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堂角逐党组副书记失利
嗅觉灵敏的局长
这天上午,包云河带着田晓堂和付全有,驱车前往省城。
付全有并没有开车,而是坐上了副驾驶座,开车的是局里的年轻司机小牟。田晓堂与包云河一起坐在后座上,看着坐在前头的付全有,心里很是不快。他不明白包云河既然让小牟驾车,还带上付全有干吗。上省城也就两个多小时的高速,用得着两个司机吗!莫非,包云河今天不是把付全有作为司机,而是当成办公室主任来用的?一般局长出远门,是要带上办公室主任的,而办公室主任通常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这么一想,田晓堂就警觉起来。他暗暗考虑,这次到省城出差,一定要找个机会,在包云河面前为王贤荣再好好争取一番。
一路上,包云河和他东扯西拉着。田晓堂心里想着王贤荣的事,就有些心不在焉。说了一通闲话后,包云河忽然压低声音说:“市里最近可能要研究调整一批干部,我有个初步想法,想给你挂个党组副书记,级别虽然没变,但排名却挪到了第二位,这样更便于你今后开展工作。”
田晓堂一听这话,简直是喜出望外了,连忙颤着声说道:“感谢您的关心。只是我还年轻,任副局长时间又不长,也没干出多少业绩,就怕您这个动议在市里通不过呢!”
包云河笑了一下说:“这个你倒不用太担心,我会去做工作的。我一贯主张对年轻人要大胆使用,尤其对佼佼者要破格提拔。我一直坚持一个观点,一个不善于发现和培养年轻干部,不敢于重用年轻干部的领导,绝对不是称职的领导。”
田晓堂就对包云河报以微笑,脸色越发恭敬起来。他深知,如果自己当上了局党组副书记兼副局长,就成了真正的二把手,把包括李东达在内的其他副局长都甩在身后了,他下一步的升迁目标就是局长这样的显位了。
田晓堂想起王贤荣曾说过,李东达也在觊觎党组副书记的职位,不过李东达的胃口更大些,还想解决正县级。如果确有其事,那他和李东达只怕还有一场激烈的争夺呢。
包云河轻咳了两声,说:“说到调整干部,我看局里几个科室岗位也亟待作些调整了。”田晓堂一听这话,就想借机提及王贤荣的事,可他嘴刚张开,话还只到喉咙口,包云河就又说话了:“特别是局办公室主任,老空缺着也不是个事。我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提付全有好一些。今天先跟你打声招呼,你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田晓堂如同被击了一闷棍,顿时呆了、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包云河还真的敢提出让付全有做局办主任,王贤荣的预感居然应验了。他总算明白了,包云河为什么在“掉钟事件”后一味责怪王贤荣,在郝局长被周传芬捅上报纸后把账往王贤荣头上算,平时局办公室的工作也不叫王贤荣去办,而是安排付全有去打理。原来,包云河早就动了念头,要把付全有提上来,为此不惜打压王贤荣,抬高付全有,为付全有的提升造舆论、埋伏笔。
而包云河之所以花这么长的时间造势,只怕也是在暗暗等待,等待他田晓堂能揣摸出自己的心思,进而投其所好,主动提名付全有,那样就更合乎组织程序,包云河也有面子多了。付全有给他送上万元大礼,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够举荐自己做上局办主任。偏偏他田晓堂冥顽不化,眼里只有那个王贤荣,一点儿也不看好付全有,包云河望眼欲穿,也没等来他的逢迎献媚,这才不得不直接提出这个动议来。听包云河那口气,只不过是跟他通个气,根本不容商量。这让他感觉非常窝火。他真想跟包云河争辩一番,付全有一介司机,就算跟你开车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想提拔他一下,任个虚职也未尝不可,只是局办主任是个干事的重要岗位,付全有哪担得起?可想到付全有就在车上,现在又是去省城办事,争论这个问题既不方便,时机也不对,田晓堂只得忍住没吱声。
包云河似乎并没打算听到他的表态,早把脸扭过去望着车窗外,也不再说话,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相当压抑了。田晓堂感觉心口就像被搁上了一块石头,闷得发慌。他突然也明白了,包云河提出让他做党组副书记,只怕是个交换条件,既跟支持付全有提任局办主任做交换,也跟支持陈春方从轻处理做交换。看来,这个党组副书记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要想得到它,就得放弃很多了。转念又想,党组副书记对他实在太重要了,如果错过了这一步,或许后面步步都会错过,直至影响自己一辈子,他就觉得机不可失,还是应该好好把握。一路上这么思来想去,他脑子一刻也没消停。
到达省城,田晓堂跟尤思蜀打电话,尤思蜀开着玩笑说:“得知你们要来,我早已制订了周密的接待方案。你们直接去夏威夷吧,我马上过去。”
赶到夏威夷大酒店,尤思蜀已候在大堂里了。
寒暄一番,尤思蜀带着他们一行四人上了二楼豪包。坐定后,尤思蜀说:“我上午已向龙厅长作了汇报,他答应下午3点抽点空接待一下你们。怎么样,还算及时吧?”
包云河感激地说:“当然及时啦,一点儿也没耽误呢。这还不是靠你尤大主任运作得好。”
尤思蜀哈哈一笑:“咱们谁跟谁呀!”又说,“上次去云赭,你们太厉害了,每顿都把我灌得酩酊大醉。这次你们到了省里,我可得以牙还牙,非把你们全都喝趴下不可!今天你们哪个敢说不喝,我是决不会答应的!”
包云河说:“凭你尤主任的海量,哪知道世上还有个醉字!你喝漏的酒,只怕都能把我们熏倒。我们没法跟你比,只能甘拜下风。再说,下午还要去见龙厅长,喝得面红耳赤的,总不大好吧!”
尤思蜀说:“龙厅长很随和的,喝点酒去见他也不要紧。这样吧,我也不跟你们拼酒了,就开一瓶,总量控制,够宽松吧?”
包云河只得说好。除去不喝酒的付全有和小牟,还有三人就用大玻璃杯将一瓶酒均分了。
酒酣耳热时,包云河问尤思蜀:“尤老弟呀,早就听说你要高升一步,怎么迟迟不见动静?”
田晓堂知道包云河问这个话是有原因的。尤思蜀是龙泽光的老部下,龙泽光在下面做市委书记时,尤思蜀是市委副秘书长,后来龙泽光荣调省里,就把他带过来做了厅办主任。所以尤思蜀提升副厅长,只怕是迟早的事,厅里关于他提拔的传言一直就没有断过。
尤思蜀笑了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开着玩笑说:“我这个‘尤’姓和龙厅长的‘龙’姓相比,只是少了一撇,对吧?可厅长的‘厅’字如果少了这一撇,就变成‘一丁’了。我就因为差这一撇,恐怕难得做上厅官,只能是一介白丁而已。现在干着这个白丁主任,我已很知足了。”尤思蜀显然是有顾虑,不便回答这个敏感问题,才用玩笑话搪塞过去。
包云河也意识到刚才问得有些唐突了,就打着哈哈说:“如此说文解字,倒也挺有意思的,我今天硬是长见识了!”
田晓堂也说:“尤主任信口道来的话,就够我们玩味半天的。”
尤思蜀大笑,说:“你们别给我戴高帽子,喝酒喝酒!”
没怎么闹酒,一顿饭吃得倒还利索。离席时,尤思蜀意犹未尽地说:“中午没有喝好,晚上再加补。晚上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包云河说:“要是下午办事还顺利,我们今天就赶回云赭去算了。酒留着吧,等你今后到了云赭,我们再陪你喝个一醉方休!”
尤思蜀笑道:“这么急着回去干吗?莫非一个晚上不在家,还有人篡了你的位不成?”
下午3点,尤思蜀带着包云河和田晓堂准时来到龙泽光的办公室。一进门,包云河和田晓堂忙叫“龙厅长好”,清瘦的龙泽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嘴里应着“好好”,用手示意他俩坐到对面。
尤思蜀给包、田两人泡上茶,又往龙泽光茶杯里续了水,就准备退出去。龙泽光却叫住他,说:“你不要走嘛,前不久你不是去过云赭吗,你也坐在这儿听听。”
包云河只是把半个屁股挨在沙发边沿,腰也塌着,一副谦恭的样子。见龙泽光把目光投向自己,就想简要地汇报一下“洁净工程”的情况,不想龙泽光却先开口了:“云河同志现在主了政,小田也做了副手,云赭市局的班子这么一调整,更有活力了,不错不错!小田你今年也就三十出头吧?”
田晓堂忙答道:“我今年34岁,没什么工作经验,还需要不断加强学习。”
包云河在一旁介绍说:“晓堂是我们云赭最年轻的市局副局长,挺能干的!”
龙泽光脸上浮着一抹笑意,说:“我对小田还是有些了解的。前年省厅搞那个专项调查,小田参与做了很多工作。云河你把他提上来,是很有眼光的。”
听了这话,包云河当然很高兴,田晓堂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他没想到,龙泽光对他的评价竟然这么好,并且还把这种赞许当面讲了出来,欣赏之情溢于言表。要知道,领导当到一定份儿上,是不会轻易开口表扬某个下属的。看来,他前年在参与全省专项调查时的表现,确实给龙泽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前年,省厅从各地市抽调了一批人,由省厅的处长们带队,组成5个调研组,分赴全省各地开展专项调查。田晓堂也被抽调参与了这项工作。两个月后,调查结束,龙泽光要亲自听取各个调研组的调查情况。不想在听汇报的前一天,田晓堂所在的调研组的组长、副组长,也就是省厅某处的处长、副处长突然接到北京的通知,要速往部里参加一个培训,没法参加汇报会了,汇报的任务只得委托给了田晓堂。那个汇报材料本来就是田晓堂起草的,他对调查的情况最为熟悉。在向龙泽光汇报时,田晓堂除讲了材料上早已准备好的内容外,又添加了个人的一些观点和建议。他到底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什么顾忌,想到什么就都一股脑儿端了出来。不想龙泽光却十分赞赏他的观点,觉得他的见解有独到之处。那时龙泽光还不认识他,当场就问起他的姓名,是哪个地市的,显得很感兴趣。
汇报会后,厅里要起草一个综合调研报告。厅办的几个笔杆子忙活了半个月,弄出了一个洋洋洒洒数万言的材料,送给龙泽光审定。龙厅长看了却很不满意,当即指示道:“干脆把云赭的那个小田叫来吧,让他再弄一稿看看。”其时田晓堂已经回了云赭,得到通知又重返省厅,按龙泽光的要求承担起重撰调研报告的重任。结果,他的调研报告凭着事例翔实、分析透彻、视野开阔、观点新颖,一下子就征服了龙泽光。这让厅办的笔杆子们觉得很没面子,也让龙泽光从此记住了田晓堂这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
龙泽光又问道:“听小尤上次去了云赭回来说,你们那个‘洁净工程’搞得很不错嘛!”
尤思蜀忙说:“确实不错。我个人觉得,云赭的经验,在全省只怕都有推广的价值!”
包云河向尤思蜀投去感激的一瞥,对龙泽光介绍道:“我们严格按省厅对农村环境整治项目的相关要求,坚持规划先行,质量为本,大力实施‘洁净工程’,目前……”
包云河还没说完,龙泽光就打断他,说:“你们要注意,搞这个项目的根本目的,是让农民群众得实惠。要通过把有限的资金投进去,让农民群众得到更多的实惠,让更多的农民群众得到实惠!”
听了龙泽光这话,田晓堂心头不由一震。
他回想起当时自己与包云河的两套方案之争来了,就想龙泽光只怕更赞同自己的方案二呢。可当时包云河、陈春方他们力主方案一的一条重要理由,是方案一更具观赏性,省厅领导看了会更加满意,从而愿意下拨更多的项目资金。现在看来,这条重要理由只怕是站不住脚的,龙泽光最看重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包云河倒是一点也不慌乱,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说:“您的指示我们记住了,回去后一定认真落实。”
龙泽光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们这次来,是为了这个项目的后续资金。你们放心,厅里会按原定计划,分期分批,及时把资金下拨给你们。请你们一定要确保项目资金发挥最大效益,真正把好事办好,实事办实!”
龙泽光表态这么干脆,包云河大喜过望,忙连声表示感谢。
龙泽光突然问起云赭市局在完善服务职能、改进服务方式方面有哪些新的探索和尝试,包云河思考了一下,认真作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