不住抬头,眯着眼睛看着这道好像要融化在日光下的黑色剑光。
他生怕这道黑色剑光出现什么惊人的变化。
然而随着这道黑色剑光的接近,在他的感知里,这道黑色剑光的力量却是越来越小,飞行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接着他感知到了浓烈的寂灭寒冷的意味。
“星辰凝煞手段。”
他忍不住轻声自语出声,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起。
他确定了这是什么样的手段,也确定了丁宁的修为对于他而言十分弱小。
只是他却有些隐约的不安…这名御马狂奔而来的少年,竟然好像能够看穿他的心念,似乎无形之中控制了这场战斗的节奏。
他当然不希望被任何人控制战斗的节奏。
于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两股清泉般的真元涌入足底。
他的鞋底之中,有两片淡青色的玉片。
这两片淡青色的玉片薄得完全透明,连一根头发丝的厚度都没有,也不知道用何种方法才能切割和打磨得出来,然而这么薄的玉面上,却偏偏还有无数细密的符文。
随着他的两股真元的注入,噗的一声,他的脚下骤然涌起两束青色的光柱。
他的身体,便在这两束青色的光柱中消失。
是真正的消失。
因为这一瞬间,周遭所有人的视界里,都根本没有他的身影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