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虞楚之也不是神仙。重适在回头看了他一会儿以后,又转过头去拉扯左夫人的衣服和奶娃娃的脚,持续哭闹着。
这个时候,虞楚之突然挡在重适和左夫人中间,然后蹲下来,握住他的双手。这下重适更不乐意了,嗓门更大。
“适儿,昨天我遇到一个世外高人。”虞楚之轻轻说道,“他给了我一个难题,那个难题我怎么都解不开。”
重适依然在哭着,不过在他说的过程中,哭声渐渐小了。
“我给了他无数种答案,他都说是错的。于是我叫他告诉我正确答案,他却说,你去问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吧,他会给你答案。然后我翻来覆去地想,谁会是这个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呢?”
重适已经在干打雷不下雨了。他看着虞楚之,眼中露出期盼的神情。
“我遇到很多人都不够聪明,知道刚才看到你,我就跟身边的叔叔们说呀,这个孩子就是第一聪明的认了。你说是不是?”
重适却回避了他的问题:“那个高人问了你什么问题呀?”
虞楚之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重适吃惊道:“啊,这个你都不知道呀?”
“怎么,你知道吗?”
“这个我小的时候就会了,太简单了呀。”听到那个“小的时候”,周围一帮人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叔叔就不知道呀。”虞楚之看看左右,小声道,“说不定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答案你得偷偷告诉我。”
“没有问题。”
重适凑过去,却被虞楚之挡住:“别在这说,我们进去说。”
“好!”
然后重适顺其自然地被虞楚之领进去。
这一幕实在惊讶了不少人。当然也连带重雪芝。旁人是惊讶万年冰山居然会这样温柔地对待孩子,雪芝却是惊讶虞楚之竟然让重适不哭了。
“左四爷喜添一子,祝先生花后果,儿孙满堂啊。”他们刚进去,七樱夫人便上前击掌。两名随从便搬了一个玉石盆景过来——那竟是一大片碧玉雕琢的竹林,盆景左右两侧还有一副小对联:
绿竹生新笋,红梅发嫩枝。
在周围的人都发出赞叹之声时,雪芝突然觉得她的声音很耳熟。绝对在什么地方听过。
带着这种疑问,雪芝带着几个护法进了大厅。虞楚之和重适一大一小已经彻底忽略旁人了。在看到雪芝进来以后,虞楚之便起身将重适牵到雪芝面前。
“我要跟虞叔叔坐一起。”重适猴上了虞楚之。
“适儿乖,别瞎闹,跟娘过来。”雪芝有些尴尬地拽走重适。
虞楚之却道:“要不我们做一块儿好了。适儿很讨人喜欢。”
后面那句话让雪芝彻底无言。虞楚之绝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说“小魔头”讨人喜欢的人。
雪芝没有拒绝。整个宴席上,她都得想方设法拖住虞楚之,让他不要公布和柳画的婚事。只要不公布,就没人参加婚宴,他们的婚期自然就是延后。只要不成亲,那就有很多种可能性拆散他们——虽然听上去有些残酷,但只是精通烹饪的二十八岁的柳画,绝对斗不过擅长七种乐器、会临摹三十三个名家字帖和水墨画、能歌善舞、又从小被栽培成男人克星的十九岁洛阳第一美人赫连飘飘。
就算不能让虞楚之彻底变心,也可以让他暂时沉沦美色,无心插手公子的破事儿。
当然,赫连飘飘非常愿意去完成这样一个任务。
没有女人会放弃证明自己魅力的机会。也没有女人会放弃接近虞楚之的机会。
酒宴开始后没多久,虞楚之便坐回了七樱夫人的桌。虽和雪芝相邻,但不能陪着重适。重适很快感到疲惫,跟着孩子群去后院玩了。
雪芝站起来击掌道:
“恭喜左四爷玉杯投怀,在此赠上小小贺礼,还望笑纳。”
话音刚落,赫连飘飘身着一身紫衣,低垂着水眸,款款步入大厅。
赫连飘飘是天价。虽然在场的不少人是洛阳的商人,也都买得起或者买过她,但是没有人一个人付得起天天看她的费用。而在场的男人,连带整个洛阳的男人,没有一个人不想天天看到她。
为重雪芝美貌倾倒的男人不少,但是很少有人敢去打她的主意。尤其是在看到左阳都被她无情拒绝以后,又一批打算冲锋陷阵的男人急流勇退了。相对于重雪芝,可以买到并且没那么强势的赫连飘飘,似乎更加诱人。只是能买到又买不起的感觉。实在不是很好受。
其实,雪芝很讨厌这种把女人献给男人当礼物的活儿。她觉得不够尊重同胞。而且,当一个女人指使教唆另一个女人去勾引男人的时候,一下就会觉得自己老了。
可男人就是吃这套。
雪芝知道这个花魁很敬业。这可是腊月间,前几日洛阳一带才飘过小雪,赫连飘飘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紫纱衣。这些宾客无法理解,雪芝却深深理解。刚去后院时,她可是亲眼目睹赫连飘飘要紧牙关脱下毛皮大衣时的一脸决绝,和奋力拉下肚兜露出乳沟的勇气。
四溢的酒香中,玉鸣丝竹,朱袖如云。飞扬的裙角,旋转地紫纱,玉葱一般的手指,小小的瓜子脸,勾魂的媚眼……赫连飘飘的身体竟可以比她的轻衣还要柔软飘逸。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销魂而媚骨。
在场的,只要是雄性动物都看得直了眼。由此可以断定,门口挂的那只金丝雀,一定也是雄鸟。
当然,血樱六子虽然戴着面具,但没有一个人的脑袋不是随着赫连飘飘而转动。当然也包括虞楚之,他不仅欣赏美人的舞蹈,还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嘴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雪芝一直在细心留意他的反应。
一曲终了,他甚至还跟着众人一起鼓掌——看来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把柳画忘了。
然后,按照计划,赫连飘飘端着酒,走着猫步,来到虞楚之身边坐下。也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们俩身上。
“小女子赫连飘飘,见过虞公子。”赫连飘飘举杯,声音柔得雪芝听了都快酥了。
但事实证明,男人都是一个样的。虞楚之这一晚的温柔都给了她和重适。他微笑着举杯,回敬赫连飘飘。
“早就听闻虞公子美名,英雄大会上的比武至今仍被人传作佳话。今日一见方知公子气宇不凡,果真人中龙凤。”赫连飘飘又举杯,“虞公子是真正的英雄,小女子再敬公子一杯。”
“英雄一名担当不起。不过多谢赫连姑娘。”虞楚之依然是微笑着饮酒。
“小女子绝非过誉,公子武功独步天下,无人能敌……”一长串美誉过后,赫连飘飘再次举杯,“虞公子请。”
是人都看出来了,赫连飘飘在灌虞楚之酒。可是,在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讨厌以这样的方式醉酒。虞楚之也非常乐意被她这样灌。转眼两人十多杯下肚,均面不改色。
雪芝有一些担心了。
她知道赫连飘飘是千杯不醉,可是她没考虑过虞楚之的酒量。看他现在的模样,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依然口齿清晰笑容温和——她看不到他的脸,这是最要命的。
喝了好一会儿,待人们的目光不再集中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赫连飘飘凑近了一些道:“小女子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公子。”
“姑娘请说。”
“为何公子要一直戴着面具?”她看了一眼七樱夫人,又巧笑低声道,“这是七樱夫人规定的吗?”说罢她用眼角瞥了一下雪芝,雪芝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喝鲜鱼汤。
虞楚之转眼看了看她,眼角露出点笑意:“这是秘密。”
“这样啊……那公子总可以告诉我面具上的樱花何解?”
虞楚之依然笑着,摇摇头。
不管他再怎么拒绝,被这样一个美人纠缠,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是开心的。他们对话内容如何雪芝不关心。只要挨到宴会结束,让赫连飘飘一举攻陷他,用尽所有招数让他销魂蚀骨,柳画那边自然就可以先放放了。
起码可以延长一个月。
一个月,可以做很多事。
就在她暗自计划着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虞楚之站起来,走向七樱夫人那边,跟一个壮实的血樱子说了几句话,那个血樱子摇摇头。虞楚之又回来坐下。然后,雪芝听到赫连飘飘娇滴滴道:“你跟他说的柳画,是什么人哪?”
“是我未婚妻。她应该早就到了,可是现在都还没来。我担心她是在路上出什么事了。”
“肯定不会有事的啦。她来了反而没那么好玩了。”
“不会的。”
“你的意思是,我在这里陪着不好玩吗?”
“当然不会。赫连姑娘谈吐风趣,人也很可爱。”
雪芝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一个男人说女人很可爱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对她很有好感;二,她不够漂亮。
很显然,赫连飘飘不是第二种。
但是才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虞楚之便又走过去跟那个血樱子说话。然后那个血樱子点点头便出去了。
“又是找你那个柳画,真没劲。”
虞楚之笑而不语。
两个人又聊了半天,那个血樱子回来了,跟虞楚之说了几句话。虞楚之又转而跟赫连飘飘说了几句话,便打算站起来。而赫连飘飘拉住了他的衣袖,又看向雪芝。
看样子虞楚之是打算离席去找柳画。雪芝几乎要冒出冷汗。朝赫连飘飘点点头。
“你叫他们去找找就可以了呀。