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公子,您都好久没来了,让老娘一阵好想啊。”
默孺蛊师仰起头,看到一个浓妆艳丽的中年妇女,正摇着一把白色羽毛扇,魅惑风骚地朝自己打着招呼。
那女人的身边站着一排妖娆动人的美女,当然也有三四个眉清目秀的公子。默孺蛊师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少熟人,小梅,惠儿,宝儿……
自己有多久没来过了?那些曾经熟知的人,现在竟然成了故人。当初的那份激情和畅快褪去了大半,现如今见了他们,竟然只剩下无尽的感慨。
明明还是原来那些风骚勾人的小家伙,现在怎么看了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默孺蛊师只是简单地朝他们笑了笑,便继续朝前走,一边走一边思考。他和隼曳的缘分已经到头了,折腾了这么久都没个结果让他着实有些;累了,现在想想之前的生活真的是怀念得很。
我应该变回去!默孺蛊师在心里暗暗朝自己说道……我不能整体沉溺在伤感的情绪中,那不属于我。我该是不问世事,潇洒风流的默孺蛊师;这江湖上,乡野间,青楼里……有多少英俊才子,小倌佳人争抢着与我寻欢作乐,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这么想着,默孺蛊师有一转身,朝刚才那青楼走了回去。
“啊!断公子,老娘以为刚才眼花了。我就说了,断公子怎么也不能从这路过都进不去坐坐嘛。”
“对啊,断公子,小梅可想起你了。”
“最想你的应该不是小梅,是藏在门口的那个宝儿吧。”
“哈哈哈……是啊,我们都惦记着断公子呢。”
默孺蛊师心里哼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是惦记着我包裹里的那点儿银子吧。
“二楼备个好房间,断公子来了,那些成天嚷嚷着想断公子的姑娘们呢?”
“这呢这呢,断公子,我在这里。”
“断公子,你终于来了,怎么都不提前告诉小婉一声……”
“……”
默孺蛊师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为的是能通风换气。他的身旁为了一群人,包袱里的银子全扔进去了。钱袋里还有一些银两,那是这两天的路费,没法再往外掏了。
像之前那样左拥右抱地搂了两个最当红的小倌,默孺蛊师的心里却是一点儿热度都没有。平日像这样时早就喝得酣畅淋漓,玩得气喘吁吁了。现在倒好,手脚发凉,神思恍惚,任旁边的人怎么勾引挑弄,就是没一点儿感觉。
怎么能这样?……
“断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
默孺蛊师一愣,扭头看向和自己说话的人,问:“有这么明显么?”
那细眉凤眼的男子点点头,娇吟道:“难道是宝儿怠慢了断公子,断公子不高兴了?”
“没有,我很高兴,以后我都能常来这里了,所以高兴过头了。”
“原来是这样啊。”
身边的人左一杯又一杯地给默孺蛊师斟酒,默孺蛊师心里不畅快,自己就多喝了一些。酒一多话自然就来了,默孺蛊师轻车熟路地和一旁的美人挑弄逗趣,终于又恢复了当初的那般样子。
醉眼朦胧之际,默孺蛊师不经意地朝外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默孺蛊师又把眼睛轻轻闭上,再睁眼,那人还在。
欣长英挺的身材,那把银色剑身配上他浅蓝的衣着,在人群中如此英气脱俗。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一对精亮耿直的眸子在大街上四处张望,略带一点儿焦急,又映着点点失落。
默孺蛊师的心,一下被那人拽了去,周围的一切都成了空气,缓缓地在两人中间流淌。
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默孺蛊师从二楼跃出,跳到隼曳不远的街道上,定定地看着他。
隼曳的目光寻觅了良久,终于在一处定住。把人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醉态,嚣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两人如萍水相逢的路人,只是相视一笑的刹那间,发现他就是自己要找的同路人。
这是默孺蛊师第一次见到隼曳真正意义的笑,他在想如果自己会作画该多好,一定会把这一刻画下来永远珍藏。
“断公子,你怎么突然跑下去了?”
二楼的一个媚酥入骨的声音将这一切美好打乱。
隼曳脸上那难得一见的笑容立刻收回,一如既往的冷峻让默孺蛊师恨不得把二楼的人碾成碎片。
“我们先离开这里,之后我再向你解释。”
“事实摆在眼前,何必假惺惺地自视清高。”隼曳冷冷撂下一句,扭头朝远处走去。
默孺蛊师赶紧跟了上去,心里有些着急,却也兴奋得很。他是吃醋了么?他这是在宣告对自己的所有权么?
“断公子,你说以后会常来,千万不要失信哦!”
“……”
两人中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隼曳加快步伐,阴沉着脸朝前走,默孺蛊师在身后不停地解释着,终于到了一个岔道口,隼曳停住了脚步。
“我要回宫里。”
“我跟着你一起去。”
“不必了。”
“有必要。”
隼曳转过身,冷冷说道:“你可以继续回刚才那里做没做完的事情。”
“我已经做完了,只是喝了些酒而已。”
隼曳的脸色还是没见好,转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不管身后有没有跟着,只当他不存在。
“你真的要回宫里?”
隼曳没回声。
默孺蛊师接着又问:“那你是来这里找我,把我一起接回宫了?”
隼曳还是没出一声。
默孺蛊师忽然一下挡到隼曳的面前,沉睿的眸子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许回宫。”
“为什么?”隼曳凝眉冷冷对着默孺蛊师。
“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那你说我该待在那里?”
默孺蛊师低沉含笑的嗓音扬起,“和我待在一起。”
隼曳冷哼一声,“和你一起去青楼?”
默孺蛊师脸色变了变,有些气短地说:“刚才那是我一时伤感,才去那里找乐子的。我以为从今往后我们就相逢陌路了,便心中苦闷,去那里喝了些小酒而已。”
隼曳动了动嘴唇,没有说什么,又扭头朝前走。
默孺蛊师心中一急,一把将隼曳拉了过来,与自己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不许走。”
隼曳下意识地推开默孺蛊师,语气有些生硬地说:“我们不能在外面睡一夜吧,如果真的要赶路,也得等到明天一早吧。”
默孺蛊师的心猛地被撞了一下,让他有些晕头转向的感觉。
“你的意思,我们日后真的要在一起?”
隼曳别了默孺蛊师一眼,嘴上虽没说什么,可脸上的表情已经表露出他的心意。
默孺蛊师顿时高兴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恨不得自己朝自己的身上给一剑,哪怕会有撕心裂肺的疼,起码也可以证明这不是梦。
从皇宫的城墙直接翻了进去,直抵小院。一路上,默孺蛊师的心里想的都是那些有的没的,刚才还冰凉的身体这会儿已经有些冒火了。
今天在皇宫的最后一晚,是不是该做点儿什么留个纪念?
……
从清韵宫旁经过的时候,隼曳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外面,走到近处,才发现真的是幕雪逝。
“雪公子,外面都是蚊子,为何要在外面站着?”
幕雪逝正在偷偷打盹,听到声音后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站直身体,眼睛瞪得又亮又圆。等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人不是三皇子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今天的月亮不错,我是出来赏月的。”幕雪逝歪着头笑了一下,虽然头发没梳,衣服胡乱披着,但那如画般的面容还是让他的表情显得可爱极了。
清竹在一旁忍不住,赶紧提醒道:“雪公子不要逞强了,殿下让你在这里罚站,你不能同别人乱讲话的。否则被殿下听到,又要多罚一个时辰了。”
幕雪逝瞬间收回了强挤出来的笑容,一脸尴尬地在那里站着。
默孺蛊师只当没看到,还在那里说着风凉话。
“三殿下可真狠心,竟然让这么娇嫩的小人儿出来喂蚊子。”
被默孺蛊师这么一说,幕雪逝也觉得委屈,赶紧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默孺蛊师和隼曳面前,说:“你们瞧瞧,都已经有三个大包了,还有这里,脖子上也有一个。”
隼曳见到这一切,忍不住朝幕雪逝说:“不如我去帮雪公子说说情。”
“不用了,谁说情都不管用,那样只会罚得更厉害。”感叹了一声之后,幕雪逝把目光对向默孺蛊师。
“他把信要走了,你是不是就没法帮我送了?”
默孺蛊师的眼睛朝四处瞟了瞟,小声朝幕雪逝说:“雪公子放心,回去之后我就誉写一份。”
“你太聪明了,好有先见之明。”幕雪逝朝默孺蛊师伸出大拇指,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默孺蛊师也是一笑,还趁机用手捏了捏幕雪逝吹弹可破的脸蛋,觉得满手都是香滑的触感。
隼曳在一旁愤愤不平地说道:“雪公子你不要听他胡说,其实……”
“打住。”幕雪逝瞪了隼曳一眼,不客气地说:“你和三皇子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不要妄图离间我和默孺蛊师之间的关系。”
隼曳的话被噎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默孺蛊师见机又偷偷朝幕雪逝说:“雪公子,这信明天我就派徒弟送过去,你放心,解药也会让他带过去的。”
“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幕雪逝有模有样地朝默孺蛊师做了个揖,脸上带着感激的表情。
隼曳这会儿觉得三皇子罚得太轻了。
默孺蛊师要离开时,还和幕雪逝高兴地击了一下掌。掌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三皇子低沉的嗓音。
“雪逝,你进来。”
“我还没罚够呢,我要好好反省,一会儿再进去。别因为心疼我,就刻意减免了对我的惩罚,那样你今后还怎么树立威信。”
“进来!”
“你怎么能徇私枉法呢……”
“进!”
“是……”幕雪逝小声应了一句,悻悻地朝里面走。
没有办法,当命令的字数减到不能再减的时候,他就必须得按照吩咐去做。否则等字数全没了,就意味着他近段时间的好日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