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曳一个深呼吸,转过身来。
默孺蛊师眼神贪婪地注视着微微有些恼怒的隼曳,那略带锋芒的美眸,高挺适中的鼻子,还有那淡红色的双唇。他的全身上下散发的都是耿直,不得亵玩的气息,可是默孺蛊师却深深地迷上了。
他这风流成性的十几年,阅人无数,但是无论男子,女人,他都喜欢妖媚惑人的。对于隼曳这种看起来完全如同一块石头,硬的咯人,没有情趣,性子耿直的人,他是历来没有兴趣的。
他最初看上的,是隼曳那张愤怒的脸,后来便如毒药一般,在心里悄悄滋生蔓延。他觉得隼曳骂人,打人时候的表情,是世界上最美的表情。
所以落到现在这个下场,默孺蛊师一点儿都不意外。
“你是要我怎么还?”隼曳终于开口问道。
默孺蛊师端过那碗药,小口小口地喝着,表情甚是享受。可是他的脸上带着伤,还这样裸露在隼曳的面前,那种享受的表情看在隼曳的眼中完全变成了恶心。
真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为他去求解药,还背叛了在自己心中如同神一样的三皇子。
等默孺蛊师将碗里的药喝得一干二净,又伸了一个懒腰,才缓缓开口说:“你到我身边来,我才说。”
隼曳铁青着脸一动不动,“你若是现在不说,我立刻就走。”
默孺蛊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脸上的肌肉痉挛在一起,样子像是十分痛苦。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你……为何……”默孺蛊师说着,就蜷缩在床脚,浑身上下都抽搐起来。
隼曳一惊,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默孺蛊师的身边,刚想把手放在他的肩头,想了想开始放下了。改由剑柄朝默孺蛊师的胸口戳了一下,问:“你是怎么了?”
默孺蛊师翻腾了两下,就倒在那里不动了。
隼曳赶紧用手去抓默孺蛊师的手腕,探察他的脉象。结果手刚放到那里没一会儿,就被人反手一用力,反握了回去。
“你!”隼曳脸一黑,差点儿将手里的剑刺向默孺蛊师的颈间。
默孺蛊师连连赔笑,样子甚像摇尾乞怜的街头乞丐。
“刚才是药物的副作用,突然就那样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来就好了。”
隼曳想把手从默孺蛊师的手里抽回,结果竟然没有成功。默孺蛊师表情上丝毫不像是用了力气,可是那股劲儿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你的手真漂亮。”默孺蛊师一边赞叹,一边滑动着指尖,在上面摩挲。
隼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猛一用力,将手抽了出来,差点儿连带着默孺蛊师也扯到地上。
“你若是以戏弄人为乐,请另谋他人,我还要回去请罪。”隼曳的语气不带一丝玩笑。
默孺蛊师终于收回了玩味的神情,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了。
“你若是真回去请罪,一定是死路一条,你为了帮我求取解药,故意将三皇子引出洞口,让灏凛有机会接近幕雪逝。若是三皇子知道了你这一举动,恐怕十个你,也不够他折磨的。”
“即使是那样,我也甘愿回去。”隼曳一脸倔强。
默孺蛊师忽然苦笑了一下,问:“你是想回到三皇子身边吧?就算是任他这麽,也不愿意离开他。是不是为了我这么一张破脸,而背叛三皇子,让你现在追悔莫及啊?”
隼曳冷冷回道:“是。”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那么做?”
“不过是为了心安罢了。”
默孺蛊师忽然就愤怒起来,朝着隼曳厉声说道:“你不过是三皇子的一个工具,你的死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在乎的只是你为他所做的事情,哪怕你中途丢了性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所以别再痴心妄想了,就算回到三皇子的身边,他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隼曳听到这番话,忽然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倒流。他知道默孺蛊师是什么意思,从默孺蛊师那时赖在小院不走开始,他就一直听到这样的话。当时并未觉得如此愤怒,现在不知道为何,听着听着就觉得脑子一下炸开了。
“啪!”
一个巴掌抽在默孺蛊师还未愈合的脸上,连同他嘴角的血痕,一起朝下淌着。
默孺蛊师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不知是太长时间没承受打击还是什么,那一下足足让他半个时辰才回过神来。
而此时,隼曳已经离开了屋子。
隼曳驾马在路上狂奔,手还在不停地哆嗦,心里的火足够把这几家农舍全部烧着。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帮了这么一个人,还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一想起那天晚上可能发生的一切,隼曳就觉得心里隐隐抽痛,若是幕雪逝真的遭遇了什么事情,不用三皇子动手,他自己也会将自己解决掉的。
隼曳驾着马在路上跑了半夜,直到抵达帝都边界,他才勒住马头,缓缓停在一片荒野之中。马已经很疲倦了,隼曳能感觉到马速越来越慢,他将马栓在一棵树上,自己则找了一处土坡,坐在上面闭目休息。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就亮了,隼曳又开始赶路。直到太阳慢慢升到头顶,隼曳才穿过乡间小路,到了大路上,很快就进了城。
城里正是一片热闹,街道上行人众多,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隼曳的马在街上缓缓穿行,他还在犹豫,自己到底去哪个地方找三皇子,三皇子现今应该在哪里。
忽然,一群官兵排着长长的队伍朝这里走来,看那官兵身上的服饰,像是宫里的。队伍中间有一辆马车,黑楠木车身,外面镶嵌宝石,内装丝帛,看着十分华丽。一看这排场,就不是一般人物出行。
隼曳调转马头,在一个小街口缓缓停下,和众人一起注视由远而近的队伍。
忽然,马车的小窗户那里探出来一个脑袋,但是很快,又钻了回去。
隼曳心里一紧,虽然刚才没有看清,可是隐隐感觉到那是幕雪逝。
很快,隼曳又看到那个小窗户的纱帐被人掀开,刚才那个探出头的人这会儿只是露出一张脸,宝石般的大眼睛骨碌碌乱转,像是在寻找什么。
隼曳看清楚了,那人就是幕雪逝,而且马车里显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隼曳就算不看,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心里忽然有种慌乱
的感觉,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只能愣愣地坐在马上,朝那处张望着。
窗口的纱帐再次被拉上,随即又被拉开,紧接着,隼曳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心里一惊,看向那辆马车,竟然发现幕雪逝的目光正对着自己。声音虽然和人群的吵闹声混在一起,可是隼曳听的真真切切。
隼曳神情一阵恍惚,忽然驾着马,开始朝城外的方向奔去。
脑中还回荡着幕雪逝刚才兴高采烈的样子,隼曳心里一阵痛苦。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和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在看到幕雪逝和三皇子相安无事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回去。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因为忽然想起自己昏迷的那几天,有个人一直在照顾自己。在未看到他的身体痊愈之前,隼曳不想留下这么一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